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33°经线向上找乌克列维湖的湖口，这里是斯皮克中尉驻足的地方。”
“好的。”
“我在这儿！不过有点过头，我掉进了湖里。”
“顺着这条纬线，到达卡结赫。”
“那么，你知道根据湖边居民提供的信息，人们应该作出怎样的猜测吗？”
“找到了。”
“我根本不懂。”
“现在沿着海岸在南纬6°的地方找桑给巴尔岛。”
“因为该湖的下游在南纬2°30′处，所以其上游应该跨越至赤道以北两度半处。”
“扎上了。”
“真的！”
“将圆规的一只脚扎在这个城市上，最勇敢的人也只能勉强通过这里。”博士继续说道。
“然而，却有一股水流从上游流出，如果它不是尼罗河，也应该是连接尼罗河的一条河流。”
肯尼迪想，像这样在地图上旅行是多么容易啊……
“这倒新奇。”
“到了。”
“不过，把圆规的另一只脚扎到乌克列维湖的上游。”
“再到刚多科洛。”
“扎上了，亲爱的弗格森。”
“向上。”苏格兰人乖巧地说。
“你算算两脚之间有多少度？”
“沿尼罗河向上。”弗格森说道。
“差不多2°。”
迪克顺从地看着地图。
“你知道这有多长吗，迪克？”
“仔细听我说，迪克，看看这张地图。”
“一点都不知道。”
“然而……”
“大概一百二十里[2]，也就是说，没有多长。”
“但是，”博士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此次旅行会对目前的探险活动有所帮助吗？你不知道又有一些探险家在向非洲的中心前进吗？”
“几乎‘没有多长’，塞缪尔。”
“但是……”肯尼迪又说道，他非常习惯用这个连词。
“然而，你知道此刻正在发生什么吗？”
“不幸的迪克，那么你想想，你想将荣誉让给别人吗？你真不够朋友。难道要让我背叛过去吗？在本不严重的困难面前退缩吗？用犹豫不决来报答英国政府和伦敦皇家学会为我所作的一切吗？”
“不知道，闻所未闻！”
然而这些暗示起了相反的效果，博士变得十分不耐烦起来。
“那么以下就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地理学会认为对斯皮克瞥见的这个湖进行考察非常重要。在该学会的赞助下，昔日的斯皮克中尉，如今的斯皮克上尉联系上了当日印度军队中的格兰特上尉；他们率领一支人数众多、资助颇丰的探险队；他们的任务是沿湖而上，然后回到刚科多洛；他们接到一笔五千多镑的津贴，开普敦总督派了一些来自霍顿督的士兵供他们调遣；他们于1860年10月末从桑给巴尔岛出发。与此同时，英国驻喀土穆领事，英国人约翰·帕斯瑞克从外交部接到一笔大约七百镑的款项；他必须在喀土穆装备一艘汽船，储备充足之后，将船开到刚科多洛；他将在那里等待斯皮克上尉的探险队，并对其进行补给。”
某日，在得知人们只有在极其幸运的情况下才有千分之一成功的可能后，他终于装作同意了博士的想法；但是，为了推迟旅行，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比如：讨论探险的目的以及是否合适……真的有必要发现尼罗河的源头吗……我们真在为人类的幸福做贡献吗……归根结底，当非洲的野人部落变得文明时，他们会更幸福吗……此外，谁又能肯定地说非洲文明没有欧洲早呢？——可能。——首先，不能再等等吗……总有一天人们会用一种更安全的方式穿越非洲……也许是一个月后，半年后或者不到一年，某位探险家将会到达那里……
“真想得出来。”肯尼迪说。
虽然迪克早已决定不去旅行，这些话仍然让他直打哆嗦；他不愿意过分打击他的朋友。我们甚至应该承认，虽然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却让人悄悄地从爱丁堡捎来了旅行的衣服和最好的猎枪。
“现在你肯定明白，如果我们想参与这些探险活动，时间非常紧迫。而且还不止这些；当一些旅行家以坚定的步伐朝尼罗河源头前进时，另一些人正勇敢地向非洲的心脏进发。”
“我们的”准备工作[1]……“我们的”发现……“我们的”升高……
“步行？”肯尼迪问道。
当然也少不了复数形式：
“我们的”气球……“我们的”吊篮……“我们的”探险……
“一直步行吗？”
以及第一人称复数主有形容词的单数形式：
“一直步行，或者骑骡子。”
“我们”前进……某月某日“我们”将准备……某月某日“我们”将出发……
“对于我来说，这都是一回事。”肯尼迪反驳道。
尤其让迪克愤怒的是，博士似乎已经忘了只有他自己想去空中旅行；他早将肯尼迪视为旅行中注定的伙伴。这已经不再是个问题。塞缪尔无所顾忌地滥用第一人称复数主语人称代词。
“最后，”博士继续说道，“奥地利驻喀土穆副领事，德·霍伊格林先生组织了一次非常重要的探险活动，其首要目的是找寻旅行家沃格尔，他于1853年被派往苏丹参与巴斯博士的工作，于1856年离开博尔努，并决定考察这个位于乍得湖和达尔富尔山区[6]之间的陌生国家。然而，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1860年6月亚历山大港收到的信上说瓦达依国王[7]令人将他杀害；但是在海尔曼博士寄给沃格尔父亲的信上说，根据一位博尔努的费加拉[8]的叙述，沃格尔可能只是被囚禁在瓦拉，希望并没有完全破灭。在摄政王萨克斯科堡戈达公爵的主持下成立了一个委员会；我的朋友彼得曼是该委员会的秘书；国内的许多学者都对此次探险给予了捐助；德·霍伊格林先生于6月从马苏阿出发，并寻找沃格尔的踪迹，他必须考察尼罗河与乍得之间的所有土地，也就是说将斯皮克上尉和巴斯博士的探险活动连接起来。如此，最终人们将自东向西[9]穿越非洲。”
话很直接，肯尼迪则无言以对。
“那么，”苏格兰人继续说道，“既然一切都如此顺利地开展了，我们还要到那儿干吗？”
“我们不会掉下来。”
弗格森博士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膀。
“但是，如果最后我们还是掉下来了呢？”
注释
“我们不会掉下来。”他说道。
[1] 此处的“准备工作”、“发现”和“升高”，在法语原文中均为复数形式。
这个极为伤感的暗示并没有感动博士。
[2] 这里是古海里，约合200公里。——原注
他天真地添油加醋道：“不过三尺高而已！不会更高！就这么一个包！你可以想像一下！”
[3] 位于喀麦隆境内。
我们还得补充一句，在做这些可怕的噩梦时，他甚至从床上掉下来那么一两次。他操心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弗格森看看自己脑袋上的伤痕。
[4] 德肯（1833—1865），德国探险家，于1861年成为第一个攀登乞力马扎罗山的欧洲人。
可怜的苏格兰人真令人同情；他再也无法毫无恐惧地仰望过去颇有诗意的天空；睡觉的时候，感到自己摇摇晃晃，头晕目眩，每天夜里，总梦见自己从九霄云外跌落下来。
[5] 肯尼亚东南部海滨城市。
与此同时，他的猎人朋友与他寸步不离；他也许在担心博士有一天会不辞而别；他依然坚持使用一些极具说服力的说辞，而这些说辞却无法说服塞缪尔·弗格森，于是他又感人至深地苦苦哀求，可是对方却无动于衷。迪克感觉到他似乎就要从自己手中溜走。
[6] 指今苏丹境内的南、北达尔富尔省，也是苏丹的高原地区。
他早已开始学习阿拉伯语和曼丁哥方言；由于他精通多国语言，学习神速。
[7] 16世纪建立起的瓦达依国，大概位于今乍得南部，乍得湖东部。
弗格森博士紧锣密鼓地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他根据先前进行的一些修改，亲自指导了气球的制造过程，但对修改的内容绝对保密。
[8] 费加拉，指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反对法国殖民统治、争取国家独立的游击队成员，法国殖民者将他们诬蔑为费加拉。
肯尼迪的梦——复数冠词和复数代词——迪克的暗示——在非洲地图上散步——圆规的两脚所示——当今的探险旅行——斯皮克和格兰特——克拉普夫、德·狄肯、德·霍伊格林
[9] 弗格森博士出发后，德·霍伊格林先生经过一系列讨论，踏上了与原定计划不同的路线，探险队的指挥权则交给了蒙青格尔先生（瑞士语言学家和旅行家，曾任法国驻东苏丹总督）。——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