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临时改变了主意，牵起女友的手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陈晨已经见过很多次她的笑容，可还是忍不住失神了片刻，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轻轻地搂过她。放学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此时的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安静地相拥着，初夏的微风吹拂而过。陈晨忽然觉得这个拥抱让自己感觉很踏实，他想起梦中那个三月，虽然也很漂亮，但和眼前的少女是截然不同的容貌。
三月抬起头，看着陈晨，笑容中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眼前的女孩是另外一种青春温柔的类型。夕阳正好有一缕洒在她身上，本来黑亮的长发泛起一层淡淡金色，只是这样站着，就有风姿动人。
她用一种陌生的语气说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但刚刚走出楼梯口，一个女生就跳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陈晨从三月的眼中里看到了一丝熟悉，那是属于另外一个三月的眼神，那个曾对自己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然后漠然地陪着自己一起等待飞机从天而降的那个陌生的三月。
陈晨快速地把书包收拾好，走出教室门时，他有些犹豫。本来说好放学和三月一起回家的，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怕见到自己的女朋友。放她鸽子后果当然会很严重，可他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见面，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可那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不过可以肯定，自己只是坐在这里，是没有办法证明或者证伪什么的。
夕阳在最后时分散发着美丽的色彩，但是此刻和他刚刚从梦中醒来时候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他明白自己没法逃避了，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但若是如三月所说，那么有关飞机的一切都会被删掉。那么自己现在依然没有办法证明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正发生过。
他心情复杂，像是要辩解什么，低声说道：“我刚刚看过报纸，那架失控坠毁的飞机应该并不存在……”
陈晨想了想，起身走向教室前方。黑板旁边放着一个书报架，他找到了今天的城市日报，特意扫了一眼日期，6月14日。可是快速地翻阅了一遍，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如果昨夜真的有飞机坠落，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在报纸上没有一点消息。
“这件事真的发生过，只是被清除了。”三月打断他，“我说过，会证明给你看的。”
只是巧合吗？
她的声音依然清澈，秀丽的脸庞也还有些稚嫩，但是此时此刻陈晨明白，这些都是不真实的，自己的真正身份依然是一片迷雾笼罩。
“不如就叫你陈晨吧。”
知道的信息太少了。现在最理性的做法，应该是继续从三月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更快地了解自己的处境。可是他却对这件事提不起兴致，反而有一股排斥的酸涩情绪涌起。
……
他想起了三月曾告诉自己的那句话：“……当你的意识和他匹配的一瞬间，你就拥有他所有的记忆，等于你在体验他的人生。”
“这样人生即使有再多遗憾，也可以不断开始新的。”
可刚刚在楼道边看到眼前的姑娘时，那种从心底里发出的喜爱和幸福感是如此真切——这些，难道不是真的吗？
“当你的意识和他匹配的一瞬间，你就拥有他所有的记忆，等于你在体验他的人生。”
陈晨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紧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些奇怪的只言片语：觉醒者、匹配度、清除、城市是不存在的、我们被困住了……而对他冲击力最大的，并不是前一刻飞机从天而降撞击而来的震撼奇怪，而是三月曾说过的几句话：
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三月正开心地笑着。这种只有青春少年在热恋时才会有的单纯幸福的笑容。
脑中的画面不断闪过，都是关于杨京、张建国还有此时的陈晨。但和前两次醒来时不同，这一次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这些交错闪现、相互之间没有什么联系的内容，没有让他觉得困惑，反而有一种看电影般冷静客观的感觉。
仿佛知道刚才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主动抱住了陈晨，喃喃地说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可所有的生活都是真实的。”
书桌上的高中课本、模拟练习试卷，身上深蓝色的校服，年轻的身体……都明确无误地告诉自己，他是陈晨，实验高中的高三学生，校足球队的后卫，身高一米八二，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对了，还有一个恰好也叫三月的女朋友，是隔壁班的班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应该好好体验，不是吗？”
因为趴着睡了太久，手臂有些发麻，他甩动着胳膊，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恍惚的神情。
从醒来到现在时间并不长，而他却觉得自己活了几辈子，在不安、彷徨、无助的复杂情绪里，他听见三月的话，立刻紧紧搂住身边的姑娘，仿佛她是联系着真实的一个坐标，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些安全感。
伏在课桌上的男生慢慢抬起头来。
接下来，终究还是要面对心中的无数疑问。
这是一间教室，每张课桌上都堆着小山一般的课本和试卷，黑板上还残留着没有擦干净的数学公式，头顶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傍晚时分，夏日的夕阳在这时候反而亮得刺眼，透过玻璃窗，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映出一块块的亮斑。
“怎么才能结束这个循环？”陈晨第一个问题问得毫不犹豫，他实在太讨厌这种随时都担心一切都是一场梦的感觉了。
迷糊之中，说话声和吵闹声逐渐远去，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不知道。”
……
这个回答在他承受范围内，陈晨点点头，换了个问题：“对我们来说，真正的危险是什么？不停地觉醒，然后被清除？这样的循环一定有某种意义。”
“我去，还在睡？算了不管他，我们先走。”
“独立的意识并不会永恒存在。”三月说道，她语气并不肯定，“在循环中有可能会陷入迷失。我曾遇到过几个觉醒后的独立意识，但……他们最后都消失了。”
“对对！再这样就把他开除出班队了。”
她咬着嘴唇，面色凝重：“从现在起，我们尽量不要被找到。”
“他肯定不会去，这孙子天天和三月腻在一起，这叫恋奸情热！”
“所以，我们要藏起来。”
“陈晨，起床了，都下课了还睡！喂，等会儿去踢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