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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冠军和首领

有那么一瞬我认为塔斯·塔卡斯会杀死他,认为罗库斯·普多梅尔的表情预示着他不会对那个动手禽兽产生好感,但这想法转瞬即逝。火星人的旧传统重新占据了上风,他们微笑了。奇怪的是那笑声不大,或许,按照绿色火星人的幽默标准,那禽兽的行为不过只是让人开心的笑话。

他口中将要说出的话是过去从未有人说过的,但此时,一位年轻的战士显然察觉了那些老年人的想法。于是他跳下讲台的阶梯,重重地给了那柔弱的女俘一记耳光,将她打倒在地,同时一脚踩住她,转向正在开会的委员们,口中发出一阵恐怖的狞笑。

虽然在描写那禽兽殴打女俘这一事件上,我花费了一些笔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袖手旁观。我觉得我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当我看到那个攻击对准着那张挂着恳求表情仰视众人的动人脸庞时,我正要屈膝跃起;而当击打的手臂落下前,我已经越过了大厅中央。

我见到塔斯·塔卡斯起身发言,脸上带着我从未在绿色火星战士的脸上见到过的神情,这说明他内心正在进行着与传统和古老习俗的激烈对抗。当他开口时,狰狞的面孔展现出短暂的慈祥和蔼的神色。

他恐怖的笑声刚落,我便跃到他面前。那禽兽身高十二英尺并且全副武装,但我觉得自己怒发冲冠时的力量可以杀掉在场所有的人。我向上跃起,在他听到我的警告转向这边时,我便击中了他的面部。我们抽出短剑。而我再次跳起来逼近他,用一条腿钩住他的枪托,左手捉住他的一只长长的獠牙,右拳不断捶击他巨大的胸膛。

少女停下话后,罗库斯·普多梅尔和他的战士们注目她很久。他们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但我猜他们应该有所触动,若他们中某个地位崇高的首领能打破旧的习俗,那么此刻将标志着一个伟大的火星新时代的到来。

因为距离太近,他既不能很好地舞动短剑,也没法抽出他的手枪。因为在私人决斗中,火星人的习俗是只用他人攻击你的同样武器来进行反击,但他却想要破例抽出手枪。而此时他一筹莫展,只好发疯似地试图把我从身上甩下来。尽管身体壮硕,但他却不比我更强壮。没多久,他就倒在了地板的血泊里。

“我们可以团结起来做更多的事情来重生我们正在死亡的星球。最伟大强力的红人国王的孙女已经向你们发出邀请。你们是否答应?”

德娅·多丽丝一只手撑着自己站起身,睁大双眼注视着眼前这场搏杀。

“嘿,你们为什么不学会跟人和睦相处呢?难道你们从远古时代到最后的灭亡就一直过着比野兽略高一些的生活么?这些不会说话的牲口是供你们驱使的。你们的民族没有文字、艺术、家庭、爱情,你们是可怕的社会思想永远的牺牲品。公有所有的东西,甚至你们的妇女和孩子,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你们最终将一无所有。除了自己之外,你们仇恨一切种族。回到我们祖先共同的生活方式吧,回归仁慈和友爱吧。道路会让你们通行的,你们会发现红色人中会向你们伸出援助之手的。

我站起来双手将她抱起,放到房间靠边的一只凳子上。

“我们执行的是和平使命,正如我们飞船和旗帜的颜色所表示的,”她继续说道,“因此我们对战争毫无防备。我们为了你们的利益,同样也为了我们的利益而工作。你们应该十分清楚,若没有我们的劳动,没有我们的科学成果,那火星上就没有足够的空气和水来维持火星人的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已经把空气和水的供应保持在一个稳定水平。尽管受到你们这些绿色火星人野蛮而无知的干扰,可我们依然还是这么做了。

在场的火星人没有进行打扰。我从斗篷上撕下一条绸缎,为她止住鼻孔里流出来的鲜血。

“这个探险队是个纯粹的学术研究团体,由哈利安的国王——我的祖父派出,目的是重新绘制气流图并从事大气密度的测量。”那个漂亮的女俘低回婉转地回答。

这方法立竿见影,伤势不过只是普通的流鼻血而已。能说话时,她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仰面望着我的双眼问道:

“那你们这次探险的目的是什么?”元首追问。

“为什么救我?在我面临危险的第一个钟头里友好地认识我却拒绝我的求救的人啊!你为何现在却为了我冒死杀掉自己的一个同伴。我不能理解你如此奇怪的举动。虽然你有着同我族人一样的外貌,但肤色却比白猿稍黑,而且你站在绿色火星人一边。请告诉我,你是火星人么?或者你是比火星人更高级的生物?”

“德娅·多丽丝,哈利安的莫斯·卡杰克之女。”

“我的经历是个奇怪的故事,”我回答说,“说来话长,连我自己都怀疑它的真实性,更不敢奢望别人会相信。现在不便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是朋友就够了。在俘虏我们的人许可的范围内,我可以做你的护卫和随从。”

“你的名字?”罗库斯·普多梅尔问那女俘。

“你也是一个俘虏?但你为何会有萨克人首领的武器和徽章?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祖国在哪里呢?”

另外一名女性则显得稍微温和而冷漠一些。如果由她一个人看管女俘,那么整个晚上那名女俘便会受到漠视而不会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

“德娅·多丽丝,你猜得没错,我也是俘虏。约翰·卡特,我的名字,故乡在地球上美国的弗吉尼亚州。至于为什么允许我佩带武器,这点我毫无所知,而且我也不知道我佩戴的是首领的徽章。”

审判委员会的成员们蹲在讲台的阶梯上,而那个女俘和她的两名看守则站在他们下面。其中一名便是萨克佳。她用至为严厉而残忍的态度对待那名女俘。抓住她时,萨克佳的指甲已经刺进了那个女孩的肉里,或者用最残酷的手段扭曲那女孩的手臂。当需要将她带到另一处时,她就粗暴地拉拽那女孩,或者将她推倒在面前。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她九百年来的积怨,这是她不知多少代的先祖所产生和遗传下来的残忍情感。

我们的谈话在这时被一个战士打断。这名武士把被我杀掉的对手的武器、装备和饰品作为战利品送到我面前。我忽然知道了她那个问题的答案,困惑也在刹那间消散。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在觐见大厅的初次决斗中就击毙了当时的对手。

那个俘虏所产生的魅力,让我想要驻足观看审判的结果。没等多久,罗库斯·普多梅尔和其他首领们就走进大厦,同时示意看守者们和俘虏一同跟在后面走进大厅。我意识到我是多少受到一些优待的人,同时我曾请求索拉为我保密,所以也能够确信那些战士对我已经精通他们语言一事并不知情。我请求保密的理由是,在我未完全掌握火星语时,并不愿意勉强同火星人交谈。——所以我也趁此机会进入大厅,旁观事情的发展。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对我表现出这种态度的原因,我也已经很清楚了。如果猜得没错,我已经可说是功成名就了。当时,我作为决斗的胜利者被授予荣誉,并且获得了击毙者的服饰和地位,实话说,已经是一个火星人首领。那个人的身份让我获得很多的自由以及他们在觐见大厅里的容忍。

如果一个绿色火星女性想要表达她的厌恶或者轻视,那么她多半会选择挥剑直刺或者扣动扳机的方式。不过由于她们缺乏情感,要让她们表现出这种情感需要更为严重的伤害。但我要多说一句,索拉是个例外,我从未看到她做出任何野蛮和残忍的举动,或者丧失一贯的仁爱和善良。的确,就像她的火星同伴所说,她是个具有返祖现象的火星人,这是一种对博爱情感的回归。

转身接受那个死去战士的东西时,我看到塔斯·塔卡斯和其他几位向我走来,前者用好奇的眼神望着我道:

到达广场时,我第三次见到了那个被俘的少女。她和她的看守站在觐见大厅的入口前。当我走近她时,她傲慢地瞥了我一眼,随即转身背对着我。这个动作展露了地球上的女人也有的气质,虽然有些伤到我的自尊,但也用同类的感情温暖了我的心。知道火星上除自己外还有这样一个人有着人类文明的本能,即便表现得如此隐忍和痛苦,却也让我十分开心。

“就在几天前,我们还认为你是个又聋又哑的人,可现在你已经可以流利地使用巴尔苏姆语了。约翰·卡特,你从哪里学会的?”

这次出行让我对乌拉有了更多的了解,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塔斯·塔卡斯就是靠它来牵制我的。但我现在知道,虽然理论上我是个俘虏,但实际上却是自由的。不过,万一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那么一定会导致我的自由受到限制,乌拉也会被处死。所以在乌拉的变节没有被它的前任主人发现之前,我要赶紧回到城市的边界。

“塔斯·塔卡斯,这完全要感谢你,”我回答道,“是你为我提供了一位有着非凡才能的女教师,我得谢谢索拉对我学习的帮助。”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存在谁是主人的疑惑了,乌拉已经是我忠诚的跟班,而我才是它毋庸置疑的唯一的主人。我只花了一点时间就走到群山脚下,没有发现任何有趣的东西。无数色彩斑斓、形状怪异的野花点缀着山谷。翻过第一座山顶,我看到还有好多山脉一直延伸向北部,后面的山要更高一些,这样一直层叠到后面相当高大的群山。尽管火星上只有少数几座山峰高度超过四千英尺,但山的大小是相对的。

“她做得很好!”塔卡斯回答,“但你在其他方面的教育还有待提高。如果你没有杀死两个首领中的任何一个——这二人的盔甲已经穿在了你的身上,他们的徽章也由你佩戴了,你知道你的冲动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后果么?”

我静下心来摸了摸这老家伙的头和背,跟它絮叨了几分钟,然后命令它跟着我起身向那山峦走去。

“我猜,如果我没杀掉那个人,他就会杀了我。”我微笑着回答。

我的笑容吓着了乌拉,它不敢再做滑稽的动作,可怜兮兮地爬过来,把它难看的大脑袋搭在我的膝头。于是我想起了火星上笑容意味着——折磨、痛苦和死亡。

“不,你错了。只有在确实无法自卫的情况下,火星战士才会杀死俘虏,我们喜欢出于其他各种目的拯救俘虏。”

它躺在地上在我脚边打滚,然后又跳起来扑到我身上,用庞大的身躯把我滚压在地上,在我身边扭动身体,就像只淘气的小狗露出背来等待主人的抚摸一样。这幅好玩的景象让我不禁捧腹大笑起来,到火星以后第一次这么开心!这笑容留在我脸上好多天,事实上自从鲍威尔离开营地的那天早上,我就再没这样笑过。当时是因为他的马好久都没人骑,鲍威尔一上马,那匹马便突然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让他掉进了一盆豆子中!

“但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一件事,”他接着说道,“如果塔尔·哈贾斯能赏识你那过人的勇猛和武艺,认为你有效忠他的资格,他就会吸收你加入这个部落,成为一个真正的萨克人。但这要等到我们到达塔尔·哈贾斯的指挥部,罗库斯·普多梅尔才会愿意把你为自己赢得的尊敬赐予你,我们也将把你看做萨克人的首领。但你必须谨记,每个提拔你的首领都有责任把你平安交到我们勇猛强大的统治者手中。我说完了。”

逼近城市的边界时,乌拉果然焦急地跑到我面前,用它的身体挡住我的路,脸上挂着恳求而非凶猛的表情——它既没有露出它尖锐的獠牙,也没有发出可怕的警告声。我相信,如果我向这只大狗求助的话,它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把它当做宠物一般爱抚,我坐在地上,双臂环抱着它那粗大的脖颈,轻轻拍打,好言相劝,就像对待家里的猎犬那样,用刚学会的火星语安抚它。对于我的爱抚,乌拉的表现着实令人吃惊。它尽量张开大嘴,露出上颚的那排獠牙,皱起鼻子和上唇,直到那双大大的眼睛被肉褶子全部盖住。若你曾经见过大型牧羊犬的微笑,那你应该就能想象出乌拉现在奇怪的笑容。

“塔斯·塔卡斯,我听从你的建议。”我答道。“如你所知,我不是巴尔苏姆人,我们的习俗不同,我将来的处事方式只能像我过去那样,但按照我们自己民族的处事标准凭良心办事。如果你不干涉我,我会安分地生活,但如果你要干预,那我就会让每一个巴尔苏姆人尊重我在你们当中作为一个外来者的权利,或者承担可能发生的任何后果。我们必须明白一件事,不管你对那个不幸的少女意下如何,不管是谁,如果要伤害或侮辱她,那都要考虑对我有个详细的交代。我知道你们轻视所有宽容和仁慈的情感,但我不会。并且我会告诉你们最勇猛的战士,这些情感跟战斗力并不冲突。”

我循着一条新的街道路线来进行探索,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这个城市的边界。我的前方是一群有着狭长诱人深谷的低矮山峦。我很想去那进行探险,像我的先祖那样,爬上那些隔断我视线的小山巅峰来俯瞰山那一面的风景。同时我也想借此来考验一下乌拉,我相信这只动物是爱我的。我已经在它身上找到了比火星上的其他生物(人或兽)更多的情感,我觉得它对我的两次救命之恩心怀感激,而报恩要远比它履行那残酷的主人赋予的责任更加重要。

我一般不喜欢长篇大论,过去也从不夸夸其谈,但我已经找到能够打动绿色火星人内心的那个基调。我成功了,因为这些言论显然深深触动了他们。此后,他们对我的态度也更加尊敬。

“我想它宁愿驮回你的尸体。”索拉补充道。

塔斯·塔卡斯自己似乎也对我的回答比较满意,但他对此的唯一评论或多或少让人感到高深莫测——“我觉得我了解萨克之王塔尔·哈贾斯。”

第二天一早我便起床了。索拉跟我说,只要我不离开这个城市,便可以随处走动,但随之又警告我,这座废弃的城市中还存在着我那天遇到的白猿,所以不要手无寸铁地四处闲逛。当说到不允许我走出城市的边缘时,索拉解释说,一旦我要跨出边界,乌拉一定会阻止我。她迫切地提醒我,一旦我离禁区太近而无视它的警告,它就会凶性毕露。乌拉天性如此,一旦我触及它的底线,它便要把我带回城市,不管是死是活。

然后我把精力转到德娅·多丽丝,搀扶她站起身,接着一同转身步向门口——丝毫没有顾及那些在附近监视她的恶妇以及那些首领们质疑的目光。难道我现在不是一个首领么?那么我必然要承担起一个首领的责任。他们没有阻拦,于是哈利安的公主德娅·多丽丝和弗吉尼亚的绅士约翰·卡特就这样安静地从巴尔苏姆的萨克族元首罗库斯·普多梅尔的觐见大厅里走了出去,后面跟着忠实的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