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尔特慢慢地眨着他透明的内眼睑，这相当于克拉尔特在点头。
“她想交朋友。”诺娃说。
“可一旦你找到了方法，”诺娃说，“我就对她没用了，是吗？到时我下场会怎么样？”
“一切！”克拉尔特说，“柴尔德·杰克·卡耐思说你是由一个低等物种造的。她不理解为什么让你运行的程序比我们所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先进得多。这些程序甚至比尼姆的技术还先进。轨道缔造者之后，世联网再没出现过你这样的。我们不指望能造出类似你的东西，但这是她的愿望。”克拉尔特任凭他的黑舌头在牙齿之间若有所思地摆动。“她们很孤独，我们的母亲们。其他雌性让她们想起被她们杀死的姐妹，但我们雄性只是可悲的伴侣。我相信柴尔德·杰克·卡耐思认为，她能造出像你这样的东西，但是用漂亮的克拉尔特外形……”
他只是站在那儿。如果说他在表露感情，那也是蜥蜴的某种感情，诺娃不懂。
诺娃为他难过。能和别人再聊起来感觉很好，好像她还是个人。“你需要知道什么？”她问。
“如果你帮我，我也会帮你的，”她说，“我猜我的其他部分在不远的地方？”
之后，当其他人离开后，还有一个克拉尔特逗留。他谨慎地靠近诺娃的桌子，弯腰端详她的脸。“你对我们有所隐藏，”他说，“我们没法接触它们，但我们必须接触到，不然柴尔德·杰克·卡耐思会杀了我们，以新的雄性代替。”
“在下面一层。”克拉尔特说。
柴尔德·杰克·卡耐思越来越不耐烦了。她的来访愈加频繁，也愈加愤怒。她的技术人员试着解释他们在诺娃的头里的发现时，她不耐烦地听着。有一天，当他们为进展缓慢找理由时，她用尾巴尖抽打他们，尾巴尖上由黄铜包裹，抽人特别疼。
“那好。”诺娃说。她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但做点什么总比只是像个盆栽被安在桌上要感觉好些。“我会解锁你需要的信息，但作为回报，我想确保你能保证我安全，把我拼回去。”
有部电影她一直很喜欢，是《她是雷，他是雨》，那是部几百年前在马拉派特拍的老电影，用古老地球的经典二维风格拍摄。讲的是一个卫神爱上一个普通人类，情节能依稀看出是以雷文和阿奈伊丝六代的爱情改编的。每次看诺娃都会关闭之前的记忆，这样电影对她来说就总是新的。她总是会看哭。
克拉尔特又眨眨眼。就这眨眼工夫，诺娃开始下载她脑中的内容，他身后的屏幕全点亮了。她把除了自己的记忆和她的电影收藏之外的一切都给了他。她不认为克拉尔特有技术造出一个机器人身体，但现在他们应该至少能造出一个简单的有自我意识的电脑了。
这想法让她担心自己会疯掉，于是她要驱赶走这想法，转而回味和岑在一起时的回忆，或给自己放点电影，来转移注意力。有时回忆和电影交织，因为那是她和岑在大马士革玫瑰上一起看过的电影，岑当时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想让他以为她也睡着了。有时候看着她最爱的电影，她能想象她又有了身体，想象岑正蜷在旁边，他的脸对着她胸口上一直没修复好的道道疤痕。
克拉尔特整夜工作，他的大眼睛里映着一排排红色符号，像火蚁军团般在他的终端屏幕上游行。早晨，诺娃看着他给同志们看他的突破，他的同志们都惊奇不已。柴尔德·杰克·卡耐思这天晚些时候来访时也深为赞赏。她仔细地听着他的报告，然后猛地一甩镀了黄铜的尾巴，杀了他。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她在夜崖检测到的从暗光区传来的信号，非常微弱。所以要么可哈恩碎片离那个区域也很近，要么信号强到只要你听的时候有意搜寻，就在各地都能探测到。也可能那信号以某种方式植入了她内部，在她的程序里插入了一些它自己的奇怪代码，所以它一直对她唱着关于那个区域的歌？
“让雄性太成功是不行的。”她解释道，围到桌子跟前，向下瞪着诺娃，“成功会进入他们的脑子。”她爪尖在诺娃的脸上顺着她眼中涌出的挫败的泪水痕迹抚摸着。柴尔德·杰克·卡耐思身后，她的三个女儿鼻孔张开，被技术人员的血腥味刺激得很兴奋。“别担心，”她说，“他不重要。其他人理解他的大发现。他的工作会继续，其他人没有他会更努力工作。”
只有一个头而没有身体实在太无聊了。晚上当克拉尔特技术人员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时，诺娃除了浏览可哈恩碎片的原始广播网络，什么也做不了，里面放着凄凉的音乐、凶险的角斗战和一些无聊节目，克拉尔特火车首领在节目里吹嘘他们打过的仗，炫耀带回家的战利品和奖赏。快午夜时，连这些也关了，只剩下诺娃听着天花板里通风管道中昆虫在刮擦的声音。
他们甚至都没有名字，那些雄性克拉尔特。他们在屏幕前忙碌，满意地嘶嘶叫，因为看到了诺娃给他们提供的信息中的巨大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