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以后，维多利亚号一动不动地悬在了距地面200尺的空中。
“再没什么比这更容易的，迪克；现在，我们就在该城的上空；让我转转喷嘴的阀门，然后，马上下降。”
“我们现在在凯尔纳克附近，”博士说道，“比一个人站在圣保罗大教堂球状屋顶上看伦敦还要近。因此，我们可以尽情地欣赏这座城市。”
“我们不靠近点儿吗？”肯尼迪问道。
“那么，这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木槌声是怎么回事？”
“这是凯尔纳克城。风最后能把我们送到那里，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可以绘一幅该城精确的平面图。”
乔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发现这声音来自于织布工人，他们在露天把粗布铺在树干上，然后，敲打着这些粗布。
“瞧，”乔说道，“这儿像一座城池。”
洛戈的首府像一幅展开的画卷，完全呈现在旅行家们面前；这是个真正的城市，有一排排的房屋和相当宽阔的马路；在一个大广场上有一个奴隶交易市场；这里聚集的都是些老主顾，因为这里手足纤细的芒达拉女子极受欢迎，更能卖个好价钱。
“不，这里的人更可怕。”
一看到维多利亚号，多次发生过的场面又一次出现了：首先是喊叫声，接着是吃惊得发呆的表情；生意被撇在了一边，活计也停了下来；喧闹声消失了。旅行家们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仔细地端详着这个人口稠密的城市；他们甚至把气球降到离地面仅60尺的高度。
“好，主人！我们现在可不再缺水，也不用害怕出现沙漠。”
这时，洛戈的统治者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展开绿色的军旗，乐师们使劲吹着做工粗糙的水牛皮号角跟在他后面，号声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吹得号手们肺都要炸了。人群聚集到了他的周围。弗格森博士想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是，没能实现。
“难道我们又会遇到无风的情况？”博士担心地说。
这里的人额头高，头发拳曲，鼻子看上去骄傲而聪明；然而，维多利亚号的出现完全扰乱了他们的生活；只见一些骑手往各个方向飞驰而去；事情很快就明朗了，统治者的军队集合到一起，准备与这个非同寻常的敌人交战。乔徒劳地挥动着各种颜色的手帕，却没有产生什么结果。
几只长50尺的小船沿舍里河而下；维多利亚号在距地面1000尺的高空，没怎么引起当地人的注意；但是，原本一直不小的风力却有所减弱了。
君王在大臣们的簇拥下，要求大家安静，他发表了讲话，可是博士一点没听懂；这是一种搀杂了巴尔吉米语的阿拉伯语；他只是根据世界通用的手势，才明白了是让他赶快走人；博士本来就没要求呆在这里，没有风的话，就不可能离开。静止的气球激怒了统治者，于是，他的大臣们大喊起来，想以此逼迫这个怪物逃走。
“瞧，”他说道，“这位学者的工作是多么准确；我们径直向洛戈地区前进，甚至可能到达它的首府凯尔纳克。可怜的图埃勒就死在那儿，那时他还不到二十二岁。这是一位年轻的英国人，第八十军团的旗手，他来非洲参加德纳姆的工作才几个星期，不久就不幸去世。啊！这片广阔的地区完全可以被称为欧洲人的坟墓！”
这些大臣长得千奇百怪，身上套着五六件五颜六色的衣衫；他们都挺着个大肚子，不过，有几个人的大肚子好像是假的。博士告诉同伴们，这是讨好苏丹的好办法，这令他俩非常惊奇。滚圆的大肚子表明有雄心大志。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在那儿指手画脚，又喊又叫，尤其有一个叫唤得极其响亮，看他的肥胖程度，大概是宰相之类的人物。大群黑人也随着朝臣们一起吼叫，并且像猴子一样模仿着他们的手势，指指划划。上万条胳膊同时做着同一个动作，让人看了觉得很滑稽。
博士在巴斯的地图上给同伴们指着这条河。
他们见这些恐吓方式不能奏效，便开始采取更加可怕的行动。士兵们拿着弓箭，列出了作战的阵形；但是，维多利亚号已经膨胀起来，并缓缓地升到了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于是，统治者抓起火枪，将枪对准气球。但是，肯尼迪监视着他，短枪的一颗子弹就打翻了酋长手里的武器。
莫斯菲亚城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上。曼达拉展现在旅行家们眼前，这里极其富饶，到处是金合欢林、开红花的洋槐林，田里种植着棉花和槐蓝；舍里河奔腾而过，在80多英里外的地方汇入了乍得湖。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使得全场顿时乱成了一片；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逃回自己屋里，直到傍晚，城市里依然是空无一人。
“是的，这里可真是个致命的地方啊！我们正直接向巴尔吉米王国进发，沃格尔于1856年穿越该国，进入了瓦达依王国，而在那儿他却失去了踪影。这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是受命去协助巴斯博士工作的。1854年12月1日他们两人相聚在了一起。此后，沃格尔开始在这个地区探险。大约1856年，他在最后几封信中谈到打算去瓦达依王国探险，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欧洲人来过。据说，他一直到了首都瓦拉，在那儿，因为试图攀登城附近的圣山，有些人说他被当地人抓了起来，也有些人说他被处死了。但是，不要轻易相信某位旅行家死亡的消息，因为，这样免得去寻找他们。有多少次民间流传说巴斯博士已死，这些传闻常常弄得他极其恼火！所以，沃格尔极有可能成了瓦达依苏丹的俘虏，这位苏丹希望拿他勒索赎金。内曼斯男爵向瓦达依进发的途中，于1855年在开罗去世。现在知道，德·霍伊格林先生与由莱比锡派出的一支探险队一起已经开始寻找沃格尔。因此，我们下面应该注意一下这位年轻而有趣的旅行家[1]。”
夜幕降临。风停了下来。博士只好把气球停在距地面300尺高的空中。黑暗里没有一丝火光；到处是一片死寂。博士更加小心起来；这种死寂后面必定隐藏着一个陷阱。
“这么说，在非洲的这一带地区，已经有不少人为科学献身啦？”肯尼迪问道。
博士的谨慎不无道理。午夜左右，整个城市一片通明；成百上千道火光如同焰火一般，在空中穿梭，交织成了一个火团。
“一位勇敢的英国人。1822年到1824年间，他在克拉珀顿船长和乌德内博士的陪同下，前往博尔努探险。他们三月份从的黎波里出发，最后抵达费赞的首都莫祖克，沿着后来巴斯博士回欧洲时走的路线，于1823年2月16日到达乍得湖附近的库卡。德纳姆分别在博尔努、曼达拉和乍得湖的东岸地区进行过探险；在此期间，1823年12月15日，克拉珀顿船长和乌德内博士穿越苏丹国境内，一直走到了萨卡图，这时，乌德内博士由于劳累过度、精力衰竭在穆尔穆尔城去世。”
“真奇怪呀！”博士说。
“那么，这位德纳姆少校是什么人呢？”
“天哪，我的上帝！”肯尼迪说道，“火好像蹿了上来，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我亲爱的小伙子，我们现在正好在德纳姆少校走过的路线上；正是在莫斯菲亚城，他受到了曼达拉苏丹的款待；他离开博尔努，陪同酋长去远征费加拉人，并参加了攻城战，该城的人用弓箭英勇地抵抗着阿拉伯人的子弹，最终击溃了酋长的军队；其实，这一切不过是烧杀抢掠的借口而已；少校被洗劫一空，赤身裸体，要不是藏在马肚子下面，由马带着拼命地奔跑躲开了胜利者，他就永远也无法回到博尔努的首都库卡。”
的确，在可怕的叫喊声和火枪声中，这团火球朝维多利亚号靠了过来。乔立即准备扔掉压载物。弗格森很快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先生，”乔问道，“您刚才讲到最早来这儿探险的欧洲人；请告诉我他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原来，成千上万只鸽子，尾巴上拴着易燃物，它们被放出后，冲着维多利亚号扑过来；鸽子受到了惊吓，在空中乱窜，划出一道道曲折的火光。肯尼迪立即拿出所有的枪向这些鸽子射击；可是，他怎么能够对付这数不清的敌人呢？鸽子已经飞到了吊篮和气球周围，隔板反射出火光，在这片火光的映照下，维多利亚号好像被罩在一张火网中。
“同意，我亲爱的肯尼迪；可是我们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花费很长时间给这个地区的学者们讲气球的机械构造，他们却无法理解你，始终认为那是超人类的发明。”
博士此时毫不犹豫，扔出一块石英石，气球飞出了这些危险的小鸟的包围。两个小时内，鸽子在黑夜里到处乱窜；接着，它们的数目越来越少，最后，全部消失不见。
“那或许不太好，”猎人回答道，“从文明的角度看，最好还是把我们当做普通人，这会使黑人对欧洲的力量有另外一番理解。”
“现在，我们可以安心地睡觉了。”博士说道。
“这些人不把我们视为神灵才怪，”他说道，“因为从欧洲人初到这些人中间时，他们就认为欧洲人是超人类。而且，日后这位酋长谈起他这次遭遇时，他肯定会用阿拉伯人的想像添油加醋地夸大这件事。设想一下，传说的故事将会把我们说成什么样子。”
“这些野人想的办法真不赖！”乔说。
听到这天外之音，酋长立刻匍匐在满是灰尘的小路上，博士没法改变他敬畏的姿态。
“是的，他们经常放出这种鸽子去烧其他村子的茅屋；但是，这一次，他们要烧的村子比着火的飞禽飞得还要高！”
只有酋长一人留在原地没动；他拿起他的长火枪，装上子弹，高傲地等待着。此时，博士大概距地面不到150尺，他亮出他最动听的声音，用阿拉伯语向酋长打招呼。
“气球绝对没什么要怕的敌人。”肯尼迪说。
博士下降了一些，以便能更靠近观察这些土著居民；但是，随着气球的降低，这些土著居民仿佛觉得气球越来越大，内心也越来越恐惧，他们拼命逃跑，骑马的也赶快离开。
“不。”博士反驳道。
正在这时，一位服装艳丽的酋长被卫队簇拥着走进了城里，队伍前面是一些号手，还有几个人跑来跑去清理路边树枝。
“那么，有什么敌人呢？”肯尼迪问。
风将他们稍稍向北吹了一点儿，大概九点钟，他们隐约望见了庞大的莫斯菲亚城，它建在两座大山之间的一块高地上；地势易守难攻；沼泽和树林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向该城。
“怕那些在吊篮里不谨慎的人；所以，我的朋友们，随处小心，时时小心。”
恐怖的暴风、热带的炎热、危险的升空、更加危险的降落，这些它都可以很幸运地度过。可以说，弗格森一只手就可以操纵它；因此，尽管博士还不清楚旅行的终点，他却不再担心以后的结局了。不过，在这野蛮迷信的国度，出于谨慎，他还得采取最严格的预防措施；于是，他告诫同伴们要随时睁大眼睛盯住任何人。
注释
第二天，5月11日，维多利亚号又开始了它的冒险旅程；旅行家们对这次旅行很有信心，就像水手信任他的船只一样。
[1] 在博士启程后，由探险队新任队长蒙青格尔从欧拜伊德发出的信中证实，沃格尔已死亡。——原注
莫斯菲亚城——酋长——德纳姆、克拉珀顿、乌德内——沃格尔——洛戈首府——图埃勒——平静的凯恩纳克上空——统治者和他的王宫——进攻——着火的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