但孙晓此时的表情，还有刚才这通电话，又都说明着这件事是很真实的。这让张明心中的荒谬感更加浓厚。
可他总觉得太荒谬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好几个老同学都在其中丧生，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很荒谬的事情。
张明一口气抽了小半根烟，身周缭绕起一圈烟雾，这才闷声闷气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可是我真的接到他的电话啊！要不我也不会来这里。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徐山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明目光有些发直，一口接一口机械地喝着水。他已经记不清刚才在电话里和徐山的夫人后面又客套了些什么。她说的和孙晓所说的一样，徐山的确在上周的车祸中去世了。
孙晓苦笑起来：“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我和宋莱约在这里吃饭吗？
……
“因为离葬他们的公墓近，就在后面的山上。准备等下去拜祭他们。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那个低沉沙哑的女声才疲惫地说道：“他已经去世了。您有什么事吗？”
“因为你常年在外地，所以就没有联系你。刚才你进来时，我真的特别惊讶。然后想着肯定是宋莱给你打了电话说了这事，当时还有点奇怪，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请找一下徐山，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姓张。”张明客气地对电话那头的女人说道。
听了孙晓的解释，张明更是觉得奇怪,“我和宋莱的交情没跟你的交情那么铁，这种事情要么也是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是他给我打电话？”
张明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电话里只说了一个字，可他已经觉得非常奇怪，因为那个说话的人，并不是班长徐山，而是个女人。
孙晓叹了口气，老实说道：“这件事的确有点……”他话说了一半，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电话响了五六下，就在张明以为不会有人接，准备挂掉时，忽然接通了，里面“喂”了一声。
张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明越来越有种诡异的感觉，他直接从电话本里找到徐山的电话，然后按下通话键。
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如果两个人所说的都是实情，那么这件事显然无比诡异，处于一种难以理解的状况。除此之外，只可能是两个人中有人在撒谎，但无论撒谎的人目的何在，这种对老友的怀疑本身就让气氛有些尴尬了。
张明想了想，从手机里调出通话记录，却意外地发现，两天前徐山给自己打电话的通话记录没有了。如果仅凭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来看，这个电话是不存在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之时，孙晓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但还是有什么不对。
他接了起来之后，嗯了几声，很快就挂掉了。
孙晓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车祸之后，那个群就被宋莱给撤销了。他说人都没了，留在那里看见就伤心。”
“是宋莱。已经到外面了，我去接他。”孙晓站起身来，顺手拍了拍张明的肩膀，“顺便问问这孙子，到底是怎么搞的，打电话通知你回来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
可此时，张明翻找了半天，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这个群了。因为平时他也很少看群里的内容，所以甚至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踢出群的，只得有些疑惑地询问孙晓。
张明点点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宋莱到了，那么就可以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装作班长来通知自己。若是他的确没有联系过自己，那么大家面对面讨论，也总能知道究竟那个给自己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问题出在哪里。
张明加过那个大学同学群，虽然自己屏蔽了消息自动弹出，但偶尔还是会看看里面的聊天记录，大家每次聚会什么的信息，自己都是通过这个群的消息得知的。
“对了，宋莱又不是走不动路，干吗还要你接？”张明觉得有点奇怪。
孙晓说着说着眼眶有些发红，这样子搞得张明有些慌了：“等等，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说着，他像想起了什么，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起来。
走到门口的孙晓愣了一下，语气很低沉：“他昨天晚上又大醉了一场，刚才坐上车才发现钱包忘记带了，我得去给出租司机结账去。”
“我没开玩笑。”孙晓摇摇头，“我也想问你是怎么回事。上周末的聚会，班长开着他的七座车带着其他人，结果路上出了车祸，车上的人全部都……”
孙晓淡淡地解释完，转身走出了包间。张明一个人留在包间里，觉得一阵阵别扭，这次的同学聚会，从一下飞机开始就十分不顺利，现在更是变得如此诡异，不得不在脑中梳理起这些杂乱的信息：
“总之……别开玩笑了！”张明觉得有些烦躁，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我难得回来一趟，这种玩笑开起来可没什么意思了啊！”
一周前已经死去的班长，却在两天前给自己打电话约定见面——先不说这种事情有多荒谬，即便这是真的，那班长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难道只是死后的一个恶作剧吗？
“什么情况？”张明越发糊涂了，“等一下。别开玩笑了，明明就是班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我绝对不会搞错的好吗？”
还有，孙晓说的是否值得相信？张明回忆起来，刚才见面时，自己问其他人怎么还没到，孙晓却回答说“这孙子总是这样”，现在想起来，这句话应该是说的宋莱。这个细节至少可以说明，孙晓的确是在等宋莱一个人，难怪他以为自己是宋莱通知的。
“今天的聚会只有两个人。除了我，还有宋莱。”孙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一直以为是宋莱通知的你。”
只是，在提起班长和车祸的时候，孙晓的表情明显有些古怪，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这事。张明隐约有种感觉，这场车祸可能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但张明却从这个问题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心里一惊：“今天的聚会难道不是班长……徐山组织的？”他习惯性地脱口而出班长，又怕没说清楚会让孙晓又误解成别人，干脆直接叫出班长的名字。
这个念头一起，张明顿时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觉得哪里有问题，却一时想不出到底怎么不对劲，只得一个人抽起闷烟。
这个问题其实问得很没有道理。张明当然是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的，而且刚才都叙旧了这么久，忽然这样问，明显有一种很生疏的味道。
等第二根烟抽完，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碾碎时，张明忽然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可孙晓的表情依然很严肃，而且他又开口问了张明一个问题：“你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
从饭店前门走到包间最多几分钟，但现在过了快二十分钟了，孙晓却依然没有回来。
“……”张明没有说话，他的第一反应是认真看着孙晓的脸，觉得下一秒这张胖胖的脸上又会出现那种无害憨厚的笑容，然后告诉自己他是在开玩笑的。
张明想到了更多他之前忽略、此刻想起来却觉得反常的细节。比如孙晓说要去接宋莱，为什么却不提让自己跟着一起？为什么接到宋莱的电话时却一句也没有说自己已经来了？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徐山上周就已经出车祸去世了。”
最关键的是，张明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宋莱的电话。
“什么意思？”他脱口而出问道，心中隐隐觉得有些荒谬。
张明脸色有点变了，他拿出手机，找出孙晓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那头却始终无法接通。
这句话很简单，包含的信息也清楚明白。可他还是愣了足足有十几秒钟，依然不确定孙晓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越来越奇怪了，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张明觉得身上升起一股寒意，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准备出去找到孙晓再说。
张明整个人都呆住了。
但当张明走出包间的那一瞬间，就觉得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