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维多利亚号来到一个城镇上空，一个聚集了很多破烂的茅屋的小镇——加奥，该镇过去曾是一个很大的都城。
“瞧，”乔说道，“这使我回想起了那位对上帝大唱颂歌的大人物来，他赞美说，上帝故意使大河从大城市流过！”
“巴斯博士从延巴克图返回的时候，就是从这儿横渡了尼日尔河，”博士说道，“这里是古代著名的大河，可以与尼罗河相媲美，被异教徒说成是天外之河；同尼罗河一样，它吸引了历代地理学家的注意；许多人为考察尼日尔河而牺牲，牺牲人数可能比为考察尼罗河而牺牲的人还要多。”
“我们马上就可以看见尼日尔河，”博士说道，“地貌越靠近大河变化越大。这些流动的道路首先带来了植物，随后，带来了文明。因此，在尼日尔河流经的2500英里长的行程中，它也给沿岸带来了非洲最大的城市。”
尼日尔河在离得很远的河岸间流过；河水奔腾着向南流去；但是，旅行家们还没看清它的轮廓，就飞向了别处。
这里就是索雷，这里的村庄，房顶都向后倾斜，就像亚美尼亚人的软帽一般；大山很少，不过，有一些丘陵，它们形成了许多沟壑和天然水库，珠鸡和沙锥在这些沟壑和水库上来回飞翔；一股湍急的水流将道路几乎全部截断；土著居民们依靠紧紧抓住树与树之间的藤本植物来越过这股急流；树林被荆棘丛代替，里面生活着钝吻鳄、河马和犀牛。
“我想给你们说说这条河，”弗格森说道，“它已经离我们很远！这条河有很多别名，比如‘季乌勒巴’、‘马约’、‘埃格依洛’、‘古拉’等，还有其他别名，它流经很大一片地域，其长度几乎与尼罗河相同。而这些别名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河’，只是因为流经的地区不同，其叫法也不同而已。”
星期一，天气完全起了变化，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既要抵抗住滂沱大雨的敲打，又要对付气球被淋湿后额外增加的重量，这场下个不停的骤雨恰好说明了为什么在这个地区到处是沼泽地和泥塘；这里又出现了植物，有金合欢树、猴面包树，还有罗望子树。
“巴斯博士走过这条路线吗？”肯尼迪问。
不过，维多利亚号已经从阿拉伯人惊讶的目光中消失不见，这些阿拉伯人很嫉妒它的速度。天黑时，它经过了东经2°20′[3]地区。整个晚上，他们又走了1°多的路。
“没有，迪克。离开乍得湖时，他参观勒博尔努的主要城市，他在加奥城往南4°一个名叫‘萨伊’的地方渡过了尼日尔河。随后，他深入到了尼日尔河拐弯处的那片从未有人去过的地区，又经受了八个月的磨难之后，来到了廷巴克图。以现在的风速，我们用不了三天就可以到达。”
“阿拉伯人从大自然那里获得了最优秀的识路的本能，”博士回答道，“欧洲人弄不清方向的地方，他们毫不犹豫地就能分辨清楚；一块平凡的石头、一粒小石子、一丛野草、沙子的细微差别，这些都足以使他们朝既定的方向前进；晚上，他们根据北极星来辨别方向。他们每小时还走不到2英里，而且，中午最热的时候，还要停下来休息。就这样，想像一下，他们穿越撒哈拉沙漠得花多长时间，撒哈拉沙漠可是方圆900多英里啊。”
“人们发现了尼日尔河的源头了吗？”乔问道。
乔请教阿拉伯人是如何在沙漠中辨别方向的，又如何找到散落在无边孤寂中的水井的。
“很早以前，”博士回答道，“勘察尼日尔河及其支流吸引了许多探险队，我可以给你们说说主要的几支探险队。1749年到1753年，亚当森勘察了这条河，并参观了戈里；1785年到1788年，格洛贝里、若弗雷瓦穿越了塞内冈比亚沙漠，并一直走到了摩尔人的国家，在那里，摩尔人杀害了索格涅、布里森、亚当、赖利、科舍莱和其他许多不幸的人。此后，来了大名鼎鼎的芒戈帕克，他是同为苏格兰人的沃尔特·司各特的朋友。1795年，受伦敦非洲学会的派遣，他抵达了班巴拉，见到了尼日尔河，他和一个奴隶贩子同行了500英里，察看了冈比亚河，于1797年回到伦敦。1805年1月30日，他与姻亲安德森、画家斯科特和一队工人又重新出发。他到了戈里，与一支35名士兵的小分队会合后继续出发，8月19日，他又一次见到了尼日尔河。但是这一回，由于过度疲劳、物资匮乏、土著居民的虐待、自然条件的恶劣，最后，40名欧洲人里只活下来了11人。11月16日，芒戈帕克夫人收到了她丈夫的最后几封来信，一年后，人们从一位当地商人的口中得知，到达了布萨后，这位不幸的旅行家于12月23日乘船顺尼日尔河而下，却被瀑布掀翻，他本人也被土著居民杀害。”
这些就是博士讲述的细节，他叙述的时候，两位同伴都注视着这群男女老幼，他们艰难地跋涉在移动缓慢的流沙中，沙子里只有几株菊科植物、凋零的枯草和细弱的灌木丛。风几乎同时覆盖了他们留下的足迹。
“这个可怕的结局没使其他探险家退却吗？”
这些图阿雷格人的骆驼是最优良的品种，它们可以三到七天不喝水，两天不吃饭；它们的速度比马还快，而且很聪明，非常听从克阿比尔[2]的指挥。当地人都认识这些名叫“默哈里”的骆驼。
“相反，迪克。因为，当时人们不仅要了解这条河，还要找到这位旅行家留下的资料。从1816年起，伦敦又组织了一支探险队，格雷少校参加了这支探险队。探险队抵达了塞内加尔，进入到福塔贾隆高原，走访了富拉人和曼丁哥人，然后毫无收获便回到英国。1822年，莱恩少校考察了毗邻英属领地的整个西非部分，正是他第一个到达了尼日尔河的发源地。根据他的资料，这条大河的源头好像不到两尺宽。”
弗格森和肯尼迪俯身向下看，下面这支商队真是什么都有：队伍里，有150多头骆驼，队员从廷巴克图到塔菲莱，这趟每个人可赚12个金穆特卡尔[1]，每头骆驼负重500斤货物；所有的骆驼尾巴下面都挂着一个小袋子，那是用来收集骆驼粪的袋子，它是沙漠里惟一的燃料。
“很容易跳过去。”乔说道。
“那么，我们总会比那个沙漠商队到得早吧。”乔指着下面蜿蜒行进在沙漠里的人畜说道。
“喂！喂！”博士反驳道，“根据民间传说，无论谁试图跳过这个源头，谁就会立即被淹没；无论谁想在那儿取水，都会被它那只无形的手拖进水里。”
“如果这股风一直不偏离我们，我估计星期二傍晚可以到达那个城市。”
“可以不相信这些传说吗？”乔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那儿？”
“可以。5年后，莱恩少校打算穿越撒哈拉沙漠，一直挺进到廷巴克图去，在其北几英里的地方，他被奥拉德希玛人勒死，因为那些人想逼他改信伊斯兰教。”
“哪个海岸，小伙子？我们无法知道命运将把我们带到哪里；我所能告诉你的，就是廷巴克图还在西边大约400英里处。”
“又一位牺牲者！”猎人说道。
“我们离海岸还很远吗？”乔问道。
“之后，一位勇敢的年轻人靠他少得可怜的一点钱财，开始从事并且最后完成了现代探险中最惊人的一次旅行。我想说的就是法国人勒内·卡耶。1819年和1824年，他曾做过多次尝试，此后，1827年4月19日，他又一次从里奥楠内出发。8月3日，他到达提梅城时已精疲力竭，身患疾病，直到1828年1月，他才又能继续旅行，而这时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他凭借身上穿着的东方人服装的掩护，随着一支沙漠商队，于3月10日，到达了尼日尔河，进了热内城，他从那儿乘船向廷巴克图行驶，终于在4月30日抵达那里。此前，另一位法国人英伯特于1670年、英国人罗伯特·亚当斯于1810年可能分别到过这座奇异的城。但是，勒内·卡耶是第一位把该城准确资料带回来的欧洲人。5月4日，他离开这个沙漠王国。9日，他找到了莱恩少校被杀的地方。19日，他到了埃尔阿拉万，然后，他离开这座商业城市，经历无数艰险横穿苏丹与非洲北部地区之间的茫茫荒漠，最后进入丹吉尔，9月28日，他登上了去土伦的船。19个月中，尽管生病就占了180天，他还是由西到北横穿了整个非洲。啊！如果卡耶出生在英国，人们肯定会授予他当代最勇敢的旅行家称号，与芒戈帕克齐名。但是，在法国，他却没得到应有的重视[4]！”
“是没有，我亲爱的肯尼迪。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加紧赶路，甚至连夜里也都不休息。”
“真是个勇敢的旅行家，”猎人说道，“他后来怎么样？”
“见鬼！”肯尼迪说，“我没有看出任何可以补救的可能。”
“由于积劳成疾，他39岁时就离开了人世。人们认为给他颁发一个1828年度地理学会奖已经足够。倒是在英国，他获得了当时最高的荣誉！再说，就在他完成这次无与伦比的旅行之后，一位英国人也在酝酿这么一个计划，并以同样的勇气进行了尝试，但他却没有相同的运气。他就是克拉珀顿船长，德纳姆的同伴。1829年，他从西海岸出发，进入了非洲的贝宁海湾。他重新踏上芒戈帕克和莱恩的足迹前进，在布萨找回了与芒戈帕克之死有关的资料，8月20日，抵达萨卡杜，在那儿，他成了俘虏，在他忠实的仆人理查德·兰德的怀抱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是说，新维多利亚号跟原先的那个不能同日而语：也许是绸子磨损过度，也许是涂在它上面的马来树胶被蛇形管的热气烤得开始熔化，总之，我发现气体有所损耗。到目前为止，这还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值得重视。我们似乎有下降的趋势，因此，为了维持在一定高度，我不得不使氢气更加膨胀。”
“这位兰德怎么样啦？”乔饶有兴趣地问。
“你想说什么呢？”肯尼迪问道。
“他又回到了西海岸，返回了伦敦，并带回了船长遗留下的文件和他自己旅行的详细笔记。他向政府提出愿为国家效劳，完成对尼日尔河的考察工作。他与他的兄弟约翰——这个科努瓦耶穷人家的第二个孩子结伴而行，两人从1829年到1831年，由布萨直到尼日尔河的河口，将沿路每个村庄、每英里的情况都详细记录了下来。”
“你说得对，我的朋友。只是我的救生艇让我有些担心，它比不上一艘船。”
“那么，这两兄弟是否躲过了众人无法逾越的命运？”肯尼迪问道。
“如果只有一个气球，谁知道我们这会儿在哪里？”他说道，“这第二个气球，就和船上的救生艇一样；万一有海难，随时可以用它逃生。”
“是的，至少那次探险是这样，因为，1833年理查德第三次去尼日尔河探险时，在该河的河口附近被一颗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子弹击中身亡。所以，你们瞧瞧，我的朋友们，我们飞越的这个地方是许多旅行家做出崇高奉献的地方，而他们得到的回报，却往往是死亡！”
看到这群鸟，乔不由得夸赞主人两个气球的设计的确不错。
注释
星期天早晨，风向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它向西北吹去；几只乌鸦在空中飞着，在地平线上方，有一群秃鹫，幸好它们离得很远。
[1] 约合125法郎。——原注
白天里，乔准备好了最后几块野味，刚打回这些野味的时候，它们只是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晚餐是香喷喷的烤沙锥串。风很适合，博士决定在挂着满月的夜晚继续赶路。维多利亚号升到了500尺的高空，在此次约60英里的夜间飞行中，吊篮没有丝毫摆动，甚至连睡眠很浅的婴儿也不会被打扰。
[2] 地方语，意为沙漠商队的向导。
出发前，博士出于慎重补充了储备水；他害怕在这个图阿雷格人占领的地区无法着陆。海拔1800尺的高原逐渐向南走低。旅行家们穿过了由阿加德兹到穆尔索的道路，这条路经常有骆驼经过，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条道路，晚上，他们到达了北纬16°，东经4°55′的地方，在这漫长单调的一天里，他们越过了180英里的路程。
[3] 即巴黎零度经线。——原注
5月17日那天一切都那么平静，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沙漠再次出现；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把维多利亚号又吹向了西南方向；它不偏不倚地飞着；它的影子在沙地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条。
[4] 弗格森博士作为英国人，也许有些夸大事实；然而，我们应该承认，在法国的旅行家中，勒内·卡耶没有得到跟他的贡献和勇气相应的荣誉。——原注
迅速飞越——谨慎的决定——沙漠商队——连续的骤雨——加奥——尼日尔河——格洛贝里、若弗雷瓦、格雷——芒戈帕克——莱恩——勒内·卡耶——克拉珀顿——约翰和理查德·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