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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莫罗博士的解释

“可是,”我说,“这东西让人恶心——”

“你看,我做的研究,都是顺其自然。这是我听说过的,推动真正的研究的唯一法门。我提出问题,设计某种方法来获取答案,然后提出新的问题。这是可能的吗,那是可能的吗——你无法想象这对于一个研究者来说意味着什么,无法想象他身上燃起了对知识怎样的热忱!这种古怪的对知识的渴望,这种没有颜色的快乐,你无法想象!你面前的东西不再是一只动物,一只和你一样的生物,而是一个科学问题!因为同情而想象出来的痛苦——我只记得,我几年前被这种东西折磨过。但我的渴望,我唯一的渴望,便是找到活体可塑性的极限。”

“直到今天,我从没有纠结过这件事的伦理,”他继续说道,“对自然的研究,最终会让一个人变得和自然一样不知悔恨。我孜孜求索,除了想追寻答案,什么也不管,研究的材料,都滴进了那些小屋里。注37我们到这里整整十一年了,我,蒙哥马利,还有六个肯纳卡人注38。我现在还记得这座岛安详的绿色,还有环绕我们的空荡荡的大海,仿佛就在昨天。这地方就像是一直在等着我来似的。

“我有信仰,心智正常的人一定会有。我想,或许我看见的这世界的造物主的道,比你看见的要多得多。因为我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穷尽半生,追寻着他的法则,而你,据我的理解,不过是在收集蝴蝶。而且我告诉你,快感和痛苦跟天堂或者地狱一点关系也没有。快感和痛苦——呸!你的神学家所谓的狂喜,不过是迷幻中穆罕默德的天堂女神?注36男男女女们觉得快感和痛苦如此重要,恰恰是兽性的印记,是他们的野兽本源所留下的印记!痛苦,痛苦和快感,只有在我们挣扎着入土之前才存在。

“我们往这里运送物资,建造房屋。肯纳卡人在山谷附近搭了一些小屋。我用带过来的东西做研究。一开始有些不尽如人意。我从一只绵羊开始做实验,结果一天半后,它死在了一把手术刀下。我又换了一只,结果造出来的东西又痛苦又害怕。我将它包扎起来,等它痊愈。刚造出来的时候,它看起来非常接近人类,但后来我再去看它,却不是很满意。它记得我,惊恐到你无法想象。它的心智已经不再是一只绵羊的心智了。我越看它,越觉得它笨拙别扭,最后我帮这个怪物脱离了苦难。这些动物缺乏勇气,被恐惧纠缠,被痛苦支配,没有一点直面折磨的要强的精神,对造人没有半点用处。

“这个,”他说,“你之前肯定也见过。一丁点也不痛。但这证明了什么?肌肉并不需要感知疼痛的能力,也并没有这个能力。皮肤才有,但不怎么需要。整条大腿只有那么几处能感到疼痛。疼痛不过是我们体内天生的医学顾问,用来警告我们,刺激我们。不是每一块活肉都会痛;不是每一根神经,甚至不是每一根感觉神经,都能感受到痛。视觉神经没有痛感——真正的痛感。如果你的视觉神经受伤,你只会看见一些光的闪影。就好像听觉神经受损,只会让耳朵里嗡嗡响。植物感受不到疼痛,低等动物也感受不到。海星、淡水鳌虾之类的动物,可能根本没有痛觉。至于人类,他们的智慧越发达,就越能照顾好自身的安危,越不需要外界的刺激来远离危险。我从没有听说过,一个没用的东西不会在进化中被淘汰,迟早罢了。你呢?疼痛就是渐渐不再需要的东西。

“然后我找来一只猩猩,带着极致的细心,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终于造出了第一个人。一整个星期,我日以继夜地改造它。对于猩猩来说,需要改造的主要是大脑,要加很多东西,调整很多东西。手术完成的时候,我觉得它像极了一个黑人的标本。它躺在我面前,裹着绷带,全身上下都绑着,一动不动。直到确认它没有生命危险了,我才从它身边离开,来到这间房里,当时的蒙哥马利跟现在的你差不多。他听见了几声叫喊,那时候猩猩已经慢慢变成了人——就像之前让你不安的那些叫喊一样。一开始我并没有跟他吐露实情,因为不确定他是否能守口如瓶。那几个肯纳卡人也是,多少察觉到了一点。他们看见我以后,几乎吓疯了。我说服了蒙哥马利——算是吧。但是,为了阻止肯纳卡人逃走,我和蒙哥马利真的是费尽了力气。最终,有几个还是逃走了,偷走了我们的小帆船。我花了好多天来教育那个野人——前前后后有三四个月。我教了它一些基本的英语,让它知道怎么数数,甚至还让它念字母表。但是它这方面很迟钝,不过我倒也见过一些更迟钝的笨蛋。它的心智是一张白纸,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是什么。它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疼痛和僵硬,并且学会了交谈,我将它带出去,把这个有趣的‘偷渡者’介绍给肯纳卡人。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折叠小刀,拉出比较小的那片刀,接着把椅子移了过来,让我看见他的大腿。随后,他不慌不忙地选了一个位置,将刀插进腿里,然后拔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开始很怕它。这冒犯到了我,因为我对它引以为傲。不过,它行为很温顺,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所以他们很快就接纳了它,开始接手它的教育。它学得很快,模仿和适应能力很强。在我看来,它搭的小屋比肯纳卡人搭的那些棚屋都要好得多。肯纳卡的小伙子里有一个类似传教士的人,教它阅读,或者说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读,还教给它一些基本的道德观念。但是,这只畜生养成的习惯似乎也并未达到我们的期望。

“噢,多么不值一提!一个人只要真的对科学可以教给他的东西不抱偏见,就一定能明白这点痛苦只是小事。或许,除了在这颗小小的行星上,在这一粒宇宙的尘埃里,除了这一个在最近的恒星照到它之前甚至连看都看不见的地方——我是说或许,其他地方根本不存在痛苦这种东西。可是,我们摸索着追寻的法则,甚至只是在地球上、在生灵之间的法则,就一定要跟痛苦扯上关系吗?”

“在改造了它之后,我休息了几天,停下手上的工作,打算将整件事写下来,给英国的生理学界一记当头棒喝。结果,我偶然撞见那只动物蹲在树上,朝着两个捉弄它的肯纳卡人咿咿呀呀。我训斥了它,告诉它那样做是不符合人性的,使它心生羞耻。我回到屋子里,下定决心,等做出更好的成绩,再将研究成果带回英国。我做得越来越好,可不知为何,这些东西总会往回退化:那顽固不化的野兽血肉一天又一天地长回来了。但是,我依然想要造出更好的来。我想要战胜这个困难。这只美洲狮——

面对他的诡辩,我不耐烦地耸了耸肩。

“不过,故事就是这样了。肯纳卡的小伙子都死了。一个从长艇上摔到了海里;一个脚后跟受了伤,不知怎么地沾上了植物的汁液,中毒死了。还有三个乘着小帆船走了——我猜,我希望他们也淹死。剩下的一个,被杀了。哎,我找到了顶替他们的人。蒙哥马利一开始也想做你想要做的事,后来——”

“在我看来——在我看来是。我们的区别只不过在于如何看待痛苦。无非是看得见、听得见的痛苦让你生病,无非是你的各种痛苦驱使了你,无非是痛苦支撑起了你主张的罪,无非是——我跟你说,你就是动物,不要把动物的感受想的那么神秘。这点痛苦——”

“剩下的那一个,怎么回事?”我打断他问道,“那个被杀的肯纳卡人?”

“我可不是物质主义者——”我激动地反驳。

“事实上,在造了一些动物人之后,我还造出来一个东西。”他语气有些遮掩。

“正是,”他说,“但是,你看,我的观念组成和你不一样。我们的立脚点不同。你是个物质主义者。”

“嗯。”我说。

“可是,”我说,“我还是不明白。你给它们带去那么多痛苦,这你又该怎么解释?在我看来,活体解剖唯一正当的理由,是为了应用——”

“它已经被杀掉了。”

他坦承,选择人形其实是出于偶然。“我也可以把绵羊变成美洲驼,把美洲驼变成绵羊。我想,与其他动物的形态相比,人类的形态能塑造出更强烈的艺术感吧。不过,我并没有拘泥于制造人形。有一两回——”他沉默了大约一分钟,“这些年!一晃就过去了!看看现在,我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去救你,此刻又浪费一个小时来解释我自己!”

“我没有明白,”我说,“你是说——”

我问他为什么要将人类的形态作为样板。这种选择,在我当时看来,甚至现在依然觉得,有种古怪的邪恶。

“没错,它杀了那个肯纳卡人。它捉了好几只东西,都杀了。我们搜捕了两三天。它是因为意外才逃出去的——我从没打算将它放出去。它还没有塑造完成,纯粹是个实验品。它没有四肢,脸很恐怖,像蛇一样贴着地面扭动前行。它力气很大,疼痛让它更加怒不可遏。我们开始追捕它的时候,它已经在树林里潜伏了几天。然后,它爬到了岛的北边,我们分头包抄,蒙哥马利坚持要跟着我。肯纳卡人有一杆步枪。当我们找到他尸体的时候,一根枪管已经扭曲成了S形,几乎被咬穿。蒙哥马利开枪把它打死了。从那以后,我严格按照理想的人来改造动物——除了一些小的方面。”

他说,就是这样没错,接着指出,活体解剖能做到的,不仅仅是改变形态。猪也可能被教化。与身体结构相比,心理结构更没那么绝对。随着催眠术科学不断进步,我们发现用新的心理暗示取代旧有的与生俱来的本能,将新的想法嫁接到固有的思想上,或者直接取代,都是非常有可能的。我们所谓的道德教育,他说,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对本能的一种人为改变和扭曲——好斗的天性被训练成英勇无畏的自我牺牲,压抑的性欲成了宗教情感。人类和猴子的一大区别是喉头,他继续说道。猴子的喉头无法发出细微差异的音符来传达思想。他说的这一点,我并不同意。但他很不礼貌地无视了我的反对。他又说,就是这样没错,然后继续讲述他的研究。

他沉默了。我也不说话,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脸。

“可是,”我说,“这些东西——这些动物会说话!”

“算上在英国的九年,这二十年来,我的研究一直在推进。可每当我做成了什么,依然会有那么一点东西给我挫败,令我无法满意,促使我继续努力。有时我做得超出自己的水平,有时又技艺失常,但与我心中所想的相比,总是差了点什么。人类的外形,我现在能做得八九不离十了,几乎是游刃有余。我可以把一只动物塑造得柔韧优雅,或魁梧强壮,但手和爪子会麻烦些——这些讨厌的部位。给这些地方整形的时候,我不敢放开去做。不过真正麻烦的,是对大脑精微的移植和塑形。兽人的智力通常很低,会出现无法解释的茫然、出人意料的隔阂。当中最难令人满意的,是一个我摸不着的东西。它藏在情感所居之处的某个角落里——我也不确定在哪儿。渴望、本能、损害人性的欲望,都在这个诡异而隐秘的泉眼之中。它会骤然喷发,使愤怒、仇恨或恐惧泛滥至兽人的全身。我造的这些生物,你一看就会觉得古怪、神秘。但在我眼里,它们在刚被造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人,毋庸置疑。直到后来,等我开始观察它们,才越来越不确信。动物的本性,一处接一处,不知不觉地浮出表面,直勾勾地盯着我。但我会解决的!每当我将一只活物浸入烈火般的痛苦之中,我会说:‘这一次,我要烧尽动物的痕迹;这一次,我要造出一只属于我自己的理性动物!’毕竟,十年算什么?人类进化用了十万年。”他沉思着,表情捉摸不透。“但我离不会消退的人性越来越近了。我的这只美洲狮——”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它们还是会回归本性。我的手一离开它们,它们就开始悄悄地退化,开始扶正本性。”说完他又沉默了很久。

“但是,一门如此绝妙的学科,当代研究者却从未将其作为一个领域来做系统的探究,直到我将它重拾!类似的做法,只有手术走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才有过尝试。你能想到的比较直接的例证,大多是意外所致,实践的人包括暴君、罪犯、马或狗的饲养员等,三教九流的都有,缺乏训练、技术粗糙,只是为了达到一时的目的。我是第一个利用无菌外科手术来研究这个问题的人,对生长规律有非常科学的理解。但是可以想象,这种事一定有人已经偷偷实践过,比如分割暹罗双胞胎注34,以及异端审判注35——审判里这样做,毫无疑问是为了让酷刑更富艺术感,但肯定也有一些审判员会对其中的医学知识感到好奇。”

“然后你就把造出来的生物丢到那些小屋里去?”我说。

“是的。你看见的那些生物,是经过精雕细琢的动物。我的一生都倾注给了这项事业,研究如何重塑生物。我已经研究了数年,一路摸索,一路增长新知。我注意到,你看起来很害怕,但我告诉你的,并非我凭空创造。这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实地解剖学中一个显而易见的课题,可是没人有足够的胆识去碰。我不仅能改变动物的外形,还可以使它的生理构造、体内的化学机制发生永久的变化——就像是用活体或灭活后的疫苗来接种,我相信你一定熟悉这个。类似的手术还有输血——我的研究确实也是从这个课题开始的。这些例子你都清楚。相比之下你可能不那么了解但有更多实例的,是中世纪的行医者创造的畸形秀演员,比如侏儒和跛足的乞丐。如今年轻的江湖艺人或者柔术演员,在小时候被改造过身体,这些过程依旧保留着中世纪医术的影子。维克多·雨果在《笑面人》里写过这些人。注33说到这里,我的意思应该已经很明白了。你现在知道,将一只动物的某个部位的身体组织移植到另一个部位,或者甚至移植到另一只动物身上,改变动物身体的化学反应和生长方式、改造肢体的关节,使它们最精微的构造发生变化,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它们自己去的。我一看到它们的兽性显露出来,就把它们赶出去,它们自己游荡到那边去。它们都害怕这座房子,怕我。那里的生物在拙劣地模仿着人类。蒙哥马利很清楚,因为他会插手一些它们的事。他训练了一两只来当我们的仆人。他这样做心里有些愧意,但我相信,他是有些喜欢其中几只的。但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它们只会使我感到厌恶,给我失败感。我对它们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猜它们会遵循肯纳卡传教士提出来的规矩,滑稽地模仿理性的生活。真是可怜!有一个东西,它们叫作‘法’。唱颂歌,‘尔等’什么什么的。它们给自己筑窝,采集果实,摘草叶,甚至结婚。但我能看穿一切,看穿它们的灵魂。我只能看见野兽的灵魂,终将死去的野兽,看见它们的愤怒,它们生存和自我满足的欲望。不过它们和其他生物一样,很古怪,很复杂。它们心里有一股往上冲的劲,部分是虚荣心,部分是无处施用的性欲和好奇。只是模仿我罢了。我对这只美洲狮倒是抱有一些希望。我在它的头部和脑部下了很多功夫——现在,”他说道,一边站起来,隔了很久才又开口——这间隙我们都各自思考了一番,“你觉得如何?你还怕我吗?”

“量产的怪物!”我说,“你是想告诉我——”

我看着他,只看到一个脸色苍白、头发灰白的男人,以及一双平静的眼睛。坚定的平和与挺拔的体格使他显得沉静,几乎成了一种美感。要是没有这份沉静,他足以称得上是一个慈祥的老绅士,放在其他一百个老绅士里,也绝对看不出来任何异样。我打了个哆嗦。作为对他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我把两只手里的枪都递给了他。

“时机还没到。”他一边说,一边朝我摇了摇手,“我才刚起步。这些都是很小的改变。手术能实现的,不止这些。有拼装,也有分割和改动。你或许听说过鼻子受伤时的一种常见的手术方法:从前额切一块皮肤,放到鼻子上,让鼻子愈合。这其实是一种移植,在动物身体上移动固有器官的位置。从另一个动物的身体上切下某个部分,马上拿来移植,也是有可能的,例如牙齿。通过移植皮肤和骨头来加速愈合,都有先例——医生从其他动物身上剪下几块皮肤,或是从刚死的动物身上取下骨头的碎片,敷在伤口中间。亨特的鸡距——你或许听说过——在公牛的脖子上长得很好。注31阿尔及利亚轻步兵量产的怪物‘犀牛鼠’,把老鼠的尾巴尖转接到了老鼠的嘴上,让它在新的位置愈合。注32

“留着吧。”他说,说完便打了个哈欠。他站起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露出微笑。“你也忙活了两天了,”他说,“我建议你睡一会儿。我很高兴把一切都说明白了。晚安。”他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从里屋的门走了出去。

“当然,”我说,“但是你的这些丑恶的生物——”

我赶紧把通往院子的门锁上,又坐了下来。我久久地坐着,心情像凝滞了一般。无论是情感、心理还是身体,都实在疲倦。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便无法思考。黑色的窗口像一双眼睛凝视着我。最后,我费力地把灯熄灭,躺到吊床里去,很快便睡着了。

“你先别想一个精通活体解剖的人能对活生生的动物做些什么。”莫罗说,“就我自己而言,我很奇怪为什么我在这里做的事情,以前竟然没有人做过。当然啦,有费一些小小的力——截肢、切割舌头、手术切除。你应该知道手术会引发或治疗斜视,对吧?在切除手术里,就有各种继发性的变化,比如色素的失调、情感的改变、脂肪组织分泌的变化。我相信你听过这些?”

注31. 指苏格兰医生约翰·亨特(John Hunter, 1728-1793)做的移植手术。鸡距指雄鸡的后趾。

我看见的生物不是人,从来都不是。它们是动物,被赋予了人类特征的动物,是成功的活体解剖案例。

注32. 阿尔及利亚轻步兵指19世纪上半叶法国殖民时期阿尔及利亚的轻步兵,效力于法国军队。“犀牛鼠”应指移植后的老鼠形似犀牛,但这一案例难以考证,或为虚构,或为莫罗有意杜撰。

就这样,他开始解释他的研究,一开始语气非常不耐烦,后来缓和了一点。他说话很直接,也很容易让人信服,语调间或有些讽刺。听了一会儿,我便为我们的敌对感到羞愧,脸上发烫。

注33. 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1802-1885)在发表于1869年的小说《笑面人》(L’homme qui rit)中写道,人贩子通过手术改造了男孩的容貌,使他成了永远微笑的小丑。

“省省吧,”莫罗说,“至少别再怕得跟小孩似的。蒙哥马利以前也是这样。你现在承认那是美洲狮了,那么就请你安静,让我一次讲完我的生理学课。”

注34. 暹罗双胞胎(Siamese Twins),指1811年在暹罗(今泰国)诞生的一对连体男婴,但当时的医学技术无法将两人分离,于是两人一起生活了。“暹罗双胞胎”也成了连体婴儿的代名词。

“是美洲狮,”我说,“还活着,但已经遍体鳞伤,残缺不全——真希望我再也见不到活物的皮肉。所有令人厌恶的——”

注35. 异端审判(Inquisition),指天主教会设立宗教裁判所,对认为是异端的人进行监禁、施刑和处决,从中世纪开始出现。

“你现在承认,那个你先前认为被活体解剖的人,其实是美洲狮吧?”莫罗说。这之前,他让我进里屋,去看了那个恐怖的场景,好亲眼确认那不是人。

注36. 狂喜(ecstasy),指基督教的一种宗教体验,信徒丧失外部意识,进入一种极度愉悦的状态。天堂女神(houri)指伊斯兰教中,虔诚的男性教徒进入天堂后,真主赐予其的处女。

他坐在我的躺椅上,白皙、灵巧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烧了一半的雪茄。摇曳的灯光投在他的白发上。他凝望着小窗外的星光。我坐得离他尽可能地远,中间隔了一张桌子,双手还握着手枪。蒙哥马利不在场。我不想和他们两个人同时待在这样的小房间里。

注37. 此处莫罗将用于研究的动物比作化学药剂,每一次化学实验结束,药剂都滴落到容器中。莫罗并不关心研究出来的东西,只在乎研究本身。

“现在,普伦迪克,我来解释一下。”我们一用餐完毕,莫罗博士便开口说道,“我必须坦白,你是我招待过的最自以为是的客人。我警告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迁就你。下次你再拿自杀来威胁我做任何事,我不会再妥协——即便我会有更多麻烦。”

注38. 肯纳卡人(Kanakas),夏威夷的原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