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梅拿过这个假肢,上下左右认真地看起来。这种先进的假肢颜色和人的皮肤一样,制做的材料有弹性,用手按一下,和按正常人的皮肤有同样的感觉。它的脚脖子处是活动的,灵活自如。在小腿的顶部,将有一个微型电脑。看着这个假肢,陶梅感动的眼里流出了泪。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刘春生跟着杰克再次来到了陶梅的病房。看来昨天晚上杰克肯定是一宿没睡,他的脸上布满了疲倦。可他的精神状态却是非常好。他一见到陶梅,就兴奋得大叫起来:“陶小姐,上帝保佑您。您很有福气。”他说着打开提着的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只制做精美,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的右脚和小腿。
刘春生对陶梅说:“杰克先生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假肢制做专家。为了做好你的假肢,他昨晚是一夜没睡。为了保密,他不让我参与,一个人在房间里苦苦计算,认真制做,在拿来的十几个假肢材料中精选了这个,又安上了最先进的电脑。可以说,这个假肢,是杰克先生目前最优秀和最得意的作品。”
女儿又一次使劲地拥抱着史君,在妈妈脸上亲吻了一下:“妈妈真好。”说完,打开抽屉,拿着身份证和钱,嘴里哼着歌,跑出去了。
听了这番话,杰克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并开心地笑了。
史君整了整,用手指了指床头柜下面的抽屉:“身份证和钱都在那里,你拿好了。”
这时候,医院里的大夫、护士们闻迅赶来,挤了整整一屋子人。外科主任和院长反复看着杰克做出的假肢,一个劲地赞叹。外科主任刚要动假肢上的电脑,却被杰克一把拦住。他脸色严肃地说:“对不起,这个东西你不能动。这是我的技术秘密。”
“您要是真心疼我而不心疼钱,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女儿认真地说。
外科主任脸红了一下,解释道:“您的技术很先进,使我们大开眼界,我想好好学习学习。”
“我什么时候心疼过钱而不心疼你啦?”史君生气地反问。
杰克抬着头说:“给我准备手术室吧!我要亲自为陶小姐安上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假肢。不过对不起,你们谁也不能进手术室。如果我需要一个帮手的话,那么就请刘先生,请副市长和我一同进手术室。因为刘市长他,他不懂得医学技术。”
刘丽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妈妈,把脸贴在了妈的脸上,亲妮地叫道:“妈,您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您不疼我呀?让我一个人出去闯荡,我在那里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学习条件又怎么样?您就不能亲自去看看呀?我不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吗?您就心疼那几个钱而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刘春生陪着陶梅走了进去。其他的人都在外面等着。杰克穿上了自带的手术服,拿着自带的各种医疗器械,熟练地操作起来。
“我不去。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思出去。”史君仍然摇头。
安装的小手术非常顺利。大约一个多小时,陶梅就一个人从手术室走了下来,他后面跟着刘春生和杰克。
“是啊,您累了这么多年,当书记的一次公派出国也没有。现在,我让您自己出钱,出外换换脑子吧!”女儿开心地笑了。
陶梅满脸通红,异常兴奋。他的右脚在地上小心地走着,一种久违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她的右脚还不是那么灵活,动作也不是十分娴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床上坐久了,腿脚麻了,刚下地时那个样子。不过,谁也看不出来,那右脚和小腿是假的。围着的人们立即鼓起了掌。
“什么?你要让我跟你出国?”史君没有想到女儿背着她做出了这么大的决定。
刘春生在后面关切地问:“陶梅,你的感觉怎么样?合适不合适?”
“妈,要我看,您现在即使不是更年期,也是思维混乱。要我说呀,您现在最好是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好不好,您过几天和我一同去澳洲看看吧?!我刚才去转了几家旅游公司,还真能办这种旅游签证,手续简便,而且价格也不贵。我已经为您报了名。现在是向您索取身份证和资金的。”女儿说着伸出了手。
陶梅点头说:“真没想到会这么好,脚和小腿仿佛都有感觉,和真的是没什么两样,只是,只是还不太习惯。”
“什么?说我小心眼?我什么时候也没小过心眼。这些年你爸爸当官一走红,官是越做越大,围在他身边转的女人也不少,我什么时候问过一句?!晚上回来不回来,去哪儿住的,我从来都不多问一句。每次给他洗衣服,衣兜都让他自己去掏。我一是相信他,二是不想干预他,让他有一定的自由。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而现在,他是把事情越弄越大了,危及到他在官场上的地位不说,他和那个陶梅,还真有那个意思了,这次去上海就是一个例证。你看吧,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提出和我离婚的。”史君很有把握地说。
杰克笑着说:“陶小姐,用不了十天,您就什么都习惯了。您会和原来一样的。”
“妈,我看您是有些小心眼了。”女儿说。
从手术室走到了病房,大夫和护士们都走了。陶梅说:“真的感谢杰克先生这么远的跑来为我安装假肢,技术这样先进,手术做得又这么好。快到中午了,我请您吃饭吧!”
“啥?你还这么向着他说话?我把你叫回来,就是要你劝劝你爸爸,别让他做出过格的事情来。可你倒好,自从和陶梅说了一次话,你的态度就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处处都向着他们俩。要是知道这样,我让你回来干什么呢?”史君有些伤心地说。
杰克看了看手表,很痛苦地摇了摇头:“陶小姐,我真的很愿意和您去一起吃饭,包括以后和您在一起生活。我昨天已经说过了,这个假肢就是我向您求婚的一个礼物。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下午有一班飞机,我要赶到欧洲参加一个全球性的假肢技术研讨会议,我在会上还要发言,这是不能失约的。请放心,我开完了会议就马上赶回来看您。”
女儿一听笑了。“妈,我看您也有点太神经过敏了。要我看,爸爸去得对。”
陶梅一听脸又红了一下,忙说道:“这个假肢要多少钱?我马上给您拿。”
“这事儿能完吗?孩子,你也太天真,太不了解你爸爸,太不了解男人了。你看看你爸爸让那个陶局长给迷的,连我病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有心思去上海,为那个女人跑什么假肢。你说,我和他夫妻一场,过了这二十多年,他心里还有没有我呀?!下一步,他怕是真的要离我而去了。”史君说。
杰克先生一听,马上摇头,脸色也变了:“不要在我面着提钱,钱,我真的不在乎,我有的是钱。但我在乎的是交流,是爱情,我真的是爱上了您。陶小姐,这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们今生有缘,我是一见钟情。好了,我不多说了,时间快来不及了。相信我吧。”杰克说到这,上前抱住陶梅,也不管她是否同意,就深深地吻了她一下,然后提起皮包对刘春生说道:“刘先生,不,刘市长,我要马上赶到宾馆取行李,然后到机场,再见。”说完,他迈着大步走出了病房。
“妈,瞧您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身体不好,可是经过医生的全面检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病变。要我看啊,您还是因为爸爸车祸这件事气的。等这件事完了,您的病自然而然地就全好了。”女儿说。
陶梅用手摸了摸被杰克亲吻的脸,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外国年轻人,真有意思。”
“怎么,照你这么说,妈现在不是有病,而是装病了?”史君有些不高兴地说。
刘春生理解地点了点头:“外国人嘛,都是这个样子。”
“妈,您别一个人总这么闷着。这样下去,您真的是会生病的。”女儿说。
陶梅笑了笑,“刘市长,这几天您上海跑个来回,这么累,我的假肢也安好了,真心感谢您。走,咱们到外面吃口饭吧!医院里的饭我早已经吃腻了。”
她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此时已是中午,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吃午饭。门开了,女儿乐呵呵地回来了,见妈妈一个人躺在床上,就直奔她的房间而来。
刘春生说:“你感谢我什么?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假如后半生你不恨我,我真的就心满意足了。”
史君的病吃了很多的药,就是不见好。女儿从澳大利亚回来,并不是天天陪着她,而是天天和高中、初中时的那些同学见面,打电话,唱歌跳舞,还常常在一起聚餐,弄得她心里很是不高兴。把女儿从这么老远的国外找回来,难道就是让她会见同学吗?
“我恨你什么?用老百姓的话说,这也许就是命。没有这次车祸,也没有你我的这段友情。走,陪我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OK。明天见。”杰克很不情愿地与陶梅告别。
陶梅说着开始换掉穿着的病人的衣服,又到卫生间里化了妆,等她出来的时候,又是一个容光焕发的漂亮女人。
陶梅的脸红了一下,不过也很大方地说了一句:“谢谢您,杰克先生。”
刘春生陪着陶梅,走出了病房。
刘春生赶忙说道:“还是装好假肢要紧,以后的事儿,慢慢再说吧!”他说着,提起杰克的大旅行箱子就往外走。杰克依依不舍地看着陶梅,然后,大胆地走上前去,捧起陶梅的手,放在他的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是电视经常看到的欧洲贵族的一个习惯动作。
21
“这……”陶梅又是不知如何是好。
何晓军找姐姐何晓萍,整整找了三天,楞是没有找着。他不知道姐姐到哪儿去了。姐姐家没有电话,住的又是个偏辟的平房,来了三次都扑空,姐姐能到哪儿去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真的。我要用安好的这个假肢,作为向您求婚的礼物。”杰克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是一片庄重的神情。
何晓军知道姐姐平时炒股票,也知道这一段时间股票形势起伏不定,而且是跌的时候多,涨的时候少。他想找姐姐,是想把妻子怀孕的好消息告诉姐姐,让自己惟一的亲人和自己一块分享这快乐和幸福。早上到单位转了转,他向领导请个假,说有点事,骑车子就出来了。
“真的吗?”陶梅惊喜地问。
他只知道姐姐炒股票,但究竟是在哪里炒还是不知道。他听说南平市有四个股票交易场所,离计算机研究所最近的是建设银行的股票交易大厅。他在外面停了自行车,锁好。然后,大步进了交易大厅。此时正好是九点半钟,新一天的交易刚刚开始。电子大屏幕上跳动着一串串红、蓝、黄不同颜色的数字。大厅里的人不是很多,何晓军顾不得看屏幕上的数字,准确地说他也看不懂。时至今日,这位项士研究生还没有玩过一次股票。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看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大厅并不大,人也不是很多,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把这些人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这里没有他的姐姐。他有些失望地往大厅门口走。他突然停止脚步,心里想道:姐姐炒股已经七年了。即使不在这里,打听一下也许有人会知道的。他马上调转身子,又回到大厅里面。他见一个岁数大一点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屏幕,就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轻声地问道:“大叔,我向您打听一个人,何晓萍是不是在这里炒股?”
这话还真灵,杰克走上前来,陶梅挽起了右腿的裤角,伤残的肢体就暴露在杰克的眼前。杰克认真地看着,又用手在残截面上反复地推摸着。然后,他打开大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几件精密仪器,反复量着,又在小本子上记着。后来,又拿出一个小型数码相机,把完好的左腿和伤残的右腿多角度地进行了拍照。等忙完这些,他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伤残的腿长得很好。可以安假肢了。我一定会给您安一个最好的。安好后要和左腿完全一样,行动完全自由。刘先生,不,刘市长,请您给我安排个房间,我要住下。今晚我要连夜计算,加工。明天,就在这个医院,借用一个医院的手术室,我要亲自为陶小姐安上装有最先进电脑的假肢。明天这个时候,您就可以下地行动自如了。”
老人很不情愿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
刘春生见一时也劝不了杰克,就把话题一转:“杰克先生,别的先不说,先给陶局长安假肢吧。”
“对不起,打扰您了。”何晓军道谢着,站起身离开。他又走到一个和姐姐年龄仿佛的妇女身边,轻声问道:“大姐,我向您打听一个人,何晓萍在不在这里炒股?”
杰克也接着说:“年龄大小,这都无所谓。她太漂亮了,太动人了,她打动了我,也征服了我。”
妇女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刚到这里来炒股的。不知道这个人。”她说完,目光又在何晓军诚实的脸上扫了一下,跟着又说了一句:“你到交易窗口打听一下,也许他们能知道。”
刘春生接着说:“这不可能。你比她小,她应当是你的姐姐。”
“好。谢谢。”何晓军说着,快步来到了交易窗口。几个男女工作人员都坐在电脑前看图表,见何晓军过来,一个女孩站了起来,客气地问:“先生,您有什么事?”
一听这话,陶梅的脸刷地红了。真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外国人会这么直率,这么大胆。
我想打听一下,在这里投资股票的有没有一个叫何晓萍的人?”何晓军说。
杰克高兴得满脸是笑:“刘先生,不,亲爱的刘市长,我是独身一个人,从来也没有结婚。我一直想找一位中国姑娘做妻子,可我在中国这些年,看到的中国年轻姑娘太多了,可是我都不满意。今天见到了陶小姐,我立即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打动了。她正是我在梦中苦苦寻找的中国女人。听说她也是单独一个人,这不是上帝在成全我们吗!”
女孩听了,想一想,摇了摇头。她见何晓军满脸失望的样子,又向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同志问道:“李姐,你知道有个炒股的叫何晓萍的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刘春生在一旁有些生气地问。
那个叫李姐的女同志抬起头:“我知道何晓萍,她不在这里炒。她在市证券公司开户,听说已经是特大户了。”
“你和丈夫分手了?那,那真是太好了。上帝真的是很伟大。”杰克高兴得攥紧了拳头,几乎要蹦起来。
女孩一听点点头,对何晓军说:“何晓萍在市证券公司,你到那里去找吧!”
老实厚道的刘春生在一旁赶忙接话,他实话实说了:“她的丈夫因为她负了伤,成了残疾了和她分手了。所以,杰克先生,你必须把她的假肢安得和真的一模一样。”
“谢谢。太谢谢您了。”何晓军连声感谢,快步离开大厅,骑着车子去证券公司。
陶梅被这个突然见面的英国人的直率弄得不知所措,她张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算是好。
进了大厅,他仍然像刚才一样,从前到后,从左到右地找了一遍,仍然是没有见到姐姐的身影。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李姐说的姐姐是特大户,于是,在楼梯口问站立的保安:“请问,特大户在什么地方?”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杰克边说边伸出了大姆指。他赞美完,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从刘春生的脸上飞速地移开,又落到了陶梅的脸上。“陶小姐,他不是您的丈夫。那,那您的丈夫呢?我要见见。”
保安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找谁?”
“嗯。我是副市长。”刘春生平静地点头答应。
“我找何晓萍。”何晓军回答。
“啊?他会是副市长?”杰克的目光从陶梅的脸上转到了刘春生的睑上。两天多时间的接触,他根本想不到这会是一位副市长。他在中国呆了很多年,他知道中国官员的厉害,也知道一个副市长该有多大的权力。“你,你真的是副市长?”他又不相信地问了一句。
“你是她什么人”保安又问。
陶梅用十分感激的目光看着刘春生,点了点头,然后纠正道:“杰克先生,您说错了。刘先生不是我的丈夫,他是我们的副市长。”
“我是他亲弟弟。”何晓军回答。
杰克仍然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陶梅,夸奖道:“您很幸福,有这么好的一个丈夫。刘先生为您安假肢的事,在上海跟我谈了两天。他终于说服了我。我是有急事安排回英国去的。我被刘先生真诚的爱所打动。来时,那么大的一个工具箱,都是他一个人搬来搬去的,很了不起呀!”杰克说着,用手指了指身旁放着的最大型号的旅行箱。
“特大户在三楼,何晓萍在318房间,您请上楼吧!”保安客气地回答。
刘春生在一旁赶忙说:“杰克先生,还是快给陶梅安装假肢吧!”
何晓军快步上了三楼。三楼的地上辅着红地毯,房间像是宾馆一样。他以为318房间应当是三楼第十八个房间,可是上楼后才知道。第一个房间写的是308,第二个便是318,第三个是328,整个三楼房间都和8有联系。看来8是个吉利发财的数字。他站在318房间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杰克摇着头:“不,您比小姐更漂亮,更动人,更有魅力。您是我在中国见到的最动心的女人。”
门从里面开了个缝,何晓萍从里面探出了半个头来。
陶梅笑着说:“杰克先生,我不是小姐。我的孩子已经快小学毕业了。”
“姐姐。”何晓军大声喊着。
杰克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陶梅那张美丽而又动人的脸。他完全想不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会如此的漂亮。他有些惊呆了,张着嘴,说了几句不很熟练的中国话:“小姐,您,您真是太美丽了。上帝啊,让我遇到了您。”
“晓军?你,你怎么到这来了?”何晓萍有些不相信地打量着弟弟,然后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看着刘春生熬红的双眼和下巴上长长的胡须,陶梅笑了,亲切地说了一声:“谢谢你了。”
何晓军这是头一次进这种特大户的房间,他的目光在里面扫视着。这是一个套间。外间是会客厅,有一组高档沙发,有一台大屏幕电视。里面是工作间,有两台电脑,一部电话,还有一个沙发床,一个卫生间,里屋外屋都有空调。“姐,你怎么在这么高档的房间?别人还说这是特大户。”
刘春生对陶梅说:“这位就是上海中外合资假肢公司的英方技术专家兼总经理杰克先生。这个公司生产的电脑假肢是世界一流的,完全可以和真肢一样。”
何晓萍往外间的沙发上一坐,“这里条件好些,交易起来也方便。”
三天以后,当刘春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进陶梅病房的时候,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陌生的外国人。这个英俊的外国男子有三十岁左右,蓝眼睛,黄头发,白皮肤,大高个儿,一看就知道是个典型的欧洲人。
何晓军也坐到沙发上,他用目光扫视着姐姐。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姐姐比过去瘦了,脸色也很不好看。“姐,我到你家去了三次,早上去了一次,晚上去了两次,你都不在家,你到哪儿去了?”
20
何晓萍用手指了指屋子:“这几天我没有回家,就在这住的。”
“好,我听你的,我等你。”富艳再一次扑进了孟贵源的怀抱里。
“在这住?”何晓军又用目光扫了扫这个装修豪华的套间,“在这住一宿要多少钱?”
中各方面比我强的,或者说和我不差上下的人有都是,当上副处长的才几个,正处长的就只有我一个呀,而且是这么重要部门的处长。现在,她的父亲还在位,我还要利用他的力量,争取在两年内当上组织部副部长。到那时老头儿也退了,我的翅膀也硬了。我再和她离婚。好艳艳,等我两年吧!我说话算数。我们两个有情人一定能够终成眷属。”
“不要钱。免费的。”何晓萍回答。然后问道:“晓军,你到这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不。你还不了解,你等我把话说完。八年前,我最心爱的,最漂亮的你离我而去,我万分悲痛,万念俱灰。我知道你离我而去的原因,我家里穷,又没有政治地位,我不能给你一个完美、幸福的生活。你选择了实际,你也没有错。正当我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大学教师在毕业前夕给我介绍对象,女方是个中专毕业生,工作单位也不错。女方的父亲是位省委干部,答应如果这事成了,毕业我就留在省城,并能进入省委机关工作,今后会有远大的政治前途。为了这个条件,我和女方见了一面,那女的长得又矮又丑,没有一点让我感兴趣的地方。当时我想,我处了两年多的漂亮的女朋友,能为金钱和今后的幸福生活,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我就不能为了自己今后的政治前途,找一个又矮又丑的女人吗?就这样,我们匆匆结了婚。我真的进入了省委,先当秘书,后当处长。这一切,除了靠我的才能和努力工作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靠着她父亲的力量。省委机关
这一句问话,才使何晓军反过劲来,他的脸上立即布满了笑容,“姐姐,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春英她,她怀孕了。”
“需要她什么?女人的东西我都有,我会比她让你更好的,你刚才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还有,我有钱。”
“啊,那好呀!”何晓萍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随后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还需要她。”
“不知道。是刚刚怀孕。”
“为什么?”
“怎么,结婚前的那几个月,你没和她在一块住过?”何晓萍问。
孟贵源相信地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富艳啊,我得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还不能离婚。”
弟弟的脸刷地红了,他摇着头,“没有。”
“这,这真是太好了。”富艳说着,又在孟贵源的脸上亲吻起来。吻了一会儿,她说道:“贵源,过去的事别怪我,咱们重新开始吧!你离了婚,我马上嫁给你。我的钱,咱俩这辈子都花不完。”
“你真是太老实了。”何晓萍叹道:“我真是希望她能生个男孩。咱刘家是三代单传,你要是有个儿子,刘家的香火就可以延续了。”
“只要你们市委同志上报,我就会尽最大的努力把事办成。再说,真要是有什么困难,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呀!”孟贵源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春英她,她喜欢个女孩……”何晓军老老实实地说。
“那,那你能帮这个忙吗?”富艳又问。
“哎,已经怀孕了,生男生女也是无法改变了。那就要看你的命了。春英对您怎么样?人家可是个检察长呀!”姐姐关心地问。
“嗯。我知道这个人,是你们南平市的市级后备干部。”孟贵源点头说。
“对我挺好的。在家里一点也没有当官的架子。”弟弟说。
这句话,使富艳从炽热的感情中清醒过来。她搂住孟贵源的脖子说:“来找你,也是有点小事,我有一个远房的哥哥,叫王光辉,在我们南平市政府当秘书长。他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我们在学校里的关系,他找到我,让我来找你。他说我们市里最近准备提拔他当副市长,让你帮帮忙。”
“那也许是刚开始。人家毕竟是检察长,是市一级的干部,就连我们这里的马总经理,那是多傲气的女人呀,一听说我弟媳是刘检察长,对我都客气多了,关照多了。你可千万要侍候好你媳妇。特别是她怀孕的这段日子。女人怀孕也是不容易呀!”姐姐说。
他们就这样亲密地拥抱着。孟贵源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何晓军点着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春英她怀孕反应特别强烈,吐,吃不下东西,人也瘦了许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也想找姐姐问问。”
孟贵源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富艳露在外面的双肩,“别哭,你过去的那个男朋友不是又回来了吗?!”
“这不一样,同是女人,有的人怀孕没什么反应,有的人有些反应,还有极少数的人反应相当强烈。你媳妇可能就是后一种。不过也没什么大了不起的。哪个女人不结婚?哪个女人不生孩子?都是正常的事吧!”何晓萍说着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惫的样子。
“我不缺钱。我有都是钱。我只缺男人,缺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富艳说着就扑到了孟贵源的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姐,你瘦了,脸色也挺不好看。是不是这段日子股票不景气?”何晓军关心地问。
“那你现在生活有困难吗?缺钱吗?”孟贵源关切地问。
“哎,别提了。这些日子运气特别不好。手里的股票就是一个劲地跌,损失可大了。”何晓萍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
富艳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是离婚,我是寡妇。他因一股急火得了肝癌,匆匆离我而去。”
“姐,损失这么大,你怎么能在这么豪华的房间里交易?”何晓军不解地问着姐姐。
孟贵源紧紧抱着富艳:“不,这不是结束,这仅仅是开始。告诉我,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你刚才说现在是一个人,你离婚了吗?”
“哎,这话怎么说呢?我也是遇到了好人。她帮助我,借我几笔钱,让我进入这特大户的房间炒股。下面的人都羡慕死了。”何晓萍有些得意地说。
他们疯狂地作爱,又陌生,又熟悉;又像是初次接触,又像是久别重逢。等一切都平息了,富艳才说:“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这些年一直埋在我心里的内疚也消失了,我已经是彻底解放了。”
“你借了多少钱?谁借你的?”何晓军又一次发问。
孟贵源像一只被激起情欲的老虎,他紧紧抱住富艳,在她滑润芬芳的身上不停地亲吻着,最后,占有了这个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女人。
“这……”何晓萍迟疑了一下,“你问这干什么?都是一些好朋友吧!你快走吧,我还要上机交易呢!”何晓萍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去好好侍候春英,过几天有空,我去你家看她。”
他们就这样的激情地亲吻着,相互抚摸着。富艳说:“贵源,八年前的事是我的错,你别怪我。我现在已经是单身一人了,我总想要报答你,把欠你的东西还给你。尽管这东西已经不是那么完整了,可这东西还是我的。我还是过去的那个我。”她说着就主动脱去了衣服。
“嗯。我知道了。”何晓军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满脸关切地说:“姐,炒股你可千万要小心呀!要是不行,就趁早放下。别越陷越深呀!”
孟贵源关上房门,走过来一下子把富艳抱住,不等富艳有什么反应,他的嘴已经把她的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富艳的身子一软,向后一退,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孟贵源跟着也扑了过来。
“啊,我知道了。”
他们上了电梯,到五楼停下。整个五楼静得没有一点动静。这栋小楼本不对外,来人也比较少,因此,非常安静。他们来了到504房间,孟贵源熟练地把电子卡放到门锁里,只见绿灯一亮,门开了。他们推门走进去,这是一个装修豪华的标准间,设施和条件都够得上是三星级。
姐弟俩在这个屋子里分手。
女服务员客气地笑了,送他一张电子卡,并亲切地说了一声:“孟处长请上楼吧,房间早已经收拾好了。需要什么就打个电话下来。”
刘春生和陶梅并肩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刘春生问“咱们到哪儿吃午饭?”
他们并肩走出了省委办公大楼,向东一拐,后面是一个小花园。在花园的尽处,有一栋五层小楼。这就是省委的内部招待所。专门招待中央和各省市来办事的中层领导同志。孟贵源在前,富艳在后,进了招待所。孟贵源和招待所的同志非常熟,他说:“部里来了一位客人,请把504房间打开。帐记在一处的名下,回头我签字。”
陶梅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餐饮一条街说:“就到那里找个小店,干干净净的,吃点风味的。好不好?”
“方便,很方便的。”孟贵源走过来,在她的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就像八年前他们恋爱时亲吻一样。只是这感觉,让富艳今天感受的特别深刻,特别的久远。
刘春生连连点头。两个人走了过去。
“那,那里方便吗?”连富艳自己都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已经过了饷午,餐饮一条街上吃饭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两个人走过了几家饭店,在一个川味火锅店前停下。”吃点四川麻辣火锅,你怕不怕?”刘春生问。
孟贵源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又一次拉住了富艳的手:“走吧,这里不是咱俩说话的地方。到招待所去吧,那里安静。”
“行。换个口味,刺激刺激也好。”陶梅赞成。两个人说着话,服务小姐早已打开了店门。他们二人进去。女服务员问:“二位是在大厅,还是去小包间?”
这名工作人员刚走,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刚接完了这部电话,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又响了。他又赶忙去接。看样子打来电话的一定是位什么领导,他一面听着电话,“啊啊”地答应着,一面用笔在本子上做着记录,整整忙了半个多小时,屋子里才算安静下来。
刘春生说:“到小包间,要一个幽静一点的。”
“好。我出面接待。”孟贵源说着在台历上写下了一行字。
服务员领着他俩上了二楼,在一个靠窗子的小包间里坐下。桌上是一个大火锅,里面是川味的老汤,他们又要了一盘牛肉、一盘羊肉、一盘猪肉、还有一盘海鲜和一盘蔬菜。火锅大开着,一种诱人的辣味和香味扑鼻而来,两个人的食欲不禁大增。
这个人刚走,还没等孟贵源和她说话,另一个人就敲响了门,他不等喊请进就推门进来了。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进门也小心地请示道:“孟处长,明天下午,抚山市委常务副书记和组织部长要到部里来汇报班子调整的意见,郑部长让您先接待一下,听听下面的意见。”
女服务员问:“要不要酒水?”
“好。我这就去安排。”工作人员连连点头,推门走了。
刘春生看着陶梅。陶梅说:“来一点酒,要白酒,也要四川产的。”
“好。我知道了。你告诉一下巴副处长,抓紧做好材料准备。明天上午八点钟,把所有的材料报给我。”孟贵源说。
不一会儿,服务员拿来了半斤装的沪洲特曲。并给打开,把两个杯子倒满。说了声:“菜上齐了,二位慢慢喝。”然后,就出去了。
门开了,进来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他亲切地说道:“孟处长,刚才省委王书记来电话,他明天上午九点,要听您对襄阳市领导班子调整的意见。”
陶梅说:“咱先吃点菜吧!都饿了。然后再喝酒。”
孟贵源赶紧松开了紧握富艳的手,让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又坐回写字台前,这才喊了一声:“请进来!”
“好。”刘春生赞同。
“口当口当口当”,外面有人敲门。
两个人涮起了火锅。鲜嫩的牛肉、羊肉加上猪肉,放在有红辣辣的翻滚的老汤里,一会儿夹上来,蘸着各种调料,吃得很是滋味。两个人早已经饿了,加上住院这些日子,医院的饭菜都一个味,今天换这个口味,吃得很有情绪。很快都冒出了汗。
孟贵源也看着自己过去的恋人,她比在校时显得更加年轻漂亮了。也更成熟丰满了。她穿着进口的紫红色的高档女装,下面是黑色的长裙,脚下是一双进口的高档白色皮鞋。她充满深情的眼睛还是那样迷人。她的额头不见一点的皱纹,眉和嘴唇都画了动人的色彩。她的一头乌发飘散在肩头,身上散发着打动男人的法国香水的气息。
涮过了两次肉以后,刘春生端起了酒杯。“陶局长啊,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单独两个人在一块吃饭,这是第一次。要是没有这次车祸,没有这场风风雨雨,我们恐怕是永远也不能一同走进这个四川火锅小店的。自从车锅发生以后,我曾在多个场合,向您表示道歉。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刘春生再一次向您正式道歉。由于我的过错,使您后半生遭到不幸,对不起您啦!”刘春生说完,站起身,向陶梅连连深深地行了三个大礼。
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握着手,站立着片刻。富艳看着自己昔日的恋人,他比过去显得更年轻了,一米七五的个头,白净脸,留着分发。高档的兰色西装,白衬衣,红格领带,一副英俊潇洒的样子。
陶梅一见赶忙站起来:“刘市长,这可要不得。你可千万别这样。”
“我……”富艳也紧紧握住了孟贵源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刘春生行过礼后又坐下,陶梅也跟着坐下。刘春生再次端起了酒杯:“陶局长,错已经是铸成了,我只能是尽力地去补救。做到的呢,算是我应该的。做不到的呢,就请您多多原谅。来,为了使您能原谅我的一切过错,我敬您一口。”他说着主动和陶梅碰了一下杯子,然后一口下去,喝去了三分之一。陶梅看着,感激地点点头,也喝了一大口。
八年后的再次重逢,就在这里实现了。这是孟贵源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在惊呆的片刻,立即从写字台前站起身,快步地走过来,上前紧紧握住了富艳的手:“你,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喝过这口酒,陶梅说话了:“刘市长,您不要总这么自己折磨自己。从车祸发生后我就说过,这起车祸不怪您。您没有任何的责任。如果换个别的司机,我也许是没命了。车祸虽然无情,可您这个人有情。您对我的这份深情,我已经感悟到了。特别是为我安装这个假肢,您操的心,受的苦,承受的从社会到家庭的种种压力,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您算得上是个好男人,好干部。我很敬佩您。来,为有您这么一个好市长,一个好朋友,干杯。”陶梅说着,也举起酒杯,并也是主动地和刘春生碰下杯子,然后,一口就把杯里的酒喝去了一半。
“富艳!”
刘春生看着陶梅,也把自己的酒喝去一半。
“贵源!”
两个人又开始涮肉。边吃边说着肉如何鲜嫩,四川的辣味北方人也是可以接受的。尽管是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但两个人也都知道,他们要谈的正题还没有开始。
她也惊住了。
刘春生思考了一下说话了:“陶局长,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假肢给您安上了,我为此负罪的心也才好受了一些。但您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也深感不安,我想……”
他惊住了。
不等刘春生把话说完,陶梅在一旁打断了他的话:“一场车祸,虽然使我失去了右脚和小腿,却使我获得了新生。我为能这么顺利地走出这个家庭而高兴。”
她的心里又是一阵激动。她使劲地把门推开,宽大的写字台前,坐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他正低头看着文件,听见门打开,他猛地抬起了头。
“这?……”刘春生大大地瞪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他在干部一处的门前停下,刚想敲门,她的目光又往前看了一下,在走廊的尽头,一个醒目的铜牌映入了眼帘:干部一处处长室。她继续向前走,来到处长室前,她停下,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轻轻地敲了三下门。里面没有动静。是不是他不在家,外出开会或者出门了?她又用劲敲了三下门,听听,还是没有动静。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她转身刚要走,从里面传出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请进来!”
“刘市长,不,这个场合,我就叫你刘大哥更为合适。今天这个桌上只有我们俩,我把我的内心苦痛讲给你听。这是我第一次讲给别人听。”陶梅说着喝了一口茶,轻声地讲了起来。
工作人员把记者证还给了她,在会见单上盖了章,她就这样走进了省委办公大楼。在一楼大厅,她看了一下楼内分布图,省委组织部在三楼。她上了一旁的电梯。电梯在三楼停下,她走出电梯,在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轻轻地走着。一个个办公室门上镶着铜牌,上面写着,组织处、办公室、干部三处、干部二处、干部一处……
“我和分手的丈夫赵诗文是大学的同学。他在学校时是一个才子,诗写得特别的好,常在《诗刊》、《人民文学》等国家级文学刊物上发表诗歌。您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文学是很有感召力量的,能在这样一流的杂志上发表诗歌,已经让全校所有的人,包括我们的老师敬佩不已了。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不少。我在学校学习不算特好,但因为长得出众,是全校公认的‘校花’,追求我的男生自然也不少。那是大学三年级的时候,赵诗文出版了第一本诗集。那时出书非常困难,不像现在,有钱就可以出。他把出版的诗集大大方方地送给我一本,并在扉页上写下了两句话:人生一夙愿,才子配佳人。他对我说:陶梅,我现在正式向你求爱,以一个诗人的气质,公开地向你求爱。从那以后,他回绝了任何女孩子的追求,公开的,大胆地向我求爱。他诗人的气质很浓,在爱情方面,有点像俄罗斯大诗人普希金。他的大胆和不顾一切,弄得全校师生人人知道,那些追求我的男同学也不敢追我了,因为同他比,许多人自叹不如,干脆回避了。我就在他的强大爱情攻势下,在毕业前夕答应了他的求婚。毕业后我们双双回到了南平市。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来看看他。”她淡淡地回答。
不久,我们就结婚了。我那时在师专当中文教师,他在市文联当创作员,整天下去体验生活,写诗。婚后的生活挺愉快、挺幸福。后来,我们有了孩子。我感觉我们婚姻的变化好像是从我当干部开始。我在学校先是教中文,后来当了团委书记。因为在大学时就是校学生会的文艺部长,文艺方面有些特长,加上又是师专的团委书记,市里有些活动常常参加。也许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出众的原因,市领导对我挺关注,酒桌上、舞场上对我都挺客气。我也没怎么在意。校团委书记我只干了两年多,当时团市委换届,说是找一位年轻的女副书记,就把我选上了。我是稀里糊涂地离开了学校,走入了政界。
先在接待室登记。她掏出了自己的记者证,让工作人员过目,又在人员会见单上写下了省委组织部一处孟贵源几个字。工作人员看了看她,顺口问了一句:“你找孟处长什么事?”
到了团市委工作以后我才知道,提拔我到这个岗位的是市委常务副书记、主管干部工作的田瑞明。因此,我对田书记就有了几分好感,没有他的发现和提拔,我只能是在学校里,而不会有现在。我当了团市委副书记以后,业务活动更多了,和市领导的接触也更多了。这时,社会上也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我到没怎么在意,我丈夫却在意了。他常常打电话问我去哪里,晚上回来晚了,他就问我都和谁在一起,还偷偷翻我的皮包,有时还偷偷跟踪我。有两次,他看到我和其他一些年轻干部跟田书记等市领导在一起吃饭、唱歌、跳舞的时候,就表现出非常的气愤。可那时他已经是文联的创作室主任了,又拿市委领导没有办法,他就只能把气放在我身上。回家说风凉话,有时还骂上几句。我觉得无聊,也没还嘴。他可能就觉得我理亏,他在理,他就更不像话了。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愿再想下去。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她想先打个电话,跟孟贵源说一声,免得冷丁见面了太尴尬。可是又一想,要是电话接通了,他不想见我,这趟省城不是白来了么!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见面再说。她最后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走进了省委大院。
记得那一次是我到省里开会。原定的会议是两天,我要在省里住一宿,可会议由于领导有事,减少了日程,当晚就结束了。我也没有打招呼,坐汽车就回来了。到家是晚上十点多钟,我之所以急着赶回来,是惦记着刚刚生病的儿子。我回到家打开房门,走进卧室,赵诗文和一个女孩子睡在一起。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当时气得手在发抖,嘴上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我让那个女孩快滚。我走出卧室,在客厅里平息了一会,那女孩子穿好了衣服,脸上一点也没有羞愧的样子,还当着我的面和赵诗文喊拜拜。等女孩子走了,我气愤地问赵诗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怎么样?赵诗文脸都不红一下,还理直气壮地说:兴你在外面找当官的男人做靠山,就不允许我找喜欢诗歌的女孩子做朋友?我气得准备和他离婚。可就在这时,团市委书记因为年龄的关系要安排走,组织上准备让我接团市委书记。如果在我即将提拔的时候闹离婚,就会在社会上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负面影响,也可能会影响到我的提拔。经过再三考虑,我还是从大局出发,没有提出离婚,忍了一下。不久,我正式被任命为团市委书记,由副县级变为了正县级。
她是在踌躇中来到省城的。她本是不想来,可是王光辉的那顿午饭,那两件高档服装,还有那情真意切的谈话,还是使她迈上了来省城的汽车。她没有用王光辉的车子,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出来走走。或许,她的心头,还真的想见一见昔日的恋人。那位才貌双全的校学生会主席。那时在学校,他们常常一起去看电影,或者去跳舞,在晚上回来的路上,他也是常常搂抱着她,亲吻着她,那是一段多么让人难以忘却的刻苦铭心的恋情啊!
我提拔的速度挺快,加之长得出众,市里领导,特别是田书记对我又好,这些很快都成了别人议论的话题。赵诗文见我没提离婚,又当了正职,更怀疑我和什么领导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所以,他的胆子也更大了,有时候几天都不回家过夜,听别人说,他在外面的女人也不少。我当时还是想和他离婚,可什么理由呢?我刚刚当上正书记,马上离婚,影响肯定不好。我又不能说出什么理由,我能说丈夫在外面有女人吗?那样传出去,我脸上也无光。别人也一定会以为,是因为我有别的男人,我的丈夫才会不得已地去找别的女人。而这具体的真实情况,谁又能弄得清楚呢?就是清官也是难断家务事啊!更何况这些男女关系了。我就只好忍着吧!有泪水只好自己咽在肚子里。”
八年前,由于自己的原因,她和相处了两年的大学男友孟贵源分手,在学校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房地产开发商,有的同学说她是见钱眼开,金钱高于一切,是新时代的女“陈世美”。也有的同学赞美她的勇敢,为寻求幸福的生活而不顾一切。不管别人说什么,她是勇敢地走出了这一步。八来年,她没有回过学校一次,也没有和任何的大学同学有什么交往。她要忘记那四年的学习生活,忘记和孟贵源的那一段情意。可是今天,她又不得不来到省城,来见自己昔日的恋人。
说到这,陶梅独自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讲道:“刘市长,我说到这,您一定最关心,最想知道就是我和那位领导的关系,也就是田书记,到底有没有男女关系的事。”
富艳来到了省城,却怎么也不愿意进省委大院。她在大院的四周绯徊着,足足有两个多小时。她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刘春生点了点头,他佩服陶梅的坦率,也佩服她的聪明。
刘春英又一次蹲到痰盂前呕吐起来。她心里想着:这么一个重大的案子就要开始查办了,这个孩子来的也真不是时候……
“我今天就什么都跟您说了,但您只能一个人知道,不能再告诉第二个人。而我呢,也只能是告诉您一个人,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陶梅说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刘春生。
见此情景,魏检察长已经站了起来:“刘检,你先休息吧,我们按你的这些意见去办。”说完,三个人急匆匆地走出了刘春英的办公室。
刘春生十分庄重地点了点头,“我向你保证,你讲的一切都会烂在我的肚子里。”
“好,老魏,我要听的就是这句话。南平人民要听的也是这句话。这个案子我们要一查到底,不管遇到什么人,也不管阻力有多大,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我们光有决心还不行,还要讲究策略,市证券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都是市委管的县级干部,而且这个案子还有可能牵涉到更高职位的人员,因此要谨慎。正式立案的问题,我要向市委汇报。在市委没有同意之前,你们先做准备,抽调得力人员,密切注视证券公司有关人员的动向。在检察院内部,也要注意保密。”刘春英说到这,肚子里又翻腾起来,又有一股黄水涌到喉头,她赶紧用手绢堵住嘴。
“田书记对我确实不错。也曾经向我提出过这方面的要求。那是我刚刚当上团市委的书记,团代表大会胜利闭幕的当天晚上,他把我找到了宾馆的房间里。他在宾馆的十四楼,专门有一个套间,供他平时休息用的。这个房间不对外。那天他因为高兴,晚上的宴会可能是多喝了一点酒。他让我去说是汇报工作。
“刘检,我们是人民的检察官,我们的终身职责就是捍卫党和人民的最高利益。我们的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健时刻,我们能够查办像成克杰、胡长清这样大的贪官,并把他们送上断头台,我们也一定能够查办其他任何贪官。如果我们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我们还当什么检察官?我们还头顶什么国徽?我们就辞职回家卖红薯。”魏检察长斩钉截铁地说。
我刚汇报了几句以后的打算,他就打断了我的话:‘小陶啊,我把你从学校的团委书记提拔到团市委当副书记,今天又当上的书记,今后还可能要当市里的领导,我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工作上的话的。’我一听赶忙说:‘团书记,真是亏了您的培养和教育,我才有了今天,我真是从心里往外感谢您。”他用亮亮的眼睛看着我:‘那好,你说感谢,你咋个感谢呀?!’我当时已经从他的目光中知道了他想什么,他想要什么。可是我硬是装着不懂地说:‘我要好好干工作,用优异的工作成绩,来回报田书记……’他不等我把话说完,就一下子抱住我,在我的脸上亲吻着。我是有些思想准备的,可是,他这么突然,我还真没有想到。我想挣脱,又不敢太使劲挣脱,就大声说着:‘田书记,您别这样,您可千万别这样……’他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把手伸进了我的胸衣,一边摸着一边说:‘小陶,你是我心中的美女。答应我吧,我会让你得到一切的。’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力量,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搂抱:‘田书记,您喝多了,明天我们再谈吧!’我说完就跑出了他的房间。
“你们知道就好。不能说这个案子就一定能和这两位省领导有关,但一旦查起来,真的和他们有关了怎么办?还有,即使和他们个人没有什么关系,那么,这么大的经济案子一旦查实了,要不要追究当时领导者的责任啊?影不影响这两位省领导的政绩和今后的政治前途呀?”刘春英的话一针见血。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我想田书记一定对我不好了,我也尽量躲着他。可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对我依然是那么好。半年以后,他又正式提名,经推荐和考核,我被列为南平市市级女领导后备干部,并到中央党校学习一年。那次他到北京办事,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看他。从中央党校到他住的宾馆,出租车跑了一个小时。到他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他一个人住个套间,身边也没带秘书和工作人员。一见面他就紧紧握住我的手,小陶啊,学习紧不紧呀,又年轻了,又漂亮了,说完这些,手也不放开。他是有准备的,在屋里备了几个菜,还打开了一瓶茅台酒。‘小陶啊,能在北京和你吃顿饭,是很高兴的事情啊。我今晚是特意请你来吃口便饭的。’既然市委书记准备了,我也不能拒绝。再说,他能把我送到中央党校学习,这已经是让许多人嫉妒了,我能连这个好意都不领吗?我就陪着他喝酒。我心里有数,就没怎么喝。一瓶茅台,他喝了八两多。他喝酒的时候,总拉着我的手,快喝完的时候,他突然一下子跪到了我的面前:‘小陶啊,你原谅我吧,我真的对你好,我实在是想得到你。’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赶忙说:‘田书记,您别这样,你有夫人,有家……’他一听夫人二字就叫了起来:别提她,提她我就伤心,她近来信了佛,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和我在一起了。我虽然是市委书记,可我也是个男人,我也需要女人呀!,他说着爬起来,又一次把我死死地抱住,他的眼里已经流出了一行行痛苦的泪水。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南平市老百姓谁都知道,一个当了省委副书记,一个当了副省长。南平人都为能在我们这么小的城市走出这么几个高官而自豪。”程科长接过话茬大声地说。
市委书记对我这么好,他的女人又不能满足他正常的生理要求,而我的男人又背着我,或者也可以说是不背着我去搞别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我答应他一次也没有什么。我当时真有点动摇了。可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我的心灵再一次震动了:市委书记对我好,提拔我,难道就是为了要得到我吗?如果我答应了他,不就是用自己的肉体做了一次可耻的交易了吗?我的丈夫在外面搞女人,我就一定也要在外面再搞个男人来回报他吗?我本来是清白的,如果我这样做了,我一生一世就永远也不清白了。我再一次坚定起来,用手挡住了他进攻的手,我哀求着说:‘田书记,原谅我吧,我不能答应你。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我将来会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您。而且我会永远永远地报答您。’我说到这,就已经呜呜地哭了。他见我哭了,就停住了手,说了句:‘小陶,我永远永远对你好。’说完,就呼呼地睡着了。八两多的高度茅台酒,他确实是喝多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他见我合衣坐在他身边,一夜没睡。他就问:‘小陶,你怎么到这来了?’我知道他这是真喝多了,把昨天晚上的事忘得是一干二净。我想这样也好,就笑着说:‘我刚来的,看看你。
“你们知道当年的这两位领导现在干什么吗?”刘春英又故意地问。
这件事以后,有一次田书记当着我和其他几个人的面,语重心长地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越是好东西。’别人都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明白。”
“知道。是当时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魏鸿柱回答。
陶梅讲到这,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刘春生继续说:“这些本来是我心里的秘密,我曾发誓,永远不对别人讲,这既是关系田书记,也是关系我。可是现在,我必须对你讲了,因为你已经遇到了麻烦。”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卷宗,抬头看着屋里的三个人,问道:“你们知道当年批准证券公司到外面投资这两个项目的是谁吗?”
“我遇到了什么麻烦?”刘春生不解地问。
刘春英没有表态,她拿过卷宗,认真地翻看起来。屋子里很静,只听得见她一张一张翻阅纸张的声音。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陶梅有些不高兴地问。
程科长打开手里的一本卷宗,轻声地说道:“我们按照匿名信中举报的问题,在没有惊动市证券公司有关人员的情况下,去了深海市和珠江市,对市证券公司投资的房产开发项目和土地开发项目进行了调查。现场使我们触目惊心。市证券公司投资一个亿兴建的深海市高档别墅小区,现在是一片狼籍,野草遍地,荒无人烟。据我们的经验,这么大的投资,建成这样一个工程,肯定有问题。最起码也能给决策者定个渎职罪。珠江市的土地开发,也是疑点重重。为了慎重起见,我们没有惊动当地的有关人员。我们请求,对证券公司的案子正式立案调查。”程科长说完,把卷宗和要求正式立案调查的报告送到了刘春英的桌上。
“怎么说呢?我好像是感觉到一点儿,可又不知道准确不准确,而且更确切地说,我不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
刘春英点了点头,翻开笔记本,掏出笔,准备做记录。
对刘春生这样的回答,陶梅还算是满意的:“依我对田书记的了解,他是一个很独断的人,也是一个有了权力就说一不二的人。他得不到的东西,也许不允许别人得到。在南平,他不相信会有人向他挑战,他会不惜一切力量把挑战者打倒在地。你就在无意中,成了他的挑战者。本来我们俩的一切都是清白的。可是,他不会往清白上想。两个人单独出去,又在一起照像,我住院时你又是那么精心地护理我,还为我安装假肢不顾一切地跑来跑去,这些都深深刺痛了他那根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他已把你既当成对手,又当成情敌来对付,再加上有几个别有用心的人在中间挑动,事情就复杂了,你可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呀!”
魏检察长首先开口了:“刘检,按照你上次的指示精神,我们派出得力人员,对举报市证券公司经济问题的匿名信进行了调查,发现了许多可疑的线索。下面就请一科的程科长具体汇报一下。”
刘春生听着点了点头,对陶梅的分析表示赞同。
“不是,不是。我对你老魏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快请坐,快请坐。”刘春英说着,坐到了宽大的写字台前。魏检察长和两个办案人员也坐到了四周的沙发上。
“还有,你的后院也不安定。因为我,史大姐对你不满意,这我早都看出来了。你的女儿丽丽也专程从澳大利亚回来,对我也是很仇恨。后来她专门找我谈了一次,我已经明确地告诉她,我过去没有对不起你妈妈,今后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你妈妈的事情来。你女儿很聪明,她相信了我,对我就好了。”陶梅说这番话,与其说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不如说是在向刘春生发出一个准确无误的信号。
五十多岁的魏检察长一眼就看明白了,他关切地说:“这个时候,你可要注意身体。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几天吧,院里还有我们呢!难道你对我们这些副手还不放心吗?”
“那,那你今后一个人……”
刘春英站起身,用手绢擦着嘴角,强装出笑脸:“没什么,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我会很好,很愉快地生活的。好了,说了这么多,也这么开心。来,把这最后一点酒干了吧。为我们之间纯洁而牢固的友谊,为了我们今后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更加幸福而又愉快,干杯。”陶梅说着,举杯和刘春生碰了一下,一扬脖,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
“刘检,你,你这是怎么了?”办案一科的程科长首先惊叫了起来。
刘春生也同样把杯中的酒干掉。
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魏鸿柱领着两名办案人员走进刘春英办公室的时候,刘春英正蹲在墙角上的痰盂旁呕吐。她的脸色蜡黄,并且已经长出了黑斑。她一口一口地往外吐着黄水,样子十分的痛苦。
两个人又并肩走出了小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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