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树林中走过去,感觉像身处在大教堂里:同样的寂静,结构中同样的上升感,还有自己内心同样的敬畏之情。
她走近第一棵树干,把双手放在皱巴巴的金红色树皮上。地面覆盖着深及脚踝的棕色落叶。叶子有她的脚那么长,踩在上面软软的,散发着香味。很快,她就被一团蠓虫一样的飞虫、一小群蜂鸟、一只翅膀和她的手掌一样宽的黄蝴蝶,以及多得让人发怵的爬行动物包围了。空气中充满嗡嗡声、喳喳声和刮擦声。
走到这儿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要长,时间已经快接近正午,因为穿透树盖飞泻而下的光束几乎呈垂直状了。玛丽昏昏欲睡,心想在这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那些食草动物为什么不躲到树荫下来呢?
这条石河转了个大弯流向那些树,她顺河而行,走得越近,就越为那些硕大无比的树干感到惊讶,她估计那些树枝足有她以前居住的房子那么宽,高得像——像……她甚至找不出可以比较的对象。
她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原委。
它有可能曾经是某种熔岩流,下面的颜色很深,几乎是全黑的,但表面颜色淡一些,仿佛因为碰撞而被碾薄磨光。它跟玛丽世界里那些铺得很好的路面一样光滑,比起草地当然容易走得多。
她觉得太热,没法再往前走,就在一棵巨树下躺下来休息,头枕着帆布背包打起盹来。
不久她发现自己跨出了草地,来到一条从山坡上看到的那种岩石似的河:又是一个奇迹。
她的眼睛合了二十分钟左右,还没有完全睡着,这时突然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极其响亮的撞击声,把地都震动了。
至于这些吃草的动物呢,它们用温驯漠然的眼睛注视着她,一点儿也不惊慌。她本想再走近一点儿,慢慢看一看它们,但是天越来越热,那些大树的树荫看起来很诱人,反正有的是时间。
然后又是一声。玛丽吓得坐了起来,回过神,看见一码之外有一个圆形的物体,滚过地面,停下来翻倒在一边。
她继续前行,发现自己越来越接近一群她昨晚见过的那种吃草的动物,它们的行动使她感到困惑。它们的大小与鹿或羚羊差不多,颜色也相似,她停下脚步,擦着眼睛以便看得更清楚:它们的腿呈菱形,中间两条,前面一条,尾巴下面一条,所以动起来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很奇怪。玛丽真想查看一下它们的骨架,弄明白整个结构是怎样运作的。
接着,在远一点儿的地方又有一个掉了下来,她看见那个巨大的东西落下来,摔到最近的一棵树根部,滚远了。
如果地球上的每一个植物学家都能够看到她此时所见的一切,他们会多么嫉妒她啊!
一想到这样一个东西可能会掉到自己身上,就足以让她拎起帆布包跑出树林。它们是什么呢?种荚?
草齐膝深,中间生长着像是桧状植物的矮灌木丛,只有她脚踝高,还有像虞美人、金凤花和矢车菊似的花儿,给这张风景画添上了一抹不同的色彩。接着她看到一只大蜜蜂,有她拇指最上面的关节那么大。它飞到一朵蓝色的花上面,把它弄得东倒西歪。不过等它从花蕾中退出来,再次飞到天上时,她才看清那并不是什么昆虫,过了一会儿,它飞过来停在她的手指上,极其轻柔地把长针一样的嘴在她的皮肤上点了点,一发现不是花蜜,就又马上飞走了。它是一只很小的蜂鸟,长着青铜色羽毛的翅膀扇得很快,她都没法看清楚。
她鼓起勇气再仔细向上看了看,然后再一次走到树冠下,看了看落在最近的那一个。她把它拖出树林,然后放在草地上想看个究竟。
她又背起帆布背包,走下山坡来到大草原粗糙茂盛的草丛中,朝四五英里之外最近的那排树走去。
它是浑圆的,直径和她手掌的宽度差不多,中间是原来与树连接在一起的地方,凹进去了一块。它分量不重,却非常坚硬,表面长满坚韧的毛,所以手只能朝一个方向摸过去,另一个方向则不行。她用刀在表面划了划,却连一点儿印子也没留下。
她走上了身后的小山坡,地面渐渐往下斜,然后又升起来,整个世界展现在她眼前:一片辽阔的大草原。现在树木长长的影子在朝向她的这一面,她可以看见一群群鸟儿在树前盘旋,与高耸的绿色树冠相比,它们看上去像一粒粒灰尘。
她的手指好像变得光滑了一些,她闻了闻:除了尘土味,还有一点儿淡淡的芳香。她又看了看那个种荚,在荚果中间有一些亮亮的东西。再摸时,她感觉它滑腻了一些——它在渗出一种油。
她坐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寒噤,在凉飕飕的泉水里洗了洗脸,这才吃了几个无花果干,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玛丽放下它,琢磨着这个世界进化的方式。
醒来时,初升的太阳已经照在脸上,空气凉爽,露水化成一颗颗小珠子落在她的头发和睡袋上。她神清气爽地又躺了几分钟,感觉自己仿佛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人。
如果她对于这些宇宙的猜测是正确的——它们是量子论所预言的多重世界,那么它们中的一些就有可能比其他世界更早地从她自己的世界剥离下来。显然,在这个世界里,进化偏爱了大树和菱形骨架的大动物。
她包在睡袋中靠着岩石吃了一些粗面包和山羊奶酪,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知识是多么狭窄,不懂植物学,不懂地质学,不懂任何种类的生物学——她无知得像个婴儿。
她累极了,而且又饥又渴。不过,她听到附近某个地方有泉水发出让人欣喜的滴答声,她只花了一分钟就找到了它:一股清泉从长满绿苔的裂缝中渗出来,顺着山坡流下去,形成一条细细的小溪。她心怀感激地喝了很久,灌满瓶子,然后让自己放松下来,夜晚正在迅速降临。
接着,她听到一阵低沉的雷鸣般的轰隆声,一开始难以辨别声音来自何方,到后来她才看见一团尘土沿着一条路滚动着,朝这排树,朝她滚过来。它大约在一英里开外的地方,但移动得并不慢,她突然感到害怕起来。
最后,一群群动物在大草原上吃草,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是什么。它们的动作有点古怪,她一时还不能完全弄明白。
她重新跑进树林,在两个大树根之间找到一个窄窄的空间挤了进去,从树根上方朝外看着那团渐渐接近的尘土云。
其次,平原上到处都是玛丽从未见过的极高的树。有一次在加利福尼亚参加一个高能量物理会议对,她抽时间去看了高大的红木树,当时心里还感叹不已。但是不管这些是什么树,它们至少比红木树还高出一半。它们的叶子很茂密,呈深绿色,硕大的树干在浓浓的暮光中呈现出一片金红色。
眼前的场面让她头晕目眩。最开始它看起来像一个摩托车队,接着她以为是一群带轮子的动物。但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动物长着轮子。她没见过,但此刻她的确看见了。
首先,尽管色彩斑斓的短草覆盖着大部分的土地,浅黄色、棕褐色、翠绿色、赭色、黄色,还有金色的草,轻柔地起伏着,在太阳长长的余晖下一览无余,但平原好像纵横交织着一条条岩石似的河,表面泛着暗淡的灰色光芒。
他们一共有十二个左右,个头和那些吃草的动物差不多,但却瘦一些,灰色,头上有角,鼻子像象鼻,短短的。他们也有着同样的菱形骨架,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的前后腿上各长了一个轮子。
无边的金光,无垠的大草原,与她在自己世界所见过的一切都迥然相异。
没有动物是天生有轮子的,她心里坚持这一点,他们是不可能存在的,你需要一个轴和一个与之完全分离的轴承,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不可能——
这儿也是黄昏时分,她坐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下腿脚,不慌不忙地品味着这个奇迹。
然后,当他们在不到五十码的地方停下来时,她突然在二者之间找到了联系,禁不住大笑起来,还夹杂着一两声欢快的咳嗽。
持刀人大约是在美国革命时期打开这个窗口的,可他粗心大意忘了将它关闭,但至少他切割的地方与这边的世界非常相似:也在一块岩面旁边。不过那边的岩石和这边不同,不是石灰岩而是花岗岩,而且当玛丽跨进了那个新世界,她发现自己不是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崖下,而是在一个微微高过地面的矮石堆上,俯瞰着一片辽阔的平原。
那些轮子是种荚。浑圆浑圆的,极硬极轻——太完美了。那些动物把前后腿的爪子钩进荚果中央,用旁边的两条腿推着地面向前移动。她惊叹不已,也有些担心,因为他们的角看上去很锋利,即使隔着这段距离,她也能看出他们眼神里流露出的灵性和好奇。
她带着好奇和激动,走近那一小块空气,因为上次她没时间仔细看那个窗口,她当时不得不尽快离开。她仔仔细细地观察这个窗口,摸摸窗沿,转到后面,看看为什么从另一边看不见,还比较着这个和上次那个有什么不同,感觉她的心因为这奇妙的景象而兴奋得几乎要炸开来。
他们在找她。
它就像森德兰大道上的那个窗口,只是因为有阳光,她才能看见它:要是太阳再高一点儿的话,它恐怕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们中的一个看到了她从树林里拿出来的那个种荚,他朝它滚过去。到了跟前,他用鼻子把它举到一边,滚给他的同伴。
它就在那儿:像一块玻璃毫无支撑地悬在半空中,但不是那种能引人注意的反光玻璃,只是与周围环境不同的一个四方块而已。接着她想起《易经》所说的:小道僻径,小石、门洞和穴口。
他们围在种荚周围,用柔软有力的鼻子轻轻地碰了碰它,她觉得自己听懂了他们轻柔的啧啧声、咔嗒声和哼哼声,他们在表示不满:有人碰了这个,这可不对。
她疲惫不堪地又一次提起帆布背包,踏上一块平坦的石头——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把重心移过去就停了下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阳光下一闪,她用手遮着眼睛,挡住碎石堆反射过来的强光,努力地想再找到它。
接着她想到:我来这儿是有目的的,尽管我还不明白。大胆点,争取主动。
四小时过去了,她又热又累。太阳低垂在地平线上。那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已经快消失了,此刻她正在不断滚落的卵石和小石堆之间攀爬着,越来越艰难。左边的斜坡下面,是一片橄榄园、柠檬园,还有疏于管理的葡萄园和废弃的风车,在暮色中显得雾蒙蒙一片。在她的右边,是一片碎岩堆,地上的小矿石和砾石一直向上斜伸到一个日渐风化的石灰岩悬崖边。
于是,她站起身来,很不自然地喊道:“在这儿,我在这儿,我摸了你们的种荚,对不起,请不要伤害我。”
她觉得迷惑不解,但又备受鼓舞,便收起书和蓍草秆儿,顺着小路出发。
他们的头立即“啪”的一下全转过来,鼻子伸着,亮闪闪的眼睛朝前看着,耳朵都竖得直直的。
她只能去猜测其中的含义了。“穴口”不禁让她想起她进入这个世界时穿过的那扇神秘的窗户,头几句似乎在指示她应该上行。
她从树根那儿的藏身之处走出来,直接面对着他们,她伸出双手,然后又意识到这种动作对没有手的动物也许毫无意义。可她只能这么做。她捡起帆布背包,走过草地,来到路上。
这似乎挺鼓舞人的,她继续读着,顺着其中的偈语,就像一路穿越迷宫的小路一般,最后读到的是:静幽山峦,小道僻径,小石、门洞与穴口。
到了近处——不到五步远——他们的外形变得清楚多了,但她的注意力被他们眼神中某种鲜活的有意识的东西所吸引,那是一种灵性。这些动物与在附近吃草的那些动物截然不同,就像人与牛的差别一样大。
贪婪如虎
玛丽指着自己说:“玛丽。”
利眼侦察
离得最近的动物把鼻子朝前一伸。玛丽朝前靠了靠,那个家伙碰了碰她刚才指着的胸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那个家伙的喉咙里传回来:“玛丽。”
带来好运
“你们是什么?”她问道。“你们系什么?”那个家伙回应。
获取养分
她只能回答。“我是人类。”她说。
转上高峰
“我系银类。”那家伙说道,然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动物们大笑起来。他们的眼睛皱成一团,鼻子摆来摆去,摇头晃脑——从他们的喉咙里发出真真切切的欢笑声。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她读道:
然后另一个家伙走上前来,用他的鼻子碰了碰她的手,玛丽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握住他柔软多毛的前来探究的鼻子。
最后,她终于得出了与那个由六条时断时续的线条组成的六角星形相对应的数字,然后她开始查阅它的含义。这是最困难的部分,因为《易经》的语言高深莫测。
“啊,”她说道,“你们在闻种荚里流出的味道……”
她把真丝围巾铺在地上,先做除法,再计数,然后再做除法再计数,然后把得数放在一边。十几岁时,因为好奇心,她对此非常热衷。从那以后就基本上没再碰过。她几乎都忘了具体的方法,但很快她就发现那些步骤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镇静自若和聚精会神的状态,这些在与阴影粒子交流时起着重要的作用。
“种匣。”那家伙说。
所以,在她匆忙打点行装,离开自己的世界时,玛丽·马隆带上了这本《易经》,以及用来占卜的蓍草秆儿。现在是使用它们的时候了。
“如果你们能发出我的语言的声音,有一天我们也许能够交流。上帝知道该怎么办。玛丽。”她又指着自己说道。
她带着这本书有两个原因——一是感情上的原因,这本书是她祖父给她的,她上学时就经常会用;另一个原因是当莱拉第一次找到玛丽的实验室时,她曾经指着门上那张有着八卦符号的图问道:“那是什么?”过后没多久莱拉在与计算机的对话中了解到(她声称),尘埃还有其他很多种与人类交谈的方式,其中一种就是使用中国的这些符号。
没有反应。他们只是望着。她又说了一次:“玛丽。”
等到离开小农舍足够远,肯定不会有人来打扰时,她在松树下坐下来,打开帆布背包。在帆布背包的最底层,用真丝围巾包着的是一本她已经保存了二十年的书:一本关于中国占卜术的书——《易经》。
最近的那个动物用鼻子碰了碰自己的胸脯说话了。是三个音节还是两个音节?他又说了一遍,这一次玛丽努力发出与那相同的声音。“穆尔法。”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于是,她行走、探索、询问,却一无所获。但眼下她离开橄榄园,拐上小路时,她感觉自己必须得到指引。
其他动物都笑着用她的声音重复着“穆尔法”,甚至好像在取笑那个说话的家伙。“穆尔法!”他们又说道,仿佛这是一个很好玩的笑话。
她显得比当初出发时果断多了。她与那些被她和莱拉分别叫作阴影粒子和尘埃的东西进行最后一次交流时,它们的话语出现在了她的计算机显示器上,根据它们的指令,她把计算机毁掉了。她不知所措,它们叫她穿过她所居住的牛津——那也是威尔的牛津——的那个窗口,这一点她照做了,结果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不同寻常的世界,眼前的奇观使自己昏昏沉沉、全身颤抖。除此之外,她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男孩和女孩,然后扮演蛇的角色,不管那意味着什么。
“嗯,如果你们会笑,我想你们一定不会吃我。”玛丽说。从这一刻起,她与他们之间已经变得随意和友好,她不再感到紧张。
她把最后那一小块用藤蔓叶子包着的山羊酪放好,微笑着又鞠了一躬,最后喝了一口从灰岩石中汩汩涌出的泉水,然后学着老两口的样子,轻轻地拍拍手,坚定地转身离去。
那些动物也放松下来了:他们有事要做,他们不是在无所事事地游荡。玛丽看见其中一个的背上有一副鞍,其他两个正用鼻子把一只种荚抬上去,从四周捆上带子把它固定起来,动作复杂而灵巧。站立时他们用两边的腿保持平衡,移动时则用前后腿来掌舵,动作既优美又有力。
显然,他们把她看作是对付妖怪的护身符,她但愿自己有这个能耐。她在喜鹊城的这一周里见够了破坏行为,见够了被妖怪吃掉的成年人和食腐肉的野孩子,她也对那些飘浮不定的吸血鬼充满恐惧。她所知道的只是,每当她走近时他们的确会飘走,可无论谁想要她留下来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得继续赶路。
其中一个滚到路边,抬起鼻子像号角一样吹起来。那群食草动物抬起头,步调一致地朝他们跑过来。然后他们耐心地站在路边,让带轮子的家伙在他们中间慢慢穿过,清点、做记号、计数。
“我必须继续上路,”玛丽又说道,“谢谢你们,你们对我非常好——我拿不动了——噢,好的,再拿一点点奶酪——谢谢——”
接着,玛丽看他们中的一个把鼻子伸到一只食草动物身下吸奶,然后滚到她身边,把鼻子轻轻地举到她嘴边。
他们无儿无女,与世隔绝地住在这儿。他们一直害怕那些出现在银灰色树林中的妖怪,但是当玛丽·马隆背着帆布背包走过来时,那些妖怪却吓得落荒而逃。老两口把玛丽迎进他们那被藤蔓遮蔽的小农舍,用美酒、奶酪、面包和橄榄招待她,现在又不让她走。
一开始她退缩了,但那个动物的眼里流露出期盼的神情,于是她又走上前去,张开了嘴。他便把一点儿甘甜清淡的奶吐到她嘴里,看着她喝下去,然后又给她一点儿,一次又一次。他是那样聪明和友好,玛丽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头吻了吻,她闻到了那热乎乎的布满灰尘的皮肤的气味,感觉到皮下坚硬的骨头以及那肌肉发达、刚劲有力的鼻子。
“谢谢你们,不,不,我只需要这么多,真的不要了,谢谢你们。”玛丽·马隆博士对橄榄园里的老两口说,因为他们要给她很多的食物,多得她拿不下。
不一会儿,领头的轻轻叫了一声,食草动物们便走开了。穆尔法们准备离开了。她很高兴他们接纳了她,却又因为他们将要离去而难过,但是随后发生的一幕令她感到万分惊讶。
几乎在同一时刻,戈梅兹神父前去追踪的诱惑者自己也正受到诱惑。
他们中的一个跪倒在路上,用他的鼻子招呼她,其他的也召唤和邀请她……一点儿没错:他们主动要求载她,带她和他们一起走。
——约翰·弥尔顿
有一个拿起她的帆布包,把它绑在另一个的鞍上,玛丽笨手笨脚地爬到跪着的那个穆尔法背上,不知该把脚放在哪儿——放在他的前脚还是后脚边?她的手该抓住什么呢?
庄严的树木张开挂满硕果的枝蔓……
但是她还没想清楚,那家伙就站起身来,和大家一起开始沿着石河路前进了,玛丽骑在穆尔法背上与他们走在一起。
最后一朵玫瑰如同在舞蹈
“因为他是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