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校服？”黑影看看牧师又看看自己，“哇，连校徽都在……好土！”
“给你看看我新作的皮肤，”牧师挥了一下魔杖，两道光芒从天而降，两人一瞬间换上了新衣服。
“喂，换这个比换布林顿6000难一万倍好吗？”文若说，“虽然是基本关服了的游戏，但要重新做一套皮肤插进系统，你以为——”
“嗨，甭提了。还不如快给我变个布林顿6000什么的，”人影说。
“好吧好吧，衣服这种事就随意了，”青也把手插进口袋，“我们到这儿来可不是玩的呐。”
“哈哈，也不算神装吧，”牧师笑了，“不过像你这样连职业装也没有，玩到了关服还是个流浪客的，全网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伴随着这句话，沙丘上整个儿改变了气氛。
他也是人类，但却穿了一条兽人皮裤，戴着矮人头盔，光着上半身披了一件地精斗篷，再加上那双鞋，组合在一起的视觉效果简直——无与伦比。
“电话，”青也先开口说，“可能真的被监控了。”
“喂喂，竟然把这个穿出来！”人影跑近之后立即抱怨，“欺负我没有神装？”
“你怎么知道？”
牧师看见了那个人，就举起法杖照出几点圣光，人影随即向他跑来。
“手机不小心开了机，”青也不想提起晓月的事，“到麦当劳时才发现，然后就冒出两个奇怪的家伙想偷我的包，被我溜掉了。”
几秒之后，沙丘底下跑来一个人影。
“太危险了，”文若说。
阿兰胡埃斯夏宫再无昔日的风情，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沙丘。沙丘的顶端，站着一个身穿银色轻甲的长发男人，月光在甲板表面流淌，远古的龙鳞散发出银色的光泽，从他手中法杖的样式能够看出职业是牧师。
“快说正事，”青也问，“你说纸条上扫出了中原的名字？”
同时被废弃的还有这个世界。
“撕下的Memo一共两张，”文若点点头，“底下一张的印痕清晰，扫出了中原总理的名字。”
月城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建筑，然而此刻已经废弃了。
“中原呐……”青也若有所思，“你怎么能确定是总理中原？全国范围内叫中原的不知有多少个吧？”
月城锐利的高角指向夜空，相比之下天空中的那个月亮仿佛只是一个塑料玩具。
“是地址。”
直插天际的高角顶端超过了1100米，建造时仅地下就设置了540个下沉基础，深度达210米。
“地址？”
宛如新月沉睡在沙漠的夜色中，然而稍稍走近一些就发现它大得可怕。
“新都市左京区西美路6-10-1。”文若说，“字条上写了名字和地址。”
站在蓝色电话亭前向北望去，月城的体量无法估测。
“名字和地址，有没有手机号？”青也笑了，“像快递单。”
青也咧了一下嘴角，迅速把钥匙插进锁孔，发动电机开走了。
“嘿，那倒没有。先搜了那个地址，本来以为会很麻烦，毕竟是十五年前的字条了。”文若说，“但竟然一点儿力气也没花，从十五年前到现在，中原总理一直住在那里。”
自己的白色自行车不见了，右边停着一辆电动车，红色的车头贴着银色的骷髅。
“果然是他！”青也为找到了方向而激动，“内容呢？”
青也在卡座下拿到了装着自己物品的塑料袋，推开店门走到外面，四下一片寂静。
“内容很简单，”文若说：“’拜托了，中原’。”
青也一下推开了格子，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柜台上的服务员正坐着打盹。
“嗯，”青也说，“然后？”
“3，2，1！”
“没了。”
“30，29，28，27，26，25，24，23，22……”
“没了？”青也大吃一惊，“就这么没了？”
然而男人身上的热度却传入了青也的胸口。
“没。”
三分钟，三分钟，还有1分40秒，青也盯着手表，感觉自己的体温不断下降，手脚像是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
“那署名呢？日期？”
男人一闪身走出了格子间。
文若摇摇头，“都没有。”
青也憋着气，“谢——”
“这——”青也难以置信地瞪起眼睛，“废了那么多的功夫就扫出来五个字！”
“记住，”男人说，“三分钟。”
“不错了，”文若说，“至少证明你爸和中原有联系。”
青也握紧了拳头。
“好吧。”青也念叨着，“拜托了中原，拜托了中原。”
相差十岁，那么今年已经28了吧，但换上校服的男人看起来确实仍像高中生。
“因为这是你爸的备课本，最直接的理解，”文若说，“就是你爸爸拜托了中原一件事。”
大叔你的台词为什么总是这么——另外这算是一件事还是三件事？青也抿着嘴，歪着眉头，却说不出话。
“嘿，可以拜托总理做事，”青也有点高兴，“那就说明他们关系还不错？可能是朋友？师生？情敌？”
“信赖之人永远信赖，追寻之物永远追寻，然后活下去——”男人把钥匙放在青也的手心，替他戴上头盔，“活下去之后，可得把我的车送回来。”
“对于Memo1目前还是不要过度解读，”文若说，“不是基于情报胡思乱想会把推理引入歧途，而且当时中原也还离总理差得远呢！”
“是什么？”
“噢，噢，对，”青也回想起了中原的履历，“十几年前——那时候他好像还是一个什么垃圾部的部长？”
“作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垃圾部，”文若忍不住笑了，“不过如果你指的是远离权力核心这事，倒也不错，是民事部。”
青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说实话，”青也说，“之前我还真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部，只知道民事局是办离婚用的。”
男人掏出一把电动车钥匙在眼前一晃，上面挂着鲁邦的钥匙扣。
“呃，结婚也是在那里办的。”
“我可是光靠送外卖就当上了副店长呢。”男人说，“门口右边红色那辆就是我的专车。”
“原来如此，还以为结婚是在法院。”
“放心，这一带可是我的天下，你以为我送了多少个外卖？”男人哈哈一笑，看青也仍然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是怎样的常识……”文若捂着额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能行吗？”青也的心中涌起一阵担心。
“这种事情就随意吧，那么那个民事部，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先出去，三分钟之后你再走。”男人问青也要了自行车钥匙，“你的东西我倒出来丢在座位上，书包我就带走了。”
“民事部的职能很复杂，”文若想了一下，“婚姻，殡葬，救灾，义演，退伍兵管理，收容所，孤儿院，残疾人权益保障都要管，另外全国的民办单位社团什么也归他管。”
青也看着男人穿上自己的校服。
“就是个居委会大妈！”青也嘟起嘴。
“对。”
“哈哈，确实有点儿像。”文若说。
“先向西，穿过萤川，再笔直向北。”
“为什么中原会被安排到这种部门？”青也问。
“刚才和你说的路线记住了？”
“啊？”
“没事。”
“虽所有的履历里都没提大战的事。”青也说，“但看今天地铁里那老头的崇拜劲头，他应该也是那场大战中的英雄吧？”
“嘿嘿，”男人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一天下来就这样了。”
青也有些弄不明白：“就算不如雷利，德邻，佩奇这些大英雄出名，但绝对也是一号人物，为什么安排了个大妈工作？”
红色的外套上沾着清晰的汗味。
“哈？”文若说，“问出这种问题，你是小学生？”
青也接过了工作服。
“你刚才说到的三个人里还有一个活着吗？”文若说，“如果中原真是战争英雄，在和平年代能继续留在中央工作，到这会儿还当上了总理，才是真正的奇迹。”
“那就穿上它。”
“和平时代不生产新的英雄，也不欢迎旧英雄继续存在。”文若说，“之前不是推荐过你凯尔姆的那本《ACE的死亡》吗？”
“我不放弃。”青也说。
“噢噢，没想到现实真能和书里的理论一样。”
“不管你追寻的是什么，”男人说，“尽量晚一点儿放弃吧。”
“……”文若无言以对。
“……”
“等扫描时我顺便调查了一下中原事，他也真是强命，”文若说，“光是任职民事部长的五年中就出了两次原因不明的车祸，一次列车事故，差点就完蛋了，直到十五年前他调任中央裁判所后才重新回管理核心。”
“一切个体的追求，最后都会有超越个体的意义。虽然说着这话，但真是惭愧得很呐。”男人说，“我曾经像你一样追求的过的东西，已经彻底放弃到连它的名字都不记得。”
“——等等！”青也说，“时间？”
青也点了点头，但又立刻补充，“但那东西也只是我自己来说有意义。”
“嗯？”
“爱情？人生？命运？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男人说，“但你正在追寻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中原调回中央的具体时间。”
“共鸣？”青也心想，难道这个不更矫情。
“我看看，”文若的资料一定就在手边，“里面只写了十月底，那么就是十五年前的秋天。”
“不不，那也太矫情了！”男人挥着手，“那只是因为，我对你还挺有共鸣的。”
“……喂喂，”脑中窜起的联想让青也汗毛直竖，“这时间线，不觉得太巧了点吗？”
“就是为了保持这个纪录？”青也没有去接。
“嗯？”
“穿上这个。”男人把捧在手上的工作服递到青也面前。
“春天的时候我爸还好好地在教物理，中间写了一张’拜托了’的字条给中原，到了秋天中原就逆转了，但我爸却——”
“不是自满——”男人曲起手臂展现肌肉，“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次失信于人。”
“时噢。”文若锁紧了眉头。
“你一定在想，‘说得那么了不起，不就是送外卖吗’？”男人笑着脱下衬衫，“但是哟，信不信由你：世界就是由这样微小的承诺推动的！”
“就是这混蛋！”青也握紧了拳头。
说得那么了不起，不就是送外卖吗？青也想泼冷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爸发现了什么，写了一张字条向中原求助，但是却被那家伙出卖了！”
“每天的工作就是兑现承诺，”男人一边解纽扣一边说，“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交付与人约定之物。”
爸爸……青也抬头望着遥远的银河，那个夏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工作？”
“T.I.”文若说。
“这可是我的工作，”男人说，“接下来了就得干完。”
青也转过了头。
“不行。”
“可能是一个叫T.I的东西。”
“别瞎扯。”青也说，“放开我。”
“T.I？”
“怎样？很帅吧？”
“Memo2看上去像是一张解释性图表，”文若说，“有许多圈层和箭头。虽然印记已经一点完全看不清了，但幸好是字母，靠软件内置的修补功能勉强扫出了几个单词。”
青也无言以对。
文若掏出法杖挥了一下，以深蓝色的夜幕为底写下发亮的字母。
“我不是回答：‘放心，交给我了。’吗？”
“右上角是Biology，”文若说，“这个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
“啊？”青也抓抓脑袋，“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答应了那位小姐嘛，”男人学得绘声绘色，“我那不像样的弟弟就拜托你一晚了。”
“生物学，生物学呐！”文若惊得目瞪口呆，“这不是必修一类大纲词汇吗？”
“为什么？”
“哦哦，是么？嘿嘿。”
“我是来帮你的。”男人说。
文若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你以为我进来干嘛？”男人笑了，“快脱！”
“然后左边是Medical，医学。”
“哈？”青也吓了一跳。
“这个我知道！”
“把衣服脱了。”
“Genome，”文若说，“这个词如果严格地翻译应该是：DNA内包含的遗传信息的总体，基因学相关。”
青也鼓起勇气把手伸向门把，却在中途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Parapsych-”文若在左下写了这一串字母，“这个单词比较长，后面的部分完全超出了扫描范围，软件自动识别了一个词，不过我觉得纯属瞎扯，就先这样放着吧。”
“OK。”
“其他另外还有三个单词已经完全没法辨认了，”文若在周围画了三个带问号的椭圆，“但箭头的笔画较重，就全部扫了出来。”
“如果是我的话，先向西，然后从这里穿过萤川，再笔直向北，到了高柏寺附近，那里在0点之前都很热闹，应该安全。”
1，2，3，4，5，6，7。
青也抿着嘴不说话。
七个箭头全部指向中央。
“要去哪里？”
“然后就是这个——”文若把光笔伸向中央的圆圈，青也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还提他！”青也看了看表，有一点儿着急，“前门——前门怎么走？”
“T.I.”
“但9点商场关门后就锁掉了。”
“那是什么？”
“太好了！”
文若说，“只是两个字母的话，有多种解释。”
“厨房后面有一个门。”男人说，“直通商场。”
“好像是一种元素？”
“这里有没有后门？”青也问。
“嗯，如果理解成Ti的话，那就是钛。”文若说，“钛属于稀有金属，在地壳中的丰度只有0.42%。有延展性。密度4.5克每立方厘米。熔点很高，大约在1660正负10℃。沸点3287℃。主要特点是密度小，机械强度大，容易加工。抗腐蚀，不会被稀盐酸、稀硫酸、硝酸或稀碱溶液所腐蚀；只有氢氟酸、热的浓盐酸、浓硫酸等才可对它作用。”
青也这才想起了手机的事。
“喂喂，不用帮我复习化学了。”青也说，“还有什么解释？”
“话说你之前在哪儿？是被一路跟踪到这儿来的？”
“Total Investment，项目总投资的英文缩写。”文若说，“看箭头指向也可能是这个意思。”
“这……”
“还有呢？”
男人发现青也的眼神有些异样，赶紧辩解：“嘿，别瞎想，我只是推理小说爱好者。”
“还查到了一家大型半导体公司。叫做‘Third Instruments’，提供数字信号处理及和模拟器件技术的，还有传感控制、数字光源之类。”
“在店外，”男人轻松地说，“如果是我的话，不会在店里闹事，毕竟这儿的监控摄像头连着中央网络。”男人吐了吐舌头，“我会等在店外，等目标出来之后跟到方便的地方再动手，这里周围一片到了晚上可比你想象中暗得多，可是天然的猎场。”
“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他们就在外面？”
“呃，对你，一时有点难说清，”文若说，“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一个接一个的可怕名词从男人口中蹦了出来，青也听得一阵头晕。
“哦哦。”
“那种气息——绝对是地下世界的生物。对了，难道是佣兵？唔……也能是职业杀手，特别工作员？……”
“另外，”文若说，“如果是人名或者是词组缩写那就无穷无尽了。”
男人皱起眉头。
“这……”
“不是，”男人直截了当地否定，“警察那么公然的东西——怎么会在半夜的麦当劳折腾高中生？”
“我觉得还是别先纠结这两个字母了，等找到了其他什么线索，再综合理解。”
“搭档？”青也说，“警察那种？”
好吧。
“唔。”男人沉思了一下，“说是单纯的黑社会也不太像，只是那种黑暗的气场，从翻包的手法看，那两个人应该是老搭档了。”
“但光看这些，”文若说，“我感觉你爸可能是在做什么跨学科研究。”
“那两个家伙看着像黑社会的？”青也问。
“……我爸到底是不是物理老师？”青也抱着脑袋。
“听脚步嘛，”男人说得好像理所当然似的，“不好惹，不好惹。你就照实说了吧，刚才电话里的那位小姐是黑社会的千金？你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把人家的老爸惹火了吧。”
“对了，关于你爸任职的那所学校——”
“这怎么知道？”
“是不存在的吧？”青也自暴自弃地说。
“两个男人，一高一矮。嗯，”男人说，“刚才进来的应该是高个子那个。”
“不，”文若说，“这样说有点草率。”
“他们？”
“但我换了好几个搜索引擎都没找到。”
“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事吧。”男人说，“刚才你一离开座位，他们就进店来翻了你的书包。”
“我也是，”文若说，“本来准备就这样算了，但又不太甘心，这本备课笔记怎么看都不是假的。”
青也跳下马桶盖，两人挤在小小的格子面面相觑。
文若说：“我就在暗网发放了一个限时任务。”
“你可惹上麻烦啦，”男人说，“先从上面下来行吗？那家伙已经出去了，不会回来了。”
“暗网——”青也说，“那儿做什么都要钱吧？”
过了好一阵，男人才说话。
“嘿，之前帮翻译组破解游戏赚了一些比特，我就全部拿出来作为悬赏金了。”文若说，“反正如果没人知道的话也不用付钱。”
脚步以不变的频率走出洗手间，走远了。
“然后呢？”
“喂！”男人又吼了一声。
“一会儿就有个匿名者发来一张卫星影像，”文若挥了一下法杖，一张半透明的图片悬浮在两人面前。
把手慢慢地回到了原位，脚步依然还在门前。
“操场……教学楼……体育馆……学生宿舍……”青也说，“嘿，倒真像是一个中学。”
“有人，”男人吼了一声。
“怎样？”文若说，“有印象吗？”
青也的眼前一片黑暗。
青也使劲地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个航拍图，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不觉得这样看上去和我们学校也差不多？”
脚步停在在格子间前，随后把手转动了。
“哈，确实如此。”
脚步十分稳定，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节拍器般均匀的脆响，青也屏住呼吸。
“就算我和爸爸在那里待过，也没从这个角度看过，而且那时我也才——”青也掰着手指数了数，“三岁吧。”
门开了？青也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然而立即听见了脚步。
“我三岁时可有记忆了。”文若说。
“滋。”
“——那是个体差异。”
“喂，”年轻男人推着青也钻进唯一的格子间。
“说不定是骗比特的？”
年轻男人话音未落，洗手间外就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
“不。”文若摇摇头，“照片是匿名路径发来的，对方没有要求支付悬赏金，所以我才觉得这张照片有戏。”
“马上就进来了。”
“唔……”青也反复去看那张航拍图，熟悉吗？不熟悉？
什么？青也愣住了。
“准备好的钱没花掉，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文若说，“我就把这张卫星图上传了世界第一的全球地理坐标分析系统。机器到底比人便宜，点了个双倍价格的加速服务，正好把钱全用光。”
“果然如此，”年轻男人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他，“你躲着的人可是来了。”
青也心想真是败家子。
“喂！”青也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恶狠狠地瞪着他。
“正常需要6个小时才能解析出位置，这次三分钟不到就收到了回复的坐标。”
青也再仔细去看，是刚才要咖啡的年轻男人。
“是哪儿？”青也不无期待，但嘴上却说，“不会真是随便找了一张截图的恶作剧吧。”
“浪费水，”那人嬉皮笑脸地说。
“E120°34′52.11″。”文若说，“解析出来的坐标竟然真在新洲市。”
青也吓得浑身一抖。
“——！”
“抓到了！”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嗯，我也没想到。十五年的时间里如果学校搬迁改名之后确实可能完全搜不到，但地理坐标不会变。”
深夜的自己显得有点儿迷茫。青也对自己挤了个鬼脸，打开龙头，冰冷的自来水从掌心流过，青也看着水流发呆，等晓月回来的时候——
“我把坐标输入了卫星地图。”文若切换到下一个画面，
好安静，几乎可以听见心跳。青也一边想着，一边把双手支在洗脸台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画面中的3D地球转了两圈之后开始定位。
深夜的洗手间干净得过分，上方传来换气扇的低频震音。
青也屏住了呼吸。
青也站起身，循着指示标志向洗手间走去。
地球转到某个区域停下了开始放大，在500米的比例尺停下。
青也关闭了屏幕，揉了一下眼睛，这会儿稍微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这是——森林？”
中原的履历中出现了这个地名，那是——父亲作为物理老师活着的城市。
光看卫星俯视图就能感觉到那种葱翠清新，碧绿的林地环绕着宝蓝色的大片湖水。
新洲市。
“嗯，”文若说，“是新洲国家森林公园。”
怎么会这样。
“坐标的最终位置在哪儿？”
——出现了！
“就是那个黄色的十字。”
他重新找出之前报道，去看中原的履历。
青也猜就是那个，但文若说出时他还是大失所望。
青也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却在一个地方卡住了，青也加快了心跳。
“什么呐，果然还是恶作剧。”青也嘟囔着。
新闻详细列出了可能的几位候选人，第一位就是铁间综合部长，下面用表格排着详细的履历。
如果说十五年的时间里学校变成了工厂，商业街，体育中心，或是停车场都能接受。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变成——
网简新闻客户端又发来推送，今晨入院的中原总理依然昏迷，情况不容乐观。议事厅已启用紧急预案，很可能在24小时内宣布代理总理的人选。
黄色的十字落在湖心。
Pad“叮咚”一声，青也习惯性地点击消息——中原的名字再次映上视网膜。
“考虑到可能是出现了GPS漂移，想再输入几组校验数据重新试一下，”文若放低了声音，“但Pursuer出现了。”
青也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Pursuer？”
“Thank you.”男人接过纸币去柜台了。
“暗网通称，也叫追迹者。发现的时候，办公室的主机和我自己的笔记本都被锁定了。”
“都说了不是，”青也做出我还有事情要忙的表情，抽出一张纸币，“咖啡。”
“我可是一边逃一边给你打了电话，差一点儿就被逮住了，”文若心有余悸，“手机，电脑，在GGE的公共摄像头前面晃一下都能追迹。技术组定位，行动组抓捕，精英中的精英，传说的网络死神，无敌的佣兵，能从这些家伙手心里逃走，我觉得简直是奇迹，要是他们再出现，我直接举手投降。”
“话说回来，刚才电话里的女生听起来很可爱嘛。”男人再次向青也摇摆小指。
“这——”青也心想直接举手投降什么的也太……，“不过这些家伙确实厉害。被堵在麦当劳的时候我也以为逃不掉了，是送外卖大哥和我换了工作服，又引开了那些家伙我才侥幸逃走。”
“十岁还不是大叔？”
刚才只想赶着时间和文若见面，但现在回想起那种压迫感，青也的肩膀微微颤抖。
“大叔？咱俩相差也就不过——”男人在麦当劳的工作服里面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子勉强还算干净，“十岁吧。”
“喂，记得我说过的伤疤男吗，说不定就和他有关，”青也这会儿才想起了这事，“便利店和旁边的书店都被烧掉了，现场——有好几个受害者。”
“一杯咖啡没什么，不过大叔刚才那种腔调，哪里像高中生？要帮忙就认真点儿，穿帮了可不得了。”
“——”文若没有说话，只是回复了三个惊叹号。
“喂，大叔！不懂的名词不要瞎用。”青也气得简直想笑。
青也心中不无气馁，即使如此，还是没找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哈哈，这是传说中的女王受与年下攻？”男人隔着一人宽的走道向青也打招呼，“怎样，要不请我喝杯咖啡作为感谢？”
“青也，我觉得我们还是最好……”
青也把电话塞回口袋瘫倒在凳子上，总算逃过了一劫。这才发现年轻男人仍然靠在身旁的桌边。
文若没有说下去，但青也完全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虽然怄气，但自己的心中难道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嗯。”青也答应了一声，晓月切断了电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在沙丘的顶端。
“很快就回来。”晓月说。
青也向前迈了一步，随后又了一步，笔直地走向月城巨大的阴影。
电话那边又没有声音，也可能是信号问题。
身后没有跟来的脚步。
“嗯？”
青也起初能够感觉到朋友的目光，然而再走出一些距离，踏入了月城沉默的阴影之后，就连那目光也感觉不到了。
“青也。”晓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抬头远眺，青也觉得月城既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心中有些失落，又觉得释然，原本就不该把朋友扯进这些危险的事情。
青也正要放下电话。
危险！脑内突然传来信号，爪击已到面前，躲不开了！青也瞪着那团风一般的黑影。
“青也。”
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追迹者！”
“好……吧。”心里想着说起来那也是我家呐，青也看了一眼男人又感叹晓月的敏锐，“那没事我挂了？”
青也举起胳膊挡在面前。
“不行！那种油腔滑调的男生不许踏进我家一步。”晓月立即斩钉截铁地说。
“SMITE！”
“玩一会儿说不定就回去了，”青也说，“咱们想回去拿游戏硬盘呢。”
“叮——”的一声轻响之后。
青也脑中一闪。
一道炽烈的光芒在眼前散开，黑影被光柱直接击中。
“今晚新都有暴雨，”晓月说，“你就留在他家吧，不要去其他地方。”
“LIGHT CHAIN！”
电话那边愣了一拍。
在黑影还没来得行动前，一串银色的锁链锁住了他。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青也着急地说，“这回总行了吧，难得全考完了，就不能让人稍微轻松点么，你明天还要培训，怎么还不睡呢？”
“HOLY FIELD！”
青也从男人手中抢回电话。
十二根惩戒之杖从天而降，把黑影关进了牢笼。
“哦哦，哦哦，”晓月大概说了什么，男人冲着电话连连点头，“明白大姐！”
“这——”青也惊呆了，任文若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同时施放三个高等级的法术，难道是预判吟唱？
青也惊呆了。
“嘿嘿，”文若走到青也的身边，“果然你才是主角。”
“喂喂，放心，这家伙就交给我了，”男人冲着电话说，“今晚上我们打副本，不到天亮绝不下线！”
“哈？”
男人忽然走过来，在青也还没反应前拿过手机。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了。”文若指着黑影。
青也苦笑着拼命摇头，难以想象自己的神情。
青也转头去看，刚才袭击自己时是狼人形态，现在被锁入屏障，黑影狡猾地恢复了雾状。
对面年轻的男人冲青也做了个鬼脸，比出小指。
“我想试探一下他的目的，”文若说，“咱们分开之后，果然跟着你过去了。他大概是觉得可以在这里通过对你进行精神攻击获取什么情报吧。”
青也面色僵硬地抬起头。
“那——”青也说，“我们刚才说的话被监听了？”
“等他吃完鸡翅让他接。”晓月不容青也分辩。
“只有我选定的一小部分，”文若笑着说，“哈哈，这位精英的精英，网络死神，无敌佣兵，无论在怎样的战场上，对手终究是人，过度自信的结果就是——”
“不，不用了吧，他正啃……鸡翅呢！”
黑雾瞬间暴胀，左冲右突的撞击屏障，却仍然无法突破结界。
“——？”青也心头发慌，这就是传说中的查岗？
“没用没用，”文若说，“告诉你吧，这个游戏其实已经拒绝普通登陆了，我解开ROOT CODE后自己重建了入口，”文若说，“只有我批准的账号才能进场，等于是我的私服，无聊时候单刷彩狗和小红龙玩玩——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了用场。”
“叫他听电话。”
“明白了吧？我是特意放你跟进来的，”文若举起法杖，“那么现在——”
“和我一样的，豆浆换了热牛奶。”青也随口胡诌。
轰地一下，黑影自爆了。
“你同学呢？”晓月说，“点了什么？”
“让他逃了？”青也说。
“吃，吃了点，”青也说，“打游戏打饿了。”
“留住他这点时间已经不错了。”文若说，“看，他的设备和位置都解析出来了。”
青也吓了一跳。
“怎样？”
“你没吃晚饭？”晓月突然恶狠狠地问。
“是无码机。”文若叹了口气，“好东西，真羡慕。”
“香辣鸡腿堡1个、香辣鸡翅2块、劲爆鸡米花，大，1份、醇豆浆甜热1杯。”
“无码是什么意思？”
“套餐？有些什么？”
“你就理解成手工定制的衬衫吧，路边捡到这么一件衬衫，你怎样也找不到它是从哪儿来的。”
“香辣鸡腿堡套餐——”
“夏洛克不是找到过吗？”
青也心想：你又不是我妈。但又害怕晓月回来后不知要怎么收拾自己，只好低下头，拉长声音去念小票：
“那是小说能信？不过追迹者登录的物理坐标抓取到了。”
恶劣的魔女！原形毕露！
两人面前跳出了一张电子地图，是新都的一角。
晓月的声音听起来真是可怕。
“这——”青也瞪大了眼睛，难以执行地伸出手去摸那个亮点。
“我问你！你在吃什么！”
“我家。”
“哈？”
青也的脖子僵硬了。
“吃了什么？”晓月突然问。
肩膀上传来了两下重重的拍击。
“那，没事我就挂了。”青也从晓月的声音中没听出什么异常。
“嘿，”文若说，“你可别故意回去触发剧情哦。”
男人穿着麦当劳的红色工作服，像是刚下班的员工。在众目睽睽下说谎，青也一阵尴尬。
“怎么会！”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青也抬起头。隔开三张桌子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男人正笑着看他。
恐惧的气氛被文若轻易地驱散。
青也伸出手去拨桌上的食物，弄出一些对面坐着人的声音。
“总感觉一到这里你就比我大好几岁。”青也不由脱口而出。
“嗯，打了一会儿饿了，”青也没有直接回答，“现在我们在麦当劳吃东西。”
“当然，不管怎样也比你高了21级。”
“戴眼镜那个？”晓月问，“在他家还是在网吧？”
“哦哦，对了。”青也笑了，“差点忘了，你在这儿的属性可是已婚人士。”
“文若，”青也说，“已经放暑假了呐。”
“嘿嘿。”文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哪个同学？”
青也忽然想到，这家伙把就要关服的游戏改了又改放在这里，真正想要等待着的人，难道是那个逃跑的新娘吗。
喂喂……青也把话筒拿得离开耳朵远一点，“和同学玩游戏。”
“老实说，刚才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干了？”文若毫不客气地问。
“你在哪？”电话里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是晓月。
“嘿，”青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刚才也觉得你不干了才好，把你扯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我也……”
“喂，”青也说，“有什么事？刚才手机没电了。”
“哪儿的话！”文若瞪大了眼睛，“能和真正的追迹者PK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是你把我从无聊的人生里解放了出来呐。”
青也犹豫一下，还是打开了手机。
“这——”青也无言以对，这就是极客精神么……
“怎么关机了？打电话给我。”
“这轮可是我赢了，”文若挥挥法杖，“开荒二人组继续前进！”
青也从背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连上店内提供的网络，立即“叮咚叮咚”跳出了好几条WE信息，有三条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好吧，”青也说，“但你得答应我——”
关掉了手机不知道接下去干什么好。
“新闻，青也。”文若突然说，“紧急消息。”
青也要了一份套餐，端着餐盘往里走。
“现在？三点？”青也说，“发生了什么？”
只买杯咖啡提神，但闻到炸鸡的香味立刻饿得迈不开步子。青也这才想起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中原辞去了总理职务。”文若说。
青也踏进麦当劳时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有的是。
“中原醒了？”
青也支着自行车愣了几秒，随即按照文若的指示关掉了手机，穿过双黄线向反方向骑去。
“没有。不，应该说中原醒了。今日凌晨时分，苏醒的中原总理发表了一份辞职声明，随即再次陷入昏迷……”
文若切断了电话。
靠——！青也心想，简直是想睡就睡，想醒就醒。
“1点整，电话亭，”文若说，“我会在那儿等你15分钟，别回家。”
“这么一来铁间就是总理了！”
“啊？”青也一愣。
青也的脑中猛然一闪。
“暂时没事，你也最好立即关机，”文若说，“1点在蓝色电话亭后面见。”
线索并没有中断！
“喂！你没事吧？”
“喂，文若。”青也问，“医院的构造你很熟吧？”
“电脑的物理位置正在被追踪，说不定手机也是，”文若说，“我得赶快换个地方。”
“嗯？”
“……追迹？”
“帮我混进医院。”
“Stop！听我说，”文若压低了声音，“我——应该是被追迹了。”
“……！”文若猜到了他的想法。
“我已经快到——”
“敌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青也说，“直取敌阵！”
青也在赶往医院的途中接到了文若的电话。
“我要去见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