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苏主任把赵教授的笔记本摊到孙毅面前，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每一行的数字个数都不一样，但整体长度都差不多。
“你要我做什么？”孙毅终于开口，对于苏主任的承诺他根本不想搭理，但他需要尽量多得到一点信息，毕竟所有资料都在对方手上。
“这个是什么意思？我昨天问了教密码学的老师，他们说这些数字对应的是某本书的页数、行数和第几个字。只有知道这个密码对应的是哪本书，才能知道它们都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和赵老曾经特别熟，你告诉我是哪本书，所有的成果我都跟你联合署名。”苏主任继续诱惑孙毅。
“所以你不来我也准备找你，我需要你的配合！”苏主任拍了拍孙毅的肩膀，“你帮助我，帮我找到证据，一切发现我都跟你联合署名！”
孙毅没说话，翻了翻笔记本前后两页，发现密码只占了一页又三分之一页。很多行密码的字迹颜色深浅不同，最后两行的数字越发潦草。在最后一行密码的后面，还有一行潦草的铅笔字，写着：“孙毅，你知道我在写什么。”
苏主任以为孙毅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才哑口无言。他得意扬扬地提高了声调：“可是，这些东西都没有用啊！所有的资料我都看过了，这些全都是文字记录、数据、推测，没有一点点的实物，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没有了实物证据，这些都不是学术论文，这些都是毫无价值的小说！
苏主任对孙毅的动作十分警惕，马上把笔记本抽了回去，合起来压在手下：“小孙啊，你考虑一下，这个机会难得啊！”
孙毅知道，自己解释了也没用，于是默不作声，心底怒火升腾，在琢磨着从哪个角度给这个家伙来一拳才最爽。
孙毅点点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心里思索的却是笔记本上的内容。一瞟之下，他无法记住所有的数字，但这些密码孙毅还真的并不陌生。
孙毅听出来，苏主任以己度人，以为孙毅是为了学术名声和财富才来拿赵老的笔记本。这也明白了为什么苏主任会对孙毅的出现那么不爽，不仅仅只是因为感到不被赵教授信任临时决定的报复行为。原来他早就打好算盘，等赵教授去世之后，将他留下的遗产中最有价值的学术部分据为己有。难怪这几年他对赵教授一直很关心，也不知道赵教授是否看穿了这个小人的心思。
那是他和七月热恋时一起曾玩过的文字游戏。
苏主任很享受地看着孙毅错愕的表情：“赵老告诉了你很多难以让人相信的事情，对不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如果这里面写的都是真的，一定能轰动全世界。我能理解你，如果换成我，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手的。”
两个人从大三开始，就经常一起跟着赵教授出考古现场，七月不知是从哪本爱情小说里受到的启发，于是想到了密语交流这个游戏，也好打发野外无聊的时间。至于密码的底本，其实就是当时每个人手里都有的《考古速查手册》。
听到苏主任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说中自己的心事，孙毅顿时呆住了。
七月对赵教授一向是无话不谈，赵老应该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游戏，那这个笔记里用的密码，显然也就是《考古速查手册》了。
苏主任用一次性杯子去饮水机打一杯水，放在孙毅面前，随意地说道：“小孙啊，你是想来拿回笔记本的吧？”
孙毅根本不打算说实话，他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迟疑地说：“没错，是有这回事。这都是七月搞的把戏。那时候我们年轻，都喜欢听音乐。我们俩有一箱子翻版磁带，拷的都是我们俩喜欢的歌。这些密码指的不是哪本书，应该是歌词。头两位指的是哪盒磁带，中间两位是第几首歌，再后面两位是行数，最后两位是页数。”
孙毅推辞道：“不用客气，主任您忙您的。这事我问清楚了就走。”既然已经确认资料都在办公室里，孙毅是真的不想和苏主任再演戏下去了。
苏主任一边认真地听着孙毅胡言乱语，一边翻看着笔记本，半信半疑：“磁带呢？”
“呵呵，别担心。”苏主任站起来，示意孙毅坐下，然后走过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我正要找你呢，小孙，你先坐。我给你倒点水？”
“我家。”孙毅回答得干脆利落，说完俩字以后再没有下文。
孙毅猛然升起了想要给苏主任脸上一拳的念头，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把目光从笔记本上挪开，讪笑着说：“主任，我来是想问问您，昨天那事没什么关系吧？昨天毕竟我在收条上签了字，警察不会再来找我麻烦吧？”
苏主任以己度人，马上反应过来孙毅这是要待价而沽。
突然间，他的目光停在了苏主任桌子上，因为上面摊开的，正是昨天从赵老保险箱里拿走的那个笔记本。
苏主任的回答也干脆利落：“一万五，先给我磁带，我翻译之后没问题了当场就给钱。”
孙毅努力回想着学生时代面对老师时的心情，尽量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进了屋子做出一副手足无措的姿态，扭扭捏捏地说：“主任，我，我……有一点事想问您……”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一边双眼在办公室里迅速扫过。
“你给我密码，我给你翻译。”
想好了这一切，孙毅敲开苏主任的办公室。推开门暗叫正好，只有苏主任一个人在屋里坐着。
“我怎么知道你翻译的是对的？你要是瞎编一篇给我呢？”
孙毅甚至计划好了，晚上来的时候身上最好藏了一瓶酒，万一被门卫抓住了，把酒往身上一洒，就说是喝多了想回母校怀旧。到时候因为身上也搜不出财物，对方也拿自己没什么办法。
“你以为人都像你那样似的！”孙毅拍案而起，随后又坐下。他原计划是拿了密码就走，主任这话倒提醒他了，顺便瞎编点东西骗他一下感觉也不错。
无论哪种原因，苏主任没收这些资料应该都是基于公事，所以孙毅判断这些资料应该就放在学校的办公室里。这趟孙毅就是来踩点的，然后半夜再回来一趟，就像昨天晚上一样如法炮制，把材料偷回去就行了。整个过程有些像上学时期末考试之前偷卷子。
见孙毅发火，苏主任也不生气，想了一会儿，说：“既然你不放心把磁带给我，我也不放心把密码给你。不如这样，我一次给你一条密码，你翻译完后要告诉我每个字对应的是哪几首歌。我查一下没问题，就给你一千。”苏主任算盘打得很好：孙毅翻译的密码越多，苏主任那里存下的歌曲名单就越多，用不着把所有的密码都翻译完，苏主任就可以掌握绝大部分歌曲名单了。
孙毅分析过苏主任昨天那番举动的动机，应该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这几年赵教授的事情都是他处理，没想到最后赵教授却把一切事情的处理权限都交给了孙毅，这让他对赵教授和孙毅都很嫉恨。二是如果赵教授真的和学校有矛盾，那么既然赵教授已经去世，苏主任肯定会站在学校的立场上来处理了。
孙毅感到这件事很有难度，要编造歌曲名还不露馅，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因为这时他注意到了，苏主任的书桌之下放着一个崭新的保险柜，看来之前自己打算夜里来偷资料的办法是不行了。
孙毅的计划很简单：他准备装成胆小怕事的样子，以“害怕自己有官司纠纷”的名义找苏主任聊天，套出那些被收走的资料和笔记本都放在哪儿。
苏主任看来心急得很，当即就打开笔记本，抄下了一行密码给了孙毅。为了保密，约好了以后两个人不再见面，密码和答案都通过电子邮件传递，苏主任确定答案无误后，用银行卡给孙毅打钱。
虽然很晚才睡，第二天孙毅还是起了个大早，洗了个澡后早早地回到昔日的母校。他径直走进办公楼，很容易就问清楚了苏主任的办公室是哪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