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热浪！”乔擦着额头流下的汗水说道。
“也许，迪克，但是，它起作用的时候可别消耗水，因为，这样的话，形势完全一样；况且，到目前为止，在实际应用领域，人们什么也没有发明出来。气球的发明还停留在轮船蒸汽机发明前的状态。船舶在水中航行时的状况，人们用了6000年才想出了涡轮桨叶和螺旋推进器加以改进；所以，我们还有等待的时间。”
“如果我们有水的话，这热浪还能给我们帮点儿忙，因为，它会使气球里的氢气膨胀，而蛇形管里的火焰就不必烧得那么旺啦！真的，如果不是缺水，我们根本用不着省水。啊！那个该死的野人，他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多么珍贵的水箱！”
“啊！我亲爱的塞缪尔，”猎人说，“有些情况下，不能没有推进装置，我们现在不就是这样。”
“塞缪尔，你不后悔你所做的事情吗？”
“我们再也无法快起来，”博士说，“我们不是在驾驶，而是在任凭风的摆布。”
“不后悔，迪克，因为我们曾经帮助那位不幸的人死里逃生。但是，我们扔掉的那一百斤水对我们确实有用，能保证我们再飞十二三天，靠它，肯定能穿越这个沙漠。”
午饭仅仅由一点儿干肉和干肉饼组成。接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维多利亚号勉强飞了几英里。
“我们的旅行至少走了一半路程吧？”乔问道。
博士本可以通过上升到较高的区域来躲避这股热浪；但是，这就要消耗更多的水，这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他将气球控制在距离地面100尺的高度；在这个高度，一股微弱的气流将气球向西边的地平线吹去。
“从距离上说，对；从期限上说，如果风抛弃了我们的话，错。而且，它完全有继续减弱的倾向。”
平静的夜晚和满天的星斗被没有变化的白天和太阳的强光所代替；从第一缕阳光出现起，气温变得越来越高。凌晨五点，博士发出出发的信号，而维多利亚号就这样长时间地停在纹丝不动的空气中。
“振作起来，先生，”乔接着说道，“我们不该抱怨；到现在，我们的旅行进行得还很顺利，无论做什么，我都不可能绝望。我们会找到水，这话是我说的。”
整个夜晚，吊篮停在一处辽阔的高原上，高原上有一片很大的洼地。它距海平面的高度还不到800尺。这种状况给博士带来了一些希望；它令博士回想起一些地理学家的推测，在非洲中部，有一大片水域。但是，即使有这个水域，也必须能够到达那里；然而，毫无动静的天空里没有一丝变化。
然而，地势逐渐走低；起伏的金山逐渐被平原代替；这是无力的大自然留下的最后的起伏。杂乱的荒草替代了东部漂亮的树木；几簇绿色仍然抵抗着沙子的侵略；巨大的岩石从远处山顶滚下，在下落的过程中被摔碎，变成尖锐的石头，很快就被风化为沙砾，接着细化为无法感知的尘土。
晚饭时，用水受到了严格的控制；白酒则比以前喝得更多；不过，可得当心这种液体，它只会让人口渴，而不会解渴。
“这就是非洲啊！就是你想像中的那个，乔；我说得对：‘耐心点儿！’”
“好吧！既然后悔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么，三天后才是作出决定的时候；眼下，要更加警惕。”
“嗯！先生，”乔反驳道，“至少这很自然！热浪和沙子！在这个地方想找到别的东西可是很荒唐的事情！”他接着补充道，“瞧瞧，本人可不相信您的森林和草地；这不合逻辑！没必要大老远跑到这里看英国的乡村风景。这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身处非洲，稍微感受一下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是的，亲爱的肯尼迪。”
夜幕降临，博士观察到，维多利亚号在这炎热的一天里飞了不到20英里。太阳倏地一下从地平线上消失之后，闷热与黑暗就一直包围着它。
“我们按配额来吧，”猎人回答道，“但是，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我们还有三天时间，是你说的吧？”
第二天是5月1日，星期四；但是，日子在无聊和绝望中一天天过去；这个早晨和上个早晨一样；中午，太阳总是放射出无尽的光芒，而夜晚将炎热包裹在自己的阴影里，让下一个白天把这炎热留给下一个夜晚。风，很难觉察到，与其说风在刮，不如说风在吹，人们甚至可以预感到风会停下来。
“54个小时！”博士对同伴们说道，“不过，我已经决定今晚不再飞行，我们就还剩三天半的旅行时间，为了不错过任何一条小溪、一眼泉水、一处水潭，在这段时间里，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水。我认为必须将如此严重的形势告诉你们，我的朋友们，因为我只留了一加仑水解渴，所以，我们必须实行配给制度。”
博士从对形势的忧虑中振作了起来；他在心情恢复之后，保持着镇定和冷静。他手拿眼镜，探寻着地平线上的各个角落；他看见最后的小山逐渐下降，最后一处植被消失殆尽；在他面前，沙漠浩瀚无垠。
如果不缺水就好啦！但是，一共只剩下3加仑[1]水了！气温高达90度[2]，热浪烤得人嗓子冒烟，无法忍受，弗格森为此分出了一加仑水来解渴；剩下的两加仑水供给喷嘴燃烧；这两加仑水只能制造出180立方尺的气体；然而，光喷嘴每小时就要消耗约9立方尺的气体；因此，只能有54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切都在进行精确的计算。
肩负的责任令他颇受影响，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这两个人，迪克和乔，两个都是朋友，几乎是靠着友谊或责任的力量，他将他们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他做得对吗？不应该尝试一下安全的路线吗？他不该在此次旅行中尝试超越这不可逾越的极限吗？上帝不是要把对这块未知大陆的认识推迟到下几个世纪吧？
但是，不能退缩；必须一直向前。博士没有更多的要求，他原本想祈求一场暴风雨将他带出这个地方。但是，空中没有一片乌云！一天即将结束，维多利亚号只飞了不到30英里。
泄气的时候，这些想法总在他脑海里涌现，因为浮想联翩，塞缪尔已经无法再保持客观和理智。他察觉不应该这样胡思乱想之后，自忖接着应该怎么办。不可能往回走吗？难道就不存在能将他们带到不是很干燥的地方的上升气流吗？对经过的地方，他很有把握，对还没到过的地方，他一无所知；于是，他的意识占了上风，他决定直接向两个同伴进行解释；他告诉他们形势究竟怎样；他们做过什么，剩下还有什么要做；严格地说，可以回去，至少可以试试；他们的意见如何？
似乎没有哪个沙漠商队能够穿越这个荒芜的地方；这里本应该有宿营留下的明显痕迹，有人畜的白骨。但是，什么也没有。大家感觉到无边的沙漠很快就会覆盖这个无人区。
“我只有主人的意见，”乔回答道，“他所受的苦我也能受，而且更能承受。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此外，非洲这一部分的状况令人担忧。沙漠渐渐冒了出来。再也看不见一个村庄，甚至连几间茅屋都没有。植被逐渐地消失。偶尔能看见几个打蔫儿的植物，就像是长在苏格兰的欧石南地里一样，白色的沙子和滚烫的石头开始出现，稀疏地散布着几株乳香黄连木和几簇灌木丛。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退化的地表上是棱角分明的岩石。这些干旱的迹象让弗格森博士若有所思起来。
“你呢，肯尼迪？”
自从乔的目光投向这片金色的海洋之后，他就跟从前不再一样；他默不作声，贪婪地盯着这些堆放在吊篮里的石块，这些石块今天不值钱，明天就会变得价值不菲。
“我，亲爱的塞缪尔，我不是那种容易绝望的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此次行动所包含的风险；从你面对它们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对它们有什么想法。所以，我属于你，包括躯壳和灵魂。在目前的形势下，我的意见就是坚持，坚持到底。况且，回去的危险在我看来似乎也很大。所以，前进的时候，你可以信任我们。”
忧虑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大改变了三位旅行家的情绪；他们的话越来越少；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谢谢，我真正的朋友们，”博士十分激动地回应道，“我期待这样的忠诚；但是，我也需要这些鼓励的话语。再一次谢谢你们。”
乔可怜地瞅了博士一眼。但是，博士并没有回答。他不无恐惧地想像这撒哈拉沙漠的广阔与孤寂；在那儿，沙漠商队数星期也碰不见一口井来解渴。因此，他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寻找洼地上，即使是最小的洼地。
三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肯尼迪这么说就是想逗弄一下这个正直的小伙子。因为他当时跟乔产生了同样的幻觉，所以他更想这样做；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装出一副超脱的模样；无论如何，这只是在开玩笑，仅此而已。
“听我说，”弗格森继续说道，“根据我的测算，我们离几内亚湾不到300英里；既然这片海岸有人居住，从海岸深入内陆很远的地方都有人去过，因此，沙漠就不可能毫无边际。如果有必要，我们就飞向这个海岸，我们不可能遇不到一处绿洲、一口水井来补给水。但是，我们现在所缺少的，就是风，没有风，我们就会静静地停在空气里一动不动。”
“该不会是乔的那些矿石耽误了我们的行程吧？”
“耐心地等待吧。”猎人说道。
“我希望这样。”
在这漫长的一天里，每个人徒劳地搜寻着空中；没有出现什么能带来希望的征兆。地面最后的起伏随着日落而消失不见，夕阳的余辉在这片广阔的平原上撒下了一道道如火的线条。这就是沙漠。
“但是，我们会找到水，”肯尼迪回答道，“在这个广袤的地区，不可能遇不上河流、小溪、水塘。”
旅行家们只跨越了15英里的距离，跟前一天一样，消耗了135立方尺的气体来供喷嘴燃烧，8品脱水中有2品脱被迫用于解渴。
“我们再没前进，”博士说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们大约用了十天的时间走完了一半旅程；可是，照现在行进的速度，我们还需要数月才能完成全部旅程。同样令人烦恼的是，我们已有了缺水的威胁。”
夜静静地接近尾声，简直太安静啦！博士一宿没睡。
快到早上时，空气又变得透明而炎热。气球升到了空中；几次徒劳的尝试之后，它终于遇到一股速度不是很快的气流，将它吹向西北方。
注释
维多利亚号钩在一棵孤零零的枯树上，在一片寂静中度过了一夜；旅行家们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这是他们最大的需要；前几天激动的情绪给他们留下了悲伤的回忆。
[1] 约合13.5升。——原注
风停了——靠近沙漠——仔细计算储存的水——赤道之夜——塞缪尔·弗格森的忧虑——所处形势——肯尼迪和乔的有力回答——又是一晚
[2] 约合50摄氏度。——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