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骂：“一群白眼狼。没有这些创始人辛辛苦苦奋斗，哪里来你们的肉吃？”
宋星河也正经起来：“现在光翼的股权结构很有趣，周立国拿着30%的股份，名副其实的最大股东，乔飞明9%，管理层大约持有12%，散落在各机构大约9%，其余的21%在股市上。一家这么大的企业，最多股份居然在私人手里，你说这不是欺负我们投资界吗？”
“好像你不是我同行似的？”宋星河笑，“再说，周立国也不是创始人。”
“宋先生，可以放过我吗？”华年说，“来说正经事，你和汪雷波加起来，就算加上从艾伯斯坦争取来的10%，我们才拿到28%的股份，路漫漫其修远兮。”
“没有他最早给乔飞明的那笔钱，他现在还在开小中介公司，日日带人看房子。”华年说。
“无知妇孺？时代广场都差点要挂出你的海报了，标题是与乔飞明平起平坐的神秘女投资人。许多人都开始在传你是主席大大的私生女了。”宋星河的嘴巴不留情。
“口舌上我永远甘拜下风。”宋星河笑着说，“既然你给我了个大惊喜，我在这里也先还你个小惊喜。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我和老汪卖了老脸，到处奔波，终于买下了散落在机构的9%股份。”
“没有这个招牌，再大牌的中间人介绍，我也只不过是个无知妇孺。”华年说。
华年鼓掌：“太好。我们第一步其实只要再收购6%以上的股份，在董事会上有反对权，阻止有人先拿到2/3股份，成为超级大股东就行了。现在我们有37%，首战大捷。”
“起码有一点，你前段时间和乔飞明沸沸扬扬的新闻，肯定对这有帮助。”宋星河说。
宋星河却皱起眉：“周立国这几年动作也够快的，手段也不弱，如果再让他买到4%股份，他的持股就超过1/3，这样我们全盘收购和得到绝对控制权的计划就落空了。所以我们必须快，快过他们。”
她可不想告诉他，她托人约艾伯斯坦家族中国基金管理人金伯格·艾伯斯，约了几次都约不成。最后她只好狠了狠心，直接飞去了他度假的墨西哥小岛找他。果然，平时在一个城市约不成，来了这里却有了机会。她也不会告诉他，她这段时间在墨西哥的非人生活，半夜三点，那个小岛只有寻找刺激的情侣去听海浪声的情侣们和她还醒着，她战战兢兢晚上也不敢熟睡，生怕突然要被召见。她更加不想告诉他，第一次见面后，等了三个多星期，就这样随时候着，才被通知再有机会与金伯格·艾伯斯坦见一个小时，她连衬衫都来不及熨，开着当地唯一的交通工具电瓶车就冲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次会面本来一个小时的聊天最后变成了五个小时。感谢Miss周那些年逼她练成的纯正美式口音。她觉得说通金伯格·艾伯斯坦，和她舌头垫着牙齿发出的标准V音，很有关系。“Love”是最性感的英文单词。
“快是最难的事情。” 华年说。
“要想和你们平起平坐，没点真材实料怎么行？”华年绕着他。好玩。
宋星河叹气：“你知道这些年替周立国运营股份的人是谁？”
“快说怎么办到的？”宋星河问。
“谁？”华年问。
“严格来说这次他们并不算投，这笔钱只是放在我们的共管账户里，专项针对光翼收购。”华年纠正。
“周嫣红。”宋星河回答。
“再黑些小心被犹太人放烤炉架上烤了。美国犹太人做生意可是吃了肉不吐骨头的，艾伯斯坦家族中国基金在中国只投了两个项目，你怎么说服他们的？”宋星河说。
“Miss周？”华年吃惊，“我一直以为她和乔飞明站在一条线上。”
“那以后我再晒黑些。”华年说。
“你不觉得巧得很？”宋星河说，“他们都姓周。”
“我喜欢白的。”宋星河也装。
“周这个姓实在太平常。”华年摇头。
“你是说我晒黑了好看？”华年假装睁大眼睛。
“父女。”宋星河说。
这个惊喜还不够？华年想。他们的共管账户两天前多出了成堆的美金，够买下光翼10%的股份。而这10%的股份，华年也已经说服持有光翼股份的基金公司卖给他们。
“什么？”华年声音提高了，“这爆出来才是本年度最大新闻。”
“华年，我真的很吃惊。”宋星河笑眯眯的，“还能给我再多点惊喜吗？”
华年太惊讶。
一个月后。华年从墨西哥回来的时候，宋星河去机场接她。
一个接着一个解开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曝光出来的真相，好像即将要汇合成惊涛骇浪。这让华年起鸡皮疙瘩。她知道，所有这些一定是与她杜华年这些年来的命运息息相关的。
“保密。”华年扭头就走。被他们捉弄够久了，她决定也要故弄玄虚一次。
“沉住气。”宋星河笑着说，“知道这件事的人的确少。周立国妻子很早就过世，他只有周嫣红一个女儿，很早就把她送到了美国，对外也从来没有公开过和她的关系，大约是因为早早就规划好她未来的路。”
“谁给你牵的线？”宋星河追问。
“也有这样的爸爸？从小把女儿培养成一个女间谍。”华年皱眉。
“成了再和你说。”华年摆摆手。
“做投资行业，隐姓埋名也是常有的事。”宋星河说。
“墨西哥到底是什么玄机？”宋星河问。
宋星河说完，又看了华年一眼。华年知道他又在笑她之前的招摇。这个人，不能落一点把柄在他手上。
华年笑：“刚才你不是问我主意吗？主意在墨西哥。”
华年不理他，继续问：“乔飞明知道这个事情吗？”
“怎么？不敢了？”宋星河问。
“明月知道，乔飞明怎么会不知道？”宋星河反问。
华年不说话。
明月和周嫣红是表姐妹。华年到现在还总会想起周嫣红诉说的她对乔飞明的爱慕。两姐妹爱慕一个男人？那不是全乱了套？
“是不容易，按照目前光翼市值，私有化光翼那是一笔绝对可以撬动一个城市的钱。我们动用了目前所有的资源，也没有筹集到那么多钱。更何况就算有钱，这件事也不一定成。”宋星河说。
“所以，光翼整个案子里的关键人其实是周嫣红？”华年问。
“你和汪雷波加起来也只有光翼18%的股份！心比天高先生！”华年加强了语气，“私有化可不是一般的收购，按照开曼法律，那是要有公司2/3股份以上才能通过的。这都不是公司章程范畴内的事了。”
宋星河点点头，“周嫣红动作不比我们慢，我收到消息，她最近也在筹措资金，资金规模很吓人。”
“对，私有化！”宋星河这次坚定地肯定。
“周立国收到了风声？”华年问。
“准确点来说，想私有化光翼，对吗？”华年还是紧追不舍。
“是，我还没有暴露。但是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办法收到你和汪雷波明面上一些动作的消息。他们大概准备要先下手为强。”宋星河回答。
“是，我们的目标就是光翼。”宋星河终于回答。
“他们动作有多快？”华年问。
“给我个明确答案，宋先生。”华年听宋星河语气他是默认了，可她不敢冒险。她必须一个要正面的肯定的无回旋余地的答案。
“如果他们要快，可以快到让我们措手不及。他们不是一天两天在做这个计划了。但是他们不会轻易动，他们还是想先内部收购，达成一个协议价，直接动股市，付出的成本太高。”
“有什么好主意，卧龙先生？”宋星河大笑。
“天天想着收割韭菜，就不能让韭菜咬回去一口？不就怕股市知道私有化的消息，股价会被抬到天上去？”华年说。
华年摇头：“哪敢做您的朋友？只求对您有点利用价值，您能时刻想着动动我这枚棋子。”
“韭菜可不是好惹的。一个不小心，血本无归，这点上我和周立国倒是一致的。”宋星河笑。
“背后的计划？除了光翼，还有什么值得这样计划？”宋星河只是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看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杜华年，还好你和我一直是朋友。”
“总比一些公司玩阴的，低于发行价私有化公司要好。血本无归好过名声扫地，东山再起都没有机会。”华年冷冷说。
华年继续说：“圆融海外架构做在开曼，这是我在的时候就搭好的结构，是跟着母公司光翼的结构走的。圆融的公司章程和开曼大部分公司差不多，持股超过2/3，持股人就会成为公司超级大股东，拥有超级投票权，可以直接重新选立董事会。所以你们只要再收入21.66%的股份，就达到2/3了。剩下22%股份的收购，以你们美国母基金的实力，真有那么难？需要你们这样大费周章？当然不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收购圆融只是个烟幕弹。你们背后在酝酿更大的计划。”
“是是是，不敢不敢，最后的体面我们还是要的。”宋星河笑。
“情报功课倒是做足了。”宋星河一边点头一边笑。
“就算拖住了周立国，你还有什么办法？别忘了，我们要买的可是光翼的30%股份，这样我们才能达到2/3。”华年说。
“没有一点是说得通的。”华年也笑，“ 虽然乍听圆融计划我已经觉得很疯狂，可是你和汪雷波这几年早就开始对圆融布局，你们的基金目前加起来在圆融持股比例已经从21%增加到了45%，以你们国内基金的实力肯定是做不到的，既然如此，那么必定是因为你们已经说服了你们的美国母基金。”
“我们缺一阵东风。”宋星河看着华年。
华年再次佩服宋星河这么能演戏。从她第一天听宋星河说圆融收购计划的那天开始，有一个疑问就一直在心里就来回盘桓。
“哪里是一阵东风？那简直是一场龙卷风好吗！”华年叹气。
“你在开玩笑？”宋星河笑。
“还需要一个星期，我们最后一笔资金才能到位。”宋星河说。
“那么光翼呢？志在必得？”华年轻飘飘地问。
“你哪里又有了资金？”华年笑着问。
宋星河笑起来，“囊中之物。”
“你去墨西哥前对我保密，我现在也得保密。”宋星河笑着回答。
“还想不想要圆融？”华年瞪眼。
毫无缝隙的回答。审核资金来源是投资人的重要工作，第一当然是为了规避法律风险，第二也是为了保障自身安全。正规投资机构都会有自己的行为准则，黑钱，脏钱，血汗钱一律不收。否则一不小心，前面就是万丈深渊，监狱和棍棒时刻在等着你。但是既然当初他这样信任过她，现在该轮她信任他了。一人一次，公平公正。华年不再问。
“总归不是和男人去的。”宋星河说。
“那么现在我们做什么？”华年想先听听宋星河的意见。
“不问问我去干吗？”华年问。
“看你的了，华年。收到的消息毕竟只是收到的消息。他们还不能确实。想办法拖住周嫣红一点时间。”宋星河做了个捏蚊子的手势，“然后，我们一起捏死她。”
“现在去哪都开始和我报备？”宋星河耸耸肩。他越来越喜欢和华年开玩笑，华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
“想必他们这次这么短时间筹备这么大量的资金，也是付出很大代价的。你是在想他们是不是正需要个理由，告诉自己其实可以缓一缓。”华年笑了笑。
“我要去趟墨西哥。”华年对宋星河说。
宋星河点头：“这个理由你送去。”
这个故事最早是宋星河说给华年听的。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华年问。
于成龙说，不可能，每个海岛都有礁石。他翻出很多的海岛照片，向华年证明，真的所有的海岛上都有礁石。
宋星河拍华年的肩膀，“任重而道远。”
以前有个岛，岛上没有石头。岛上一个聪明人说，我知道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石头，我们去运一些石头来，以后换东西都先用石头换，这样就可以想换什么就换什么了。整个岛上的人们都说聪明人聪明。于是，大家真的去运了石头来。果然有了这些珍贵的石头后，大家想换什么就可以换什么了。岛上还有另外一个聪明人。这个聪明人不仅聪明还特别的勤劳。岛上一般的人换了一辈子的东西，也就只能和别人分享石头的一部分，但那个聪明人有一天却拥有了一块完整的石头。于是，他张罗着把石头运回自己住的地方。结果，不小心来了一阵大风，船沉了，石头也沉入了海底。可没有想到，整个岛上的人还是认定这个聪明人拥有这块石头，他还是照常着拿着这个石头去换他想要的东西。这个故事是华年在她决定再次努力进战略投资部的那天和于成龙说的。华年最后说，人也是这样的，只要大家都认为你行，你就行了，就能成大事了。
华年苦笑，她实在不愿意再见到那个人。
既然当初他这样信任过她，现在该轮她信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