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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现在已经无心再看电脑屏幕上跳动的那一串串数字了。她觉得累,觉得难受,她一头倒在了床上。

尽管当前的股市不好,但还不是所有的股票都跌。有的股票还在上升,有的起码还在保值。跌的股票也仅占一半左右。然而偏偏她倒霉,她的股票每只都跌,特别是后来买的这几只股票,跌得都非常厉害,好像都是在为她一个人跌下的。

睡不着,头又疼,她就在想以后。以后能怎么样呢?这借出的七十万元人民币该怎么去还呢?

后来马美丽借给她的五十万元,她下了狠心,就像是个输红眼的赌徒,把五十万元全部买了新上市的“现代医药”的股票。她把全部的希望和老本都押到了这只股票上。结果,这只股票上市不久,就有媒体披露这家公司违规操作,靠弄虚作假上的市。中国证监会立即组织进行调查,很快发现这个公司,违规情节非常严重。中国证监会对该公司作出了股票暂时停止交易的处罚决定。这一下子,五十万的投资,恐怕要全部打“水漂”了。

“唱当唱当唱当”,有人敲门。她爬起来,打开门,是每天订饭的服务小姐。她脸上露着动人的微笑。“何老板,您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

当初手头有十万元的股票。科技彩虹、现代化工和光大房产这三只股票还算不错。后来随着大盘的下跌,这三只股票也有一些损失。假如到此为止的话,也没有什么,损失一点,手头毕竟还有一些。而这三只股票后来又有了一些反弹,尽管不是很强劲,但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后来认识了证券公司的总经理马美丽,借了她二十万元继续炒股。这二十万她买了阳光汽车、西北石油和世纪钢铁。这三只股票买后是先升后跌,升的不高,跌的很深,损失了一半还要多。如果就此拉倒也就罢了,股市如同赌博,总会有输有赢,输就输了吧。可她非要抗争,非要不服输,非要拼搏,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马美丽的大力支持,又借了她五十万元,继续炒股。别的股民对她都另眼相看,尽管她是越炒越输,可她的投入也越来越多,从大厅走进大户,又从大户走进特大户。别人向她投来的都是羡慕的目光,她也强装着笑脸,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谁难受谁知道。自己买的苦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吞。

何老板,自己真的是老板吗?是一个欠了别人七十万外债来进行炒股的老板。她痛苦地摇了摇了头:“今天中午不想吃。”

运气真是坏透了。连续这两个月来,股市不景气,每个股民都损失了一大块。这怪谁呢?中国的股市刚刚起步,有风险是必然的。股票大厅上赫然写着:“股市有风险,投资要谨慎”十个大字。然而,股民们并没有意识到风险的存在。在中国股民的印象中,买股票就是挣钱。股市就是一个钱库,那里面的人民币有都是,永远也掏不完。如今风险真的来了,而且来得是这么迅速,这么突然,令所有的股民都大吃一惊。何晓萍不仅是大吃一惊,而且可以说是当头一棒。几乎要把她打倒在地了。

“您还是吃一点吧!想吃什么都行。”服务小姐可能是知道这个时候股民的心态,仍然是微笑着劝她。

何晓萍的处境真是越来越难了。她又是连续几天几夜没有回家,她已经是明显的消瘦了,眼坑深深地陷了下去,眼泡有些发肿,脸色是灰里透着黑。她灰暗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电脑的屏幕,看着那上面跳动的一排又一排的数字。

“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快走。”何晓萍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冒出这股火来。随手把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好。你们的这些意见,我会认真向省委汇报的。”孟贵源说着,合上了笔记本。

服务小姐仍然在外面甜甜地说着:“谢谢您,何老板,再见!”

两个人连连点头:“同意田书记的意见!”“田书记的意见就是市委的意见!”

她现在有点六神无主。她拿起电话,想找一下马美丽,和她谈一谈,让她再帮帮自己,可是,马经理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她又把电话打到了证券公司办公室。办公室的文书告诉她,马总经理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孟贵源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录着。听田书记说完,又对分管干部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说:“你们二位还有什么意见和需要补充的吗?”

放下电话,她又想起副总经理张大坚。可刚拿起电话,又马上放下。当初就是这个副总经理不同意借自己钱,现在全都套住了,损失了,再找人家怎么好意思张口呢?

田瑞明看看分管干部的副书记,又看了看组织部长,先开口了。“据我们目前掌握,王光辉还没有什么经济问题。南平是有家证券公司,王光辉在市财政局工作期间,也曾主管过这个公司,可这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要暴露也早该暴露了。证券公司目前非常太平,没有什么反映。另外说到他的生活作风问题,这就更不好说了。据我了解,王光辉的爱人已经出国两年了,两个人虽然没离婚,可也事实上分居了这么长的时间,王光辉是一个男人,年龄又不大,有时可能也难免太寂寞,或者是太需要,但这都是人们的想像和推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别的女人,是不是和谁的关系不正常,组织上是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目前还没有哪一个女人来找,哪一个男人来闹,一切都是正常,一切都很平静。”说到这里,田瑞明喝了一口茶水,还点着了一支中华牌香烟,抽了一口,继续说道:“总的说来,王光辉同志还是不错的。当然,工作得太好了,也会引起别人的嫉妒,也会遭到一些风言风语。像什么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都是可以用来攻击别人的子弹嘛!对好苗子,我们要保护。当然了,真有问题,我们也是要认真查处的。可现在,这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不可以作为认定事实的依据。”

这时,她想到了弟弟,自己惟一的亲人,那个有着硕士学位,娶了一位市检察长为妻的弟弟。弟弟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希望。从弟弟又想到了弟媳,已经怀孕的弟媳将要为何家传宗接代。何家是有希望的。想到这,她又增添了一些信心。她给弟弟的单位挂电话,还是没人接。她又想给弟弟的家里挂电话,可又一想,要是弟媳亲自接电话,自己可怎么开口呢?她把拿在手里许久的话筒又重新放在了电话上。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读完了优点,孟贵源喝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我们在考核王光辉同志的过程中,也有的同志提出了王光辉同志的一些缺点和毛病,什么性格急噪啦,有时不注意工作方法啦,等等。这些我们都不太在意,哪个干部没有缺点呢?!但有的同志提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王光辉同志的经济问题,主要是和你们市的一个证券公司有什么联系。另一个是生活作风问题,说是和证券公司的女经理关系特殊。我们想详细问一下这两个问题的细节,可提问题的这几个同志都连连摇头,说这只是听到的一些传闻,具体什么事,他们根本说不清。所以,我们把这两个问题反映给你们市委,看看你们了解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正当何晓萍在证券公司三楼的特大户的房间里苦苦徘徊的时候,常务副市长刘春生的车子已经开到了证券公司的门前。作为分管财政和金融的常务副市长,这两年,证券公司他只来过两次。算这次才第三次。第一次是陪外市的一位副市长,来证券公司了解公司组建和具体业务工作,他只是跟着走马观花地看了看,转了转。第二次是陪市长到这里开现场办公会议,研究为城建和交通项目发行债券,筹集建设资金的问题。他对证券和股票不感兴趣,兴奋点也没有在这里,所以,前两次来,心情还是不错,没有感到有什么问题。

孟贵源按照写好的考核材料,一连念了四条优点,对一个人的概括可谓是全面了。不过细一听,也都是官话、套话和废话,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看不出一个人的个性和主要长处所在。尽管如此,田瑞明和主管干部的副书记、组织部长听得还是连连点头。

这次来证券公司,心情就完全不同了。昨天晚上当妹妹离开他家以后,他一个人思考了半宿。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自己身上责任的重大。他恨不得半夜就起来,跑到证券公司来了解情况,把问题彻底弄清楚。早上一到政府,他就想来,可市长关永和从省里开会回来了,到他的办公室里和他扯了扯。工作上的事没谈什么,闲话却唠了不少。他真想和关市长告辞,马上到证券公司来。可他也知道,关市长和他唠的虽然都是闲嗑,可那话里也是有话。让他别着急,别上火,以休息为主,工作慢慢适应。一句话他没有明说,就是暂时不要进入过去分管的工作。市长从他的办公室前脚走,他马上后脚离开办公室,带着秘书,乘车来到了证券公司。

孟贵源点点头,又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说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呀。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开夜车啦!”他看了看南平市的三位领导,拿着手中已经写好的材料开口了:“今天我们利用这个时间交换一下考核意见。南平市委对此次考核非常重视,一把书记、分管书记和组织部长都参加这个会,听取意见,可见重视的程度啦!我们考核组经过了两天的紧张工作,通过民主推荐,组织考核,对南平市委向省委上报的南平市人民政府副市长人选王光辉同志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经过考核,我们认为,王光辉同志的主要优点是……”

他下了车,秘书在前面引路,开门,进了一楼的交易大厅。大厅里的人不是很多,大屏幕上仍然在不停地跳动着一排排数字。秘书领着他来到了二楼。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前,秘书“口当口当”地敲起了房门。

会议没开始前,田瑞明十分客气地说道:“孟处长啊,你们真是受累了。昨天晚上,我听说你们忙到了十二点多钟,真让我们受感动,受教育呀!”

临来前,秘书小康要事先通知一下马美丽总经理,被刘春生制止了。他想突然袭击,让总经理没有什么思想准备,看看能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省委考核组与市委沟通情况,交换意见。地点是在南平宾馆十楼小会议室。省委考核组的三个人都参加了会议,南平市委书记田瑞明、分管干部的副书记和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三个人参加了会议。这个阵势,也是来的那天晚上吃饭的阵势。

敲了几下门,没有动静。还想再敲,一旁的副总经理的门开了,张大坚走了出来。秘书小康马上说:“张经理,刘市长来了,到这儿搞点调研。”

这一夜,他们工作到十二点多钟才睡。

张大坚认识刘春生,分管的常务副市长,办公楼里见不到,电视上还是总能出现的。他上前握住了刘春生的手,“刘市长来啦,欢迎您。”

两个人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些话,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

刘春生觉着张大坚面熟,知道是证券公司的副总经理,却叫不出是什么名字。他一边握手一边打量着张大坚。

孟贵源说:“我会尽力的。他忘了忘不了我,我都不在意。只要你不忘我就行了。”

张大坚马上自我介绍道:“我是副总经理张大坚,快请刘市长到屋里坐。”

富艳想了想说:“你不来就不来吧,谁让你公务在身了。不过,我表哥王光辉的事你一定要尽力,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他忘不了你。”

三个人进了屋,张大坚让市长和秘书坐到沙发上,然后忙着沏茶、倒水、让烟。

晚上,富艳又给孟贵源打来电话,还想约他去她家里住,过那种欢愉的生活。孟贵源说:“艳艳,我真是想去。可今晚我们要连夜写材料,我走了,一夜都不知去向,我带来的两个人要是知道了就不好了。还是从大处着想,今晚我就不去了。不过,艳艳,我真是想跟你在一起,你已经让我离不开了……”

刘春生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公司的总经理马美丽到哪去了?”

考核的人员名单基本上是南平市委提出来的。说白了,也就是市委书记田瑞明提出来的。孟贵源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分了两个考核小组,一组由孟贵源牵头,专找在职的副市级以上领导干部谈话,征求意见。另一组是由另两位省委组织部人员组成,专找王光辉工作过的地方,如市财政局、市政府办公室的领导同志谈话,了解情况。整个考核,进行了一整天,谈了五十多人。晚上,考核组的同志又连夜整理考核材料,准备第二天和市委主要领导同志交换意见。

“她早上来了,说有点事儿,就出去了。具体到哪里,我也说不清楚。”张大坚只好如实回答。

推荐会议半个小时就散了。紧接着,在孟贵源和南平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两个人的监督下,工作人员打开了票箱,开始统计推荐票。结果,在250人中,推荐王光辉的154票,推荐陶梅的66票,推荐岳广平的25票,还有5票是作废和弃权。从推荐的结果看,王光辉的得票超过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符合考核条件,立即进行组织考核。

“那你马上打电话找一找她,我今天来这里要搞点调研,一把手不在怎么行呢?”刘春生说。

早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人士传出了消息:车祸发生后的陶梅已经是残疾人,她已经向市委打了辞去市人事局长兼编办主任的报告。这样一来,陶梅不要说这次当不上副市长,而且连这个市级后备干部也保不住了。实际上,昨天晚上,王光辉就已经把要推荐自己当副市长的消息通过多种途径,向今天与会的人员做了沟通,希望大家多帮忙,日后成功一定加倍感谢。这样一来,下面的人已经是心照不宣。于是,拿起笔来就填推荐票。当然,王光辉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交下,也有反对者,写下了另两个人的名字。

“好,我马上就打。”张大坚说着拿起电话就拨号码,一连拨了几个,都没有打通。他放下电话说:“实在对不起,马总经理的手机关机,她司机的手机也关机。现在暂时还联系不上。”

下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发推荐票了。人手一张。其实,参加推荐的干部们都知道谁是市级的后备干部,也都知道谁上过哪一级的党校,谁要在什么情况下提拔进市级的哪一个班子。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只有官员们才关心官场,只有最接近市级干部的人,才最关心市级干部。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不过,人们现在有些搞不清楚了。按以往的贯例和排法,第一个市级后备干部应当是陶梅,大家也都知道市委书记田瑞明对这位“南平官场一枝花”情有独钟。他在许多场合都曾经提过,或者是暗示过,陶梅是目前县级干部中应当第一个进市级班子的人选。可现在,在这么个隆重的场合,当着这么多干部的面,市委书记把这三个市级后备干部的顺序做了调整,原来第一号的陶梅变成了第三号,这意味着什么,下面的干部们是清楚的。

“这怎么行呢?市委、市政府不是早有明文规定吗,一把手走到哪里,都要开手机,保证通讯上的畅通和工作上的联系。我这是来调研,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和你们一把手联系不上,那怎么能行呢?”刘春生脸上很不高兴,话里话外已经有了批评的味道。

孟贵源赶紧继续讲话:“我说的要从市级后备干部人选中产生,是有干部政策依据的。当然,不是市级后备干部的,条件特别优越,政绩特别突出者,大家也是可以推荐的。我们要广开了解干部的渠道,扩大选人、任人的视野,真正把优秀的年轻干部选上来。下面我们就发推荐票。请大家独立思考,按照推荐票上提出的具体要求,把你认为合适的人选写上去。我的话讲完了。”

“好,等马总经理回来,我一定向她转达刘市长的这些意见。”张大坚认真地说着。

下面又是一片议论声。

“他不在,你是具体分管业务工作的,有些情况,就找你谈谈吧!”刘春生说着,打开公文包,拿出笔记本。

“具体的人选有三位,他们是王光辉、岳广平和陶梅。”田瑞明在一旁赶忙大声介绍。

张大坚也拿出笔记本和一本资料,坐在了刘春生的对面,等待着他的问话。

孟贵源看了看田瑞明说道:“南平的市级后备干部,是南平市委常委会研究的,报省委组织部备了案,具体的人选嘛……”

“你们公司有多少名职工?固定资产是多少?近年来的经营情况怎么样?”刘春生并不看笔记本就一连串发问。

坐在下面第一排的一位已经退下来的前市委副书记大声地问道:“我们不知道谁是市级后备干部,我们推荐谁呀?”他的话里,明显地暴露出了对市委后备干部政策的不满。

“我们公司共有正式职工四十四人,其中总经理兼党总支书记一人,副总经理二人,有五个内设机构,有中层干部十人。公司的固定资产按一九九九年底的统计,为二千四百二十万元。其中,有办公大楼一座,五千四百平方米,有各种汽车九台,还有办公设施等。去年,公司总盈利为一百四十四万元,上缴税收五百四十六万元。”张大坚也不看手中的笔记本,更不看那本资料,像背诵课文一样,把公司的基本情况一一进行陈述。他当过老师,又精通数学,回答这些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太流畅了。

孟贵源讲到这,会场上响起了一片议论声,而且声音很大。他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下面的会场。一旁的田瑞明赶紧说话:“大家静一静,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

“公司目前的状况怎么样?”刘春生见他数字倒背如流,就问了一个论述题,看看他如何回答。

“同志们,我们受省委组织部的委托,到南平市来召开这次干部大会,是要推荐一名南平市人民政府的副市长。这主要是基于以下几点考虑:第一,南平市政府副市长职数是一正六副。目前现职人员也是一正六副,但有一位副市长是上级下派挂职锻炼的,不占职数。因而,南平市政府实际上还缺一位副市长的职数。第二,当前改革和发展的任务十分繁重,政府的经济工作压力很大,急需把这个副市长配齐。第三,考虑到南平市领导班子建设的实际需要,特别是优化领导干部的年龄结构和专业结构,从新世纪的远大目标出发,要配备一名四十五周岁以下的年轻干部。具体推荐的条件是:符合干部的四化标准和德才兼备的基本原则,从正县级领导干部中推荐产生。当然,最好从已经确定的南平市市级后备干部人选中产生。”

“目前公司的状况基本上还可以。只是从今年开始,股票大跌。深市、沪市的成交量明显下降。一些股民损失惨重。现在全球的股票市场也是风云变幻。道—琼斯工业股票平均指数下跌了16378点。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也连跌新高。标准普尔500种股票在上星期又全面下跌,世界股市一片黑暗。这是世界经济发展减缓的明显标志。”张大坚不仅背数流利,谈起股票市场来也是头头是道,完全像一个股票专家。

孟贵源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大家行个礼,然后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稿子,大声地读了起来。

“我们证券公司除了正常的股票交易和受政府委托,经人民银行批准,经销政府的有关债券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投资或者经营的项目?”刘春生的问话开始由表向里,由浅向深了。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南平市干部大会,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推荐一名南平市人民政府的副市长。下面,请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孟贵源同志讲话。”他说完带头鼓掌。

“这……”聪明的张大坚已经听明白了刘市长问话的实质了。不过,他还是在外面绕着圈子。“我们公司正常的业务是经营股票。近几年,也受市政府委托,向市民销售了经人民银行批准的城市建设债券,一亿一千万元。交通建设债券,一亿八千万元。利息的标准是经人民银行批准的,略高于同期的人民币储蓄存款。我们没有提高利息标准。”

宽大的主席台上,只空空荡荡地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九点钟,市委书记田瑞明陪着孟贵源在主席台上就坐。下面喧闹的会场立即就安静了下来。田瑞明用目光环视了一下会场,开始主持会议。

“我问你,证券公司除了这两项正常业务外,还搞没搞过其它的投资业务?”刘春生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张大坚的脸。

南平市推荐副市长的干部大会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在南平宾馆大会议室举行的。参加会议的有南平市五大班子在职领导;有各县市区党政主要领导;市直各部门的党政一把手;还有担任过副市级以上领导职务已退下来的老同志,共计二百五十人。因为不是正常的换届选举,也不是属于届中的人事调整,而是突然要增补政府的一位副市长,比较引人注目。

“这……好像是没有搞过。”张大坚说了句不太肯定的话。

25

“不是好像,而是要肯定。比如,你们在南方,搞没搞过房地产开发和土地开发的投资项目?”刘春生几乎是要点题了。

“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能照顾好春英的。”何晓军站起来,扶着刘春英,和哥哥嫂子及刘丽告别。

“这个,这个好像是七八年前搞过。”张大坚回答。

“嗯。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晓军啊,这个特殊时期,你要好好照顾我妹妹。”刘春生亲切地对妹夫说。

“那你就具体说说这两个投资项目的情况吧!要详细,要具体。最好能给我找一些当时的资料来。”刘春生已经抓住了主要问题。

过了几分钟,刘春英回来了,她脸上布满了痛苦的表情。“哥,嫂,我得回去休息了。这孩子在肚子里闹腾得厉害,我真有些受不了了。”

“这个……,刘市长,我实在对不起。我是副总经理,当时是刚刚调来,南方的这两个投资项目,我没有经手,之后也没有过问,因而具体情况我是一无所知。”张大坚摊开双手,脸上是一片的茫然。

“哥,关于这个案子,我只能说到这些了。再往下,那是受纪律限制的,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一旦市委同意立案调查,我们将抽调得力人员,尽快把问题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我相信,这件事肯定涉及不到你。因为我了解我的哥哥。”刘春英说到这,肚子里又开始往上涌东西,像要吐的样子,她赶紧站起来,去卫生间。史君见状,也赶紧跟着出去。

“你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刘春生不相信地问。

“那你能不能把情况详细和我说说。我是分管财政的副市长,我可以帮你多做工作。”刘春生说。

“真的是一点不知道。起码是从公司的角度不知道。至于社会上的传闻,那是谁都能听得到的。但传闻只是传闻。”张大坚的话是开了一个口又闭上了一个口。

“田书记的态度不太明确,怕此案涉及更高级别的干部,特别是前任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他们现在都已经是省委副书记和副省长了。他告诉我要等一等,市委常委会要认真研究。你是市委常委,开会时你可要坚持正确的意见。这个案子如果处理不好,南平市就可能要出大的乱子。”刘春英说。

“那谁能知道这些详细情况呢?”刘春生又问。

“田书记是什么态度?”刘春生问。

“我想,应当是马总经理吧!她是公司的一把手,又是证券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这些投资情况,她应当是清楚的。”张大坚很有把握地说。

“相当严重。涉及的资金最少是几千万,涉及的干部也不会少。总经理马美丽就是主要涉嫌人员。我们市检察院已经正式向市委打了报告,要求立案调查,我也找了田书记,当面做了汇报。”刘春英说。

刘春生见实质性的东西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就合上了笔记本,看着张大坚那张很有特点的脸。那脸有梭有角,目光中有坚毅有期待。他想了想说:“老张,你是副总经理,我想你也是一名共产党员吧?!”

“事情能有这么严重吗?”刘春生有些不相信地问。

张大坚听到这,点了点头。

“哥,我来看你,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是市委常委,市政府的常务副市长,你分管财政和金融。据我们初步了解,市财政局下属的证券公司,在前些年的对外投资中,对南方深海市的房屋开发和珠江市土地开发项目,有重大经济问题。我们准备立案进行全面调查。估计这个案子不会小,牵涉的人也不会少,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刘春英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严肃表情。

“你作为证券公司的领导者之一,要时刻想着人民群众的利益,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符合党的方针政策。我作为分管财政的副市长,过去对证券公司关心、了解的不够,今后我要改进。但我看你是一个精明的人,也是一个懂业务,干实事的人,我相信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也希望你能在关键的时刻,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站在你自己良知的立场上,来处理每一件事。我的这些话,你听明白了吧?!”刘春生的目光仍然在张大坚的脸上扫来扫去,想从这张脸的变化上,寻求一点答案,或者是寻求一点希望。

“还好吧!”一提起工作,刘春生就有一种无法述说的愁惆。

“我听明白了。刘市长,我说句实在话吧。从大的角度上讲,我张大坚还是一名共产党员,还是一名证券公司的领导干部;从小的角度上说,我张大坚还是一个人,还有一颗良心。”

“哥,你上班了,工作怎么样?”刘春英亲切地问。

“好。我相信你。”刘春生说着站了起来,主动伸出了手,张大坚也马上把手伸了过来,两个人紧紧握了握手。

“我可没遭什么罪。怀丽丽的时候,你哥哥工作正忙,我一天班也没耽误。直到生她前一天还站在讲台上。她出生的时候也顺利。不过,这反应不反应的也分人。我们学校有个女教师从怀孕到生孩子,差点要了命,差不多脱了一层皮……”史君一讲起这些,话就打不住。

“我走了。有时间我再来。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直接向我汇报。”刘春生说着走出了房门。

刘春英摇着头:“嫂子,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怀了孕,就吃不下东西,什么都不想吃,恶心,什么都想吐。有时闹腾得厉害,连喝的水都能吐出来。这才两个多月,我可遭了不少的罪。嫂子,你是过来的人,你那时也这么遭罪吗?”

也是赶巧,这时正好马美丽急匆匆地从楼下走了上来。因为离得远,她没有看清刘春生,而是冲着张大坚喊道:“老张,楼下停了一台小号车,是哪一位市级领导来了?”

五个人来到了客厅。刘丽给倒了茶,又端来了洗干净的水果。史君拿了一个水果给刘春英:“你吃一个,怀孕的时候,正需要多吃水果。”

张大坚忙说:“你回来得正好,市政府的刘市长来了,等了你一会儿,这正要走哩!”

史君说:“你们要是吃了晚饭,就快到客厅里坐吧,餐厅太小。”

说话的工夫,马美丽已经走到了刘春生的面前。“啊,是刘市长来啦!咋不事先通知我一下,我好在办公室等您。”

刘春英说:“丽丽已经会做饭菜啦,真不简单,告诉姑姑,出国学习怎么样?”

刘春生同她握了握手,说道:“我是随便下来搞点调研,了解点情况,也就事先没有打招呼。”

何晓军说:“我们在家已经吃过了。”

“那好,那好,快到我的屋里坐。”马美丽说着,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并先走了进去。刘春生和张大坚还有秘书小康也跟着走了进去。

刘春生问:“你们吃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就在这一块吃一口吧,这可是丽丽做的饭菜。”

马美丽的办公室要比张大坚的办公室大一倍还多,装修豪华。不仅办公设施一流,超过了市政府的领导,她还在进门最明显处,放了一个可以转动的地球仪。看到这个地球仪,就知道屋里的主人是胸怀全世界的。

刘春英笑了:“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不过我和你一样,也是喜欢个女孩。”

“快请坐,快请坐。大坚啊,马上给刘市长沏茶,那个茶几下有一盒好茶。”马美丽热情地张罗着。

刘丽一听姑姑怀孕了,忙上前摇着刘春英的肩头:“姑姑,是男孩还是女孩呀?我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

马美丽也算得上是南平市官场上通天的人物。而且和省委、省政府的一些领导也关系密切。“刘市长,听说您前段出了一起车祸,受了点伤。我本想去医院看您,可这业务太忙

“是吗?那可太好了。快请坐,快请坐。”史君高兴得走上前去,扶着刘春英坐下。

,前些日子又跑了两趟南方,就没能去上。不过,我对您的病情还是十分关心的,您只受了一点轻伤,掉了两颗牙,又镶了两颗高级烤瓷的。只可惜啊,陶梅局长却失去了右脚和小腿,成了残废人。您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天来了,中午就不要走了。我安排到最高档的饭店,祝贺刘市长重新工作。”马美丽说话流畅,满面笑容。

刘春英的脸红了一下,没有言语。何晓军在一旁赶忙说道:“告诉哥哥、嫂嫂一个好消息,春英怀孕了。”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吃饭就没有必要了。我只是下来搞点调研。刚才你不在,我已经和张副总经理了解了一些情况。可我要了解的有些情况,他也不太清楚,只有向你请教了。”刘春生一句话回绝了马美丽的午饭,也把来的正题很自然地扯了出来。

史君在一旁也叫道:“春英呀,你一定是得病了,得到医院去看看呀,耽误不得呀!”

“张经理是我们公司的业务主管,也是证券方面的权威,我们证券公司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吗?”马美丽笑着,边说边看张大坚。而这时,张大坚却低下了头,盯着手中的笔记本。

“我挺好的,已经上班了。”刘春生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妹妹,随即吃惊地问道:“春英啊,你病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看?”

“有关证券公司在南方的投资情况,他没有经手,情况不知道。”刘春生说。

“哥哥,听说你出院上班了,我和晓军一块来看看你。”刘春英见到哥哥先开口。

“啊,您说的是这个呀,这都是七八年以前的事情了,我也早都忘得差不多了。”马美丽说。

“妈妈,爸爸,你们看谁来了?”女儿高兴得跑进屋,大声地说着。“是姑姑和姑父来了。”随着她的话音,刘春英和何晓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那么你现在是说不清楚了?”刘春生认认真真地问。

刘春生举起了酒杯刚要说话,门铃响,知道是有人来了。女儿放下杯子,到外面去开门。

“对,说不清楚。”马美丽也是认认真真地回答。她心里在想,你刘春生是一个就要下台的副市长,还不关心你的官位能不能保得住,却要来这里搞所谓的调研。你别以为我马美丽是个女流之辈,就不了解你的底细,用不了多久,我的情人王光辉就要担任副市长,就要分管财政工作。到那时,我看你怎么办?她根本就没有把刘春生放在眼里。

“这几天吧!签证已经下来了。旅行社正在定往返的机票。”史君说。

“这样吧,你把证券公司在南方的这两个投资项目的具体情况,详细地写个报告。报告要真实,要具体,要经得起各有关部门的调查。时间嘛,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你亲自到政府去,把报告交给我。对了,有些必要的附件,也都要复印一份附上。”刘春生说着站起来告辞:“我走了,你们继续忙吧!”

“你们娘俩什么时候走?”刘春生问。

马美丽的脸色有些变。不过,她还是尽量装出笑脸,“既然刘市长不愿意在这儿吃午饭,我也不勉强。我马美丽这个人,从来也不勉强任何人。”她说着和张大坚一起送刘春生出屋。

“我们出去的这几个同学,过去谁也没在家里做过饭。到澳大利亚,没有人能像在家里父母那样侍候我们。于是我们几个一核计,自己动手吧。开始做得都不好,手忙脚乱,有个同学有心计,带了一本《大众食谱》,我们就按书上的去做,几个月下来,我们都能烧出一手好菜。澳大利亚的同学还常常到我们那里去吃我们做的中国菜。”女儿很自豪地说着。又给三个杯子里倒满了红酒。

仅仅走出她的屋门口,马美丽说:“刘市长,实在对不起,我工作太忙,就不下楼远送您了。”

“挺好吃的。手艺不错。”刘春生夸奖道。

张大坚忙在一旁说道:“总经理有事不送,我下楼送。刘市长也是难得来我们公司一趟。”

“爸爸,我做的菜怎么样?”女儿问。

马美丽用十分不满意的目光看了一下张大坚,二话没说,自己先回了屋,并把门使劲地关了一下。

刘春生饿了,中午又没有吃饭,他夹着女儿做的菜,大口地吃起来。他边吃边想,这孩子出国还是有进步。原来在家里,什么也不会干,更别提做饭做菜了。这出去才八个多月,饭菜做的已经是很有滋味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春英怀孕后的反应愈来愈强烈。也许腹中的胎儿,非要把这个大龄的母亲折磨出一场大病不可。不仅如此,刘春英还出现了流产的前兆。

三个人共同举杯,又在一起很响地碰了一下,都把杯中的酒喝了。

这是晚上六点多钟的事情。何晓军已经在家里把饭菜做好。饭是刘春英平时最爱吃的手擀面条,菜也做了四样:一个是家炖带鱼,这菜说是可以给母亲、婴儿补钙。一个是白肉片炖波菜,这菜说是可以给母亲、婴儿补铁。还有一个是溜豆腐,说是豆制品对母亲、婴儿都有好处。最后一个是溜肝尖,动物的肝脏对母亲、婴儿更是有好处的。这个菜他过去没有做过,完全是按照《大众食谱》上的要求,边学边做,做好后还放到嘴里尝了一块,吧哒吧哒嘴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他把四个菜刚端到餐桌上,门开了,刘春英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进来。何晓军赶忙上前接过刘春英手中的皮包,他的目光在妻子的脸上快速地扫视着,并疼爱地问道:“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刘春生摇了摇头。“我是去不了。可我赞成你们娘俩走。来,为你们的顺利旅行,干杯!”

刘春英摇摇头,看了一眼餐桌上摆满的饭菜,朝卧室里走去。

“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动员妈妈去的。她工作这些年,从来也不休个假。这次,我陪妈妈好好走一走。要不,爸爸,你也和我们一块走吧。咱们一家三口到澳大利亚,那会多有情趣呀!”女儿大声地说。

何晓军说:“春英,你一定是饿了吧?洗洗手吃饭吧!”看我今天给你做的饭菜香不香?”

“我忘告诉你了。我想去澳大利亚看看女儿的学习环境,也想顺便散散心,让女儿陪我走一走。”史君在一旁解释说。

刘春英一头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不饿,就是乏,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旅行?什么旅行?”刘春生端着杯子愣愣地问。

见妻子躺在床上,何晓军马上坐在刘春英的身边,用疼爱的目光看着她那苍白的脸,用手爱抚着妻子的额头:“你受累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一个多月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近一年了,一家三口人还没有在一个桌上快快乐乐地吃顿饭。女儿做了四个菜,还打开了一瓶红萄葡酒,倒了三杯。见爸爸妈妈都坐好了,这才举起了杯子,满脸是笑地说:“我是女儿,今天是我做的饭菜,我先说三句话。第一句,祝爸爸身体康复,重新上班;第二句,祝妈妈永远有好心情,永远年轻;第三句,祝我和妈妈这次旅行顺利。”

刘春英苦笑了笑:“这有什么?哪个女人不结婚?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只是我这……我这反应也太厉害了。”

女儿推开屋门:“爸妈,饭菜做好了,快吃饭吧!”

她说着话,突然感觉小腹有点疼痛,便翻身趴在床上。挺了一会,仍然觉得不好受,好像是需要去“方便”,便慢慢地起来去了卫生间。她在卫生间里停留了一会,便大声地喊道:“晓军,你快来。”何晓军赶忙走进卫生间,发现妻子的下身有血。他吓坏了,赶忙扶着妻子出了卫生间,让她在床上躺好,也不容分说,拿起电话就打了120急救中心。十分钟,急救中心的车子快速赶到,将他们送到了市妇幼医院。

妻子理解丈夫,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正好晚上是妇科主任郝大夫值夜班。他们彼此都已经认识,郝大夫马上给刘春英做了全面的检查。何晓军在门外等着,额头上早已经冒出了大汗。等检查完了,郝大夫说:“现在看,孕妇情况还算正常,但因为她年龄大,妊娠反应特别强烈,加上休息不好,就有可能要流产。因此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不能上班。还要适当地吃一些保胎药。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到医院来。”她说着又看了看何晓军,“这个时期,你当丈夫的,作为未来孩子的爸爸,要精心伺候好你的妻子,保证她在孕期一切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刘春生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说:“工作不累,心里挺累。”

何晓军听了连连点头,并关切地问:“郝大夫,我妻子要不要住院住疗?”

门开了,妻子史君回来了。她脱去外套,走进了书房。史君消瘦了,但精神状态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她坐到刘春生的身边,关切地问:“第一天上班,累不累?”

郝大夫想了想,摇摇头说:“我看暂时还不用,先吃些药。如果情况再继续往下发展,就要及时到医院来。我已经为她保胎做好了几个方案。这是我的家庭电话和手机号码,有事请随时和我联系。”郝大夫说着,在一张处方单上写了两个电话号码,交给了何晓军。

办公室主任什么时候走的他记不住了。中午的饭他也没有吃。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思考着车祸前后的巨大变化,反思着妻子史君曾经告诫过的那些话。看来,也许妻子的话是对的。陶梅的伤残,伤害了市委主要领导同志的心,板子一定要打在自己的屁股上。可这一切能怪我吗?我为了什么?我不是为工作吗?我对号称“官场一枝花”的陶梅有什么过格和过份的吗?没有,一点也没有。整个一下午,刘春生都是在办公室里思考这些事情。好在是没有人来找他,也没有他的电话……

何晓军千恩万谢,扶着妻子离开了医院。他暗下决心,就是掉十斤二十斤肉,就是再辛苦再劳累,也一定要把妻子侍候好,让她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

怪不得今天开会自己分管部门的一把手大都不来,来开会的人发言又是一种完全应付的态度,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自己作为政府常务副市长的位置开始动摇了。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陶梅出院刚到家,接到的第一个电话竟是杰克从英国打来的。他用不是很流利的汉语说道:“是亲爱的陶小姐吗?我是杰克,汉姆·杰克。就是给您做电脑假肢的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英国人杰克。”他生怕陶梅记不起来,故意把自己的身份和特征说的更清楚,更详细。

“我还听说,王秘书长当了副市长以后,可能要分管财政、计划。”办公室主任的这句话比前面的话更有分量。熟悉官场的人都知道,在各级政府中,分管财政计划的副市长都是常务,是二把手。如果办公室主任说的这句话是真的话,那么王光辉当了副市长之后将取代他。那么他将干什么呢?

陶梅完全没有想到杰克会给自己的家里打电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到自己家的电话号码。但她确是十分高兴地说道:“是您啊,杰克先生,谢谢您为我安的电脑假肢。我现在行走起来动作自如,就跟真的一模一样。”

“是吗?”这个消息刘春生确实没有听说过。他看着办公室主任那张很严肃的脸,知道他不会和自己说谎。他对这位办公室主任还是比较了解的。人诚实,能干活,文笔也好,只是和他一样,不太会来事。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上帝真的保佑您。”杰克在电话里连声说着。

办公室年主任没有走,看样子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关好,这才走到刘春生的跟前,小心而又神秘地说:“刘市长,我告诉您一个消息,可能非常准,王秘书长要提拔当副市长了。”

“杰克先生,您打来电话正好,我也正要找您呢!”陶梅说。

怎么才能高兴呢?刘春生走进了书房,往沙发上一坐,长叹了一口气。上班第一天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糟。上午的汇报会开的是一塌糊涂。十二个部门的领导汇报工作,讲的全部都是成绩。这新的一年才进入到四个多月,哪来那么多的成绩呢?有的讲的几乎都是去年的成绩。一、二、三,四、五、六,他听了心里很不舒服。问到当前工作中存在的主要困难和问题,几个部门的副职都是连连摇头,似乎工作中没有什么困难和问题。于是,他问计委几个重点建设项目的进展情况,又问财政一季度收支情况,特别是农村公教人员工资发放,城市最低生活保障线资金的拨付,还问了地税局税收进度,与去年同期相比,与全省兄弟市相比,所占的位置时,几个部门的副职可就答不上来了。有的吱吱喔喔,有的说自己不分管,情况不了解。要是往常,他会狠狠把这些干部批评一顿的。可现在,他只是客气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会议开到十一点钟就结束了。

“找我有什么事?请快说。”杰克看来也是一个急性子。

见爸爸脸上没有高兴的表情,女儿继续开导说:“爸爸,您别总是不高兴,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上。我看您还是心理有问题。一场车祸,您和陶阿姨都没出什么太大的事儿,我看就是不错了。应当高兴才行。祝贺才是。”

“您给我安上电脑假肢,还没有收钱呢!请您告诉我,总计是多少钱?您是要美元还是要人民币,我会把钱汇到您指定的帐号上。”陶梅认真地说。

刘春生摇了摇了头,没有言语。

一听这话,杰克有些生气了。他大声地说:“陶小姐,我不是早已经说过了嘛,中国人说话算数,我们英国人说话也算数。那个电脑假肢,是我向您求婚的见面礼。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向您正式求婚……”

妻子史君还没有回来,女儿刘丽正在厨房里做菜。见爸爸进门,她放下手里的家什,跑了出来,亲切地叫道:“爸爸,上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别别别。杰克先生,您千万别开玩笑。我比您大许多,我的孩子都要上中学了,而我又是一个残疾人,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陶梅在电话里大声地拒绝着。

晚上,刘春生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

“您不要这么说。您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一见钟情的女人。我不在乎什么年龄,什么孩子,我只在乎您。我现在的事情还没有办理完,等我办完了,就立即去中国看您。还有,我给您邮去了一些高级的补品,过几天就能收到……”

24

放下了电话,陶梅还如同在梦中。这个杰克,不仅在电话里再一次求爱,还邮来补品,真有点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