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因为渠道的震动暂时影响到了业绩，开始推波助澜。
地区的反弹是张潮涌始料不及的。
《意风渠道变革遭遇困局》《意风新政遭遇经销商、投资者用脚投票》《尴尬！意风品牌遭遇危机！》……
下降的季度订单金额当即让意风的财务报表很难看。
意风的公关部不得不动用公关公司以及各种渠道去删除网站的负面报道。李佳每天都是焦头烂额。
在接下来的季度订货会上，意风的订单严重下滑。这是大区对总部政策无声的抵抗。
突然遭遇如此大的舆论攻势，张潮涌颇为头痛，连夜召开高层会议商量对策。
但是渠道和总部的博弈也开始了。
张潮涌说：“我们要和媒体通报下我们业绩的真实情况，让他们相信我们的基本面还是非常良好的。”
同时，意风集团与十几家大区经理签订了年度目标责任书，要求大幅降低成本，提升效益。
张潮涌转向李佳说：“你会后马上去准备下。”李佳答应后又望向朱玫。
随后几个省份的大区经理也被换掉。一批效益低下的专卖店被关掉。
这位准女主人说：“发布会是要举行的，但是事先还要做件事，就是首先要和媒体的高层们沟通好，这样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首先是上海的大区经理被撤换掉，罪责是“高速开店却没有带来相应的业绩”、“没有遏制住投资损失”等等。
宴请选在意风自己的观澜会所举行。会所——卖的不是餐饮是环境。
渠道换血开始了。
小老板去酒店谈生意，大老板去会所谈生意，买卖越大越险恶，经营环境就有了市场。
张潮涌说：“我们如果不换思路就换人。”
这个私密高档的会所给了人一种安全感和满足感。会所主管举止得体记忆力超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能叫得出你的名字。
张潮涌目光扫射一下会场，稍停片刻，接着说：“现有的一些经销商已经达不到意风的要求，集团要以全新的理念，在新的高度上选择新的经销商。”
大约十多家主流媒体的高层落座。张潮涌寒暄：“感谢各位老总的光临。今天我们不谈工作，只要尽兴。接下来，我们要请唐艺的杜双双小姐给大家敬酒。”在座的各位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国内最红的明星了。
张潮涌说：“最近集团对各地的经销商团队进行了些考察，发现大部分经销商的零售管理能力、货品采购能力和产品生命周期的管理都比较弱，导致店面效益和利润率都不理想。集团不能不在未来一段时间整合那些效率低下的经销商，发展更有效率的经销商。”
杜双双随即现身，顶着明星的光环似乎让她更加光彩照人，像个下凡的仙女。
他没想到张潮涌会这么直接。
杜双双很热情，拿起一杯马爹利至尊，这款刻意到法国卢浮宫发布的顶级洋酒散发着琥珀光芒，如同双双小姐的眼眸，杜双双举酒致意：“我干了，各位随意。”然后一饮而尽。
上海、成都、广州等六叔势力辖区的经理们事先和他通过电话，询问此次会议的内容。六叔猜测张潮涌要在渠道策略上动些手脚，逼宫老臣，打压下反对派的气焰。不过最后六叔笃定地说：“谁也不会拿公司业绩做筹码、开玩笑。你们都是优势区域的首脑，怕什么。”
美女这么豪爽，一众老总哪好意思“随意”，所有人都一干而尽。
大区经理们都有些愕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随后，大家眼睛一亮，一位似乎比杜双双还漂亮的仙女出来给各位老总杯子里满上酒后侍立一旁。
旁边的六叔不禁盯了他一眼。
看到不住有人偷瞄自己，仙女灿烂地一笑说：“我叫于小倩，以后请多多关照。今天还望各位尽兴。”
偌大的会场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张潮涌扫视了下现场，说：“我今天的讲话题目是《意风的经理人必须管理》。”
杜双双明显比于小倩位势高，脸色一沉，不满她多话，然后道：“大家兴致还不错啊，我给各位唱首歌吧。”双双小姐随即起身，深情款款地唱邓丽君的《甜蜜蜜》，不时和众人眼神互动。
来自全国各地的地区经理都无心欣赏景色，接到总部通知的那一刻，心里已七上八下。改制已经让人精神紧张，内部网骂战风波的震幅很快又波及到了各个地区，经理们的紧张再次被强化。
唐艺的其他几位明星也开始轮番登场献艺。
宽沟是个疗养基地，就像个微型盆地，掩藏在北京怀柔的山沟里，几座规模不大的宾馆被清秀的山林环抱，像个避世的地方。而越封闭的环境越让区域经理们紧张，这个地方非常适合搞点政治斗争。
大家都喝高了。
通知很快就下发了。会议筹备神速，紧接着就在北京的宽沟召开了“意风经理人会议”。
快结束时，一位喝醉的老总突然站到了桌子上，志得意满地宣布：“男人的理想就是妻妾成群。今天，我要告诉各位：我，这个愿望早就实现了！”
张潮涌下定决心要召开一个经理人会议，交代宋文去起草一下通知。
大家鼓掌哄笑。
张潮涌没说话。这是六叔的势力地盘，这些核心大区的经理以及经销商队伍都是六叔苦心栽培起来的。
宴请之后不久，意风召集主流媒体参加业绩发布会，证实业绩并未因渠道的动荡而下跌，公司基本面很好，没有因变革伤筋动骨。
宋文说：“许多账号都是最近临时注册的。网管查了查IP地址，一些都是在成都、上海、广州注册的。”
会上，每个记者都收到了一个大礼包。除了丰厚的车马费，还有意风的产品作为礼物。
宋文说：“网站不关掉不行了，动静会越闹越大。已有地区经理来询问公司的状况。维稳高于一切。”
会议起到的效果还不错，绝大部分媒体还是给面子的，报道风向马上就变了。
张潮涌很恼火。
《意风主动求变 全面缔造新传奇》《超越阿玛尼 看意风品牌重塑》《意风寻求差异化竞争》《原有模式不可持续 意风浴火重生》……
参与者越来越多，跟帖越来越长。改革派和保守派乱成一团。
企业也是媒体的资源，没人毁灭性地使用资源。媒体总是在企业最不堪的时候落井下石，在形势大好的时候锦上添花。意风显然还不是最糟的时刻。
……
舆论环境稍微宽松下，张潮涌才松了一口气，却咽不下这口气。
“花那么大力气请别人来改造自己，借刀杀人？呸，别用力过猛成了挥刀自宫。”
作为集团的最高首脑，连集团核心的渠道都没法控制，改革宗旨无法贯彻，这是不能容忍的。
“拯救意风不能用保守治疗，要壮士断腕、要革命你知道吗？”
他把朱玫叫来，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妈的，还真把自己当悬壶济世的神医了。洋为中用有成功的吗？麦肯锡那套东西没几个成功案例，不治死人就烧高香了。”
朱玫妆容精致，看不出仓促和慌乱。
“偏不回去，俺们就在意风扎根了！劳各位不耐烦新制度的等着卷铺盖卷走人。”
看到她，他急忙从椅子上起身，像要拉家常一样牵引她在沙发上坐下。他靠近她，问：“你们可是来给公司做管理咨询的。医生，你对公司目前的状况有什么好的药方没？”
“快滚吧！”
朱玫笑了笑望着他：“你或许应该提请公司成立一个审计委员会。”
下面马上很多人呼应。
张潮涌说：“要查账？”
引起骂战的是一个帖子：“猪小姐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朱玫说：“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公司存在账外资金违法违规的问题，查清楚如实披露或许会主动些。”
张潮涌赶紧打开。
张潮涌沉默了。
宋文马上递过来一个U盘说：“我拷下来一些内容你看看。”
账是不能随便查的，财务就像一个公司的睾丸，敏感而重要，牵一发动全身。问题铁定存在，但如何把握查账的深度不使公司动荡很难把握分寸。一旦查下去，牵扯到多少人，能否收放自如怕就由不得自己了。
“哦？”这是张潮涌始料不及的。
朱玫理解张潮涌的顾虑，建议道：“或许你可以只着重于委托理财业务。”
宋文说：“今天早上，在内部网论坛上，支持改制的人和反对改制的人打起来了。是我们要求把服务器先关掉，否则网上的骂战内容传扬出去影响会很坏。媒体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
张潮涌若有所思。
张潮涌疑惑地问：“怎么回事？”
这一天上班的时候，开车经过嘉楠大厦车库附近的保安岗亭，张潮涌惯例摇下车窗和牛大爷微笑着打招呼。
宋文神色紧张地进来说：“老板，今天网站出了些状况。”
牛大爷每次看到张潮涌奥迪A8的京A8××××车牌都会心情不错地迎上来。
这一天，张潮涌进入办公室打不开公司内部网了，便叫秘书宋文。
有身份的人比拼的不是豪车，而是车牌。能买得起豪车只能说明你有钱，能享用京A8则说明你门路过硬。这京A8××××是张潮涌辗转托人从过硬的渠道买来的。传说京A8违章了警察都网开一面，很是玄妙。
麦肯锡的10年规划方案开始实施了，相伴而生的是集团内部大量的培训。似乎意风集团的观念已很老旧，落伍于这个竞争激烈的商业时代。尤其是新考核体系的即将贯彻，让从上到下都有一种紧张的气氛。
不开车上路不知道中国人的急躁和缺少宽容，有一次张潮涌不小心别了一下一辆宝马京NX8888，那辆趾高气扬的宝马“气点”太低一下子就急了，在浓密的车流中飙车追上张潮涌一看就气馁了，“京牛X”似乎拼不过京A8。
所有人发言后，张潮涌不紧不慢但板上钉钉地说：“就全面实施麦肯锡的这套方案吧！从我开始。”
老牛对张潮涌的尊重则不在于车牌。
……
就像屁民受到皇上接见总能感激涕零一样，最高领导对底层员工最低成本的关怀，就能收获员工很大程度的付出和忠诚。这一点在牛大爷身上体现最明显。
“不怕改制，就怕吃错药。后果谁来负责？”
牛大爷60岁了，本名牛根生，纯粹的无产阶级。
另一位老臣说：“我们花了300万咨询费！300万啊！改制产生的效益能抵得过咨询费吗？”
牛大爷觉得这么卑微的名字和自己的身份很契合。牛大爷他爹的初衷则不是这样，他期望如同“狗剩”一样，越贱的名字越能大富大贵。直到有一天牛大爷知道，有个大名鼎鼎的老板和他重名，他才相信还是爹有眼光啊，虽然这种生命的奇迹最终没有降落到他的身上。
六叔说：“你们麦肯锡是一张方子治天下。这套体系不适合意风。我们需要更本土化、更切实际的方案。”
牛大爷原来是意风的底层老员工，负责办公室收发快递、设备检修、更换水桶等等杂务，有一次张潮涌在五一劳动节讲话，为了号召员工克己奉献，把牛根生作为楷模拿出来说事。
这对已经习惯大锅饭、享受创业成果、为退休得利程度考虑的老臣来说极为不利。
“你们看，老牛在最本职的岗位上能做出很大的成绩，员工们都要向他学习。”老牛同时还光荣成为公司“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在全体员工面前左手奖杯右手红包风光无限。从此之后，老牛干得就更卖力了，以至于退休了还想在意风干点什么，意风集团就和大厦的物业公司联系帮牛根生找了这份差事，安置来来往往的车辆。
再次的集团高层会议上，老臣们开始发难，反击的时刻到了，也没办法不反弹。朱玫的考核机制极为细致，指标量化，自上而下进行统一考核，而且要从张潮涌开始执行。
北京的停车费如今暴涨，2元时代的黄金岁月一去不复返了。嘉楠大厦附近的停车费每小时要20元，保安的工作强度和吵架动粗的几率大大提高了，要严防那些私自停车又不想缴纳停车费的。
方案涉及到意风集团管理架构、营销系统组织、考核激励机制等等。朱玫说：“我们要解决的是意风未来10年的发展问题。”
物业公司总是念叨老头让人感觉弱势，身材魁梧如果再凶神恶煞点的后生往那儿一站，没人敢偷逃停车费。而且年轻人腿脚灵便，不会成为被逼急了的车主用汽车这危险凶器“激情杀人”的牺牲品。随着年轻保安的上岗，牛大爷似乎面临二次退休。
之后，朱玫的方案终于出台。张潮涌一看吓了一跳，足有几块砖那么厚。
年轻保安问他，老牛啊，你这么大岁数了，再不退休就光荣在岗位上啦！
张潮涌经常用欣赏的眼光看她。女人的许多姿态会吸引男人，包括做事的专注与投入，尤其是颇有味道的单身女人。她应该第六感很敏锐，有时在一起磋商问题，他看她的时候，总能遇见她的眼光。一点大胆，一点自我，一点笑意盈盈。
老牛总说老板对我不错。
前三个月，朱玫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调研，找公司内部的人座谈。上至集团最高领导下至办公室最底层职员，几乎都被约谈。公司内部的人遇见朱玫都毕恭毕敬地叫她“朱总”，比她正式入主公司超前了两年。
退休遭受寂寞未必比工作更舒坦，有些人一辈子怠慢工作直到退休时才死死抓住饭碗不放。
意风的老臣没有发表更多的意见。博弈都是私底下的事。
张潮涌摇下车窗说：“早呀老牛。”
麦肯锡就是麦肯锡，一上来就带着国际范儿。这是它的套路。
牛大爷开心地回应：“老板早！”
朱玫也不气恼，给大家画了一个饼——意风要向多元化、国际化方向发展。麦肯锡将为意风提供包括战略规划制定、管理流程设计、组织架构改善以及内部激励等等机制在内的全方位服务。
张潮涌说：“今天上午9点过一刻，你来会议室参加公司的一个会议。到时候宋文会安排的。”
六叔笑了：“我们这是给公司找出路，又不是参禅。”
老牛有点茫然，他已经远离公司业务太久，不知道张潮涌用意如何。
在最初的集团高层会议上，朱玫说：“我们要帮意风搞清楚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张潮涌说：“别紧张，会上如果有什么事问你，就据实回答好了。”
从一开始她就坚定地和他站在了一起，默契得就像天生的搭档。她不但借项目统一了内部的思想，还摆平了一批老臣。
老牛点点头。
张潮涌预见到自己的300万咨询费花得值得。
九点一刻，牛根生由宋文引领着来到意风18层的办公区，退休之后，老牛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意风公司了，这里的工作气氛已经和他格格不入。
朱玫不动声色，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继而像在洗手间外遇见他那一刻对他无邪微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公司改制达到最佳的效果。”
老牛惴惴不安地走进会议室，看到里面坐着大约不到10个人，他只认识张潮涌和六叔。看到六叔，老牛马上就显出了卑微，在老牛眼里，六叔是那种走在走廊都能听见两个睾丸叮当作响的人物。
张潮涌对她脱口而出：“我要你帮我。”
六叔看到老牛的一刹那，却脸色一变。宋文拉着老牛坐在了会议室圆桌外围。
有一次两个人讨论问题的时候，她很兴奋，张潮涌看到她脸上微微泛起的潮红，不经意间，她把他杯子里的咖啡喝光了。
张潮涌开始发话：“我们最近请内部的审计部门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自查了一下公司的一些短期投资项目，发现问题很严重。金明，你是审计组长，你来说说自查的结果吧。”
如果追问到让他懊恼，她就变得很温柔俏皮，让他无处发力。
面目清秀的金明，30多岁，戴着近视眼镜，一双雪亮的眼睛在镜片下似乎更加明辨是非。
她和他说话从无回避的姿态。他向她介绍公司的情况，她有时追根问底，他想隐晦她穷追不舍，他像交代犯罪事实。
金明说：“我们审查了一些公司委托理财业务。比如2007年8月至2008年5月，公司利用自有资金投资理财，累计金额3000万元，累计盈利3895万元；2009年6月至2010年7月，公司利用自有资金，通过金融机构理财，累计金额1.2亿元，累计亏损5900万元；2010年4月至2011年10月，公司利用自有资金投资理财，累计金额1亿元，累计亏损1.3亿元……”
有时她疲倦地双臂后伸搭在沙发靠背上，胸部却愈发轮廓清晰，只是稍纵即逝，不让他尴尬却让他心动。
金明说：“这些委托理财业务的问题在于，决策程序不完善，以及存在账外资金涉嫌违法违规的问题。有些理财账户上是公司员工的姓名，或许当事人并不知情。我们可以现场核实下。”
有时候她会半个屁股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和他说话，语气却很柔软。他仰视她没有压迫感反而有被挑起的说话的欲望。
金明转向牛根生问：“老牛，你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你是2008年退休的吧。你是否在2009年6月至2010年7月，利用公司资金理财，累计金额1.2亿元，累计亏损5900万元？因为这单业务上的委托人是‘牛根生’。”
张潮涌的办公室平时是很冷清的。每个人都怕搅扰了老板这个高级动物，恭恭敬敬地进来，蹑手蹑脚地出去。朱玫则很“放肆”。
老牛正一头雾水地听着发言，突然金明把话题引到他的身上，他有点不知所措。
她带着5人小组开始进驻意风。此后，朱玫成了几乎每天都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这是哪挨哪呃。我怎么可能有这本事做公司的理财业务，也没这资格呀。”
朱玫是意风项目的负责人。
金明问：“你从未在任何文件或合同上签过字吗？”
张潮涌这才有机会打量她。长发盘起衣着讲究的朱玫不是惊艳的类型，但是有股职场女性的自信和气质，不做作，不羞涩，不回避，以及和各种人打交道历练出来的举止得体。其内心的泼辣和强势则是张潮涌在婚后发现的。
老牛忙不迭摇头。
张潮涌在会议室落座。稍事片刻，她也进来了。宋文一见便开始张罗着：“朱玫小姐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金明说：“上述一些委托理财都是没有公司授权的情况下发生的。有些还用了意风员工的名字，可是当事人并不知情。各位，你们知道，按照《刑法》规定，擅自挪用公司财产和公司授权行为是两个完全不同性质的事。”
他不认识她。
这时候六叔比老牛更加坐立不安。
走出洗手间，张潮涌看到5米开外的一个女子款款走过来。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这眼神和所有女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老婆看他是埋怨和漫不经心的，女下属看他是紧张躲闪羞怯崇拜惴惴不安的。这让他不禁停下来确认这是哪位公司同仁。她面色无惧又自然地给他个阳光微笑，然后飘进了洗手间，他抓住最后一刻微微侧头看到了她的腰身。阿玛尼套装，男人穿着不是特别出彩，女人却显得很干练婀娜。
会议开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火候就结束了。这些有违规嫌疑的委托理财业务到底是个人行为还是公司行为？金明和张潮涌都没有下结论。
小解似乎把些许心事释放了些。
老牛站起身，想和从身边经过的六叔打个招呼。六叔头也不抬地走了。
这一天，秘书宋文领着张潮涌和麦肯锡的人就公司业务进行磋商。走向会议室的时候张潮涌下意识地去了趟洗手间。这是意风第一次请管理咨询公司，是不是要请对方把自己的企业看个底透？如果大名鼎鼎的麦肯锡一定要带着意风向现代企业狂奔，意风是否有这个体能？关键是对方能否揣摩出自己的心思……
张潮涌过来拍了拍老牛的肩膀说：“老牛，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上班了，该歇歇了。公司有个优秀员工基金，或许可以按程序拿出些资金给你养老。你也是对公司有过贡献的老员工了。”
刚开始，张潮涌还疑虑麦肯锡肯不肯放下高高的架子，因为其客户似乎都是些世界知名大公司，谈过之后发现，麦肯锡根本不拒绝意风这样的明星中国企业，尤其是一些暴发户。
牛根生感激地握了握张潮涌的手。
但这些反对意见都不足以动摇张潮涌的决心，他要的是麦肯锡瑕不掩瑜的权威性，只是讨论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下班之后公司人已不多。六叔来到金明的办公室，他直白地说想了解一下委托理财的事情，公司是啥态度。
他召开公司董事会咨询意见。六叔淡淡地说麦肯锡的名气确实很大，安然、凯马特百货和环球电讯等一大批破产的世界著名公司都是麦肯锡的客户，而中国的实达等也是麦肯锡的客户，它们的改制都以失败告终。
金明说公司的态度或许要取决于您的态度。
麦肯锡，这个宣称“世界上最著名、最严守秘密、最富有成效、最值得信赖和最令人仰慕”的咨询公司，开始进入张潮涌的视野。
六叔冷笑说目前股市和股民都这么脆弱，别说伤筋动骨了，就是风吹草动的事公司也是万般小心吧。家丑外扬对公司没什么好处。
最后，张潮涌开始物色一家管理咨询公司，管理咨询的玄机在于，名义上是给公司做战略规划的，却往往成了老板通过一个权威的第三方机构统一内部思想的工具。
金明说你说得对，这一点你和公司是一致的。
老臣的担心通常在于，假若新公司成立，随着机制变化和更多的职业经理人进入，自己的话语权和得利程度都会发生变数。
六叔沉默片刻说要是一些亏空补上，公司会否不动真格的追究法律责任？
意风集团正陷入发展的瓶颈期，纺织业+制造业两个标签就昭示着你是夕阳产业+困顿产业。张潮涌势必要扭转这一不良形象，但下一步走向何方内部争论不休。张潮涌想拓展更多的新领域，以六叔为首的一批老臣觉得风险太大极力阻止。一旦有人以企业前景说事张潮涌就不能轻举妄动。
金明说公司还没给这件事情定性。但只要公司决定保你，说这些业务是公司行为你就没有大事。
遇见朱玫的时候，他是她的“项目”。
六叔稍微放下心来。
男人的出轨往往是在安稳的婚姻状态下，而非动荡的家庭生活中。男人是天生的军事家，只有基于“大本营”安全的状态下，对婚外情的好奇才会变为主动的出击狩猎。女人似乎相反，婚姻的不幸会促成女人对外寻求心灵安慰。
意风终究没有公告“账外资金等涉嫌违法违规问题”。一场酝酿的波澜没有扩散开来。
张潮涌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他们的小纺织厂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夫妻店模式，他管生产，对外联络，老婆周燕萍管账。张潮涌也承认周燕萍很贤惠，公司做大之后，便无心出去工作，连公司CFO（首席财务官）这样的核心职位也没兴趣，一心在家带小孩。婚姻进入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常规轨道。
某一天，张潮涌再次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高层会议，全部老臣都在。朱玫抛出了一个补充方案，在管理架构上增设一个“战略委员会”，委员会成员持有公司的一定股权，每年仍有固定的年薪，不低于个人在集团任职期间的薪酬。全部对集团创业有功的老臣们，都有资格进入，可以参政议政，但最终的决策权、拍板权只能留给集团现任高层。
女人陷入爱里做事会冲动，男人也一样。张潮涌和朱玫结合，首先承担了抛妻弃子的罪名。那时他已结婚，儿子7岁了。
六叔没有反对，其他人内心不服也不便矫情。他们最关心的关键问题——退休的利益问题解决了，也就安心地进入了“战略委员会”这所“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