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乔说道，“我们捕到的是一头鲸，我们做的正是捕鲸人所做的事情。”
这头大象大概跑了一个半小时；这个动物看起来一点都不累；这些厚皮动物可以一天接着一天地长途奔跑，人们会在很远的地方发现它们，它们有着鲸的体格和速度。
但是，地势的变换使博士不得不改变他的牵引方式。
“但是，”他说道，“我们只有到最后一刻才可以和铁锚分开。”
在草丛的北边大约3英里的地方出现了大片树林；自此，气球必须与它的牵引者分开。
这个动物跑得更快了；长鼻子左右甩来甩去，它摇晃的时候，也导致吊篮剧烈地晃动起来。博士手里拿着斧子，时刻准备着砍断绳索。
肯尼迪于是被派去阻止奔跑的大象；他将短枪瞄准大象；但是，他的位置不是很好，没法打中这个动物；第一发子弹，从脑壳上面擦过，就像从一个铁皮板上擦过一样；这个动物没有受到任何惊吓；听到枪响，它反而跑得更快，速度和奋蹄狂奔的马匹一样快。
“Wig more! Wig more!”乔学着苏格兰农民的方言，高兴地大叫起来，“前进！前进！”
“见鬼！”肯尼迪说道。
“它会带我们去我们想去的地方，我亲爱的迪克！少安毋躁！”
“多硬的脑壳啊！”乔说。
“但是，它要带我们上哪儿？”肯尼迪问道，他把枪在手里颠来倒去，好像它很烫手似的。
“我们再试几颗圆锥形的子弹，打中它的前腿。”迪克继续说道，小心地给短枪装上子弹，然后开枪。
“前进！勇敢点儿！”乔叫嚷着，高兴至极，为这个奇妙的装置而激动不已，“这又是旅行的一个新方式！比骑马还要好！有请大象登场！”
这个动物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声，跑得越来越快。
这个动物徒劳地试图用长鼻子松开将它套在吊篮上的绳索。
“嗨，”乔说着，拿出一杆猎枪，“我得帮帮您，迪克先生，否则没完没了啦。”
大象快速地前进着；一会儿，它来到草丛中的一片空地，这时可以看见它的整个样子；博士通过庞大的身躯，认出这是只具有优秀血统的公象；它有两根洁白的牙齿，弯曲得非常优美，足有八尺长；铁锚的爪刚好卡在它们之间。
于是，两发子弹打在这头猛兽的两肋。
“往好处想，乔，往好处想。”
大象停了下来，翘起长鼻子，又全速向树林跑了起来；摇着大大的脑袋，血从它的伤口处汩汩地流了出来。
“或许，这个动物可以带着我们走。”
“继续开枪，迪克先生。”
“等一下，迪克，等一下！”
“密集射击，”博士补充道，“我们离树林不到二十度瓦兹[1]！”
肯尼迪说着，用枪瞄准大象。
又响起了十声枪响。大象跳了起来；吊篮和气球都发出劈啪的声音，让人觉得它们全都已经被撕碎；振动让博士手里的斧子掉到了地上。
“大象，塞缪尔！”
这时，形势变得十分恐怖；牢牢绑着铁锚的缆绳，既不能松开，也无法被旅行家们的刀子割断；气球迅速靠近树林，此时大象抬起头，眼睛刚好中了一枪；它停了下来，犹豫着；双膝跪地；一边的肋骨侧向了猎人。
“不是！”博士说道，“这是大象的长鼻子。”
“一枪穿心。”后者说着，开了最后一枪。
“蛇！”肯尼迪叫喊道，拿起了自己的短枪。
大象发出临死前绝望的低吼；它顷刻又站了起来，将鼻子圈了起来，然后，整个身体又重重地摔到一根象牙上，压断了它。它死了。
“蛇！”乔说。
“它的象牙断啦！”肯尼迪喊叫起来，“在英国，一百斤象牙相当于35畿尼[2]啊！”
草丛猛烈地晃动着，一会儿，一个长长的、弯曲的东西从草丛里冒了出来。
“那么值钱啊！”乔说，顺着铁锚的绳子溜到了地上。
“是岩石在移动！”
“遗憾有什么用呢，我亲爱的迪克？”弗格森博士回答道，“难道我们是象牙贩子吗？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发财？”
“不是！它还牢牢地咬在绳子上。”乔说。
乔查看了一下铁锚；它牢牢地缠在没有断的那根象牙上。当瘪了一半的气球在动物尸体上方摇来晃去的时候，塞缪尔和迪克跳到地上。
“铁锚松开了。”
“多好的动物啊！”肯尼迪喊道，“多么庞大的体格！我在印度从来没见过体型这么大的大象！”
“看！我们移动起来了！”
“这没什么可令人惊奇的，我亲爱的迪克；非洲中部的大象是最漂亮的。安德森、卡明之流在开普[3]周围疯狂捕猎大象，以至于它们都向赤道迁徙，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这里看见它们成群结队地走过。”
“奇怪的叫声！”
“我希望我们都尝一下大象的味道！”乔回答道，“我负责用这个动物给你们做一顿美餐。肯尼迪先生去打一两个小时的猎，塞缪尔先生去看着维多利亚号，在此期间，我呢，我就来做饭。”
“这是怎么啦？”
“一切安排就绪，”博士回答道，“照你的意思做吧。”
这些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叫响彻天际，接下来的话，都以感叹号结尾，在三位旅行家的嘴边传来传去。
“至于我，”猎人说道，“我要享受乔赠与我的两个小时的自由。”
“好啊！扔梯子吧。”猎人说道。
“去吧，我的朋友；但是，别冒失。别走得太远。”
“我们挂住了。”乔说。
“放心吧。”
突然，气球剧烈地晃了一下；铁锚也许卡在了这巨大草丛中的岩缝里。
于是，迪克背着猎枪，消失在了树林里。
这真是一次奇妙的旅行，一次真正在海洋上的航行，这片海洋如此之绿，近乎透明，伴着微风起伏翻滚。吊篮无愧其名，似乎在乘风破浪；此外，一群颜色鲜艳的小鸟在高高的草丛里时隐时现，发出欢乐的叫声；铁锚掉在这花的海洋里，在其身后划出一道道长线，就像小溪的水流一般。
尔后，乔开始忙自己的活计。他先在地上挖了一个两尺深的洞；然后，将干树枝放入洞里，这些干树枝散落在地上，树林里的大象将它们碰到地上，现在还能看出大象经过的痕迹。他在洞里铺满树枝，又在洞上堆起了两尺高的木柴，然后，点着了火。
“等等，亲爱的迪克；你不可能在比你高的草丛中打猎；我们最后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然后，他又转向大象的尸体，尸体倒在离树林不到10度瓦兹的地方，他灵巧地割下大象近两尺宽的长鼻子，选了最细嫩的一段，再加上最绵软的一只象掌；这些都是大象身上最好的部位，就好像野牛背、熊掌或野猪头一样。
“我们可以这样跑很久，”肯尼迪说道，“我看这些树我们一棵也接近不了；看来打猎似乎要泡汤了。”
当木柴堆内外全都烧尽的时候，地洞却没有沾上烟灰和炭黑，达到了很高的温度；大象肉用芳香的叶子包裹着，放在了这个临时的炉灶里，叶子上蒙着炙热的炉灰；然后，乔在地洞上面又升起了一堆柴火，等柴火烧尽，肉也刚刚熟。
维多利亚号轻轻擦过这个草原，没有伤着任何一株草，就像一只巨大的蝴蝶一样。视线里没有一个障碍物。这里就像一片没有岩礁的绿色海洋。
接着，乔从炉灶里取出晚餐；将美味的熟肉放到绿色的叶子上面，再把这顿美餐放到美丽的草坪上；他拿来饼干、烧酒、咖啡，在临近的小溪里打来甘甜清澈的溪水。
三位旅行家决定遇到第一个合适的空地时就着陆。大家也该歇一歇，气球要仔细检查一下；喷嘴的火焰越来越弱；铁锚从吊篮里抛了出去，很快就掉到广袤的草原上面；从某个高度看，草原的某些地方似乎很平坦，但是，实际上，这些地方有七八尺厚。
乔心里在想，不是自夸，这样的盛宴不但好看，肯定还好吃。
赤道附近的部落似乎稍加文明些，由一些独裁的君主统治着，他们十分专制；这些部落最密集的地方形成了卡拉格瓦省。
“一次没有疲劳和危险的旅行！”他不停地说着，“按时就餐！始终有吊床！我们还要求些什么呢？这位善良的肯尼迪先生当时还不想来呢！”
中午，维多利亚号来到东经29°15′，南纬3°15′的地方。它越过乌约辅村，这里是云亚姆韦伊的最北边，乌克列维湖从中间穿过，不过现在还看不见这个湖。
弗格森博士则在仔细检查气球。气球似乎并没有损坏；塔夫绸和马来树胶的抵抗力很强；在计算了目前离地距离和气球升力之后，他满意地看到，氢气还是原来的分量；整个外罩也没有漏气。
“我们还要补给水。谁知道我们不会被吹到干燥的地方去呢？所以，可别太大意。”
旅行家们离开桑给巴尔只有五天；干肉饼还没有动；饼干和肉罐头的储备足够应付长途旅行；似乎只有水需要更新。
“只要你需要，塞缪尔。”
管子和蛇形管的状态似乎都十分良好；得益于橡胶的连接，它们完全可以适应气球的摆动。
“的确需要；此外，还需要准备吃的、制定路线，正直的迪克，你给我们补给些鲜肉吧。”
检查结束后，博士忙于整理笔记。他将周围的环境准确地画了张草图，在草图上，长长的树篱消失在视野里，森林、气球在大象庞大的身体上面一动不动。
“我们不着陆去伸伸腿吗？”乔说。
两个小时后，肯尼迪回来了，带着一串肥美的山鹑和一只羚羊腿。乔负责处理这些多余的补给。
“也许；我们的目的是走到尼罗河的源头，有600英里的路程要穿越，直到来自北方的探险家们到达的最远的地方。”
“晚饭好啦！”不一会儿，他用最动听的声音喊道。
“我们要这样走很长时间吗？”肯尼迪问道。
三位旅行家似乎只需要坐在草坪上；象掌和象鼻得到了大家的赞赏；大家照例为大英帝国干杯，哈瓦那雪茄第一次在这个美丽的地方散发出香气。
“我们现在的方向正确，”看过指南针后，他说道，“离地不到200尺，情况都十分有利，可以让我们辨认出新的地方；斯皮克船长在寻找乌克列维湖的过程中，向东深入，从卡结赫一直向上。”
肯尼迪大口吃着、喝着并不停地说着；他醉了，竟然严肃地向他的博士朋友提出建议，要定居在这个森林里，盖起茅屋，开始“非洲鲁宾逊”的时代。
不过，博士的预言没多久就得以实现。试过几个不同的高度之后，维多利亚号以匀速向东北方向飞去。
虽然乔自荐担任“星期五”的角色，建议却再没有得到响应。
“但愿不，我想找到一个适合的风向，将我带回赤道；如果必要的话，我甚至会等，只有出现船遇到逆风必须抛锚的情况时，我才会对维多利亚号这样做。”
旷野如此安静，如此荒凉，博士决定在陆地上过夜。乔烧起一圈火，这对于防止野兽进攻非常必要；闻到大象肉味的鬣狗、狮子、豺狼在周围徘徊。肯尼迪好几次不得不开枪吓退那些过于大胆的来访者；但是，夜间还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们越过这座山脉吗？”肯尼迪问道。
注释
“我们来到了一个没有被开发的地方，”博士说道，“伯顿船长已经向西走了很远；但是，他未能到达这个著名的山脉；他甚至否认它的存在，而他的同伴，斯皮克船长却对此表示肯定；伯顿声称，这个山脉只存在于后者的想像中；对于我们来说，我的朋友们，已经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1] 法国旧长度单位，相当于1.949米。
大地散发出泥土的芳香，又出现在旅行家们的眼前。气球在相反的气流里原地打转之后，并没有多大移动；博士让气体收缩之后，让气球下降，以寻找更朝北的方向。但是，长时间的寻找都是白费；风将气球带向西边，直到著名的月亮山，它呈半圆形，环抱着坦噶尼喀湖；其支脉，起伏不大，在青色的地平线上清晰地显现出来；这真是个天然的防御工事，对于来自中非的探险家来说根本无法逾越；几个圆形的山顶上覆盖着常年不化的积雪。
[2] 英国旧金币，值21先令。
礼拜一，早上快六点的时候，太阳从地平线那边升了起来；乌云散尽，和风使清晨的露珠更加鲜亮。
[3] 法语称谓，在英语中即开普敦。
月亮山——绿色的海洋——抛锚——大象的拖曳——密集射击——大象之死——野外炉灶——草地上用餐——陆地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