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多布森？”沃尔特-戴维小姐问道。
现在她开始害怕了，而且很生气。她的个人信息被爆了出来，这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她的攻击。
TA
DUO BU SEN
“是我的名字。”艾琳承认道，“这不是秘密。”
不是伊莲娜。
NAN DAO BU S MA
AI LIN
“你在哪儿？”她问道。
乩板转动起来，几乎完全没有依靠外力。艾琳本可以撤回她的手指，但这个鬼魂似乎很强大，不用靠她也能移动指针。它的确是在她推动之前转起来的，她不得不将乩板按在圆圈里。
SI ZHOU REN HE D FANG
沃尔特-戴维小姐依旧很震惊，但不太高兴。
“不，有可能在四周，但不可能是任何地方。”
这个幽灵是个先知。艾琳听说过一些这样的鬼魂，曾经有人为了洞悉未来而咨询灵媒，不过她还从未遇到过。这些鬼魂真的能够预知未来吗？还是说他们住在一个超越时间的地方，可以看到人类历史中的任何时刻（包括未来和过去），传达他们的所见所闻？
这是一个强大的鬼魂。他想成为无所不能的上帝，但他有点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他自称“心灵大师”，暗示了他那自欺欺人的虚荣心。知晓不代表智慧。她认为，如果问他今年德比马赛上哪匹马会赢得胜利，他一定能够给出正确答案。
她成功了，沃尔特-戴维小姐立刻将手抽回，就像被咬了一样。艾琳想，看来这很可能是这位咨询者的真实去世年份。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很残酷，典型的恶灵行为。
（这很有可能）
N HUI SI
他对死后发生的事情却知之甚少。她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不是一个死者的灵魂，而是一个大活人。
“为什么是1952年？好像还很遥远。”
大活人，但是在哪儿呢？
在52
不。
“凯瑞丝”应该是个女人，不过艾琳认为第一个声音“心灵大师”更接近真实的人格。
在哪个年代？
“凯瑞丝，”沃尔特-戴维小姐颤抖地问道，“我可以和弗兰克说说话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问道。
没有新幽灵，“凯瑞丝”根本不存在。如果换人了，艾琳能察觉到，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这是同一个幽灵，用着不同的声音。她听说过这样的幽灵，他们总是充满恶意。她应该结束这次降神会，就说自己累了。不过这样的话，乌苏拉·沃尔特-戴维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女人失去了未婚夫，手里有一笔个人收入，除了降神会无处可花。此时此刻，她对艾琳的服务十分满意，愿意为此付一大笔钱。艾琳决定继续和这个鬼魂交谈，管它危险不危险，钱马上就到手了。但是，她决定对这个狡猾的鬼魂格外小心，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通灵板的中间，小心按着乩板，不让指针指向圆圈以外的地方。
问得好。
“这个新来的幽灵，”乌苏拉·沃尔特-戴维说道，“她很厉害。”
既然一定会刺激到她，说出真相也没什么大不了。
要整博伊德的人知道他的住址，他绝不接受。
01 1 20
现在她已经死了。
艾琳·D：1901年？
不，她曾经住在这里，在20世纪20年代，在它变成公寓之前。当时它有名字，而不是一个编号。
F 2001
艾琳·多布森住在这栋房子里。
乌苏拉·W-D：我还以为人死后，时间就没有意义了。
长石路26号，屋外种满了大灌丛。如果搜一下拉布纳姆的图片，他一定能认得出。
艾琳·D：这要看我们的客人住在哪个世界了。
海格特长石路拉布纳姆。
博伊德搜索了“艾琳·多布森”和他自己的地址，单独、两个一起都试了，但匹配结果太多了。他真希望叫“弗兰克·康尼汉姆-马尔斯”的人多一些，叫“艾琳·多布森”的少一点。“博伊德·威鲁”是他的本名，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账户用的全都是“约翰·巴雷特”和“安德鲁·李”之类的名字。
另一条匹配结果是一份法庭记录，打开后发现是艾琳·多布森的诉讼声明。但是向下滚动，他发现这份声明并不完整。文件内列出了正在审理的案件，但没有提供判决结果。很多旧记录都是这样，只扫描一部分。如果在平时，博伊德只需打开和处理当前文件。他再次浏览这份冗长的法律文件，目光落到艾琳·多布森的地址上。
除了一圈屏幕，他的房间里漆黑一片。这个房间是最大的，在维多利亚时期，这里曾是一处三层住宅，现在被分成了三间公寓。这就是“伊莲娜夫人”曾经开降神会的地方吗？他这间抬高的底层公寓可能是原来的会客厅。
在“伊莲娜夫人”/“灵媒”的匹配结果中，有一条是《心理研究学会杂志》1926年的一篇文章，标题为“涉嫌欺诈”。他打开后，从一段简讯中发现：有人指控“艾琳·多布森”（工作用名为“伊莲娜夫人”）利用灵媒一职进行各种不法活动，目前该案件正在准备起诉阶段。一位“严肃的研究人员”卡特莉娜·凯伊声称“这个女人的真实心理能力不容置疑，但她确实以不道德且危险的方式利用这种能力”。
他应该相信自己正在与过去的人对话。
FU LAN KE BU ZAI LIU BI T LE
一条“艾琳·多布森”的匹配结果是一张JPG图片。他打开图片，看到一张小小的、坚定的面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很不可思议，而且十分引人注目。她头上戴着一块头巾，穿一件中式夹克，纽扣一直扣到脖子处。她看起来很有钱，抽着一支黑色香烟，香烟上有一个长长的白色烟嘴。这张照片拍摄于1927年，她是在那时候和他对话的吗？
他不得不再次分散注意力。他并不太擅长双手通用，不过可以用任意一只手敲击键盘，大拇指按下shift键，而且可以一心多用，眼睛像蜥蜴一样转来转去，一目十行。
NM NA S SHEN ME S HOU
乌苏拉·W-D：弗兰克安息了吗？
艾琳·D：1923年1月13日，当然是了。
他试着搜了一下“伊莲娜夫人”，出现了上百条匹配结果，大多数是法语网站和色情网站。一段名为“伊莲娜夫人的鞭打”的BD/SM视频占据了大部分匹配结果。他试着将“+伊莲娜夫人”和“+唤魂师”连在一起搜索，出现了更贴近的十五条匹配结果，其中包括几篇出自《神殿》的文章。
也许他应该用那个年代的各种问题轰炸她，现在时间错乱，他应当趁着这个机会找出她的把柄。不过他的学识有限：美国禁酒令[9]、英国大罢工[10]、1927年的有声电影、早些时候的林白[11]飞行、一年或两年后的股市崩盘[12]、《蜜莉姑娘》[13]和P.G.伍德豪斯[14]，这些对他都没什么用。他连1923年1月谁在担任首相都不记得，不过他可以立刻从网上搜到。知晓这些事情，不如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有意义。此时此刻，知道这些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奇怪，博伊德怀疑自己现在是被耍了。他不相信这些匹配结果，一定是事先设置好的。虽然他看不出里面的门门道道，不过他知道只要下足功夫，自己也能这样捉弄别人。一定是这样的，用他们自己的假讣告，上面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完整细节，以此来吸引潜在客户。这是一场复仇计划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看不清事情的走向了。
无论这两个女人是谁（或者无论这位艾琳·D是谁，因为乌苏拉·W-D太平凡了，可以直接忽略掉），博伊德相信她们可以解答他提出的任何问题。
《神殿》的这篇文章又臭又长，很难坚持着读完，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强大，可以同时查看三四个窗口。文章扫描得很不清晰，一些内容根本无法辨认。他看出这是一封感谢信，感谢一位名叫伊莲娜夫人（没有姓氏）的灵媒。在她的“咨询者”中，乌苏拉·沃尔特-戴维显然是最满意的客人。
这有什么意义呢？
NM ZAI 1952 CHONG JU
他可以找到艾琳·D，不管怎样，他抓住她了。她在他的房间里；她是他的猎物，他不会让她挑战他的。
他需要点时间来捋一捋思路。
W KAN DAO N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一定是的。
W KAN DAO N
啊，天哪——鬼！
我看到你了。
三条匹配结果：一条是康尼汉姆-马尔斯的讣告，他已经看过了；第二条是唯灵派教堂刊物《神殿》于1924年刊出的一篇文章；第三条也来自《汉高周报》档案库，是她自己的讣告，1952年登出。
艾琳以为他在说谎，不过心灵大师几乎可以听到她说话。正如真的鬼魂一样，她不知道这些话是通过声音，还是以其他方式传给他的。
他重新开始搜索，乌苏拉·沃尔特-戴维。
会客厅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桌子四周的一丝光亮。
博伊德快速浏览那份讣告。弗兰克·康尼汉姆-马尔斯，“在后期冲突中获授勋章”等等，三十八岁去世，未婚妻是本教区的乌苏拉·沃尔特-戴维。这个女人还活着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有一百多岁了。
沃尔特-戴维小姐很害怕，正要逃跑，这样最好。不过艾琳需要她的帮助。
乌苏拉·W-D：是的。她知道弗兰克，伊莲娜夫人，真神奇。你要帮弗兰克捎什么话吗，给乌苏拉的？
她没有大声说出来，因为“心灵大师”能听到。
SI YU LIU GAN
他说他能看到，不过她认为自己可以把手藏起来，不让他看见。
他又是谁？但是不会有太多人用这样的名字。博伊德关闭一无收获的后门搜索，将这个双姓复制到搜索引擎内，立即便出现了几条匹配结果。第一条是1919年的一份讣告，这份讣告已扫描到报纸数据库里。有个愚蠢的新手购买了很多类似档案库的无限访问权限，现在为博伊德提供了方便之门。看到当地的《汉高周报》[8]时，他有些惊讶，毕竟这是万维网。如果是八十年前，这件事也许就发生在家附近，或者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他看了看那份讣告，决定豁出去了。
这是一个尴尬的举动。她将左手手指放在抖动的乩板上，乩板在圆圈里转动，飞快地指向每个字母，想要打破束缚。
乌苏拉·W-D：你认识弗兰克吗？弗兰克·康尼汉姆-马尔斯。
W ZHI DAO N ID
他总是把这些照片留作纪念。几个月后，他会查看这些网友的状况（目前有五个住院，两个自杀），只是为了确认当时的情景是否依然历历在目。他决定钻到艾琳·D的脑袋里，像病毒一样扩散，清理她的硬盘。
W ZHI DAO N HAI PA
早些时候，他喜欢同时扮演多个角色，用极端色情的内容淹没他玩伴的系统，或者以他们的名义下订单，购买让他们难堪的昂贵商品和服务。现在看来，这样做似乎有些下流。目前，他热衷于修改和发布图片。如果艾琳·D结婚了，那就可以引导她的丈夫浏览山羊性爱网站，看到她的脸被贴在一个动物狂热者的身上，毫无违和感，这一定很有趣。而且他也能够轻而易举地伪造囚犯的面部照片，加上内疚的表情和囚犯编号，揭示被掩盖的犯罪前科（包括法庭记录和其他支持性文件），使雇主重新考虑是否继续聘用此人。因为在裁掉此人之前，没有人会费心到纸质档案库去核对。
艾琳从羊毛开衫中悄悄拿出一个小本子，一只手翻开，用掌根将它按在大腿上，并用指甲从本子脊上拔出铅笔。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应该关闭聊天室，把它永久封禁，赶快逃走。不过他受到了挑战，这种事可不经常发生。平时的话，他会和上钩的人玩一会儿，搜到他们的信息后，用这些信息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戏弄他们之余，他也会从他们的银行账户中转走一点钱：总得有人支付他的电话费和网费，如果他还像个傻乎乎的小新手一样通过直接借记付钱，那就真是蠢到家了。不过他玩这个游戏，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
N HAI PA ER QIE S PIAN ZI
搜索依然没有进展，他只知道她的登录名。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掌握了她母亲的娘家姓、她的月事时间、她上学时第一次亲吻的男孩的名字，还有她上周访问过的所有色情网站列表。
简直胡说八道。艾琳悄悄写下一张字条，相信沃尔特-戴维小姐能够看懂她潦草的笔迹，这才是最重要的。
博伊德认识一个网民，他的登录名就是“军团”，艾琳·D一定也碰到过他。看来她并不是新手，该死。
“这不是凯瑞丝。”她试着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又有新访客了吗？”
艾琳·D：另一个幽灵，不过说话方式还是一样。我觉得你可能是叫“军团”。
HEN ZQ WS SI NAI KE
EN HA GUI HUN NA WAN YI S N BIAN CHU LAI DE
“WS？啊哈，‘我是’。斯奈克？又一个使用这种特殊语言的人，你们对拼写的认识很不寻常。”
幽灵？鬼魂？她是在开玩笑吗？
沃尔特-戴维小姐正要后退。她从椅子上离开，撤回到黑暗中。艾琳将小本子递给她，翻到有字的那页。这位咨询者不想接，她张了张嘴。艾琳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沃尔特-戴维小姐接过本子，在黑暗中费力地辨认上面的字迹。艾琳害怕这个傻瓜读出来，不过她至少理解了一半。
艾琳·D：另一个鬼魂？
旁边的碗柜上有一个茶盘，上面有四个盛有蒸馏水的玻璃杯和四根链条，实际上是自行车链。艾琳让沃尔特-戴维小姐将托盘拿到占卜桌上。
KAI RUI S XI S TA。
“斯奈克，你知道吗，那些尚未发生的事？”
艾琳·D：另一个幽灵？真新鲜，你是谁？
HEN ZQ
N GEN T SHUO JIE MEN ER GN KAI TAO YAN GUI
“不错的技能。”
博伊德转向另一个键盘。
DANG RAN
艾琳·D比他起初猜想的更犀利。他依旧对她一无所知，但是不要紧。
“当然？”
她很想加上一个问号，但通灵板上没有，因为鬼魂从不提问，只回答问题。
HEN DUI
N NAN DAO BU GU SHEN YI REN HUANG KONG BU AN MA
艾琳听到“咔嗒”一声，沃尔特-戴维小姐逃走了。艾琳不知道她会不会为这次降神会买单，也许会吧，毕竟她得到了一些答案。她知道了一些事情，虽然她没有因此而感到开心。
她用力按着乩板，操控着它用他的语言拼写道。
“沃尔特-戴维小姐会死于1952年？”
“那我换个说法吧。”
S
什么也没回。
回到S。她宁愿他用HEN ZQ和HEN DUI。
“你难道不也是孤身一人，惶恐不安吗？”
“死于什么？”
毕竟这是她的职业秘密。
停了一会儿。
“够了，心灵大师，你是一个有趣的同伴，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所透露的信息比你隐瞒的要多。现在我们都身处低谷，孤身一人，惶恐不安。这算不上很好的见解。”
FEI YAN
“你害怕吗？”
“肺炎，谢谢。”
“是的，沃尔特-戴维小姐，我明白。”
围着圆圈绕来绕去，她的胳膊有点酸，肩膀也开始痛了。单手操作真不容易。她已经在罗盘的四个点上摆好了玻璃杯，正在摆弄链条。链条两端必须浸到玻璃杯里才会连接在一起，但是每个杯子里的两端并没有接触。与其说是招魂术，不如说是物理现象，不过她知道这样会起作用。
“你害——”
“你还知道什么？”
N HAI PA
N S PIAN ZI
这不是来自阴间的神秘话语。在发现她的“天赋”之前，艾琳·多布森在一家保险公司谋生。看到拼写错误，她立马就能认出来。
“我不这么认为。跟我讲讲未来的事，不是2001年的。未来的大事，接下来五年或十年内的。”
N S YI REN
29 GU SHI BENG KUI
“你是一银。”沃尔特-戴维小姐解释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很有用，可以跟我讲讲股票吗？”
N S YI YEN
S
她认为心灵大师根本不是鬼魂。
艾琳对股市一点都不了解，不过她可以学。她有个主意，这样挣钱比在德比马赛中赢钱更容易，而且不会那么显眼。不过她也要从他那里套出优胜马的名字。
“丑陋的地狱，阿嚏。”她想起浮士德博士的话。好吧，这话不是对她说的。
“马赛呢？”
心灵大师的话模棱两可，但他有着明确的目的，而不是在摸索着思考。“心灵大师”这个称号让她强烈地感觉到：他是一个坐在宝座上的人，头脑肿胀，四肢萎缩，肚子鼓得像个球。他构思着宏伟的计划，操纵着棋子一般的低等生物。她对他心存戒备，甚至超过对她召唤到圆圈里的个别愤怒鬼魂。她要对他有所防范，为此她一直小心翼翼。
一阵犹豫。
现在，艾琳感受到实实在在的人性。尽管只有近乎编码的简短话语，她也认为心灵大师是人，而不是鬼魂。这是她第一次有点害怕自己所接触的东西。
S
心灵大师有点奇怪。他（一定是个男的）不像其他鬼魂，大都是茫然无助的孩子。他们拼出来的字很简单，也模棱两可。她不得不一直帮他们解释，从冗长的空话中挑出他们想要和在世者说的话，或者更多时候，她会根据直觉了解到咨询者最想要或最需要听的话，组织获取的信息。她如此成功，不是因为她能够与另一个世界联系，而是因为她能够操控它，达到理想的沟通效果。咨询者都不想听到所爱之人死得毫无意义，在地狱边缘飘荡，逐渐失去人性，随后归于尘埃。但是，偶尔也会有咨询者想要知道他们一生所恨之人在阎王殿忏悔无门，饱受折磨，下场凄惨。这样的交易甚至会让她内心感到不安，尽管事实证明，她会因此而获得最为丰厚的经济回报。
这个幽灵没那么闹腾，只是轻轻在圆圈内滑动，没有试着冲破束缚。
“你不是你说的那样？”沃尔特-戴维小姐解释道，她很快就掌握了这个鬼魂的特殊省略语。真气人，艾琳心里暗恨道。她现在面临着失去这位咨询者的危险，成为一个需要指导的人。
“今年的德比马赛？”
N BU S N SHUO DE NA YANG
简单搜索（+埃普索姆+德比赛马+1923-肯塔基州）没有匹配结果；他去掉“-肯塔基州”，点击了几下，出现一条结果。柏帕洛斯，1923年跑赢比赛，是进入埃普索姆和肯塔基州德比马赛的第一匹马，但它在美国马赛中输了，如果他真的给来自过去的女人有关未来的可靠情报，她就可能连连中多重彩。博伊德把这些都告诉给艾琳·D，他还在玩，依旧没看到重点。她接收得很慢，好像她的系统一次只能收到一个字母。
这是肯定的。
点击。这不是显示屏，而是通灵板。
N BU SHI N SHUO DE NA YANG
这是他应该想到的。
不是过去，而是现在。过去比较具体，但是现在意味着正在发生的事情，一些日常生活中的暗潮涌动，甚至用户也无从得知。
艾琳·D：我要给你另外一个名字，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人的事情。
W ZHI DAO N ZAI ZUO SHEN ME
OK
他瞥了一眼最左边的屏幕，还在搜索，没有任何进展。若是在平时，他的系统要快得多。现在却一无所获，无论是艾琳还是乌苏拉的。如果真的像看起来的那样是新手，她们不可能有这么聪明，能够隐藏自己的网络痕迹。即便是网络高手，现在也应该被抓住小尾巴了，况且这两个女孩远不是他的对手。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不过这并不重要。
艾琳·D：安东尼·托加斯，还有巴兹尔和弗洛伦斯·托加斯。
这是他的经典台词，总是会直击人心。
他搜索了好几次，得到了一组匹配结果，大都来自20年代，尽管在1960年到1968年之间有几份出生证明和死亡声明，而且这些结果大都来自《汉高周报》。他选了一篇1923年2月2日的文章打开。
W ZHI DAO N S SHUI
艾琳·D：现在安东尼在哪儿？
他坐在一把转椅上，靠背十分舒适，整个臀部都陷在椅子里。键盘和显示屏围成半圆形，分别连着单独的线路和账户，最终所有结果都显示在主显示屏上。在使用两个或多个身份时，他可以从一个键盘转到另一个，只需几秒便可变换身份。无论何时，他都可以在一分钟内切换五六个身份，让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女性）错以为自己是在一个嘈杂的聊天室，和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聊天儿，但实际上她只是在和博伊德一个人聊天儿，在一字一句间她变得愈来愈脆弱，慢慢对他敞开心扉，向他吐露心声。
文章里说，安东尼加入皇家海军，成为一等水兵，效力于T.A.梅雷迪斯，驻扎在朴茨茅斯海军基地，随后要登上“迪特克号”。在一次丑闻和争吵之后，他离开了有钱的父母（由于年轻时加入过海军，博伊德打赌他是同性恋），但经过当地一位“著名的唤魂师和女预言家”的努力，他被找到了，并且与父母达成了和解。
GUAN YU N DE I-D[7]，他输入。
他受够这个游戏了，不想再继续玩了。
至少有一个人明白了。艾琳·D为什么不亮明她自己的身份呢？她反应太慢了，不过这并不重要。她就是博伊德不经意间发现的那个女人。她那空洞的语言暴露了自己，她自信而又无知，她的朋友（与她保持联系，也许甚至正跟她同处一室）至少知道她一无所知，知道她踏入了深空，一切规则都改变了。艾琳·D的登录名可能是从这个可怜女孩的真名变化而来，她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会轻而易举地解开谜团，几乎没有任何挑战。
他瘫躺在椅子上，却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乌苏拉·W-D：你。
艾琳·D：我应该告诉你，心灵大师，你被铁链和圣水束缚住了。如果你愿意合作的话，我可以扩大你的活动圈。
艾琳·D：U？
他试着伸出手，想要穿过这堵墙，但他的手被撞得很痛。
F U
艾琳·D：我不知道你感觉如何，如果你能感觉到的话，不过我打赌你并不关心这个。
艾琳·D：乌苏拉？
她好像能看到他，是他！
U
艾琳·D：现在，做一只听话的小鬼，把我想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艾琳·D：对谁？
疼痛感消失后，他将右手放在左腋下，用左手敲击键盘，传递她所需要的信息。这要花很长时间，一次只传过去一个字母。
Y
艾琳·D：一定有办法用打字机代替这个通灵板，这样的话你就能更舒服一点，不是吗？
博伊德按下一个键。
BAI CHI，他输入。
艾琳·D：您有话要对在座的人说吗，心灵大师？
墙收缩时，他背上被抽了一鞭子。她懂这个，这难道就是1923年的女性特质吗？
她们打字很费力，要问的话一字一字地出现在他的主显示屏上。他开始搜索，想要找出她们的更多把柄。他的系统很厉害，能够找到出生名、真实地址、财务信息，甚至是偶尔只用过一次的登录名中的一张JPG格式的图片。新手们往往意识不到他们会留下这些蛛丝马迹。对于任何在不经意间与他有过交集之人，即使再谨慎，他也能利用十几个官方和非官方追踪器找出他们的信息。
艾琳·D：礼貌，礼貌。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让你在这个房间里自由活动，也许是这一层。我可以买到更长的链条。
乌苏拉·W-D。
现在，他就像游戏池里的鲨鱼一样愤怒，感到羞耻和痛苦。他知道这种感觉会持续下去的。
艾琳·D。
托加斯夫妇很是慷慨，她买了长链条，心灵大师现在可以在会客厅里来回走动了，不过她每天都会注意更换束缚他的圣水。她没有把这个任务交给新女仆，而是一直把会客厅的钥匙带在身上。
但是，这两位用户并不难对付，她们很单纯。新手，就像他喜欢的那样。他认为在这个聊天室里，她们会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没有任何欺骗。
人们会付钱与死者取得联系，也会付更多钱获得其他服务，比如当下有用的信息，这些技能她样样精通。她当时一直在测试心灵大师，发现他是一个有用的信息来源，可以告诉她各种各样的信息，从任何普通人生命中的微小细节，到本世纪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发生的大事。
他还有一个更为清纯的身份“校园女生”作为备用，这个名字与凯瑞丝截然不同，在凯瑞丝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之时，他会切换成这个身份。
实际上，知道哪匹马会赢得任何一年的德比马赛并不是很稀奇。柏帕洛斯一定是最受欢迎的，这场比赛太有名了，赚不了多少钱。她让自己的小鬼搜索知名度较低的比赛中不可能获胜的参赛马，偶尔用一次这个伎俩。她很了解赌马业者，他们都很精明，很快就会陷入不自然的好运之中。从现在起，出于种种原因，她打算尽可能不那么招摇。
这天早晨，她一直在忙着立遗嘱。如果她去世了，她并不关心死后财产如何处理，因为她打算在世时充分利用它们。全部房产都留给她的律师事务所，但她提出的条件很奇怪，那就是：在她去世之后，不要做任何有关她离世的记录或声明，即使是在她的墓碑上。她不可能活到2001年，她知道到时自己已经离开这栋房子了。从现在起，她会小心在正式场合提起自己的名字。她知道，如果做一个无名之人，心灵大师就无法搜到她的信息，她需要保护自己免受他的攻击，就像他所做的那样。
博伊德主要用“心灵大师”，不过也有其他登录名，一些是男名，一些是女名，一些是中性化的名字。ISDN线路的编码和电信地址各不相同，因此没人能追踪到他的真实地址。实际上，他住在网络世界里，海格特的这套公寓只是存放他的肉体之地。如同大键琴会对音乐大师的手指有所回应，他只需敲击键盘，便可通过网络获得一切所需，因为网上有各种各样的后门程序。
这个人本来想伤害她，现在却成了她的魔仆，被她关在了瓶子里。
他的聊天室里出现了两位潜在顾客。女人，至少她们是这样说的。博伊德没必要相信她们，一些用户总是自作聪明。
她坐在占卜桌旁，双手放在乩板上，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抵抗她，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跟艾琳预想的不太一样。
“有人在吗？”
“你。”沃尔特-戴维小姐说道，“是你。”
SSSSSSSSSSSSSSSSSSSSS
“U？”
“冷静冷静，心灵大师。今天，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股票的消息……”
F U[4]
他从网上食品杂货店叫外卖，送餐员从前门递给他。现在，他被永远关在这里了。他想不起上次出公寓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在接触艾琳·D的前几天，也许是几星期。以前他也从不需要去寄信或者去银行。
“乌苏拉？”沃尔特-戴维小姐的基督教名字为乌苏拉。
博伊德找到了那些链条。它们还在这里，被固定在壁脚板内，在门下面依旧发挥着作用。末端已经生锈，因为之前一直泡在水里。水在几年前就已经用完了，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仍然被束缚着。
U[3]
他从搜索结果中获得的有关艾琳·多布森的消息少之又少。他至少知道在四年内，会有人把她送上法庭（这是他给她的一个惊喜），不过他并不希望她受到阻碍。他发现了她在20世纪60年代的踪迹。这是最后一篇关于她的文章，写于1968年，上面没有用她的名字，不过提到了她的灵魂引导者“心灵大师”，在她漫长且成功的灵媒、女预言家和通灵侦探职业生涯中，她亏欠他太多了。
“对谁？”
1923年至1968年，四十五年。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他时刻听命于她，日复一日。
S
艾琳·多布森的灵魂引导者至少陪伴了她那么久。
艾琳明白了：“您有话要对在座的人说吗，心灵大师？”
不是永远，是四十五年。
“心聆大使。”沃尔特-戴维小姐拼道。
他试过给她提供假消息，希望能毁了她，如果她被赶出家门（不过他记得在1927年，她还在这栋房子里），他就能获得自由了。但是她总能看穿，然后对他加以惩罚。
XIN L DA S
他试过不说话，将一切都关掉。但他总是必须再次开机，上线。不是因为他受到了胁迫，而是一种需求。从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停止支付电费和电话费（也就是说阻止他人支付他的账单），这样一定能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但如果这样做的话，他可能会无法呼吸，窒息而死。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无论如何，他的肉体很少离开这栋房子。她的咨询者中有一位贪得无厌的妻子，他告诉她这位咨询者的丈夫有哪些婚外情，作为奖励，她将他的活动范围扩大到走廊，谢天谢地，终于到厕所了。
乩板开始沿着圆圈移动，尖端快速冲向各个字母。这也很奇怪，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他一直原地待命。
“这是什么？”她几乎有些不耐烦。
艾琳·D：有人在吗？
再次回答“S”，而非“是”。“S”是名字的首字母吗？斯曼、索克汉姆或斯瑞尔[2]？
S MD S
“你有名字吗？”
【注释】
不是“是”，而是环形字母表中的“S”。鬼魂经常使用首字母来回答问题，不过伊莲娜夫人还没遇到这样的鬼魂，不直接利用角落里的“是”和“否”。她没有让沃尔特-戴维小姐察觉到自己的惊讶。
[1] 本文中幽灵的一种特殊表达方法，原文中为“Y”，即“Yes”，译者改用“S”来代表“是”。
S[1]
[2] 原文中为“Youngman”“Yokohama”和“Ysrael”，译文中转换成首字母为“S”的名字。
乩板快速移动，沃尔特-戴维小姐惊讶地发出唏嘘声。艾琳感觉到了这个幽灵的存在，而且这种感觉比以往更为强烈，她知道自己可以驯服它。她不是骗子，因为她会施召灵术，不过她对死后未知世界的了解，与她希望咨询者知道的完全不同。所有鬼魂都会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如果他们认为自己不会再受到伤害，那就大错特错了。灵媒和咨询者只是轻轻地将手指放在乩板上，它便自己动了起来，指向通灵板的一角，突然停了下来。
[3] 沃尔特-戴维小姐的英文基督教名是“Ursula”，这里她认为幽灵要捎信给她。
“有人——”
[4] 这里的“F”代表“否”，此处的“U”是指“你（You）”。
这位咨询者失去了未婚夫。他是一位军官，虽然躲过了枪林弹雨，在回归平民生活后，却不幸死于流感。沃尔特-戴维小姐在寻找慰藉，抚平内心的不公平感，因此她来到了伊莲娜夫人的会客厅。
[5] “Caress”一词有“爱抚、亲吻”之意。
“有人在吗？”沃尔特-戴维小姐问道。
[6] “dom”是“dominance”的缩写，与“sub”即“submission”相对应，这里指性虐待双方，“dom”是“统治方”，“sub”是“服从方”。
她默默鼓励沃尔特-戴维小姐将手指重新放回到乩板上，以恢复平衡。在她们面前的圆桌上，摊着一块薄薄的木板，如同一个超大棋盘。木板表面贴了一层纸，光滑且发亮，从字母表中挑选出来的花体字母在上面围成一个圆圈，角落里分别标有“是”“通”“灵”和“否”。乩板是一块安装有大理石脚轮的指示物，呈三角箭头状。艾琳和沃尔特-戴维小姐将手指轻轻放在乩板尾部，乩板尖抖动起来。
[7] I-D指的是身份。
乩板突然动了起来。沃尔特-戴维小姐猛地收回手指，她明显感觉到了乩板的移动。艾琳瞥了一眼这位坐在自己旁边椅子上的女士，她的青春年华已不复存在。这位咨询者的眼中透露出恐惧之色，说明她真的开始相信了。艾琳认为，这就好比是鱼线的抖动，意味着鱼儿已经顺利上钩。她很熟悉这个过程，咨询者起初半信半疑，随后便深信不疑。这个女人很有钱，不久之后，艾琳嘴里冒出的便不再是铜腥味，而是银子，甚至是金子的味道。
[8] 伦敦当地周报。
“是来自远方的客人吗？”她开着天眼问道。
[9] 1920年至1933年美国推行的全国性禁酒。
会客厅比刚才更黑更冷了。在厚重窗帘的下摆处，流苏像深海植物的叶子一样来回摆动。艾琳·多布森对她的咨询者化名为伊莲娜夫人，现在，这个女人对房间内的细微变化时刻保持警惕，因为阴间来客随时可能到临。她仍旧不太信任电灯，因为它会咝咝作响、忽明忽暗，远不如早年间降神会中煤气灯闪烁的蓝光让人印象深刻。湿冷的寒气像白雾一样从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升起。静电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她汗毛直立，毛孔刺痛，嘴中冒出些许铜腥味。
[10] 1926年英国大罢工，从1926年5月3日至1926年5月12日，共持续九天的一次总罢工。
“有人在吗？”艾琳问道。
[11] 查尔斯·林德伯格，历史上首位成功完成单人不着陆飞行横跨大西洋的飞行员。
金·纽曼是英国小说家、评论家和记者。他的小说作品包括：以其原名出版的“德古拉元年”系列小说《夜间市长》《噩梦》《雅各》，以及《仲裁》《第一个阴影博士及其他故事》《人生幸事》《回到美利坚苏维埃》（与欧仁·柏恩合著）和《来自第欧根尼俱乐部的男人》，还有以笔名杰克·约维尔出版的《吸血鬼吉纳维芙》和《血液寄生虫的狂欢》。2012年，他出版了“德古拉元年”系列小说第四部《强尼·阿鲁卡德》；2014年，他出版了小说《英国鬼故事》。这篇《有人在吗？》2000年首次发表于《新英国图书馆网络故事集》（编辑：马克西姆·贾库包斯基）。
[12] 1929年大崩盘。
娄梦思/译
[13] 1967年上映的知名电影。
金·纽曼/著
[14] 英国幽默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