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矜以为这是史敬忠教的免灾方法好,十分感谢他,想对他报答。
从墓地回来,就来找史敬忠想办法。史敬忠让他对天自罚,以免除祸殃。杨慎矜就在后园中设立了道场,每天退朝后光着头脚,戴着手铐脚镣,坐在道场中向天祷告,祈神保佑。一天下大雨,他也坐在道场中祈祷。十天后去看坟地,果然草木渐渐绿了。
杨慎矜有个丫鬟叫明珠,美貌如仙,每次来给史敬忠送茶,史敬忠总是不眨眼地看她,看得她很腼腆。
杨慎矜到坟里去看,果见他处草木茂盛,自家坟地草木枯萎。他不查原因,相信这是他家衰败的预兆。
杨慎矜看出史敬忠喜欢明珠,对他道:“史兄若喜欢明珠,弟把她赠给兄如何?”
史敬忠道:“不是瞎说。人都受命于天,吉凶祸福都有预兆。我见兄家墓地的草木枯萎了,这不是好兆头,请兄早做趋吉避凶之计。”
史敬忠道:“兄台真能割爱,弟衷心感激!”
杨慎矜道:“别瞎说。预言之事,哪里准呢?”
杨慎矜道:“明珠是个可爱的姑娘,你要好好地对她。”
一天,史敬忠对他说:“据我推算,不久就要天下大乱了!我劝你赶快在临汝山中买块庄田,准备避乱吧!”
史敬忠道:“我若有条件,就效汉武帝‘金屋藏娇’。”
杨慎矜原来不相信谶纬,但是他却与方士史敬忠是朋友。
杨慎矜把明珠给了史敬忠。史敬忠雇了一辆篷车,与明珠一起回了家。
王鉷道:“好吧!我再去搜集他的把柄……”
他们的车路过虢国夫人的宅院,明珠把头伸出车看,正出门的虢国夫人看见明珠美丽,想留下她献给明皇,就唤住史敬忠的车,要留下明珠。
李林甫听了大喜,道:“凭这一条,就能整倒杨慎矜了!你再去探他,还有没有别的言行反皇上!”
史敬忠畏虢国夫人势力,不敢拒绝,只得留下明珠,自己去了。
因为汉武帝时的董仲舒曾用谶纬学说迷惑了皇帝,皇帝为保皇位,杀了几万无辜的人;也因为反对皇帝的人,多用谶纬学说诅咒皇帝或预卜皇朝的兴衰,所以汉武帝以后,历代皇帝多禁这种学说,把持这种学说的人,视为有反对皇帝的企图。
第二天,虢国夫人就带着明珠进宫,去见明皇。
不几天,王鉷对李林甫道:“皇上有旨,无论皇亲国戚、文武重臣都不许谈论吉凶祸福。可是我看见杨慎矜家里有一本预卜吉凶的谶书……”
明皇见明珠生得这样美,非常惊异,问明珠的身世、去向。
斜阳照进屋里,王鉷很烦躁,屋里二人无话,屋外树上的蝉噪得更烦人。王鉷坐了一会儿,就告辞走了。他打定主意报复杨慎矜出气。
明珠不知隐瞒,道:“小女子原是御史杨大人的丫鬟,杨大人把我赠给史敬忠方士为妾,是随史敬忠回家。”
王鉷道:“谢谢李相国仗义相助。”
明皇追问:“杨慎矜不喜欢你吗?怎舍得把这样的天生尤物送人呢?”
李林甫道:“那小子自恃有才能,觉得了不起,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他对你的态度,我也看着不平。知道他什么,对我说,我帮你出气!”
明珠说了感激史敬忠的原因。
王鉷本是小人,听了李林甫的话,非常生气,对李林甫道:“我王鉷以为他是表叔,很敬他,想不到他竟这样侮辱我。哼!走着瞧!”
明皇知道杨慎矜交结方士,使用妖法,非常厌恶,但并未降罪。可是明皇厌恶杨慎矜的原因及情感,让能自由出入宫掖的杨国忠知道了,他把此事告诉了李林甫。
李林甫探知王鉷的母亲是丫鬟出身,诬说这是杨慎矜说的,以此来挑拨二人的关系。
李林甫把这事告诉了王鉷,同时与王鉷定下害杨慎矜的计划。
原来,杨慎矜与王鉷的父亲是表兄弟,少年时代杨慎矜与王鉷非常友好。王鉷能够做官,是靠杨慎矜的引荐。杨慎矜以为自己是长辈,又很友好,也对王鉷有恩,所以尽管王鉷的官已升到御史台了,杨慎矜与他谈话,也仍然直呼他的姓名。王鉷不快,但隐忍不言。
第二天,王鉷就让手下人到处散布谣言,说杨慎矜是隋炀帝的玄孙,经常与坏人勾结,家中藏有预卜吉凶的谶书,阴谋复辟祖先的帝业。
李林甫道:“昨天散朝后,你走得早,他对迟走的同僚说,你母亲是丫鬟,你是丫鬟生的,并说若不是他荐你,你这个丫鬟养的孩子,只能在家放牛,种庄稼……”
明皇听到这些谣言大怒,立刻下旨逮捕杨慎矜,交三法司审问。
王鉷不语。
主审杨慎矜的是杨国忠和卢铉。二人审了几天也没结果,非常着急。
李林甫道:“他对你很好?!他根本就瞧不起你。你已经是台辅重臣了,他还把你视做小厮,直叫名字,这是很好吗?”
卢铉为讨好李林甫,道:“太府少卿张瑄是杨慎矜引荐的,与杨慎矜很亲密。我们先审他吧,只要他按我们的要求招了,杨慎矜的罪也就可定了。”
王鉷惊问:“是杨表叔?!不能吧?他对我很好呀……”
李林甫道:“好。你放手去干吧!”
李林甫却慢慢道:“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至尊的表叔杨慎矜。”
于是卢铉逮捕了张碹,问他:“杨慎矜的谶书你见过没有?”
王鉷怒道:“有这等事?!此人是谁?李大人快讲!”
张碹道:“杨慎矜并没有谶书,我怎么能见过?!”
李林甫道:“前几天,老夫听到有人出言侮辱王大人,心甚不平,特请王大人来,将此事告之。”
卢铉道:“有人告发你与杨慎矜议论过谶书,你这样包庇杨慎矜,是愿意与他同罪吗?”
王鉷是李林甫的爪牙,所以李林甫一呼即至。王鉷到了李林甫厅堂,见礼毕,问:“不知李相国召王鉷何事?”
张瑄道:“张碹并没包庇杨大人。实在说,杨大人并没有谶书,张瑄与杨大人都不知谶书是什么,哪里议论过什么谶书呢?告发我之人是无中生有,冤枉我和杨大人!”
王鉷是杨慎矜的表侄,经杨慎矜推荐而为低级官吏,后因投靠李林甫,提升很快,现在已和杨慎矜同列御史中丞。因为他是李林甫的红人,与吉温、罗希奭、杨国忠,一起成了李林甫的四大爪牙,帮李林甫害了不少朝廷大臣,并且要陷害太子。因此,朝廷重臣都对他们侧目而视,非常害怕。
卢铉冷笑道:“你必须按我们说的招供,不然……你就要尝尝各刑具的厉害!”
第二天,李林甫派人去请御史中丞王鉷。
张瑄不理卢铉。
一天,明皇在金銮殿夸杨慎矜的才德政绩,李林甫很嫉妒,他想:皇上这样赏识杨慎矜,早晚会让他做宰相,把我挤下去。于是他想整垮杨慎矜。他在半月堂的躺椅上闭目坐上很久,最后,脸上出现了一丝奸笑。
卢铉道:“你面前摆着两条路:第一条是按我们的问话招认,这样不但免受皮肉之苦,而且可以免罪;第二条是你与杨慎矜同罪!”
杨慎矜刚入京,未识李林甫的真面目,甚谦逊,一切都照李林甫的意图办,因此李林甫也向明皇保举他,使他升官很快,不几年就升到御史中丞。但是杨慎矜并不是靠阿谀逢迎而升官,他的才德、政绩,很受明皇赏识。
张瑄道:“你们想让我诬陷杨大人?我的良心未泯,办不到!”
明皇传旨把王忠嗣放出来,贬为汉阳太守。
卢铉冷笑道:“常言‘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你抗不过去的,勿后悔!”
明皇被感动了,也悟到哥舒翰话的道理,于是道:“哥舒爱卿,请起来,朕赦免王忠嗣的死罪。”
张瑄坚定地站着,没说话。
哥舒翰追着明皇叩头,直至内室,声泪俱下地道:“圣上杀王忠嗣是斩杀忠良,让哥舒翰寒心啊!请圣上开恩赦王忠嗣死罪!哥舒翰代表因他存活的数万将士,请求圣上开恩,赦王忠嗣死罪。”说完,泪流满面,长跪不起。
卢铉很生气,下令把张碹拉下去狠打,打得张瑄皮开肉绽。
明皇道:“国家有法,三法司已定罪,爱卿不要为他求情。”说罢走入内室。
张瑄咬着牙,不说话,不出声。
哥舒翰打听到三法司的判决,去见明皇为王忠嗣鸣冤。他说:“我们都是王忠嗣的部下,王忠嗣的为人我们知道。他忠于国家,爱护将士,运筹帷幄,而决策千里,是大唐的北部长城。没有王忠嗣的培养,就没有哥舒翰等人的成功。我愿以我的官爵替王忠嗣赎罪。”
卢铉见张碹不招,另换毒法。他命刑役把张瑄的双脚捆绑在木桩上,让两个大汉抓住他戴的枷,用力向前拉。张瑄的头被枷卡着,身子被拉长了数寸,腰几乎被拉断了,眼和鼻子都往外流血。张瑄仍咬着牙,不出声。
三法司都是李林甫的人,他们议定判王忠嗣死罪。
卢铉咬牙切齿,狠狠问道:“你说不说?不说就拉断你的腰!”
临行,李光弼劝他多带一些钱营救王忠嗣,说:“如果天下还有公道,王公必不会含冤而死;如果公道快要丧尽了,多带钱还有什么用呢?”于是只身空手入朝。
张瑄喷出口中的血喊道:“不……不招!”但是到底忍持不住,昏死过去。
哥舒翰也是北方胡人,作战勇敢,屡立战功,很受明皇器重。明皇为安排北部军事,调他入朝。
卢铉也颓然倒在椅子上,摆手道:“先停刑吧!”
李林甫奏请,把河西镇也拨给安禄山节制。明皇也对安禄山的反叛有所警惕,没准李林甫之奏,升王忠嗣的副将哥舒翰为河西、陇右节度使。
杨慎矜和张碹都不招,李林甫只好另想办法——派走狗吉温往汝州抓史敬忠。
明皇下旨令三法司议罪。
史敬忠与吉温的父亲是朋友。吉温幼时,史敬忠常常抱着他玩耍。吉温派捕役去抓史敬忠,自己并不露面,并嘱咐捕役道:“抓住了史敬忠,就给他戴上枷,并用布蒙住头。”
李林甫听了明皇的话,知道害太子不成,也不能定王忠嗣重罪,但他并不死心,道:“王忠嗣勾结太子之罪虽不能定,但阻挠军功之罪难饶!”
捕役从家里带出史敬忠,用鞭子打着他走在马前,谁也不与他说话。
主审官把审王忠嗣的情况向李林甫报告,李林甫又给王忠嗣的话添油加醋地报告了明皇,企图通过整王忠嗣连上太子。但明皇对李林甫欲害太子之意已有所觉察,对他道:“朕皇儿居于深宫之中,宫禁森严,怎么能与外人通谋呢?说王忠嗣勾结皇儿一定是假的……”
史敬忠不知犯了什么法,也不知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要把他怎么样,心里很害怕,几次试着问,也没人回答他,他就更不安。
主审官倒真被王忠嗣的刚烈吓住了,自下台阶道:“好!本台就去奏明圣上,让圣上剥了你的皮。带下去!”
吉温把史敬忠带到戏水,才借官衙让官吏审问他。
王忠嗣怒道:“你敢!我王忠嗣一心为国,虽遭朝廷误解,但并未犯罪。朝廷无旨,谁敢打我?!拿你的姓作比,是你先牵强诬我在前,我才用你的姓讲理。”
吉温让官吏对他说:“朝廷把你逮来,是因为你和杨慎矜是朋友。杨慎矜阴谋反朝廷,复辟隋朝,用谶书预卜吉凶。这一切你必知情。杨慎矜已经招认了,只需要作证。如果你能够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就可以保住生命,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网罗人”正是揭了主审官的肮脏处,他立刻一拍惊堂木道:“胡说!你敢藐视本部堂!给我打!”
史敬忠知道这是有人陷害杨慎矜。他与杨慎矜感情很好,不想招认,但也不敢为杨慎矜鸣冤,立在那里迟疑未言。
王忠嗣道:“一个人的名姓,与他的行为没有联系。丘为坟墓,孔子名丘,他不是懂事后就去死变成坟墓;太宗皇帝讳世民,也并不想放弃帝位,世代为民;主审官大人姓罗,我想你大概不会遵照贵姓,去网罗人吧?”
吉温道:“前面已快到温汤了,到了那里,你就是想招,也不行了!”
主审官道:“本台秉公断案,没有牵强处!”
史敬忠听出这说话的人是吉温,吓得心一跳。他对吉温很了解,吉温屡铸冤案的事,他也清楚。他想:自己落入这个没人性的人手里,不满足他,是熬不过去的!于是道:“吉七郎,请给我一张纸……”
王忠嗣道:“主审官大人,你要定王忠嗣罪可以,但这样牵强难以服人。”
吉温想使史敬忠心理崩溃,故意不理他。
主审官道:“可是现在你正是照名字行事!”
吉温暗令捕役仍带史敬忠往前走,他们离温汤越来越近。
王忠嗣道:“名字是小时候父母取的,那时候还不知谁是君王,谁是太子……”
“眼看就到温汤了,”一个捕役道:“我们已能看见立在温汤池边的那座古塔!”
主审官道:“为何你的名字叫‘忠嗣’,不叫‘忠君’呢?从你的名字就证明你想保太子、反圣上。”
吉温道:“快到温汤了吗?到了温汤,有一个人就没救了!”
王忠嗣道:“是,可是忠王成了太子,鹤宫森严,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
史敬忠知道吉温的话意,也知道吉温的狠毒,害怕极了,苦苦哀求吉温道:“吉七郎,你难道一点旧情也不念吗?请给我一张纸,你让我招什么我就写什么。”
主审官道:“你应知道。太子还是忠王时,你就与他是朋友,是不是?”
吉温阴冷地笑道:“这就看你走哪条道了!”说着示意随从给史敬忠纸笔。
王忠嗣道:“王忠嗣不知。”
史敬忠吓破了胆,不顾杨慎矜的死活,不敢不按吉温的要求写。他写了三张纸的供词,交给吉温看。
主审官道:“胡说!为何不陷害他人?”
吉温看了史敬忠的供词,面露喜色,对史敬忠道:“我是奉钦命办事,请大人不要怪罪我。”说着起身,给史敬忠行礼。
王忠嗣道:“这是谗臣陷害,我与太子没任何联系。”
吉温拿了史敬忠的供词到三法司,交给卢铉。卢铉再审杨慎矜,拿史敬忠的证词给杨慎矜看。
主审官道:“有人告你拥兵不动,想尊奉太子为皇帝。”
杨慎矜后悔结交史敬忠为友,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知道难逃钳网,只得含冤认罪,但是始终不承认有谶书。
王忠嗣道:“我并不想推脱罪责。我保住了数万将士的性命,自己愿领一切罪!”
铸此冤案,谶书是关键。杨慎矜不承认有谶书,李林甫也着急,让卢铉领人到杨慎矜家中去搜。
主审官道:“你这是巧言饰非,想推脱自己的罪名。”
卢铉按照李林甫的指示,事先把一本谶书藏在衣袖里,到了杨慎矜的家中,故意亲自这儿找那儿找。走到一个黑暗的地方,找了一会儿,忽然骂骂咧咧地道:“这个叛贼,把谶书藏得好严密!”说罢拿着一本谶书走出来。
王忠嗣道:“攻石堡城得不偿失,害处我已向君陈说。国家把数万将士交给我,他们人人都有亲人,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换一座得失都无关紧要的城。”
在三法司,卢铉把谶书拿给杨慎矜看,并对他道:“看!这就是从你家中搜到的谶书。现在证据如山,你快认罪吧,不然莫怪我们无情!”
主审官是李林甫的人,对他道:“你既受君命助战,又按兵观战,坐视董将军之败,致使我军在石堡城下拖延,耗兵耗饷,阻挠军功之罪,难以推卸!”
杨慎矜哀叹着道:“我从来就没藏过谶书,你怎么能从我家搜到谶书呢?不过栽赃陷害而已!我知道钳阳难脱,你们要害我,我招认便是了!”说着拿起笔,在供词上添了一句话:把谶书藏在家里。
王忠嗣道:“圣上既让我为河西、陇右节度使,我的职责便是守卫河西、陇右。我认为安禄山有反心,必须陈兵警惕河东。奚与契丹在北,也有侵扰之意,也必须布防以待。我手中之兵将,是守土抗战的,不应该让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
冤狱铸成了,李林甫代三法司把杨慎矜的供词向明皇奏报。明皇赐杨慎矜与他的哥哥少府少监杨慎余、洛珞阳令杨慎名自杀。
主审官问王忠嗣:“圣上命你助战攻石堡城,你为什么按兵不动?”
杨慎名听到明皇赐他自杀的敕书,神色不变,从容写信与姐姐作别。杨慎余合掌指着天空,上吊而死。
明皇更加愤怒,立刻下诏书:命王忠嗣回朝,交三法司审问。
因此案受连边的达数十人。
明皇览表大怒。李林甫想一下整垮王忠嗣,乘机指使济阳别驾魏林上书说:“王忠嗣曾经说过:他从小在宫中长大,与当时为忠王的太子非常亲爱,不分彼此。他不努力攻城,是受太子命保存实力,将来拥兵尊奉太子为皇帝。”
李林甫屡兴冤狱,全国臣民都很怨恨。其子将作监李岫,是鹦鹉所生,自幼接受鹦鹉的训育,看不惯李林甫弄权害人,对将来全家的安危非常担心。
董延光见王忠嗣不出兵,非常怨恨他,因到期还没攻下石堡城,怕朝廷怪罪,就上书说:“王忠嗣想破坏臣的攻城计划,坐视臣浴血奋战,他却按兵不动。臣至今未攻下石堡城,是因为王忠嗣居心叵测。”
一天,李岫与李林甫游览后园,看见一些民夫在建花坛,李岫心有感触,指着那些民工对李林甫道:“父亲久为宰相,害了那么多人,仇家满天下,如果一朝祸至,想像这些民工一样在此做工,都不可能了!”
李光弼很受感动,坦诚地道:“以前我劝你是恐怕因你而受连累。现在见你能像古代贤人那样做事,和你比真觉惭愧!”从此李光弼不再劝他出兵。
李林甫听后,很不高兴地说:“大势已经如此,现在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王忠嗣解释了不出兵的道理后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必然受到皇上的处罚。或罚我到京城去当一名金吾或羽林将军,最坏不过把我罚到岭南或黔中做小官吏。我是将领,怎能只顾惜自己的官职,而不爱惜数万将士的生命呢?另外,我的军队要防河东安贼,要防突厥、奚与契丹的侵略,怎能让他们去白白送死?”
李林甫为固宠、固权、固势、嫉妒上进,迫斥异己,一发而不可收,只好顺势下去。但是李岫的话,也像一声惊雷,震悸了他的心。从此,他知道自己结怨太深,总有一天,仇家要伺机杀他。为了防仇家行刺,他出门时,总是让步骑武士百余人保护;每次在街上走,总是让金吾戒严,连王公大臣都必须回避他;他住的屋子,不但重门复壁,而且墙里夹木板,屋地砌大石,屋外卫士守卫,如临大敌。他每夜必多次转换住处,连家人也不知他住在哪里。
河西兵马使李光弼对王忠嗣道:“你因爱惜数万将士的生命,不想成全董延光立功,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利害吗?攻打石堡城是皇上的主意,董延光无功,必定把延误军机之罪推在你身上,那时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你为什么只想保护数万将士的生命和一些军需物资,不去堵住董延光之谗口呢?”
他不但怕人行刺,而且也怕人参劾,因此,心里越是害怕,引起他害怕的事情越是发生。
王忠嗣不得已,只好奉诏发兵。但是到了石堡城下,却守在营里,按兵不动。
王鉷是李林甫四大爪牙之一,很得李林甫的信任与器重。靠李林甫的举荐,他官运亨通,升到户部侍郎、御史中丞兼京兆尹,一身兼二十多个使职,权势之大,朝野畏惧。
李林甫指使董延光主动请战,去攻石堡城。明皇欢喜,让他挂帅,命令王忠嗣领兵助战。
王鉷这人,是条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不只忘恩负义,害他表叔杨慎矜、杨慎余、杨慎名,后来竟不把李林甫放在眼里。李林甫对王鉷又气又惧,但无可奈何。
明皇对王忠嗣很不满。
王鉷飞扬跋扈,恣肆群臣,无所忌惮,放纵子弟胡为。
李林甫进谗言道:“这是推托,是想拥兵自重。”
王鉷的儿子王淮与李林甫的儿子李岫都在宫中供俸皇上,可是王淮常常侮辱李岫,李岫忍气吞声,不敢惹他。
王忠嗣上书说:“石堡城坚固,据险当要,易守难攻,此时吐蕃陈重兵守卫,不死数万人绝难攻下。即使攻下石堡城,也是得不偿失。不如暂且秣马厉兵,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再不费力地取它。”
一天,王淮领着他的一帮党羽,经过驸马都尉王繇的身旁,王繇望着他伏身下拜。王淮不还礼,拿起弹弓射中王繇的帽子,又折断了王繇的御制发夹,让王繇披头散发,供党朋取笑。
李林甫见了王忠嗣的奏章,在明皇面前力保安禄山忠诚,说这是王忠嗣因嫉妒安禄山而诽谤他。他建议明皇调王忠嗣去攻石堡城。
王繇不但不敢生气,反而设置酒宴招待王淮。王繇的妻子永穆公主,是明皇的爱女,亲自为王淮下橱做菜。
王忠嗣接到朝廷的调令后,发觉是个阴谋,就先期前往雄武。到了雄武,并没见安禄山有筑城的行动,就带军队回河西,并且上书说安禄山欺骗朝廷,阴谋造反。
王淮趾高气扬,洋洋得意地大吃大喝,毫不谦让。
这一切明皇都诏准了。
王淮离去后,有人对王繇说:“像王淮这样的鼠辈小人,虽然他父亲有权有势,但你让公主亲自伺候他,如果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
王忠嗣功名日盛,大有入朝为相的趋势,李林甫嫉恨他。接到安禄山的请求后,李林甫给安禄山出主意,让他假称为防奚的入侵,要筑雄武城贮藏兵器,要求朝廷调王忠嗣率部下来帮助筑城。
王繇道:“皇上就是知道了,也只会发发怒而已,而得罪了王淮这小子,性命就保不住了!我怎敢不巴结他呢?”
李林甫为了满足安禄山,就以让安禄山抵御北方的奚与契丹为名,请明皇准安禄山招兵买马,训练军队。
王鉷的权势超过李林甫,李林甫深切感知,但他为了保住这条臂膀,只得隐忍。
安禄山要反朝廷,夺皇位,必须罗致良将,招收兵马。他向宰相李林甫提出扩充军队的要求,并提出要北方名将、河西节度使王忠嗣及部下归属他。
王鉷的弟弟王焊,靠王鉷的势力封户部郎中。王焊凶险不法,召来方士任海川问:“你看我有没有当帝王的面相?”
安禄山是个得陇望蜀的大野心家。他拥兵自重,阴谋反叛。
任海川不敢说,就逃了出来。
李林甫对明皇夸奖安禄山的忠心,而且编造战功说安禄山的勇敢与才能,向明皇保荐他为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明皇也想笼络安禄山,就准李林甫所请,封他为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
王鉷恐怕此事泄露出去,就派人搜捕到任海川,安了一个罪名,把他打死了。
这些情况,都有李林甫收买的宫女、太监密报给他。他想:安禄山是胡人,又没文才,权势再大,也不能夺我相位。讨好他,可借他巩固自己宠、权、势。于是他开始探查、琢磨安禄山的喜好与要求,有意巴结他。
王府司马韦会,是安定公主的儿子,王繇的同母异父兄弟。他私下里说了任海川的死因。王鉷知道后,就让长安县尉贾季邻把他抓进监狱,用绳子勒死,王繇缄口不敢言。
贵妃喜食荔枝,明皇给涪州刺史下诏,让他把荔枝做贡品,天天用快马接力传递进京。贵妃想把荔枝赐给安禄山吃,安禄山不在京,她就发明驼使把荔枝送到范阳。
王焊的朋友邢縡与他的狐朋狗友,准备谋杀万骑营的龙武将军,率兵作乱,杀李林甫、陈希烈、杨国忠,然后进宫杀明皇。
在场之人皆大笑。
事发前两天,因邢縡张狂,此事泄露,被李林甫知道了。李林甫怕牵连王鉷,只是自己防备,没向明皇奏报。陈希烈、杨国忠也知道了,他们分别上奏明皇。李林甫故意把告发邢縡的状子交给王鉷,让他去捉邢縡。
安禄山做出要去吃奶的样子,贵妃笑着把奶头藏了。
王鉷想到弟弟王焊可能在邢縡家里,就先派人去叫王焊,并延迟到天将黑,才命令贾季邻去逮捕邢縡。
贵妃天真,笑道:“塞上酥?比喻得好,胡儿,你吃一口吧!”
邢縡居住在金城坊,贾季邻带着捕役刚到他家门口,邢縡就领着他的党羽数十人,手执刀枪弓箭从家里闯出来,与捕役战斗。他们边战边走。王鉷与杨国忠率军士赶来,围住这些狂徒,邢縡的党羽说:“战斗时注意,不要伤了王大夫的人马!”
安禄山立即道:“润滑犹如塞上酥。”
杨国忠的侍从听了,暗中对杨国忠说:“叛贼与王鉷有勾结,咱不能与他们私拼!”杨国忠以为对,就带着军队尾随着邢縡,并不交战。
明皇见了,用手摸弄着那奶头道:“软温新剥鸡头肉。”
邢縡率众叛贼走到皇城东南角,正遇高力士率领四百名龙卫军赶到,杀了邢縡,逮捕了他的党羽。
一次,贵妃浴罢,对镜施粉,裙带开了,露出一乳。当时明皇、安禄山都在旁边,贵妃竟不掩盖。
杨国忠把邢縡的情况告诉了李林甫。李林甫知道此事隐瞒不住,就把邢縡反状奏报明皇。但他却说:“反叛朝廷的是邢縡,不能牵连王大人!”
贵妃与安禄山是“母子”,一切都不避讳。安禄山不但常与贵妃同食,而且有时住在后宫。贵妃竟连沐浴、梳妆也不避安禄山。
杨国忠道:“逮捕邢縡的人未至,邢縡已有了准备,组织人拒捕,说明有人向他们泄了密。邢縡的党羽不伤王鉷的人马,说明他们有勾结,臣断定王鉷一定参与了这一阴谋。”
明皇很高兴,特准安禄山自由出入后宫。
明皇道:“王鉷深得朕的信任,不会有叛逆行为。”
贵妃笑着道:“为儿子三天洗身。”
李林甫道:“圣上英明,臣也想他没有叛逆圣上的理由。”
明皇问:“这是干什么?”
明皇见李林甫这么说,就决定赦免王焊,但是却想考验王鉷对此事的反映,暗让杨国忠秘密告诉王鉷,让他上表请皇上治王焊的罪。
安禄山生日,被贵妃召入后宫。贵妃让宫女用锦缎做成大襁褓,裹住安禄山,让宫女用彩轿抬起。
王鉷不知明皇是在考验他,不忍心看着弟弟伏法,未向明皇上表。
安禄山道:“我们胡人,先母而后父。”因为安禄山阿谀贵妃,所以贵妃很喜欢他。
明皇不见王鉷的表章,非常生气。
明皇问他:“胡儿,你为什么先拜贵妃,后拜朕?”
陈希烈晚年,已不再听李林甫的话,恨王鉷专横跋扈,上表力陈王鉷的大逆之罪。
明皇为收买安禄山,在他入朝之时,让他留在京城,有时竟把他叫进后宫,让他与贵妃同桌而食。安禄山很会阿谀贵妃,认贵妃为母,每次朝见都是先拜贵妃,后拜明皇。
明皇下诏让陈希烈、杨国忠审讯王鉷。陈希烈与杨国忠都恨王鉷,彻底追究他一切罪行,将任海川和韦会的案子都查出来了。
李林甫讨好安禄山,替他争权,使安禄山越来越得明皇宠爱,因此权势渐大。
明皇非常生气,赐王鉷自杀,将王焊用棍棒打死在堂上。王鉷的儿子王淮和王偁都在流放岭南的路上被杀。王鉷的家被抄没,财物几天都抄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