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和家族中的女人一一吻别，把强壮的手搭在了男人的肩上。
呼吸明显变得困难起来。这时，塔托斯·莫斯站了起来，说道：“让我们相互告别吧。巴尔苏姆伟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明天的太阳将会照在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上。这个永远在宇宙中转动的星球将是一片连记忆都不复存在的死寂，一切都结束了。”
当我悲痛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时，我看到了德娅·多丽丝。她的头垂在胸前。
在德娅·多丽丝的要求下，我们将宫殿顶上那个小小的孵化室搬到了花园。她坐在那里，满眼渴望地紧盯着这个未知的生命。现在，她再也不能看到他出世的样子了。
她看上去已经死了。我大叫着扑了过去，双手把她抱起。
德娅·多丽丝和我以及其他王室成员聚集在皇宫内院一个下陷的花园里。在死亡的恐怖阴影下，我们都变得沉默寡言。即使需要，也是用低沉的声音交谈。就连乌拉也觉察到了大难临头，紧挨在德娅·多丽丝和我的身旁，悲声呜咽着。
她睁开了双眼，凝望着我的眼睛。
到了中午，许多体质较弱的人开始撑不住了。一小时中便有成千的巴尔苏姆人休克，等待他们的将是窒息而死。
“吻我，约翰·卡特，”她轻声说道，“我爱你！我爱你！这种充满爱和欢乐的生活我们才刚刚开始，就要被如此残酷地拆散。”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大气供应并没有出现大的变化。但到了第三天的早晨，站在屋顶这样的高度就会感到呼吸困难。人们拥挤在哈利安的大道上和广场上。所有的商业都已停止运转。大多数人能无畏地面对这个不可改变的命运，但为此默默悲哀的男女也随处可见。
我紧紧地吻着她可爱的双唇。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和权威在我胸中燃起，这是一种古老的情感。弗吉尼亚好战的热血在我的血脉中沸腾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得非常愉快，约翰·卡特，”她说，“不管我们面临怎样的灾难，我都心存感激，因为它让我们死在了一起。”
“不会的，我的公主，”我喊道，“一定，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为了你的爱，约翰·卡特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马革裹尸九死一生。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说话间，脑海中闪现出那九个早已被遗忘的音符。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我突然意识到了它们的含义——它们正是开启大气工厂的三扇大门的钥匙！
回到宫殿后，我发现消息早已传到了德娅·多丽丝的耳中。所以，我把刚才听到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她。
我双手紧紧地将正在死去的爱人抱在怀里，突然转向塔托斯·莫斯大声说道，“飞船，国王！快！把你最快的飞船调到皇宫顶部，我还能挽救巴尔苏姆。”
整个大厅响起了一片回应的欢呼。为了减轻人们的恐惧，我们将悲哀深埋心底，向他们表现出强颜的欢笑。
不容多问，他立刻派一个卫兵奔向最近的机库。尽管屋顶的空气几近于无，但他们还是设法发动了一架巴尔苏姆目前所能制造的最快的单人侦察机。
整个议会一片寂静。几分钟后，一个年轻的贵族站了起来，抽出剑鞘中的长剑伸手高举空中，对塔托斯·莫斯说：“哈利安人已为巴尔苏姆显示了一个红色人种的民族应该怎样活着，这是他们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事情，现在机会来了，我们要让人们看看应该怎样去死。让我们继续履行我们的职责，就如同我们还有一千年可以好好活的时间那样。”
我吻了德娅·多丽丝十几次，并且命令要跟我走的乌拉留下守护她。
“先生们，”他最后说道，“我们至多还有三天可活。”
之后，我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和力量跳上了皇宫高高的围墙，没多久，就驾机飞向承载着所有巴尔苏姆希望的地方。
“我只需告诉你们这对巴尔苏姆意味着什么。打穿那些厚实的墙壁需要花几个月的时间，实际上，早有人在做了。如果输送工厂的引擎能像几百年来那样运转正常的话，是不用担忧的。但最坏的事发生了。仪表显示，引擎已停止了运转，巴尔苏姆所有地区的气压都急剧下降了。”
我必须飞得很低才能得到足够呼吸的空气。在穿越一个古老的海底时，为了取得一条最短的路线，我只能将飞机保持在离地只有几英尺的高度。
“其他国家的大使要求我们着手处理此事，尽快向工厂派遣助理守卫。一天来我们已派出近千架巡逻舰去搜寻那个守卫。就在刚才，其中的一艘带着他的尸体回来了。在守卫房下面的地窖里，他们找到了被刺客残忍肢解了的尸体。
要想完成从死亡手中争夺时间的使命，我只能以可怕的速度低空飞行着，眼前不断浮现出德娅·多丽丝的容颜。离开皇宫花园时，我回头看了她最后的一眼，我看到她踉跄地倒在那个小小的孵化室旁。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大气供应得不到补充，那么她将再也不会从这次昏迷中醒来。因此除了飞机上的发动机和罗盘，我不顾一切将机身上饰物在内的其他东西扔出机舱。
“今早，”他说，“巴尔苏姆的一些政府得到消息说，大气工厂的守卫已有两天没有发出无线电报告了。许多国家的首府向他发出了几乎是不间断的呼叫，但却没有收到任何答复。
我俯卧在甲板上，一手把握方向舵，另一手将速度杆推到最后一挡。飞船流星般划破即将死亡的星球上稀薄的空气，向前飞去。
塔托斯·莫斯正在升起的王座平台上神色严峻地来回踱着步子。当所有的议员就座后，他便转过身来。
暮色降临的前一小时，我看到了大气工厂那些巨大的墙壁。伴随着一声巨响，我跳到了那扇阻挡着火星人生命之光的小门前的地面。门边，一大群人正艰难地凿着墙壁，然而，他们连燧石般坚硬的表面都未能划破。大部分都已昏倒在那里，就连空气也不能再使他们苏醒过来了。
在这只飞船到达皇宫十分钟后，我被召进了议院。我看到里面已坐满了议员。
这里的情况看起来比哈利安更糟。我呼吸困难，破墙者中还有几位依然清醒。
它一边迫切地发出信号显示自己是国王特快信使的身份，一边不耐烦地盘旋，等待迟来的巡逻艇为自己进入宫殿停泊地提供导航。
我对其中的一位说话了。
远处，一艘飞船闪着耀眼的白光向我们这里飞来，但当时我们对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并没有太在意。它闪电般向哈利安城飞驰而来，非同寻常的速度昭示着它所担负的是一项特殊使命。
“如果我能打开大门，有没有人能发动引擎？”我问道。
我记忆中最后那个夜晚仍是那样的清晰。就在这天晚上，我们坐在那里，低声地追忆着将我们的生命紧紧联结在一起的那段不可思议的罗曼史，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更大快乐、使我们的梦想成为现实的那个奇迹。
“我能，如果你很快将门打开的话，”他回答说，“我只能再坚持一小会儿。但是这样没用，他们俩都已死了。巴尔苏姆没有人知道这些坏透了的锁的秘密。三天来，恐惧得快要发疯的人们涌到这个门前，想解开这个秘密，却都是白费力气。”
在我们的宫殿的顶层上的一个黄金孵化室中，存放着一个雪白的蛋。近五年来，国王卫队的十名士兵无时无刻不在守卫着它。在那精美外壳即将破裂的日子里，只要我在城中，每天都要牵着德娅·多丽丝的手站在这个小小的神龛前，打算着将来。
没时间多说了，我已非常虚弱，甚至难以控制我的思维。我双膝疲软地跪倒在地，用尽最后的力量向着面前这个可怕的门猛然发出那九个思维谐波。火星人匍匐在我的身边，两眼直直地盯着前面的门。我们在一片死寂中等待着结果。
我以塔托斯·莫斯王室驸马的身份在哈利安的议会和军队中服役了九年。九年来，人民不断地将各种各样的荣誉授予我，对于公主，我无与伦比的德娅·多丽丝，他们没有一天不以新的行动来表达对她的热爱。
慢慢地，这扇巨大的房门在我们面前退开了。我想起身向前，但我已经太虚弱了。
三个星期后，莫斯·卡杰克和他的官员又乘坐一只飞船将塔斯·塔卡斯和索拉从萨克接回了哈利安，邀请他们参加德娅·多丽丝和约翰·卡特的结婚庆典。
“赶紧进去，”我向周围的同伴喊道，“如果你们到达输送室，就打开所有的输送泵。这是唯一能让巴尔苏姆迎来明天的机会！”
索拉也随塔斯·塔卡斯回去了。她的父亲已向所有的首领们宣布了他们的父女关系。
我跪在原地，打开了第二道、第三道门。当我看到承载着巴尔苏姆希望的人手脚并用地爬过最后一道门时，我失去了知觉，一头栽倒在地。
十天来，萨克各部落和他们的士官受到了哈利安人的热情款待。然后，他们满载着贵重的礼物，在莫斯·卡杰克带领的一万士兵的护送下回国。哈利安姐妹城的首领则带着一群贵族一直将他们送回了萨克，此举进一步巩固和加强了他们之间的和平和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