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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小覃一人顶着烈日上了九龙山

“怪不得上面的那朵花长得如此鲜艳。”刘长平笑了起来。

袁非说:“牛粪有什么不好,加上泥土就是最好的花肥。”

袁非跟刘长平开着玩笑,以前的敌对情绪忽然烟消云散。几个人来到停车库,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停在角落里。

刘长平拍拍袁非的肩说他真行,为海翔集团立了一大功。袁非带着心思说,只是尽了微薄之力。刘长平跟大家说:“现在下班了,我们去接林琳。袁非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果然不简单,我过去还替林琳抱不平呢,说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看来是我错了啊。”

袁非在车上给林琳打电话,说二十分钟以后到厂门口接她。林琳说,我手上正有工作。袁非要她放下工作,二十分钟里什么工作都放得下了。林琳说,我正在打一份英文文件,这儿没人能替代。袁非问她要打多久?林琳说:“半个小时。”

刘长平收盘后粗略算了一下,这1090万股林韵股份的卖出均价是17.30元。他小声跟袁非说,海翔集团已经赚了6000万元了。

袁非说:“好吧,半个小时以后我在厂门口来接你。”

袁非想了一会就说砸吧。有人说人之初,性本恶,他们的一个论据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推倒搭建的积木时脸上流露出的快意。他们说破坏是人性深处最本质的东西,是一种最容易引起快感的行为。袁非看见刘长平他们砸盘时脸上的兴奋劲,忽然赞同了“性本恶”的观点,这几位老龄儿童在最后20分钟把林韵股份打到16.43元收盘。海翔集团这天一共卖出1090万股,他们最后砸出去310万股。

袁非给开车的刘长平说要等半个小时。刘长平说,待会直接去他们办公大楼。袁非拉长脸说:“你知道她在哪儿上班呀?”

二点半钟,袁非问刘长平一共卖出多少?董正华接过去回答说,下午卖出400万股,买入120万股,净卖出280万股。他还说加上上午的550万股,还差220万。袁非说,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大家说怎么办?刘长平说砸下去算了,董正华也说砸盘吧。袁非说,砸下去明天就出不掉多少货了。刘长平坏笑着说:“你不是说明天林韵股份有可能出澄清公告吗。”

刘长平笑笑说:“上个月我去机床厂看一位老朋友,顺便去看过林琳。”

刘长平点点头叫董正华撤了单子出货,他也明白一个人的卖意被勾起来以后会低价卖出股票。

袁非说:“你在机床厂有朋友,什么朋友?”

袁非看着林韵股份带量突破17.50元并没有引来多少跟风盘,于是叫刘长平马上撤单子出货。刘长平说,扣除对敲盘,才买了11万股。袁非说:“这个价位已经没有吸引力,而且不少人正在等林韵股份反弹起来出货,再拉几毛钱,这些人一定会卖。如果把他们的卖意引出来,会有人跟我们一起杀跌的。”

刘长平嘿嘿一笑说:“你不相信,到时候就知道了。”

刘长平试着一万一万地买入股票。当股价涨到17.40元时,他叫外地的操盘手挂10万股在17.50元。林韵股份很快涨到这个价位,刘长平叫董正华分两笔吃掉17.50元的13万股林韵股份,并在这个价位挂上5万股买单。

袁非心里老大的不舒服,刘长平去找过林琳,林琳却没跟他说起过。

下午开盘以后,刘长平采取小单买大单卖的方式在17元一线护盘出货。一个小时以后,随着17元附近交易量的不断累积,林韵股份一天的均价也到了这个位置,袁非叫刘长平买入20万股拉一下看能到什么价位。

在机床厂大门口,刘长平亲自下车去登过记,将奔驰车开到了厂办公大楼。大楼门口一位老青年迎上来,刘长平给袁非介绍:“我朋友刘正平,厂里的总会计师,我们认识几十年了。”

刘长平中午给刘大老板汇报了战果,刘长青要总指挥听电话。袁非说,今天保证完成1000万股的出货任务。刘长青听了非常高兴,叫他们收市以后去度假村,他还点名要袁非把林琳也带上。

袁非跟刘正平握手,寒暄,他明显感觉得到这位总工对自己是有要求的。刘总工要请几位客人去他办公室,刘长平看着袁非,问怎么办?袁非马上给林琳打电话,说已经在楼下了。林琳说:“你在楼下,你到厂里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上班?”

小覃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急急向九龙山奔去。

袁非不耐烦地说:“你不要问那么多,快点下来吧。”

他们在公司吃过午饭,钱晨陪小覃去商店买了裤子和鞋子,还叫小覃买了一件便宜的薄绒衣,说有可能要在山上单独露营。小覃说她想得真周到。钱晨说,还有一件事,你给你母亲留个条吧,免得她老人家担心。小覃写了一张条交给她,轻轻握了握钱晨的手。

林琳说:“文件已经打好,还要拿去复印。”

钱晨叫住她,问她手机里的电池还有多少?小覃说,只有一半了。钱晨把钱晓康的手机关掉以后交给小覃说,我手机的电池也不多了,你把我父亲的手机拿去吧。

袁非说复印找别人吧。林琳说:“好吧,我这就下来。”

小覃忽然觉得钱晨并不可恶,她说:“谢谢你,我现在就走。”

袁非说,林琳马上就下来,刘长平于是把朋友拉到一边去说话,两个人好像在商量什么。

钱晨说:“既然只够单程,你干脆去买一双旅游鞋吧,再买一条牛仔裤,山里穿裙子不方便。”

林琳出现在大楼门口的台阶上,她诧异地看着奔驰600,问袁非这是谁的车?袁非指指在一边的刘长平。林琳看见刘长平有些尴尬,袁非拉开后车门示意她上车。

钱晨想了想就掏出皮夹子,把里面的钱全部交给小覃。她又叫父亲把钱全部拿出来,三人的钱凑在一起只有938元。钱晨问够不够?小覃说单程够了。

刘长平这时也上了车,他对林琳说:“刘总工说你是机床厂的厂花,没有夸大其词吧。”

小覃说:“我在这儿只有干着急,去找他也许还有点用。”

林琳笑笑说:“办公楼就几个女孩,这称号有意思吗。”

钱晨瞪大眼睛看着她,说:“九龙山很远的,他们又在原始森林里,你怎么找?”

刘长平发动了奔驰,倒着车驶离了办公楼,他回头说:“我跟他讲,厂花在厂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没说错吧。”

上午收市时,小覃看到林韵股份成交量达到1500多万,她也明白只有海翔集团出货才有这么大的量,于是对钱晨说:“我要去九龙山找侯峰。”

林琳笑着说:“刘总工是厂里最年轻的高干,帅气还有才,想不到私下居然有这种言论。”

钱晨坐在椅子上看海翔集团出货,她虽然越看越生气,但也只有生气的份。

小覃下午四点多钟赶到九龙镇,出租车司机要了她500元车费。她下车问一位大叔去山上接待站的小路在哪儿?旁边一个小青年热情地凑过来,要带她上九龙山小道。青年人说,去接待站要走5个多小时,你到那儿天都黑了,还说他就是林场的。青年人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小覃,她说:“我已经给林场的陈小龙打过电话,他会在半路上来接我。”

沈重在那头说:“大概不能吧,反正我是没有一点办法。”

青年人听陈小龙要来接道,就给她指了指方向,说了几个地名,然后悻悻而去。小覃松了一口气,她真的很怕这人提出要送她上山。

小覃慌了神,她给沈重打电话,问他手里还有多少股票,马上全部卖掉。沈重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韵股份的成交量这么大?小覃说,不知道。钱晨要过电话冲着话筒喊道:“海翔集团跑路了,你还愣着干什么,成都那边其他的股票能不能想法解冻?”

太阳这时候还老高老高,火辣辣晒在小覃的脸上。小覃在城里住了几年,已经不适应烈日曝晒,她想起手袋里有钱晨留给她的一把阳伞,不由得佩服起钱晨临危不乱事事想得仔细:中午在商店里,连小覃的内裤钱晨都想到了,至于充饥的小吃、手电筒和打火机自然不会少一样。

小覃低着头没言语。钱晨随后大声说:“沈重呢,他手里不是有解冻的股票吗,叫他赶快出货呀,一群猪。”

小覃在光秃秃的石板路上走得飞快,她在大的岔路口都要休息一下,等过路人经过好问路。山里不比城市,有时候等半个小时也不会有人经过,她不走快一点怎么补得上耽搁的时间。

“关机,关机,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钱晨冷笑一声,指着电脑上的走势图说:“你看成交量有多大,十分钟就是三百多万,这不是出货是什么。”

太阳快下山时,小覃进入了九龙山,脚下的路由石板路变成土路,又从土路变成草路,如果不是穿的牛仔裤和旅游鞋,这段路可够她受的。

小覃说:“我刚才打过,关机。”

小覃肚子饿了就边走边吃话梅跟绿豆糕,带的矿泉水喝完了就喝路边小溪里的凉水。天麻麻黑,小覃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还好路上没碰见人,她现在不怕动物只怕人。

钱晨问人都到哪儿去了?小覃沮丧地说,不知道。钱晨说:“给袁非打电话呀。”

天黑以后,小覃亮起了手电筒,她右手提着手袋,左手拿手电,手里原有的一根竹竿只好扔掉了。小覃以为穿着牛仔裤用不着怕蛇,哪知道有些凶恶的毒蛇连牛仔裤都能咬穿。

小覃一早到了海益公司,她做完清洁一直等到9点半也没人来上班,于是给袁非打手机,可这人手机关机。小覃正在屋里团团转不知怎么办的时候,钱晓康和钱晨来了。

今天是农历初七,弯弯的月亮爬上了树梢,周围的山势依稀可辨。小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草路上,拐过一道山梁看见了接待站的灯光。她心里一激动,不免加快了脚步,突然觉得踩在了一根粗绳子上,接着小腿肚子下方就像被针刺了一下。

海翔集团到上午收市时一共卖出700万股,买入150万股,净卖出550万股。

小覃感觉有一条长长的蛇窜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她明白自己被蛇咬了,马上强迫自己不要慌,蹲下身放下东西,看见牛仔裤上还挂着一只毒牙。她卷起裤管,从手袋里拿出打火机,把气调到最大对着伤口就烧过去。伤口在流血,血水被烧得“吱吱”响,她痛得差点晕过去,眼泪不住地往外涌。

陶大庆嘟嘟囔囔没再说什么。

小覃用火处理过伤口,然后解下脖子上的玉佩,用玉边轻轻推拿小腿肚子,把毒液往伤口外赶,清凉的玉片接触着皮肤,觉得缓解了一些疼痛,使她不由得想到了袁非,也想起了玉能吸毒的传说。用玉刮过毒后,她要找一条带子把膝盖下方扎上,手包里没有,只好用挂玉佩的红丝带扎在膝盖下方。小覃处理完伤口就用手电筒给接待站打信号,希望有人能过来接她,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走路。

袁非肯定地说:“不行,拉回均价别人也会出货的。”

小覃坐在地上等了一会,没有看见接待站外边有亮光出现,只好慢慢向接待站走去。十分钟的距离,她走了半个小时。小覃敲开接待站的大门,对工作人员说被蛇咬伤需要帮助,那人立即找来了邱明芳。

袁非说,现在就在17元一线出货。陶大庆说:“还是把股价拉回均线上方再出货吧,在均线下边哪有买盘呀。”

邱明芳跟陈小龙学过处理蛇伤的方法,她叫小覃躺在长椅上,帮她把止血带解开,以免肢体缺血坏死。她仔细检查过伤口说:“这可能是五步蛇咬的,由于你穿了厚厚的牛仔裤,只有一个牙齿印,伤口并不算太严重,不要紧张,你既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留下后遗症,过几天就能下山了。”

袁非这一次让股价打到16.53元才叫停止。他问刘长平一共卖出多少?刘长平回答说,出了500万股。袁非叫他立即把股价拉起来。刘长平只用了5分钟就把林韵股份拉回到17.23元。

邱明芳出去拿来一瓶蛇药,倒了十多片让她服下去,然后用水化开一些蛇药片,把它调成糊状涂在小覃的伤口上。

10点钟,林韵股份跌到17.33元,袁非发现接盘不济就叫休息一会。海翔集团停止出货,股价反弹至17.63元。袁非全神贯注盯着电脑,看着看着就摇了摇头,挥挥手叫继续出货。

小覃说:“需不需要把伤口用刀划开,让毒液流出来。”

刘长平他们通过自助热键委托,电话委托和电话遥控指挥外地出货,忙得不亦乐乎。袁非叫董正华调出热键委托账户的成交明细。他看着这些前赴后继冲进来的中小散户,既感觉心花怒放又有些良心不安,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海翔集团赚的大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呀。

邱明芳摇摇头说:“你的伤口并不深就流了这么多血,血的颜色又是暗紫色,肯定是血液毒。这种毒会造成伤口流血不止,不能再扩大伤口了。”

袁非在9点30分叫买入1万股,买入5000股,买入3000股……股价冲到17.97元时,在18元的位置挂得有6万股卖单。刘长平问,怎么办?袁非说,出货吧。

邱明芳用纱布作止血带给病人扎好,对她说:“你用火处理伤口有一定的效果,止血带又扎得非常及时,蛇毒扩散得不算严重,好好休息几天,多喝点开水。”

陶大庆叫来两个小姑娘,她们是银海公司的报盘员。银海公司有很多私人账户,有些账户要通过电话委托报盘,靠他们三个人是忙不过来的。袁非今天只负责指挥,不能插手具体买卖,那样会影响他思维的持续性。况且,具体哪块股票要卖出也只有刘长平一人知道。

邱明芳给小覃倒来开水,问她吃饭没有?小覃摇了摇头。

9点25分,林韵股份以17.68元开盘,成交18万股。袁非说,今天买气还不错,很有希望出掉1000万股。

邱明芳出去泡了一碗方便面端给病人,小覃坐起身问陈小龙在不在接待站?

“不错,一千万股。”袁非喝口咖啡,说:“我对林韵公司不放心,说不定明天就会出什么澄清公告。另外,仪征化纤这棵救命稻草已经是强弩之末,大盘随时都有可能暴跌。所以必须尽快出货,时间紧迫啊,同志们。”

“没在。”邱明芳看着小覃说:“你以前来过……你好像是海翔集团的人?”

“一千万股?”陶大庆吃惊地重复着。

小覃点点头说:“我有急事要找陈红梅和侯峰。”

袁非说:“我今天想这样安排:首先在集合竞价打入十万股,但愿能有百分之三的涨幅,然后在开盘以后就试着向上做,遇到抛盘过重立马调头出货,今天争取完成一千万的出货任务。”

邱明芳说:“他们去了天池,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你如果事情非常急,我可以找人带信上去。”

袁非看看墙上石英钟的时间是8点45分,他问刘长平消息面有什么问题?刘长平说:“消息面很好,既没有影响大盘的利空也没有利好。”

小覃说:“我明天想自己上去。”

袁非接过董正华递给他的一杯咖啡,他从昨天开始就不再拒绝这类提神醒脑的东西。昨天,他深深感到大脑不够用,知道必须受些刺激才会有完整的思路。

邱明芳吃了一惊,说:“我刚才讲伤口不严重是怕你紧张,你应该知道被蛇咬伤是不能紧张的。你的腿明天还会肿得厉害些,千万不能下地走动,否则身上有可能出现溶血性出血。严重的血液毒会造成全身广泛出血,导致肾衰死亡。这不是吓唬你,如果抵抗力差一点就你这样的伤口,稍不小心内脏就会出血,那可是要人命的,你明天起码应该到医院去打一针破伤风抗毒素。”

袁非来到陶大庆的办公室,今天这儿是海翔集团操盘林韵股份的总指挥部。此刻,刘长平、陶大庆和董正华已经在宽敞的里间等着他这位总指挥。

小覃听过她的一堆话不免神色黯然。邱明芳等小覃吃过方便面,就扶她到自己寝室,让病人睡她的床,她去接待室对付一晚上。

袁非今天没有去海益公司,而是直接去了银海投资公司。银海公司的规模不小,它占据了中天大厦的整整一层楼,作为公司总经理,陶大庆自然是占有了一个大套房。

小覃拉住她说,这床可以挤两个人。邱明芳摇摇头,把蚊香给她点好,要她好好休息,还说过一会就要熄灯,只能用冷水洗洗脸脚。

6月27日,星期三。袁非乘坐的公车经过一片高地时,觉得今天早晨的太阳特别红,红得像血一样。他看着血红的太阳,仿佛看见今天的股市也是血红血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