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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拉斐特飞行小队

大多数时候,我就让福克停在田野上的飞机棚中。我的卡车门上画了一个黑色十字架,不过那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想,就算你在我看到气球那天看到我出门了,这个十字架也依然没有什么意义。

我专门为移动福克造了一辆拖车。我用我的轿车抵价换了一辆卡车,用来拉拖车,放零件与多余的装置。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把它停在离我租的飞机棚不远的一小块田地里,尽可能少开它上路。我这样做是因为卡车负载太重,我要开它只能开得特别慢,还只能在少数的几条路上开。我开着它经过时,人们总是停下脚步看过来。有时候,我能听见门廊上的人喊屋里的人出来看。我想,应该是福克的三翼让他们产生了特别的兴趣。尽管情况罕见,但有些时候会有一个老兵见到福克,这类人一般总是抽着烟斗或者拄着拐杖。也不知道他们嘴里嘟囔些什么,想必是什么蠢话吧,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这让我分外开心。

初春的一天,空气非常清新,给人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那是那年我首次上天的三天前,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往家走,当时的天气状况十分糟糕,天空黑压压的,周遭一片朦胧。这真像是在冬天飞行,真的。现在是星期六,一切都变了。我还记得,当时我正站在田野里和机械师说话,我的围巾随风飘了起来。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太爱福克战斗机了,不想看它烧掉。如果安东尼·福克和赖因霍尔德·普拉茨有防火涂料,那他们肯定用了。但是这样的说辞无法说服俄勒冈州的那哥们儿,他开始在信中恶言恶语,于是我不再给他回信了。我依然相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就算我重新来过,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风很不错,正好穿过田野迎面向我吹过来,钻到福克的机翼下面,像抬风筝一样将它托起,带着我们飞出去一百英尺。我驾驶飞机缓缓转弯,仔仔细细看了看下面的田野——绿色的新草芽已经冒头了,再然后,我调整了一下飞行眼镜。

曾经和我通信的一个男人向我提出了关于涂料的问题。他住在俄勒冈州,驾驶过纽波特侦察机。你可能知道,真正的涂料极其易燃。他问我用没用那种涂料,我说没有,他就开始批评我。

不知你有没有这种经历,从敞开的驾驶舱看抖动的翼支柱和晃动的遥远地面?没什么比那更带劲的了。我向后拉了一下操纵杆,加大马力,飞机往上升啊,升啊,直到我低头能看到所有鸟儿的背。我也不清楚下面哪个是我住的房子的小小屋顶或者我做工的工厂。我忘记了往下看,只顾着往上看、往外看,尤其记得回头看是因为光芒刺眼又看不到的太阳。英国皇家陆军航空队的 S.E.5a战斗机就喜欢在这样的背景下,像蜻蜓一样悬在天空中。

在整个工程中,我把每一样东西都尽可能做得逼真,甚至在驾驶员座舱前安了两挺七点九二毫米大口径“史宾道”机枪,当然了,都是没上膛的。不过,它们和福克总控射击断续器都与引擎相连接。

我眺望远方,望见了它,几乎就在地平线上,那是一个橘红色的点。当然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向手下的战斗机中队的其他成员挥挥手,掉转方向朝它飞了过去。面对挑战,我的福克战斗机变得兴奋。它随风移动,这意味着它会离我愈来愈远,不过它这样的行动恰巧能产生方便福克追击的尾风,于是我们向它冲过去,一直上升。

一开始,我希望能搞到原版的引擎。于是,我往德国写了好多封信,但最后发现计划不可行,因为存留于世的原版引擎少之又少。据我所知,个人藏家手上基本没有这种引擎。奥贝鲁尔塞尔工厂已经不存在了。不过,我可以通过和一些德国的爱好者合作,确保自己的计划继续实施。我把我需要的零件亲手画下来,和我亲自从德文翻译过来的资料一起寄到克利夫兰。福克差不多准备好试飞的时候,有家报纸的人来给它拍照。截至当时,我估算着我在组装福克上花了三千多个小时,飞机骨架和整个结构我都是自己做的,还雕刻出了螺旋桨。

它并不像我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是橘红色的,而是有无数种深浅不一的颜色,其中主要的是红黄白三色。我将操控杆拉到最后,以极大的仰角爬升,几乎到了失速状态。一开始,我因此没看见它下面的吊篮。然后我开始水平飞行,与它保持一定距离,在外绕着它转圈,这才发现它是一个气球。过了一会儿,我还看见它采用了非常老式的设计,是用柳条编的筐子,里面还有乘客。这时我对它种类丰富的颜色更感兴趣了。我沿着螺旋线路逐渐靠近它,想看得更清楚些,看看它上面的复活节蛋蓝色,还有各种红色、白色和黄色。

我完美复刻了一架福克三翼战斗机,只有易燃涂料和原版上的不同。这架复刻飞机长五米七十七厘米,翼展长七米十九厘米,和原版一模一样。飞机的发动机也选用了正宗的奥博鲁塞尔 UR II。我有一个车床,一个铣床,发动机的大多数零件都是我自己造的,但是部分零件我不得不外包给位于克利夫兰的一家公司来制作。不过,大多数电器零件都是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生产的。

直到我看见那女孩,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是热气球上的乘客之一,长得非常漂亮,穿着带裙衬的连衣裙,一头栗色长鬈发垂在光溜溜的肩膀上。她冲我挥挥手,我明白了。这个气球是里士满的太太小姐们为同盟国军队缝的,布料来自她们的丝绸裙子。我记得之前在报纸上读到过相关报道。吊篮里的女孩向我抛了一个飞吻,我也向她挥挥手,想向她传达一个意思——我和我手下的飞行员都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我们一开始还以为她乘坐的热气球是法国或者意大利的观察气球,但是现在她不用担心德皇威廉二世空军部的枪弹了。

吉恩·沃尔夫是一位备受赞誉的美国科幻与奇幻作家。他最广为人知同时也最广受好评的作品是包含多卷的小说《新日之书》。他创作有三十多部长篇小说和许多短篇小说。2007年,他的名字被纳入科幻名人堂。《对抗拉斐特飞行小队》首次出版收录在1972年哈兰·埃里森主编的小说选集《危险影像重临》中。

我围着她飞了一会儿,她也在吊篮中跟着我的飞机缓缓转动身子。我们用手势和微笑交流。最后,油箱中的汽油告急,我比画着告诉她自己必须得走了。她从吊篮边缘下方藏着的一个箱子里取出一个瓶子,那是一个用软木塞塞住的棕色瓶子,形状古怪。于是,我飞得离她更近了一些,紧密地绕着吊篮兜圈,直到我能看清瓶子上皱巴巴的黄色商标。那是一种非常早期的软饮,是原装的。我看着她打开瓶塞,喝了一些,象征性地往我的方向递了递。

万洁/译

这时我不得不走了。距离地面还有半公里,飞机恰巧用尽了最后一滴汽油,我成功地死杆着陆。当然了,着陆后我马上加了油,驾驶福克再次冲上天空。但是这次我没能找到她的气球。

吉恩·沃尔夫/著

尽管只要天气允许,我几乎每天都飞,但我再也没能找到它。天上空空荡荡的,除了几架喷气机,什么都没有。说实话,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制造福克战斗机的时候我用的是易燃涂料,事情会不会有不同的发展。她是如此真实。有时候,傍晚时分,我觉得自己看见了她,她就在遥远的云端,我驾驶福克全速飞过宁静的穹顶,包裹着我的机身瑟瑟发抖。可是,那只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