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就在此刻发生。先是喧闹声消失,接着光线慢慢暗淡了下来,然后身边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渐渐变得透明。
陈晨的心一沉,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改变时间的能力失去了。
周围变成一片虚空。
四周的喧闹哭喊声依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陈晨有一种感觉,这个世界正在迅速离他而去。
陈晨心里微微一松,再次挥了挥手,想要离开这个时间线。另外一个三月现在状况很不好,正等着自己呢。
虚空里忽然出现无数道闪电,在无尽的黑暗中此起彼伏,仿佛是这个世界在表达着愤怒。
被车子擦身而过的三月整个人都僵立当场,直到她身边的父亲冲过来抱住她,连声安慰之下她才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陈晨看着虚空中翻腾的闪电怒雷,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因为他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三月的身影。
那辆小车以完全失控的高速,径直撞在了麦当劳外墙上,周围的人直到此时才发出惊呼。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晨心里涌起无数思绪,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不知为什么,下一秒,闪电和奔雷都向他涌来,他整个人就像时间的尘埃,忽然碎成了无数微小的碎片。他留下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
虽然拥有这种能力没有办法让陈晨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他意识到,也许可以改变三月的命运。至于能不能成功,又会有什么后果,陈晨来不及想,他挥了挥手,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三月到底逃出去了吗?
果然是这样。陈晨心跳得有些厉害,他的猜测没有错,循环的第一个点是三月出生的时候,另一个点则是她意外身亡的时间。只是还有一个疑惑始终没有答案,那就是为什么偏偏会是三月被困在里面?
宛平路。王府井商场四楼。
在完全的静止之中,陈晨缓缓走到了三月身边,轻轻地把她抱起,放在车子旁边。
电影院门口,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站在售票柜台之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子屏幕上的售票信息。她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正在犹豫应该选哪一部电影好。
在小车即将撞到三月的那一瞬间,一切忽然静止下来,整个世界凝固住了。
售票员忍不住给她建议:“小姐,如果选马上开始的话,《乘风破浪》二十分钟后有一场。如果您想要先吃个饭再回来,那么《大闹天竺》有一个小时之后开始的场次。这两部都很不错,是最近最火的片子了。”
就在父女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到马路边时,忽然大街上一辆红色的小轿车毫无征兆地提高了速度,猛然撞向人行横道。
少女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电子屏幕上收了回来:“那就选马上开始的这场吧。”
整整等了一天,直到此时陈晨忽然强烈感觉到,马上就能发现真相了。
“一张吗?”
陈晨牢牢地盯着开心地和父亲说着话的三月,情绪复杂。这个时间线中的三月对一切还一无所知,但如果猜得没错,这一天一定会出什么意外,而这个意外就是导致她被困在无限循环中的原因。
少女怔了一下,片刻之后才缓缓摇头:“两张。”
“好啊,我要吃鱼头火锅。”
“那您请到旁边坐着休息一下,十分钟之后就可以进场了。”售票员把票递给她,礼貌地说道。
陈晨站在学校对面的麦当劳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正从里面走出来的一对父女。两个人牵着手正说着话:“小月,高中毕业算是成人礼。爸爸请你吃好吃的庆祝一下吧。”
坐在候场区的沙发上,少女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疲惫神色。
正是放学时间,第一实验高中门口更是挤满了人,放学的学生和门口等着的家长交杂在一起,堵得水泄不通。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险些遭遇车祸,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晚上她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直到醒来之后很久,梦中的情景依然让她难以释怀。
前者是三月的生日,那么后者呢?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正好已经放假了,所以她今天去了好几个地方,分别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么多次尝试之后,陈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世界一直在这两个时间点内循环。
她去了市中心的一栋高级的写字楼,从前台那里确认,这里有一个叫作杨京的营销经理。
2004年5月21日。
她去了北边的一个小区,在小区门口坐了一辆黑出租,那个叫作张建国的中年司机一路上不停地偷瞄着自己的大腿。
1986年4月14日。
这些都印证了梦中那个叫作陈晨的人告诉自己的一切,让她觉得这不会只是一个梦而已。
“这次我自己去就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陈晨挥了挥手,眼前的世界再次发生变化。
可问题是,自己学校里,却从来没有一个叫作陈晨的同学。
“嗯。”三月有些麻木,无数次的失败让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但是这个古怪的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对梦中这个陈晨会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陈晨做了一个决定:“我再试一次。”
电影已经开始入场了,可少女紧紧捏着手中的电影票,却没有起身。梦醒后她就有一股强烈的直觉,她一定能够找到这个人,因为他对自己很重要。
“嗯。”三月的眼神已经失去了神采,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不想说话。
这时候,一个人忽然站在她的面前,声音有些紧张地说道:“你好,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你没事吧?”陈晨担心地看着身边的三月,她看起来很憔悴,无力地靠在陈晨身上。
少女缓缓抬起头,看到面前这个年轻男孩的脸,猛然间呼吸停顿了一下。她压抑下内心的激动,回答道:“我叫三月。”
最可怕的是,他试图找到的时间尽头并不存在。无数次尝试后,他发现这里的时间没有尽头,是一个无尽的循环。陈晨意识到之前的判断似乎出了问题,他自己永远也无法从这个循环中超越出去。
男孩松了一口气,兴奋地说道:“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小学毕业之后,我们就没联系过了。你变化真的不大。”
三月就处在这样的状况之中,当意识到自己是被“囚禁”在这个世界中后,她的笑容逐渐少了起来,越发的沉默中能明显地感觉到她越来越排斥这个世界,对于眼前不停变换的时间,早已从开始的好奇变成焦躁。并且让陈晨担心的,也许在不同时空中的穿梭对三月造成了负面的影响,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三月有些恍惚,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自己真的有这样一个年幼时的好友吗?为什么却没有印象呢?
如果一个人从出生起,就生活在一个大笼子里,那么他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被囚禁。可是如果给他看了外面的世界,再把他关回去,那么这个人只会感觉到绝望。
见她表情茫然,男孩有些着急:“你忘了吗?师大附小,最后两年我们一直是同桌。”
可是随着他们无数次地穿梭在时间中,新鲜感逐渐失去后,陈晨明白三月快撑不下去了。
男孩忽然想起什么,着急地解释道:“我是陈晨啊!”
当他拥有了改变时间的能力后,可以无限地穿越时间。两个人犹如快进一般,穿梭在不同的年代。一开始时她还很放松,在每个不同的时代都会好奇地体验不同时空带来的感受,两个人会悠闲地待上一段时间,仿佛游客。
三月笑了起来。
陈晨知道,三月快要崩溃了。
“真巧!”她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电影票,“不如先一起看电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