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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哥伦比亚大炮

我们知道美国佬天生就是商人。无论命运把他们扔到哪里,从冰雪覆盖的寒冷地带到酷热的赤道地带,他们的生意本能必然会有效地发挥出来。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单纯来看热闹的人,那些以观看大炮俱乐部的工程进程为惟一目的而来到佛罗里达的人,一在坦帕城安置下来,就顺带着做起生意的原因。那些运输物资和工人的出租船只给港口带来了空前的热闹。其他各种形状和吨位的轮船,装载着食物、必需品和商品,也来回穿梭于海湾和两个港湾之间;大规模的船东同业联盟和经纪人公司也纷纷落户这个城市,《航海报》天天报道坦帕城港口的船舶抵港情况。

确实,无数的好奇者从美国的四面八方汇集到了佛罗里达。在全力支持大炮俱乐部的各项工程这一年里,坦帕城得到了惊人的发展,它的人口达到了十五万。布洛克要塞被围在错综交叉的街道中,接着沿着那个狭长的半岛——圣埃斯皮里图湾两个港湾的分界线继续向前延伸;崭新的居住区、新修的广场、林立的房屋,它们以美国太阳般的热情,如火如荼地从这个不久以前还一片荒凉的沙岸上冒了出来。许多公司纷纷在此创立,它们建造教堂、学校和私家住宅,于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城市的面积扩大到了原来的十倍。

由于人口和商业都有了飞速的发展,在城市周围的公路大量增加的同时,最终,坦帕城和美国的南方各州之间也修建了一条铁路。这条铁路连通了莫比尔和南方大型海军兵工厂——彭萨科拉;然后,又从这个重要的军事点出发,通向塔拉哈西。那儿本来就有一小段长约二十一英里的、连接塔拉哈西和靠海的圣马科斯的铁轨。这一截铁路被一直延伸到了坦帕城,一路上把佛罗里达中心那些死气沉沉、沉睡的地区一一唤醒,使它们变得生气勃勃。可以说,在一个美好的日子里,某一个人头脑中产生的一个想法造就了这些工业奇迹,而这些工业奇迹使坦帕城才能名正言顺地有了一个大城市的样子来。人们给它取了个“月亮城”的外号,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来,它的光芒已完全盖过了佛罗里达的首府。

从9月23日起,乱石岗的围栏向公众完全敞开了,不难想像,参观者如潮水般的纷至沓来。

现在,每个人都会明白为什么当初佛罗里达和得克萨斯之间会争夺得那么激烈,也会理解得克萨斯人的要求被大炮俱乐部驳回时,他们为什么会愤怒不堪。凭着他们富有远见的洞察力,他们已算计到一个地区从巴比康的试验中可以赚取的东西,以及伴随着这样一声炮响而来的无尽好处。得克萨斯在这场竞争中失去了赢得一个巨大商业中心、许多铁路和人口大幅度增长的机会。所有这些好处都归于了佛罗里达这个寒碜的半岛,这个被弃置于海港和大西洋滚滚浪涛之间的一条海堤。所以,巴比康和圣安纳将军一样,被所有得克萨斯人所厌恶。

大炮铸成了。它的完美制造已是确信无疑。因此,10月6日,尼切尔船长,尽管老大不愿意,不得不对巴比康履行诺言,于是后者在他记账本的收入栏里记了一笔两千美元的进账。可以想像,尼切尔船长的愤怒达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都给气坏了。不过,他还有三个赌注分别为三千、四千和五千美元的赌项,只要他赢得其中两项,虽然说不上能大赢,但也不会输得很惨。可是他算计的根本不是钱,而是他对手竟然造成了他那十托瓦兹厚的钢板无法抵挡得住的大炮,他对手的成功不啻于给他当头一棒。

虽然一心热衷于繁荣商业和发展工业,坦帕城的新一代居民绝对不会忘记关注大炮俱乐部的各项工程。相反,试验的每个微小细节,鹤嘴镐的每次轻微碰击,都会激起他们的兴趣。人们在城市和乱石岗之间来回移动,那简直就是结队参观,说得更恰切一点,就是进山朝拜。

终于,9月22日,离巴比康的报告还不到一年,这个口径大小精确无误的巨大发射炮,在各种精美器械烘托下笔直竖立着,随时准备开炮。就只等月亮了,但人们相信它是不会失约的。马斯顿无法抑制他的兴奋之情,在探头去看九百英尺深的炮筒时,差点跌了进去。要不是尊敬的布隆斯贝利上校得以幸存的那条右臂,大炮俱乐部的秘书就已经像又一位埃罗斯特拉特那样,早就葬身于哥伦比亚大炮的炮筒深处了。

我们已经可以预见到,试验那一天汇集的观众肯定会数以百万计,因为他们早就从世界各地赶来聚集在这个狭长的半岛上。整个欧洲在往美国迁移。

接下来立刻开始镗孔工作。人们随即就安装好机器,大功率的绞刀立刻开动起来,刀口把铸炮的粗糙处磨锉平滑。几个星期之后,这个巨型炮筒的内层已完全呈圆筒形状,炮壁也被磨锉得光滑无比。

不过,应该指出的是,直到那时为止,这些人数众多的来访者的好奇心也只得到了一丁点满足。许多人原本指望能观看到铸炮的壮观,可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团团烟雾。这对他们热切的眼睛来说未免太小气了;当时巴比康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参观。因此怨声四起,人们大为不快,纷纷责备主席,批评他过于专制;宣布他的方式“不够美国”。为此,乱石岗围栏周围几乎发生一场骚乱。而巴比康——我们都知道——对自己的决定始终毫不动摇。

当天,工程又开始进行。人们马上着手铸模的清除工作,以使炮壁畅通;鹤嘴镐、十字镐以及那些打孔机器一刻不停地工作着;黏土和沙土受到热作用,变得非常坚硬;在炮壁周围的这两种泥土形成的混合物还热得烫手,不过,在机器的帮助下,人们还是解决了这个难题。清除出来的物质立即被装到推车上并马上运走,他们干得那么出色,那么热火朝天,巴比康干预得那么紧迫,还有他使出的以美元形式表现的刺激是那么的有吸引力,以至9月3日,铸模的残迹已荡然无存。

然而,哥伦比亚铸炮工程彻底完工后,再也无法禁止旁观了,否则未免太不近人情;而且,如果还紧闭大门惹恼公众的话,也太不谨慎了。于是,巴比康对所有人敞开大门。不过,在他讲求实际精神的驱动下,他决定利用公众的好奇心设法搞点钱。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大炮俱乐部的主席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满意地大声叫道。

能够仰望这个巨型哥伦比亚大炮已经不容易了,可是如果能深入到大炮底部去看看,那对美国人来说,那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了。

慢慢地,大地的颤动平静了下来,热量扩散圈也缩小了;那些已等得不耐烦的观众开始往前靠近。今天往前走两托瓦兹,明天靠近四托瓦兹,最后,8月22日,巴比康、他的同事们以及工程师终于可以站在了铸铁上面,铸铁的最高一层正好与乱石岗的山顶相齐,可以肯定,这个地方非常卫生,脚踩在上面还是热的呢。

因此,没有一个好奇者愿意放弃尽情享受参观这个金属深渊内部的机会。几只悬吊在一个蒸汽绞盘车下的吊箱正好让观众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这在当时可风靡一时。妇女、孩子、老人,所有人认为非得深入到炮筒底部去发掘巨炮的奥秘不可。下去一趟的价格定为每人五美元,尽管价格偏高,试验前两个月期间,大批的参观者还是让大炮俱乐部赚了将近五十万美元。

不过,通过每天观察,还是发现地面状况有所改变。快到8月15日那一天,喷射出来的蒸汽强度和浓度有了显著的减少。几天以后,大地只散发出一层薄薄的水汽,这是关在石棺里那头怪物的最后一口气。

无须指出,第一批参观哥伦比亚大炮的人肯定是大炮俱乐部的会员,这种优待于情于理都应该留给这个杰出的科学家团体。这个盛典于9月25日举行。一只贵宾吊箱把巴比康主席、马斯顿、艾尔菲斯通少校、摩根将军、布隆斯贝利上校、工程师默奇森以及这个著名俱乐部的其他高贵的会员放了下去。总共加起来有十来个。这个金属长炮筒的底部还是很热。里面闷热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但这是多么开心!多么迷人啊!一张放有十副餐具的桌子搭在哥伦比亚大炮的石台座上,同时一束电灯光把整个哥伦比亚大炮照得a giorno。许多精美的菜肴仿佛从天而降,一道接着一道地端到宾客的面前,还有法国最上等的葡萄酒在这地底九百英尺深的宴会中尽情流淌着。

人们极力想让焦急的秘书安静下来,却没能成功;巴比康一声不吭,然而他的沉默里隐含着愠怒。眼看着被一个困难完全阻拦,而这个困难只有时间才能解决——时间有时候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任由敌人摆布,对于一名战士来说太难以忍受了。

盛宴的气氛异常热烈,甚至非常喧哗;席间觥筹交错;大家纷纷为地球干杯,为它的卫星,为大炮俱乐部,为合众国,为菲欧贝,为戴安娜,为塞勒涅月神,为这个黑夜的星体,为这位“宁静的空中使者”干杯!所有这些雷鸣般的欢呼声,通过巨型传声筒的声波传到了炮筒的另一端,老老实实等待在乱石岗周围的人群也感受到了巨型哥伦比亚大炮底部的十位宾客的幸福,并跟着他们齐声欢呼。

“今天已是8月10日了,”一天早上马斯顿说道,“离12月1日勉强还有四个月时间!清除铸模、量炮膛直径、装火药,这一切都等着要做!我们会来不及的!我们现在连靠近大炮都不行!难道它永远不会冷却了!这真是个残酷的恶作剧!”

马斯顿已不能自持;他狂呼乱叫、手舞足蹈、大吃大喝,至于发出的叫喊声是否比他做的手势多,喝的是否比吃的多,这一点已很难证实。反正,此时此刻,就是给他一个帝国他也不愿让出自己的位置,“不,即使装满火药的大炮马上就要开炮,把他炸成碎片,送到太空中也不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消逝了。没有任何方法冷却这个巨大的圆柱体。根本无法靠近它。只能等待,大炮俱乐部的成员们压抑着不耐烦的心情。

注 释

这期间,大炮俱乐部成员们的耐心受到了严峻的考验,但却又无能为力。马斯顿差点为此牺牲自己,被烤成焦炭。铸铁工程后十五天,还有一个巨大的烟柱耸立在空中,乱石岗山顶方圆两百步之内,地面热得烫脚。

公元前356年,他为了让后世永远记住他的名字,放火烧毁了埃费斯城著名的阿尔特米神殿。

确实,当年罗德曼少校铸造他那尊十六万磅的大炮时,也不得不用十五天时间才使它冷却下来。那么,现在这尊烟雾环绕的、酷热逼人的巨型哥伦比亚大炮,要用多少时间才能露出真面目呢?这很难估算。

意大利语:意为亮如白昼。

铸铁工程成功了没有?我们只能对此做一些简单的推测。但是所有一切都使人相信是成功的,因为铸模已把全部熔炉里的金属液体吸收了进去。尽管如此,还是需要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得到完全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