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官场小说 > 天下商帮 > 第6节 蒙元亨使出空城计、苦肉计、连环计将土匪一网打尽,转危为安

第6节 蒙元亨使出空城计、苦肉计、连环计将土匪一网打尽,转危为安

蒙元亨说:“哪有用自个小命唱双簧的!再说我不是让你向土司投降,人家摆明了要谋财害命,纵使降了也得叫你死。”

阿旺次仁一把拎起蒙元亨:“你们这是里应外合,跟老子唱双簧吧!”

阿旺次仁听糊涂了:“那你叫我跟谁投降?”

蒙元亨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头领快降了吧。”

蒙元亨说:“跟我投降呀。只有降了我,才能保住性命。”

“事到如今,怎么办?”阿旺次仁大叫起来。

阿旺次仁真是既好气又好笑:“自己的小命都难保,还要老子向你投降?疯了吧?”

蒙元亨虽不懂藏语,但这几句还算简单,加之双方的手势动作,也能猜个大概。他大喊道:“土司收了罗兵的好处,非要置咱们于死地。”

蒙元亨说:“你我危在旦夕,只有降了我,咱们的命才有机会保住。”

“喊了,可他们根本不听。”

在阿旺次仁看来,蒙元亨简直疯了,满嘴胡言乱语!不过蒙元亨却没有放弃,抓住阿旺次仁的手,说:“你听我说!他们想吞下这批货,必须用剿匪做幌子。我手里有巡抚衙门公文,是为朝廷办事,你降了我便是归顺朝廷。土司再厉害,也得给朝廷面子。”

阿旺次仁着急地说:“不是让你喊话吗?”

阿旺次仁死死盯住蒙元亨,觉得这些疯言疯语中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对:“真要是土司与罗兵勾结在一起,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把咱俩杀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敷衍朝廷。”

手下领命而去,外间的喊杀声却未停歇。不一会儿,手下又奔进山洞禀报:“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蒙元亨说:“所以咱们得唱出空城计,让他们不敢敷衍朝廷。”顿了顿,他又说:“我修书一封,头领立刻派人送至两军阵前。信中就说阿旺次仁已归顺朝廷,正帮着把茶叶运往藏区。如此一来,你的兄弟们就不是土匪,而是大清的商队。”

情急之下,阿旺次仁说:“你去喊话,说放人的事可以商量,叫他们先住手。”

“更关键的是,”蒙元亨接着说,“我会在信里说,阿旺次仁归顺一事已禀告朝廷,信使正在前往成都的路上。得让他们清楚,这事瞒不住,别想着杀人灭口。”

这时,一名手下跑进山洞禀报:“土司的兵马开始强攻,一阵箭雨下来,射倒了十来个兄弟。”

“他们能信你的话?”阿旺次仁将信将疑。

“你想呀,”蒙元亨又说,“把货送来这里,头领发了财,我保住性命,咱俩皆大欢喜,罗兵什么也得不到。如今他玩这一手,咱们同归于尽,他却发了大财。”

蒙元亨说:“不会全信,但也不敢不信。大清国运昌盛,兵强马壮,一个小小的土司绝不敢轻易招惹。”

蒙元亨说:“头领是打小读《三国演义》《水浒传》的人,这还不明白吗!利字当前,别说亲舅子,手足兄弟也能反目。”

见阿旺次仁还在摇摆,蒙元亨又说:“除了空城计,还得给人家甜头。我愿把一半的货分给土司,头领不妨也拿点见面礼。你想啊,德让土司担着杀人灭口开罪朝廷的风险,为的不就是银子。如今他同咱们合作,毫无风险就能坐享其成,何必再与罗兵沆瀣一气。”

阿旺次仁骂完后才问道:“那个姓罗的不是你亲舅子吗?为何要害你?”

“你考虑得周到。”阿旺次仁这么说,显然是同意了。

蒙元亨这话自然说的是罗兵,何瑞源似乎明白了过来,大骂起来。

蒙元亨赶紧修书一封,阿旺次仁派人用弓箭射了出去。不一会儿,喊杀声果然停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留八字须的男子骑着白马走到阵前,他头戴盔甲,腰间挎着镶嵌宝石的弯刀,在火把照映下英姿飒爽。

蒙元亨哭丧着脸说:“生意人要银子更要命,我的命在你手上,哪敢耍什么花招。有人却想让咱们一块见阎王,他才好吞了我的货。”

此人高喊道:“我乃德让土司,请蒙元亨出来说话。”

阿旺次仁一把抓起蒙元亨:“这话什么意思?”

蒙元亨举着火把,爬到山岗上,又把信中所写喊了一遍,只不过说得更加绘声绘色。他说自己奉巡抚之命到此,遭遇风雪险些性命不保,幸得阿旺次仁仗义相助。阿旺次仁已归顺朝廷,巡抚衙门不日便有公文传到。

蒙元亨被重重踹了一脚,腹内翻江倒海般剧痛。他顾不得这些,躺在地上大喊:“头领,咱们都被人耍了!”

待蒙元亨说完,德让土司说道:“蒙先生远来是客,但这个阿旺为祸康藏多年,他的话不可轻信。”

阿旺次仁收起刀,一脚踹过去:“暂且留住你的狗命。把这两人绑起来。”

蒙元亨说:“阿旺已归顺朝廷,他昔日的罪状该怎么罚,日后可否将功折罪,一切听朝廷决断。”

幸亏周围的手下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阿旺次仁:“如今咱们被围,这两人还有用处,不能就这么砍了。”

马蹄轻动,德让土司双手握住缰绳,似乎仍在犹豫。蒙元亨摇动火把,高喊:“土司老爷,信使此刻没准已到成都,巡抚大人自会秉公裁决,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竟然敢耍花招!老子剁了你们!”阿旺次仁气急败坏,说着便要一刀砍向蒙元亨。

此刻四面楚歌,稍有不慎便沦为刀下鬼,阿旺次仁自是心惊胆战。不过眼见蒙元亨搬出巡抚大人,让素来高傲的德让土司陷入踌躇,阿旺次仁也有一种傍上大树的感觉,胆子稍微壮了些。他举着火把来到高处,喊道:“德让老爷,小人在外糊涂多年,后悔不已。近日幸遇蒙先生指点,愿弃暗投明。小人那些财物,将尽数献给老爷,算是悔过自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何瑞源惊慌失措,大叫起来。

“当真?”德让在马上厉声问道。

“你干的好事!”阿旺次仁怒喝道,“你派回去的人不仅没送货来,还报了官。我的兄弟被抓了好几个,只剩一人冒死回来报信。如今德让土司的兵马已把寨子团团围住。”

阿旺次仁说:“绝无戏言。”

何瑞源一下蒙了,蒙元亨也吃惊地问道:“头领,怎么了?”

恰在此时,德让阵中射出一箭,正中蒙元亨右臂。蒙元亨惨叫一声,火把顿时掉落。“谁在放箭?”德让转头怒喝。

阿旺次仁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转过身,一脚踢翻桌子,拔刀架在蒙元亨脖子上。

阵中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工夫揪出来一人,火把照过去,正是罗兵。军士禀报说:“箭是此人射的。”

三人正说着,洞外忽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不多时,一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在阿旺次仁跟前说着什么。蒙元亨听不懂藏语,但瞧这情形,心不由得揪起来。

德让一鞭子挥下去,骂道:“见利忘义的小人。”

何瑞源越说越有兴趣,又问:“当年明廷垄断茶马交易,虽说破规矩不少,好歹商路还维系着。为何大明衰败之后,没了那些规矩,商路反倒冷清了?”

蒙元亨忍着剧痛,重新举起火把,口气异常严厉:“德让,你再听信小人挑拨,贻误时机,便是与巡抚大人作对,与朝廷为敌。你担当得起吗?”

何瑞源没有那么多心事,接过话来:“这确实是件混账事!北京户部的官老爷,哪里知道打箭炉今年是什么行情。他们大笔一批,所有人就得按他们的定价交易,这是什么道理!”

“不敢。”德让举了举手,“放箭的人已被我拿下,待会儿就交给你处置。既然有蒙先生作保,我不为难阿旺。叫他的人放下兵器,给我滚出来。”

阿旺次仁说:“茶马交易由官府垄断,一匹马能换多少斤茶叶,全由官府定价。因此,只有那些与官府有勾结的商人赚得盆满钵满,其他人却要听天由命,看各自造化。”

事到如今,阿旺次仁知道硬拼只是死路一条。他吩咐手下,将大刀长枪放下,短剑藏在怀里,所有人慢慢走下山。

一路上,只要有人聊起当年的茶马互市,蒙元亨总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今日生死未卜,自己心事重重,实在无暇他顾。倒是何瑞源问了句:“茶马互市当年很兴旺,你外公为何会亏本?”

蒙元亨与何瑞源走在队伍中间,刚下了山,见着被五花大绑的罗兵,顿时怒不可遏。何瑞源不顾一切冲过去,迎面就是一巴掌:“你个挨千刀的,老子的命差点丢在你手里。你连自己亲妹夫也害,还是人吗?”蒙元亨右臂中箭缠着布,他挥起左拳,正中罗兵下腹:“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阿旺次仁不禁回忆起自己的外公:“你们知道茶马互市吗?我外公当年从陕西来到打箭炉,就为了这个买卖。可惜生意不顺,赔光了银子,连回家的盘缠也没了,最终埋骨他乡。”接着他又笑了笑说:“不过,外公若是赚着银子衣锦还乡,就没有我娘,也没有我了。”

德让见状,喝道:“住手!把他们拉开。”

蒙元亨心想,怪不得阿旺次仁的汉语讲得好,从小还看过《三国演义》《水浒传》,原来他有一个当炉客的外公。此人自幼生长于汉藏杂居的打箭炉,饮食习惯自与关外藏人不同。

军士一拥而上,有人抱住蒙元亨与何瑞源,有人将罗兵拽开。一番推搡之后,两边阵形免不了乱了。待到秩序恢复,只见蒙元亨与何瑞源已被推到土司马下,阿旺次仁的弟兄们却被孤零零围在中间。

阿旺次仁点头说:“我外公是炉客。”

阿旺次仁察觉出异样,心中高呼不妙。可惜世上哪有后悔药卖,德让土司拔出腰刀,高喊道:“给我拿下!”

从陕西千里迢迢来打箭炉的,几乎都是商人,即当地人口中的炉客。阿旺次仁的外公莫非也是陕商?蒙元亨问道:“你的外公是做生意的?”

身陷重围,军心涣散,哪还抵挡得住。少数几个亡命之徒拔出短剑相抗,立刻被砍翻,剩下的全都束手就擒。阿旺次仁被五花大绑,押到德让马下。他没有看德让,两眼怒火却朝向蒙元亨:“你们果然狡诈,让我中了计。”

“我是藏人。”阿旺次仁说,“不过我的外公是汉人,而且与阁下一样,来自陕西。我从小在打箭炉长大,十多岁后才出关,到折多山落草为寇。打箭炉的藏人与其他地方不同,平时既吃糌粑,也吃米饭。不过到了折多山,米饭吃不上了。”

何瑞源虽一直蒙在鼓里,但局势发展到如今,总算是看明白了。他迎着阿旺次仁的目光冲上去,抬腿便是一脚:“你小子不是读过《三国演义》《水浒传》吗,怎么不多学一点东西?光知道空城计,不知道还有苦肉计、连环计?”

“思乡之情?”蒙元亨诧异道,“头领莫非是汉人?”他又打量了阿旺次仁,从身材到面相,此人当是藏人无疑呀。

何瑞源越骂越起劲,本想再踹上几脚,但自个背后却挨了一拳。回头一看,罗兵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们两个王八蛋,老子为救人不知吃了多少苦,一句感谢没有,上来就是几拳头。刚才我左脸挨了一耳光,现在把你的右脸伸过来。”

“当然,这里毕竟不是客栈。”阿旺次仁又说,“不挨冻受饿已不错,舒舒服服自然谈不上。至于说米饭,不是给你们煮的,只不过突然间有了思乡之情,想吃顿米饭。可惜打箭炉的米到了这儿压根煮不熟,倒了可惜,便叫人送给你们了。”

何瑞源挨了打却欢喜得不行:“两边脸都是你的,任你抽!不过可不能光抽我,元亨也打了你,你也得打回来,否则就是偏心。”

阿旺次仁笑起来:“我不敢妄称替天行道,但心中真还有一份善念。银子得抢,命嘛,能不要尽量别要。被我绑的人,只要不玩花招,老老实实把银子送来,我定不为难他。”

罗兵扬起手,并未真打下,只捏了一把何瑞源的脸:“元亨就算了,他好歹中了一箭,算扯平了。”

何瑞源赶紧奉承:“原来头领是读书人,怪不得如此仁义。别的不说,就说你让人去打箭炉买米,给我们煮了顿米饭,着实令人感动。”

何瑞源说:“兄弟,以前不知道你的箭法这么厉害。稍微偏上一点,元亨的命可就没了。”

阿旺次仁啃着肉,说:“这倒不是自夸,《三国演义》《水浒传》我几岁时就读过。”

罗兵说:“论刀枪拳脚,还没怕过谁,但骑马射箭可不敢自夸,更没百步穿杨的本事。”

众人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蒙元亨却问:“头领不仅汉语说得好,竟然连水浒也读过?”

“刚才这箭不是你射的?”何瑞源问。

阿旺次仁摇头道:“我这个洞子难不成要改叫聚义洞,洞口再挂个替天行道的旗子?”

“当然不是。”罗兵说,“不是要演苦肉计吗!趁着黑灯瞎火,便把账算我头上了。”

蒙元亨放下碗,抹了抹嘴说:“我是个商人,与官府高攀不起。至于头领你,切莫说什么匪。你乃绿林豪杰,水浒好汉。”

众人哈哈大笑,德让土司朝后指了指:“是这位兄弟射的。在打箭炉,他的箭法公认第一。他说射手腕,绝不会射到胳膊。”

坐下后,蒙元亨大碗喝酒,一副毫不拘束的样子。阿旺次仁能做成一笔大买卖,心情也不错,还开起玩笑:“你身上揣着四川巡抚的公文,好歹算个官商吧,我却是个土匪。今日咱们算不算官匪一家?”

纵然有神箭手相助,蒙元亨依然后怕不已。他瘫坐地上说:“太险了,太险了!我宁可把货送给阿旺,也别玩这一出。”

“好啊!”蒙元亨抖了抖又脏又臭的衣服,豪爽地坐下,后背却冒着冷汗。

罗兵说:“能破财免灾当然好,可惜无财可破。咱们的货至今还在路上,不知何时到打箭炉。”

阿旺次仁说道:“千里有缘来相会,咱们能认识,走的路可不止千里。既然有缘,不妨坐下喝一杯。”

“什么?”蒙元亨惊问道,“连货也是假的,是你们摆出来的迷魂阵?”

“太好了!”何瑞源欢呼起来。蒙元亨稍微一愣,接着也是一副兴奋的表情。

德让跳下马来:“实在没办法,才不得已剑走偏锋。只是让蒙先生受惊了。”

阿旺次仁点了点头说:“跟着罗兵去打箭炉的人传来消息,说今晚把货押来。我这个人是讲信用的,只要货到了,立马放人。”

蒙元亨站起身来:“是惊到了,但能活着回来便是万幸。”

“我们的货到了?”蒙元亨问道。

德让扶住蒙元亨:“你身上有伤,请上马吧。打箭炉里,还有一位故人在等着。”

一日傍晚,蒙元亨与何瑞源又被绑去山洞。阿旺次仁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笑容:“暴风雪没把你们吹进悬崖深渊,如今又有人千里迢迢把货运到,看来是你们命不该绝!”

“故人?”蒙元亨又是一惊,自己头一回来打箭炉,哪儿来什么故人。

接下来数日,不仅何瑞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蒙元亨也坐不住了,两人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到了晚上,蒙元亨闭上眼,但根本睡不着。直到何瑞源的呼噜声响起,他才坐起身来,两眼盯着黑漆漆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