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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东亚大陆上最彪悍的两支军队,朝着同一个地方奔袭而来

噶尔丹说:“大军一到乌兰布通,我会传回消息。若是扑了空,立刻宰了那狗崽子。”

布日古德说:“一直在我军中。”

布日古德稍一犹豫,答道:“遵令!”

众将知道大汗的脾气,没有再争。噶尔丹又唤过布日古德,压低声音道:“蒙元亨的儿子可是由你看管?”

碧绿的草地,幽静的白桦林,滦河蜿蜒曲折,水流潺潺,像一条玉带飘落在森林草原之中。这就是乌兰布通,好一派安宁壮美的塞北风景!

噶尔丹挥手道:“这么些年了,本汗何时统率过偏师!南下大军乃是主力,由我亲自指挥,殿后一军交给布日古德。”

然而在康熙二十九年夏天,这份安宁即将被打破。当时东亚大陆上最彪悍的两支军队,正卷起漫天烟尘,各自以急行军的方式向此地奔袭而来。他们将在乌兰布通相遇,展开一场左右帝国命运的殊死搏杀。

噶尔丹虽决意南下,毕竟留了后手,布日古德说道:“大汗英明。我愿率军南下,为大汗做开路先锋。”

见证了太多血雨腥风的滦河依旧不动声色地流淌,树林里的鸟却沉不住性子,不停地起飞、落下。鸟儿的啼叫让驻扎在河边的卓索图有些焦躁,他摇头叹道:“要是噶尔丹也能长出翅膀,在天上飞一圈,就会发觉自己正往别人的口袋里钻。”

噶尔丹攥紧拳头,眉头紧锁,隔了半晌才说道:“我意已决,即刻挥师南下。但大军分作两路,一路直扑乌兰布通,一路殿后以为策应。”

两军统帅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乌兰布通,此地已是无可争议的战场中心。然而在此刻,却仅有卓索图麾下的上千人马驻扎于此。在数十万大军的排兵布阵中,这上千人马显得举足轻重,却又孤立无援、弱不禁风。

布日古德说:“是没发觉异常,但我更记得大汗的教诲,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狡诈之徒。”

蒙元亨知道卓索图有怨气,待他发完牢骚,才问道:“咱们何时撤?”

噶尔丹一怔,问道:“让蒙元亨把儿子送来做人质的是你,前些日子你又带着他老婆回去,让他们夫妻相会。一次次试探,不是没发现异常吗?”

卓索图已失去兵权,甚至此地的上千人马,也不会遵从自己号令。卓索图两手一摊:“请将军定吧。”

布日古德忠心耿耿,紧要关头不惜犯颜直谏:“过去跟随大汗打仗,命运都操在咱们自己手里。何曾像今日,要寄望于别人。”

卓索图身旁坐着一位副将,虽穿着蒙古军服,实则却是八旗将领,他说道:“噶尔丹的探子已来过一次,下次再来时,咱们就撤。”

布日古德仍以为不妥,噶尔丹冒火了:“昔日你随我南征北战,哪一次不是奋勇争先,为何今日却瞻前顾后?”

“非得拖到最后一刻?这不是拿大伙的命去冒险吗?”卓索图很生气。

噶尔丹思忖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时机稍纵即逝,不能再耽搁。”

副将明面上对卓索图还算客气:“王爷放心,有末将在,定会保证您的安全。”

另一名将领回答:“属下派人去看过,确如信中所说,粮草与炮弹就在乌兰布通。卓索图王爷也急得很,说若不赶紧抢到手,只怕清廷下令要他南撤。”

半个时辰后,十余匹快马由北面疾驰而来。领头一人跳下马,直奔入卓索图营帐,禀报道:“王爷,请你的人马让开,大汗的大军马上就到。”

噶尔丹说:“炮弹不就在乌兰布通吗!卓索图与蒙元亨都写信来,让我立即南下。”噶尔丹又问:“你们派人去看过了,信上所说可是实情?”

卓索图问:“大汗距此地还有多远?”

布日古德却说:“关键是没有足够弹药呀,空有红衣大炮与火炮手有何用!”

来人答道:“大约四十里地。”

噶尔丹点了点头:“卓索图当真够朋友。”

卓索图把目光投向一旁,副将点头示意,周围立刻拥出刀斧手,将噶尔丹派来的人尽数诛杀。副将把佩剑送回鞘内,接着下令:“立刻点火!把堆积此处的粮草、炮弹全部烧掉。噶尔丹千里迢迢而来,一把火正好让他扑个空。”

一名将领答道:“火炮全部缴获,无一损伤。咱们还俘虏了几十名火炮手,都是卓索图王爷精心训练多年的,能熟练操纵火炮。”

要诱骗噶尔丹前来,当然不能用望梅止渴的手段。乌兰布通的确囤积了大量粮草弹药,噶尔丹多次派人勘查,也是眼见为实。只不过,这些军需物资底下,还塞满了硫黄、火药、谷草,只需一把火,立刻化为乌有。

噶尔丹抱着手,踱了几步,又说:“虽说罗刹国人背信弃义,但咱们还有卓索图王爷这位盟友,蒙元亨的炮弹也到了草原。凭着红衣大炮,两军交锋时火力未必不如清军。”他停下脚步,问道:“前几日奔袭卓索图大营,火炮搞到手了吧?”

一声令下,众人一面准备撤退,一面忙着点火。这时,有军士进帐来报,说是一个女人冲了进来,高喊不要放火。这女人身手不错,四五名训练有素的士兵一齐上前才将她制服。

噶尔丹心头的火又被点燃,却强撑着冷笑一声:“那些寡廉鲜耻、连娼妓都不如的罗刹国人,原本就没指望他们。没了火枪,准噶尔勇士的弯刀一样能攻城拔寨。”

副将勃然大怒:“哪儿来的疯婆子!直接一刀砍了!”

布日古德仍在坚持,说:“罗刹国与清国签订了一个《尼布楚条约》,之前答应的火药枪,一支也没运来。此时与清军交战,火力难免吃亏。”出征之前,噶尔丹对罗刹国的支援抱有极大期望,谁知清廷使出远交近攻的伎俩,与罗刹国修好,让噶尔丹空欢喜一场。将领们对此大多垂头丧气,却又不敢明说。此次会议生死攸关,布日古德素得噶尔丹信任,忍不住说了出来。

军士说:“这女人说她是蒙东家的夫人。”

噶尔丹说:“你们跟着我这些年,见过有十足把握的仗吗!只要有六成胜算,便可一战。”

原来是罗世英!蒙元亨一下站起来,接着又满面苦涩地坐了回去。副将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命令道:“赶紧点火,一刻也不要耽误。对这个女人不要动粗,绑起来便是。”

布日古德说:“清军以逸待劳,我军并没有必胜把握。”

这些日子,蒙元亨与罗世英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清楚,妻子怨恨自己,而一个连儿子也无法保护的父亲,又有何面目去见家人。罗兵私下告诉过蒙元亨,当妹妹得知内情后,整个人更加憔悴。虽说蒙元亨没有卖国求荣,成为人人唾骂之辈,甚至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报效朝廷,但正因如此,身为人质的儿子更加危在旦夕。

噶尔丹摇头说:“你说得没错,奇袭已无可能。但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打仗原本就要随机应变。如今不妨先歼灭清军主力,再取北京。”

罗世英自己也清楚,只身前来绝无可能阻止军士引燃物资,但一位母亲的天性,又让她不顾一切冲了过来,希望能为儿子尽最后一份力。

布日古德说:“骑兵长途奔袭,来去如风,乃是我军克敌制胜之法宝。此次远征,原本是打算穿过卓索图防区,直攻古北口,再乘虚杀入北京。但照目前形势看,我军意图已经暴露。”

见蒙元亨一脸无助,卓索图拍了拍他,安慰说:“儿子毕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不心疼!要不你去见见夫人,劝她几句?”

噶尔丹虽一言九鼎,但行军打仗时却不独断专行,他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蒙元亨眼中已噙着泪水。但很快,他又站起身,对副将说:“此时此刻,相见不如不见,烦请将军命手下将贱内拖走。”

不过,大将布日古德的话却扫了他的兴致:“大汗,末将还是以为,此刻不宜南下,而应立即撤军。”

副将向蒙元亨抱拳致敬,卓索图笑了笑,不知是称赞还是反讽:“果真是大丈夫,分得清轻重。”

营帐外旌旗猎猎,战马奔驰而过,营帐内猛将环伺,噶尔丹犹如一头雄鹰盯着沙盘。他十分自信,沙盘上的这些河流、山丘,将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为后世铭记,一如当年的野狐岭。数百年前,草原天骄成吉思汗正是在距离此地不远的野狐岭连战连捷,全歼金军主力,从而踏上了征服中原的道路。

大火冲天而起,映红了乌兰布通草原。蒙元亨与卓索图骑上马,向南撤退。所有人都清楚,大火只是一场序曲,接下来的鏖战会异常惨烈……

当朝廷兵马越过长城,挥戈草原之时,噶尔丹的大军也在北方完成集结。然而对于下一步动向,这位深谙兵事的统帅却与麾下大将产生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