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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婚姻也是一种深度套牢

丝路花雨没有和俏江南起知识产权官司是个意外,可能越是民族的越是个人的。丝路花雨专门驻扎在CBD的高档写字楼里。餐馆的门脸也用了和俏江南一样的京剧脸谱,象征着这个被包装得精致的菜系就像国粹。

比如出去吃饭,朱玫通常都坚持去自己的餐厅丝路花雨。张潮涌稍微想尝试一些新花样,朱玫就像防止男人出轨一样限制他。

国粹现在是给洋人看的,很多老外来中国本部,国内同仁就特意带他去见识一下中国菜的花活而不是味道。比如俏江南的江石点豆花,厨子们就像变魔术一样,现场把一个化学反应演绎成了一个物理反应,食客当然看不到厨子点豆腐的底牌石膏或盐卤,当厨子把那个噱头——一块滚烫的石头放进装着豆浆的盆子里,豆浆就凝固成豆花了。不明就里目瞪口呆的老外通常都会被这道菜给镇住,据说俏江南丢过几块这样的“魔法石”。

张潮涌发现,朱玫之前是那么通情达理,尊重他的意见,即便争论她也会妥协。但结婚之后,和朱玫的磨合似乎没完没了。她从不妥协。

丝路花雨也一样,在这里可以看到功夫茶、西域美女和时不时光顾的唐艺明星。如果一家餐厅太强调特色而非美味,很难说它是注重本质的餐厅。

家庭就像机器,男人和女人是两个驱动的齿轮,要融洽地运转需要不停地磨合。而情人间更简单,需要为感情负责,但不需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负责。

这一天,朱玫心血来潮终于恩准张潮涌去一家只提供刀叉不提供筷子的餐厅吃饭。餐馆老板去别人家的餐厅吃饭一定很挑剔,因为太了解底细了。看一扎鲜榨果汁要180元,朱玫撇撇嘴:“够黑的。”

当情人成为老婆,张潮涌发现,婚姻或许不是爱情最好的归宿。

张潮涌点了一扎西瓜汁。朱玫马上反对:“不行,要橙汁。你看多少个橙子才能榨一扎果汁啊。”

说完挂断了电话。

张潮涌说:“计较这个干吗,我想喝西瓜汁,爽口。”

朱玫继续使性子:“今天累了。改天吧。”

朱玫白他一眼:“一会儿去超市给你买西瓜,180元能买一堆。”

张潮涌讪讪地没话说了,继而问道:“晚上去找你?”

张潮涌想亲自出面传达给媒体这样的信号:张潮涌和朱玫只是背景差异导致的暂时性的矛盾,这是个磨合过程,而且不损伤公司和股东的利益。

这句话似乎激发了朱玫些许醋意。她淡淡地说:“她真是个贤妻良母呢。你也是个负责的好男人啊。”看不到朱玫的表情,有点嘲弄的意味。

他于是找了崔雁南并有选择地给她讲了一个情感故事,省略了公司政治、男女情欲、内心的怯懦和情感上的优柔寡断。她毕竟是记者。

张潮涌辩解:“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们还是了解对方的。”

张潮涌对崔雁南说:“我们的背景和生活经历相去太远了。我是土鳖,她是海龟;我是白手起家的草根层,她是名校名企的命运宠儿;我在公司管理上要讲究人情,她严格遵守规则。这是行事方式的不同。”

朱玫揶揄他:“亏你还是商场中人,这点谈判策略都不懂吗?她要了全部,然后些微做点让步,你就会答应她的条件,还会感激她。切!”

崔雁南程式化地提问:“夫妻情感上和谐事业上才会步调一致。接下来你会怎么处理?”

张潮涌说:“和孩子妈妈都商量好了,她终于放弃了分裂公司的想法,只想给孩子一个好的前程。都协商解决好了。”

张潮涌回答得也像标准答案:“是的。我们还在磨合期。之后会更有默契,对公司的发展反而更好。”

朱玫说:“办完就好。我们也不需要庆祝。”接着又问,“财产分割有麻烦吗?”

崔雁南突然恨起自己的身份,他说感情和他说公司的情况,她都表现得像个记者,只负责提问,然后等待对方给答案。

他终于想起来要和她交代一下离婚的进展,就拨了电话:“我今天办完了所有的离婚手续。”

采访停顿了。

没有了家,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就像弹尽粮绝的时候才觉得无比饥饿。他突然想起来朱玫很长时间没给他电话了,关键时刻她反而收敛了咄咄逼人。

崔雁南总是抑制不住想问她最想知道的:“你还爱她吗?”

孩子有时在离婚后会成为折磨负心男人的筹码和工具。但周燕萍终归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无论夫妻怎么样闹,儿子始终是两人的。她不阻碍他看儿子,哪怕节假日接儿子去独处。但他在北京,儿子在上海。他奔波于京沪快线之间,受尽了航空延误的折磨——路上疲于奔命地赶,机场遥遥无期地等,每周一次,或者每月一次去看儿子,距离的劳顿似乎是她对他的惩罚。

张潮涌抬眼望到崔雁南殷切诚恳又纯净的目光,这目光似乎总能让他放下戒备。他说:“应该爱吧。”

如果留在北京,周燕萍即便不工作仍然有体面和安逸的生活,但她坚决回了上海的娘家。

她说:“那何必要分开?”

他似乎也算净身出户了,除了公司他把一切财产留给了她。自此,周燕萍依然不用出去工作,他还是想照顾她们。他想,即使婚姻不存在了,因为儿子,感情还能存续。

他想自己肯定是爱周燕萍和儿子的,但最终分开;他对朱玫也是有感情的,她不但是他老婆,还是他的战友和搭档,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事业和生活都已离不开她,却再次面临纠葛。婚前朱玫怨他优柔寡断,婚后她恨他无法割舍前缘。

他竟有些感动,说:“我会把你和孩子安排好的。以后还会继续照顾你们。”赎罪一样。

他避而不答转而问她:“说说你找对象什么标准?”

周燕萍终究没和他无休止地闹下去。她对他说不是可怜他,而是心灰意冷了。

她说:“喜欢他,爱他。以前是唯一的标准,现在至少也是首要的标准。”

“真的?”她审视地看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

他说:“不是相爱就会在一起,这个不是唯一的条件。”

他赶紧说:“我给你双保险。”

她说:“但是爱让人充实、勇敢和快乐!”

她说:“女人的安全感来自于男人和金钱。或者有你,或者有钱。”

崔雁南此后很少说什么,大多时候都是聆听。有时候他实在需要她的回应,就疑惑地看着持续沉默的她。她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要不要换个倾诉对象?我是记者啊!”

他信誓旦旦:“瞎说!哪有分手。”

他忍不住笑起来,继而问:“我和你讲这些不会成为你的报道内容,是吧?”

周燕萍半开玩笑半意味深长地说:“对男人好,未必会得到他的爱。但一定要对他好,这样分手时他才会失去更多。”

她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觉得怎么自己连表达都出了问题,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

婚姻还圆满的时候,周燕萍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肉麻地说:“老婆你对我真好。最亲的人总是老婆。”

看着她笨拙可爱的样子,他笑起来。

张潮涌说我和她的事我自己来处理吧,他觉得自己是了解周燕萍的。他想她应该不会和他无休止地纠缠,对财产旷日持久地争执。而撕破脸那一刻,她和其他弃妇一样毫无例外要他净身出户。

BLOCK8灯影摇曳,仿佛能拽着人的灵魂从世俗脱身。

之前朱玫告诫张潮涌要警惕“中国式离婚”,她有相熟的律师介绍给他,以免财产受损,公司动荡,这方面的例子太多了。企业家财产保值的前提是婚姻的稳定,婚姻保不住了,离婚就要离干脆利落。

他的眼光有些游离,自嘲地说:“离婚的时候是不想离婚的,结婚的时候是不想结婚的。”在感情世界他沮丧怎么命运总是站在意愿的对立面。

她叹息一下,没说话。

他默默地喝口茶,继而像对崔雁南说,又像喃喃自语:“离婚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原本以为就像一个男孩做错事一样会被原谅,却发现再也回不去了。”

“打工的总不会像对待自己孩子那样打理企业。你不是说过,我们有两个孩子,小波和公司。两个孩子,你一个,我一个。同样是骨血。”他甚至有点哽咽。

她想安慰他,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安静地倾听。许多话,让崔雁南觉得他没把她当媒体而是当朋友。

“好像公司离了你就活不了了。市面上的职业经理人一抓一大把。”她带着冷冷的怨愤。

这让崔雁南觉得很彷徨,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听众而是写手,所有她采访到的“料”都有见报的可能,而一个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却让你看他感情上的软弱和无助,即便你不对他负责也要讲信义。她如何讲信义?

他祈求的口吻:“如果我有10栋房子我会都给你,如果我有100栋房子我也会都给你。可是这个公司你不能分割,公司散了,我们一辈子的努力都白费了。”

离开BLOCK8的时候,崔雁南特别留意了一下,很少人下楼,更多的人在上楼,楼上已经人山人海无处立足了吧。这个美丽又势利的地方!

“通行的规则,就是谁出轨谁净身出户。”周燕萍没有了初始的激愤,多了冷酷。

这时候,她注意到一个人影,目光像X光一样注视她,让她感觉到了不适。她驻足观察,是朱玫,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崔雁南望向她的时候,朱玫佯装不见,若无其事地喝口咖啡,拿起包走向洗手间。

最尴尬的时刻来了,他本想支付更多弥补他的内疚,但周燕萍除了小波要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崔雁南迟疑一下离开。

女人在财产上的纠缠多少代表了对男人不忠的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