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庄严地走着；“旺冈加”们围着他，阻挡着人群。弗格森很快就见到了苏丹的私生子，一个身材很匀称的年轻小伙子，根据当地的风俗，他是除婚生子之外，惟一的遗产继承人；他向月亮神的儿子鞠躬；后者赶紧以优雅的动作将他扶起来。
这时，弗格森博士伴随着乐器伴奏，在宗教舞蹈的簇拥下，缓缓向距离城市很远的皇家“腾贝”走去；此时，大概是下午三点，太阳正强烈地照耀着大地；对于现在的情况，它也没少凑兴。
三刻钟后，经过阴凉的小路，穿过茂密的热带植物，这支热情洋溢的队伍到达了苏丹的宫殿，这是一种方形建筑物，叫做伊迪特尼亚，位于一面山坡上。里面是游廊，上面覆盖的是茅草屋顶，屋顶由等待雕刻的木柱支撑着。用淡红色黏土画出的长线装饰着墙壁，似乎是要重现人类和蛇，后者自然比前者画得更好。这个建筑物的房顶没有直接盖在墙上，空气因此可以在房间里自由流通；此外，没有窗户，勉强有一扇门。
博士带着旅行药箱，下到地面，前面是乔。后者，尽量严肃而庄重地坐在梯子下面，按照阿拉伯的方式盘腿而坐，一部分人尊敬地在他旁边围了一个圈。
弗格森博士受到守卫、妃子、贵族、云亚姆韦伊人的隆重接待。云亚姆韦伊人是中非土著居民，力大而强壮，体格健壮。他们头上编了许多小辫，垂在肩上；他们用黑道和蓝道装饰自己的脸颊，从鬓角一直到嘴唇。松弛的耳朵吊着木耳环和树胶片；穿着画有图案的布衣服；士兵们拿着标枪、弓、箭（带刺并涂有毒汁，毒汁从大戟中提取）、大刀、“斯姆”、锯齿长军刀和小战斧。
“看！看！”乔说，“我觉得他们对善良的月亮神和她神圣的儿子有点蛮横。”
土著居民的喊声更响了；他们强烈要求上天的帮助。
这些女人大部分相当漂亮，她们笑眯眯地抽着黑色烟斗；厚厚的长裙使她们的身材看起来非常优美，腰上别着葫芦纤维做成的“吉尔特”。
“就这样了。”
其中六个站在一边，没一点不高兴，但是她们正等待接受残忍的酷刑。苏丹死的时候，她们要被活埋在他身边，供他在地下享用。
“看看气体膨胀。”
弗格森博士将这一切扫过一眼之后，径直走到国王的木床前。他看见那儿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纵欲过度使之变得完全迟钝，已经无药可救。这种病已经拖了好多年，无非是深度酒精中毒。这个酗酒的国王几乎失去了意识，世界上所有的氨水都无法令他恢复健康。
“既然你愿意。”猎人说道。
在此次神圣的拜访期间，妃子们和老婆们都跪在地上，弯着腰。博士用几滴强效的活血药水暂时唤醒了这具迟钝的躯体；苏丹动了动，对于一具几个小时以来毫无生气的“尸体”来说，这个现象无疑促使人们用更响亮的叫喊声向大夫致敬。
“不，我自己去；这些正直的人认为，他们伟大的月亮神来看他们，有迷信保护我呢；所以，不要有任何害怕，每个人呆在我指定的位置上。”
弗格林博士已经无法再忍受，迅速离开这些过于外露的崇拜者，走出了宫殿。他朝维多利亚号走去。此时正是晚上六点。
“怎么！塞缪尔先生，”乔喊道，“您不愿意我跟随您到最后吗？”
他不在的时候，乔静静地在梯子底下等着；人群向乔表达了最高的敬意。既然真是月亮神的儿子，他也就听之任之。作为一个神，他表现得相当正直，不骄傲，与年轻的非洲女孩甚至很亲切，竟然不好意思让她们那样紧紧盯着自己看。此外，他还试图给她们讲一些有趣的事情。
“怎么，你要独自去这个黑人那儿？”肯尼迪问道。
“拜吧，姑娘们，拜吧，”他对她们说道，“虽然是女神的儿子，可我还是个善良的小伙子呢！”
“现在，我的朋友们，”弗格森博士说道，“要做好防备；以便我们随时可以迅速重新出发。因此，迪克留在吊篮里，照看喷嘴，保证到时它有足够的升力。铁锚卡得很牢；没什么可担心。我下到地面。乔陪我；他只要呆在吊篮底下就行。”
人们给他送来礼物，这些礼物经常供在“姆兹木”或神屋里，由大麦穗和“碰杯”组成。乔认为有必要尝尝这种度数高的啤酒；虽然他能喝琴酒和威士忌，但是仍然受不了这么高度数的啤酒。他做了个鬼脸，周围的人还以为他在亲切地微笑呢。
喧闹声、歌声、表演又开始热闹起来，这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脑袋又动了起来。
接着，年轻的姑娘们唱着单调舒缓的旋律，在他身边跳起了一种节奏缓慢的舞蹈。
然后，他向人群说道：“月亮神因为怜悯云亚姆韦伊子民敬爱的国王，派我们治好他的病。让他准备接见我们！”
“啊！你们在跳舞。”他说道，“好吧！我可不会落在你们后面，我要给你们展示一下我们国家的舞蹈。”
“平静点，亲爱的迪克，靠着一点医术，我能脱身。”
于是，他开始跳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快步舞，扭腰、伸臂、斜身、抬脚、跪地、手舞、打旋，各种无法想像的姿势，各种不可思议的怪相，都让当地居民对月亮上的神仙们的舞步有了一个奇怪的概念。
“但是，你要怎么做呢？”
然而，这些非洲人像猴子一样善于模仿，很快就照着他的舞步又蹦又跳起来；他们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姿势，忘记任何一个神态；于是，大家乱作一团，乱得根本无法形容。正玩得高兴时，乔看到了博士。
“可能。我看这些人心情很愉快；天气宁静；没有一丝风！我们一点也不必替维多利亚号担心。”
后者气喘吁吁地回来，周围混乱的人群又喊又叫。巫师和首领们看起来非常激动。他们围着博士，推搡他，威胁他。多么奇怪的变化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苏丹刚好死在上天派来的医生手里？
“你要去黑人国王那儿吗？”猎人说道。
肯尼迪看出了危险，但不知道原因。气球由膨胀的气体支持着，拉紧了拴着它的绳子，急迫地想飞上天空。
博士把邀请的事告诉了他的同伴。
博士来到梯子下面。由于迷信而产生的恐惧仍然控制着人群，阻止其做出过激的举动；他赶紧拨开人群，乔灵敏地跟在他后面。
巫师回答道，苏丹，也就是“姆瓦尼”，已经病了好多年，他祈求上天的帮助，并邀请月亮神的儿子们到他的身边。
“一刻也不能耽误，”主人对他说，“别卸铁锚！我们直接把它的绳子切断！跟我来！”
博士非常庄严地回答道，月亮神每千年会巡游一次，以期更加亲近其崇拜者；他让他们不要害怕，趁他在，大胆地提出自己的需要和愿望。
“但是，究竟怎么了？”乔边爬进吊篮里边问道。
演讲者继续其内容丰富的讲话，辞藻华丽，非常准确；博士没一会儿就明白，维多利亚号完全被当做了月亮神，这个受尊敬的女神与她的三个儿子亲临这个城市，如此荣誉在这个日神偏爱的地方永远不会被忘记。
“发生什么事情了？”肯尼迪说道，手里拿着短枪。
弗格森博士因为听不懂，随便说了几个阿拉伯词，而巫师马上用这种语言回答了他。
“你们看。”博士指着地平线说道。
此刻，巫师中的一位，一个“米扬加”，做了个手势，于是所有的喧闹声沉寂下来。他向旅行家们讲了几句话，不过用的是一种听不懂的语言。
“嗯？”猎人问道。
“唉！先生，这我一点也不担心，香烛并不令我讨厌。”
“啊！月亮！”
“而你呢，正直的乔，你可能会变成上帝。”
月亮，真的，升了起来，又红又亮，碧蓝天空中的一个火球。就是它！它和维多利亚号！
“好啊！先生，您就扮演吧。”
要不就是有两个月亮，要不就是陌生人是大骗子、阴谋家、假神仙！
“这是他们祈祷的方式，”弗格森博士说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们会被邀请扮演重要的角色。”
这些就是人们最自然的想法。也基于此，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逐渐地，他们周围聚集了一圈人，女人们和孩子们围住了他们，鼓声大作，大家击掌之后将手指向天空。
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卡结赫的居民意识到，他们的猎物跑掉了，发出绵延的叫喊声；弓、火枪都指向了气球。
此刻，所有的居民都又从自己窝里钻了出来，谨慎地探头探脑。几个“旺冈加”，从圆锥形贝壳状房子可以认出他们来，他们壮着胆子向前走过来；这是当地的巫师。他们的腰带上别着一些涂着油脂的黑色小葫芦以及做法事时用的东西，腰带脏得令人作呕。
但是，一位巫师做了个手势。武器放了下来；他爬到树上，想要抓住铁锚的绳索，将气球带回地面。
维多利亚号不知不觉接近地面后，大家将铁锚卡在市场附近的一棵树的树梢上。
乔操起一把斧子。
“如果可能的话，为什么不呢？”博士回答道，“在卡结赫应该有一些比较有教养，不是很野蛮的阿拉伯商人。我记得，伯顿先生和斯皮克先生只是对当地居民的热情表示满意的份儿。所以，我们可以冒险一试。”
“砍吗？”他说。
“那么，亲爱的塞缪尔，你打算开始跟这些非洲人谈判吗？”
“等等。”博士回答道。
“等着瞧好吧；但是，要小心，不要靠他们太近，维多利亚号只是个既没钢盔，也没铁甲的气球而已；所以，它既受不了一颗子弹，也受不了一支箭的袭击。”
“但是，这个黑人……”
“你确信，主人？”
“我们也许可以保住铁锚，我坚持。反正什么时候砍它都一样。”
“唉！”博士反驳道，“这些土著居民刚开始是害怕。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再回来，迷信也好，好奇也好。”
巫师已经爬上了树，他截断树枝的时候，恰巧把铁锚卸了下来；铁锚被气球紧紧拽着，卡住了巫师的双腿，后者就这样骑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半马半鹰的有翅怪兽身上，向空中飞去。
“不过，”乔说道，“有一种生意做起来可是很简单。只要悄悄地降落，然后拿走所有值钱的东西，而且不用顾忌商人，那我们就发财啦。”
人们看到他们的一个巫师飞上了天空，立即傻了眼儿。
“亲爱的塞缪尔，”肯尼迪说道，“如果我们继续制造这样的影响，要跟这些人做生意可就会很困难。”
“啊哈！”乔喊道。此时，维多利亚号在升力的带动下，迅速升高。
突然，这样的吵闹、这样的移动、这样的声音瞬间完全消失。维多利亚号刚好出现在空中；它在空中威严地飞行着，然后渐渐垂直下降。男人、女人、小孩、奴隶、商人、阿拉伯人和黑人，全部消失，躲到了“腾贝”和草房里。
“它拉得很紧，”肯尼迪说道，“一次小小的旅行还不至于对它有什么损害。”
那儿没有秩序地，甚至可以说杂乱无序地摆着耀眼的布料、玻璃珠子、象牙、犀牛牙、鲨鱼牙、蜂蜜、烟草、棉花；那儿是最奇怪的市场，那里的每个东西的价值仅仅由它激起买者欲望的程度来决定。
“我们马上松开那个黑人吗？”乔问道。
因此，市场上总是闹哄哄的，一种没名堂的吵闹，里面混杂着杂种挑夫的叫喊声、鼓声和号角声、骡子嘶声、驴叫声、女人们的歌声、孩子的叫嚷声，还有商队队长的鞭子声也为这首乡村交响乐打着拍子。
“先不这样！”博士反驳道，“我们悄悄地把他放回地面，我相信，经过这次冒险，在同辈眼里，他的魔力会大大增加。”
那儿经常是沙漠商队汇集的地方；南方的商队带着奴隶，载着象牙；西方的商队向大湖地区的部落卖玻璃珠子。
“他们会将他视为上帝！”乔喊道。
在这些凹地周围，是众多的土著人的房子、大片的市场空地、种着美人蕉和曼陀罗的土地、美丽的树木以及阴凉地，这就是卡结赫。
维多利亚号到达大约1000尺的高度。黑人死命抓着绳子。嘴巴紧闭，双目圆瞪。恐惧中带着惊奇。一阵西风轻轻吹过，将气球带出了这个城市。
长久以来，他们在非洲大陆和阿拉伯之间做生意；交易橡胶、象牙、印花棉布、奴隶；其沙漠商队来往于赤道地区；商队还到非洲海岸为那些富商寻找珍奇古玩，后者在女人和仆人的包围之中，过着最不动荡、最闲适的生活，总是躺着，要么说笑，要么抽烟或者睡大觉。
半个小时后，博士看到气球来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将喷嘴的火焰调小，靠近了地面。在离地20尺的地方，黑人迅速逃跑；他向前一冲，跪在地上爬起来，向卡结赫逃去，而维多利亚号在突然减重后，又升上了天空。
云亚姆韦伊，尤其是月亮神的地盘，是非洲富饶而美丽的后花园；其中心是云亚南贝地区，这儿是令人神往的地方，居住着几个阿曼人的家族，他们拥有阿拉伯人的纯正血统。
注释
卡结赫，中非重镇，并不是一个城市；老实说，非洲内陆根本就没有城市。卡结赫不过是六个凹地的总称。那上面扣着一些房子以及给奴隶的草房，附带着精心开垦过的小院子或小花园；洋葱、甘薯、茄子、西葫芦和香菇的长势都非常喜人。
[1] 这是一种陶罐底做的钹。
卡结赫——喧闹的市场——维多利亚号的出现——旺冈加人——月亮之子——博士散步——居民——皇家“腾贝”——苏丹的老婆们——国王酗酒——受崇拜的乔——在月亮上如何跳舞——完全改变——苍穹上的两轮月亮——天意的不稳定性
[2] 这是5尺高的鼓，由掏空的树干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