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巴比康肯定地答道，“只是一个老得更快的世界，它形成和衰退的速度都比地球快。月球内部的组织力量比地球强得多。月球现在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地表就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月球和地球最初呈气态，在几种不同力量的影响下，由气态转化为液态，最后变为固态。但当我们的星球还是气态或液态的时候，月球已经在冷却作用下变成固态，成为适宜居住的星球。”
“这么说月球是一个比地球还要古老的世界啦？”米歇尔问道。
“我同意。”尼切尔说道。
“我的朋友们，”巴比康答道，“对于我们的卫星以前是否曾经有生命存在，早在我们这次旅行之前，我就已经有自己的看法了。而我们亲自进行的观测恰恰证明了我的观点。我认为，甚至可以肯定，月球上曾经居住过和我们结构相似的人类，而且产生过在解剖学上和地球动物相似的动物，但是它们已经消失了，永远地灭绝了！”
“那个时候，”巴比康继续说道，“月球周围有大气层环绕。大气层能够吸收水分，阻止水分蒸发。在空气、水、光和来自太阳和月球内部热量的共同作用下，植物在等待着迎接它的大陆上生了根，可以肯定，生命就出现在这个时期，因为自然界不会白白耗费力气，一个如此精妙的适宜居住的世界，不会没有生命出现。”
“请巴比康公民发言。”米歇尔·阿尔当说道。
“但是，”尼切尔答道，“月球运转所导致的很多现象会阻止动植物的生长。比如说长达三百五十四个小时的白天和黑夜。”
“现在，”尼切尔说道，“我们来讨论第二个问题，同时也是第一个问题的必要补充。我向尊敬的委员会提问：如果月球现在没有生命存在，那么曾经有过吗？”
“在地球的两极，”米歇尔说道，“昼夜长达六个月。”
巴比康主席在他的笔记本上对于12月6日的这场会议做了记录，并记下了会议的结论。
“这个论据毫无价值，地球两极没有生命存在。”
“那么，”米歇尔·阿尔当继续说道，“科学委员会在大炮俱乐部的炮弹中举行会议，在对于新近所观察到的事实进行论证后，对于月球目前的可居住性问题一致通过，现在结论如下：不，月球不适宜人类居住。”
“请注意，我的朋友们，”巴比康又说道，“虽然现在，月球漫长的白天和黑夜所产生的温差让机体无法承受，但是过去月球并不是这样的。大气层是月球流动的外衣。蒸汽以云的形态储存在大气里。这层天然的屏障削弱了阳光的炙热，阻挡了黑夜热量的辐射。光跟热一样可以在空气里扩散。所以，几种影响可以保持平衡。而现在，大气层基本上已经完全消失了，平衡也就没有了。我再说下去，你们一定会更惊讶……”
“是的。”尼切尔回答说。
“继续说吧。”米歇尔·阿尔当说道。
“那么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了。”米歇尔说道。
“我认为在那个时候，也就是月球上有生命存在时，白天和黑夜没有三百五十四个小时。”
“的确，”巴比康答道，“这对我们毫无意义。”
“为什么？”尼切尔惊讶地问道。
“那还不如说是没有生命的生物。”米歇尔说道。
“因为很有可能，那个时候月球自转和公转的时间并不相等，只有在两者相等的时候，月球任何一点会连续十五天接受阳光的照射。”
“那么，我尊敬的伙伴，我的回答将是：我们在最多五百米的高空观察月球大陆，却没发现月表有任何东西在移动。无论何种‘人类’，都会去占有，会有各种建筑，甚至是废墟。然而，我们看到了什么？到处都是大自然的地质杰作，没有丝毫人类的迹象。如果月球上存在某种动物的话，也许它们会藏在我们无法看到的深不可测的洞穴里。但对此我不敢苟同，因为如果是这样，它们也该在稀薄的大气层笼罩的平原留下走过的痕迹。但是我们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见过它们的踪迹。只有一个假设，月球上存在一种从不运动的生物。”
“我同意，可是为什么月球现在自转和公转的时间相等，那个时候却不相等呢？”尼切尔问道。
“毫无疑问。”尼切尔答道。
“因为相不相等是由地球引力决定的。然而，当地球还处于液体状态时，谁敢说它的引力就大到足以改变月球的运转呢？”
“这个问题就更难回答了。”巴比康说道，“但我试着来回答它，尼切尔，我先问问你，你说是不是无论物种是何种结构，‘运动’都是生命的必然结果？”
“总之，”尼切尔说道，“谁又能说月球一直都是地球的卫星呢？”
“你说得对，”尼切尔答道，“但是月球适不适宜与我们结构不同的物种生存呢？”
“谁又能说月球不是在地球出现以前就早已存在了呢？”米歇尔·阿尔当大声说道。
“我呢，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巴比康说道，“从月球现在的情况来看，大气层稀薄，大部分海洋干涸，没有充足的水源，植物的生存受到限制，冷热过渡突然，长达三百五十四个小时的白天和黑夜，所以我觉得月球不适宜居住，也不利于动物的发展，不足以满足我们理解范围内的生存的需要。”
当想像的骏马在无边假设的旷野里任意驰骋的时候，巴比康拉住了缰绳。他说道：
“说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米歇尔说道。
“这些高深的思辨是真正难以解决的难题。我们不能陷在里面。我们只是假设地球最初的引力还不够大，月球自转和公转的时间就不相等，那么月球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就跟地球一样。况且，就算不是这样，生命的存在也是可能的。”
“好，那我们就先来解决月球的可居住性问题。”尼切尔答道。
“那月球上的人类已经消失了吗？”米歇尔·阿尔当问道。
“好的，”巴比康继续说道，“双重的问题需要双重的答案。月球可居住吗？月球上曾有生命存在吗？”
“是的，”巴比康答道，“大概在生存了几千个世纪以后，人类消失了。慢慢地，大气层越来越稀薄，月球变得不再适宜居住，在冷却作用的影响下，地球有一天也会如此。”
“那你来问！”米歇尔说道。
“冷却作用？”
“我认为我们可以回答，”巴比康说道，“但是在我看来，我们不应该以这种形式提问，我们应该换种问法。”
“是的，”巴比康答道，“随着内部火焰渐渐熄灭，炽热物质渐渐集中，月球的外壳逐渐变冷。慢慢地，这种变化的后果就显现出来：有机物种灭绝了，植物也灭绝了。很快，也许是地球引力倾析了月球大气，大气层变得稀薄；没有了可呼吸的气体，水分也都蒸发光了。变得不再适宜居住的月球就没有了生命的存在。它变成了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正如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样。”
成为月球人！这个想法又把他们带回到月球的可居住性的问题上。经过这么久的观察，三位旅行者找到答案了吗？他们能够得出肯定或否定的结论吗？米歇尔·阿尔当让他的两个朋友就此发表意见，让他们坦率地说出他们的想法，到底月球上有没有人和动物。
“你认为地球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
三位旅行者久久地欣赏着光辉灿烂的蒂霍山，如此美景让人百看不厌。在太阳和月亮的双重照射下，他们的弹舱光芒四射，像是一颗白炽星。他们三个从彻骨的寒冷一下子过渡到极度的炎热，大自然是要训练他们成为月球人吧。
“很有可能。”
“这个内史密斯一点也不笨！”米歇尔答道。
“什么时候？”
“而且这也是一位英国科学家内史密斯的看法，”巴比康补充道，“我认为这足以解释这些环形山的辐射纹现象。”
“当地壳的冷却使得地球不再适宜人类居住的时候。”
“那就算是收缩好了，就当月球得了肠绞痛。”米歇尔·阿尔当答道。
“人们已经计算出我们可怜的星球什么时候开始变冷了吗？”
“啊！彗星！”巴比康大声说道，“总是彗星！我正直的米歇尔，你的解释虽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彗星是不可能的。产生折痕的撞击只能来自月球内部。月球外壳冷却后强烈收缩，便足以产生如此巨大的星状条纹。”
“是的。”
“不一定用手啊，”米歇尔并没有显得局促，他说道，“至于石头嘛，我们可以假设这是颗彗星。”
“你知道结果吗？”
“好！”一个巴比康笑着反驳他道，“是谁的手这么有劲，扔出的石头会造成这么大的撞击？”
“当然知道。”
“当然，”米歇尔继续说道，“可以说这是一种巨大的星状条纹，就好像一颗子弹或者一块石头撞到玻璃上形成的那样。”
“那就说说看，讨厌的科学家，你让我等得不耐烦了。”米歇尔·阿尔当大声说道。
“真的？”巴比康问道。
“好吧，我正直的米歇尔，”巴比康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们已经知道地球每过一个世纪温度会下降多少。根据计算，四十万年之后，地球的平均温度会下降到零度。”
“哎呀！”米歇尔·阿尔当回答说，“我觉得解释这些线条的成因再简单不过了！”
“四十万年！”米歇尔叫道，“啊！我可以放心了！真的，我被吓坏了。听你的口气，我还以为我们只有五万年好活呢？”
“因为这些线条都非常有规则，还有，如果把火山物质喷到那么远的地方，需要多大的力量啊，这都无法解释。”
听到他们同伴的担忧，巴比康和尼切尔不禁笑了起来。随之尼切尔又提了一遍刚刚讨论过的第二个问题，以便得出一个结论。
巴比康说了以上几种原因后，又一一将其否定，于是尼切尔问他道：“为什么都不对呢？”
“月球曾有过生命存在吗？”他问道。
无论是在平原上，还是在山岭上，无论地势有多高，都有这些光芒四射的条纹出现，它们的成因是什么呢？所有这些条纹都出自一个共同的中心——蒂霍火山口。好像是它将这些条纹发射出来的。赫歇尔认为条纹之所以发光是因为它们由古熔岩冷却凝结而成，但是他的说法并没有被接受。另一些天文学家认为这些无法解释的线条是某种冰碛石，巨大冰川漂石块，在蒂霍山形成时期被抛射出来而形成。
回答是肯定的，大家一致赞同。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向四面八方伸展的明亮条纹，两边高，中间凹陷进去，一些宽二十公里，另一些宽达五十公里。这些光芒四射的条痕，有的一直延伸到蒂霍山三百法里以外的地方，特别是向东、东北和北面，看上去像是覆盖了半个南半球。其中一条一直延伸到了位于四十度经线的内昂德环形山。还有一条，在“甘露海”上画出一道弧线后，继续向前，一直伸展到比利牛斯山脉，全长四百法里。还有几条向西伸展，在“云海”和“情绪海”上交织成一张闪光的网。
他们讨论的结果虽然在科学界得到了普遍赞同，但所依据的理论未免有些轻率。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炮弹已经迅速地经过了月球赤道，正匀速远离月球。它在八百公里的高空飞过了威廉环形山和四十度纬线，然后越过了右侧位于三十度线上的皮塔屠斯山，并已经飞过了“云海”南端，正往北端飞去。在满月那白晃晃的光芒中，他们隐约地看见几座环形山：布约山，差不多成正方形、中央有一个火山口的普尔巴赫山，然后是阿尔扎切尔山，其中有一座内峰光芒四射，简直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这些辐射纹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地理现象能够勾勒出这样炽热的“长发”？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地困扰在巴比康心头。
最终，炮弹渐行渐远，月球上的线条渐渐模糊，山脉消失在远方，月球这颗神奇，奇异而又奇特的卫星，很快就会变成他们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
这时，炮弹已经越过了蒂霍山的环形壁。巴比康和他的两个朋友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这座著名的环形山向四处发散的明亮条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