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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赵源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徐正。他问自己,徐正选择这个时候向自己透露这个信息,用意何在?说是毕庆明搞的鬼,他难道就能清清白白?说不定撞车赔车这个买卖,当初就是他指使毕庆明干的!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分析,赵源认为,真要是徐正和毕庆明联手算计自己,并提前设下圈套,那应该说他们对自己一踏进能源局就有了明确的防范意识,而且铺设的这个伏笔也具有相当程度的杀伤力。可是,赵源也有些困惑,当初他们的后脑勺上,怎么就能长出那样一双洞穿未来的眼睛呢?自己刚来时,并不被大家看好呀!

赵源心里突突了几下,然后他以东能的问题为背景,又把另一个曾让他多疑的现象想明白了,就是他看出来,这些日子里,徐正精神不集中,情绪低落,原来愁结在东能!

想到这,赵源浑身发冷,因为他感觉到车的圈套,可不是避孕套之类的小圈套,这不仅仅是标致和进口别克之间的差价问题,这里潜藏着政治麻烦,抖落出来的话,就是一桩变相受贿案!到那时,自己在能源局所做的一切,还有未来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不说,还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如今毕庆明的影子,又从别克车上闪了出来,赵源不由得就把这个影子,挂到了于副主任打来的那个电话上,由此他认定,现在东能不是有没有问题的事了,而是这个问题会有多大?看样子徐正也有可能陷进去了,只是深浅程度,现在还不好猜测。

然而赵源此时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徐正说的那个公司,其实不是毕庆明的公司,而是他徐正装卸私家利益的码头,由他妹妹徐英出面打理往来业务,徐正的角色是幕后操纵者。刚才徐正之所以要那么说,是他认为现在那么说的分量正好,自己没必要这就现出真身,那层特别的意思给了他赵源也就达到目的了,料他赵源事后也不会去找毕庆明对质。

赵源回想秦晓妍和小舅子来时的一些场景,猛然意识到,秦晓妍那天失态的地方不少,尤其是自己和小舅子一说到车,她就躲躲躲闪闪,按说她那么喜欢车,她没有理由不往车的话题里掺和。

昔日徐正在北京给赵源制做的这个把柄,确实显示出了徐正的精明,以及放长线钓大鱼的技能。今年三月五日,徐正去北京办事,中午被一个副局长弄到了家里吃饭。而赵源的家,正好就在副局长住的那个楼里。

我今天跟你打这个招呼,意在让你赵书记在上江千万别出什么事,你脚下的路,可是比我长。徐正又拿出一支烟,点着了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这里面没什么事,是我多心了,话传来传去的,容易走板,这个事你现在也不必当个事去想,回头问问你小舅子,就什么都清楚了。

饭后,副局长送徐正,在楼下看见了赵源的爱人秦晓妍,正从标致车上下来,副局长就告诉徐正,从车上下来的这个女人,就是赵源的老婆。

毕庆明?赵源呆住了。

徐局长,你们没见过面吧?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副局长问。

你也不想想,标致换别克,还是原装进口的新款别克,这世上有那么便宜的事吗?徐正说,赵书记,我听说肇事那家公司的后台掌柜,有可能是毕庆明。

徐正想想说,喝酒了,免了吧。没想到赵书记家也有车了!

赵源已经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事了,就望着他说,徐局长,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事?

副局长道,前些天,还没看见她开,像是刚买的。

噢!徐正点下头,他原先那辆车,应该是标致吧?

过了几天,徐正来北京开会。散会后,他就把一个日后用于制约赵源的方案,往行动上落实了。撞车这个活,他交给了妹夫树丛,事后赔偿的事,他塞给了妹妹徐英。将要用于肇事的那辆七成新的皇冠,是徐正从部里一个手里拥有实权的副厅长那儿借来的私家车(这皇冠基本上就是一辆闲置的私家车),徐正当时想,干一次是一次,这次行动干脆一枪打俩,因为送钱巴结副厅长,送的是时候还行,要是火候不对,就会搞得别别扭扭,而找茬赔他一辆新车,就好打马虎眼了,也讲究。

赵源说,给人撞了,人家陪他的。

要说故意撞车这个活,嘴上干容易,真到了下手的时候也挺难,首先得盯住要祸害掉的那辆车,然后再找合适的地点和时间行动,最后要考虑的就是撞击程度,这可是个要工夫的活,刮一下或是扫一下不行,撞得稀哩哗啦更不行,成事全在一个度的把握上。树丛辛辛苦苦跟了两天的梢,才在一家小超市门口,瞅准了赵源爱人从超市里走出来这个空当,开着七成新的皇冠,助跑了三十来米,控制住理想的撞击车速,照着标致的小屁股,一溜烟冲过去,嗵一声就把标致顶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而这时赵源的爱人,距离事发现场大约只有六七步远,撞车的场面让她看得明明白白,但又没有把她吓傻了,可以说树丛这一次把活做很出色,哪个环节都是恰到好处。

不是,这事件,离工作远了一点,我怕……徐正把早已熄灭的烟头,放进烟灰缸里,你知道你小舅子那辆车是怎么来的吗?

然而让徐正没有想到的是,赵源爱人开的这辆标致,居然不是赵源家的财产,而是赵源他小舅子的。对此徐正尽管有些遗憾,不过他事后一琢磨,小舅子这个身份,在他埋下的这个伏笔里也挺重要,直系亲属,到时对赵源的杀伤力照样不会轻。

听了徐正这话,赵源心里更不踏实了,就说,徐局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看你吞吞吐吐的,把我当外人了是不?

徐正针对赵源制造把柄的动机,多半是源于他的官场直觉。他意识到日后这个赵源,有可能跟自己站到一个舞台上较量,那么先期在这个人身上隐蔽投资,就等于在日后黑暗的世界里,给自己铺设了一条通向光明的秘密通道,将来没事也就算了,只当是白送给赵源小舅子一辆车,可一旦有了事,车上的投资,就能显现出巨大的回报效应,到那时有嘴难辩的赵源,就不能不在乎他的前途,而在乎他的前途,有些事他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他还要伸手帮忙,不然大家就走鱼死网破这条路。不过,徐正也清楚,到时拿车跟赵源谈交易是有前提限制的,那就是不能超出赵源的权限,超出了,你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无能为力。至于说徐正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机,把车的事,用移花接木的方式告诉赵源,徐正当然有自己的想法。近来,他对东能,以及毕庆明的感觉非常不好,总有种灾难将至的恐慌。外加王阳自杀,赵新天获救无望,这些都是导致他心态失衡的直接因素。于是出于本能,也是基于人性较量的一步棋,徐正把昔日在北京设下的伏笔略微做了一下修改,把毕庆明拎出来投石问路,他认为在这个非常时期里,有必要试试赵源对毕庆明有没有特殊反应,东能的幕后事,他到底掌握多少?信息都是从哪得来的?还有北京的有关部门,近期是否有可能针对东能发起海陆空联合执法行动,实施闪电式全面打击?因为他明白,只要毕庆明平安无事,自己的脑袋就不会搬家。再说赵源,他是个聪明人,一旦把话点到了车上,他该怎么做,他心里会有数的,装糊涂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徐正又道,赵书记,有件事,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徐正单刀直入说,赵书记,我觉得东能的领导班子,有必要调整一下了。我一直管着那里,局内局外的议论说起来也不少了,赶明儿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没准还就把我也牵扯进去了呢。

赵源心里格登了一下,不明白徐正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难道上次秦晓妍和小舅子来,他们见过面?不可能呀!

赵源闷闷不乐地说,我现在,哪还有心思想东能的事,一辆进口别克,就够我琢磨的了。徐局长,等我把车的事弄明白了再说吧。

徐正笑笑,侧过头说,赵书记,你小舅子,现在开的是一辆新别克吧?

徐正对赵源的这个态度还算满意,他想,等他把车的事弄明白了,今后如何跟自己合作这个问题,他自然也就清楚了。

赵源道,哪还有那个闲心。

徐正拢了一下头发说,人在官场,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已!

这阵子,不见你动车了,赵书记。徐正问。

赵源接上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就看你怎么走了。

赵源拿起圆桌上的蕃茄汁,吸了一口。

徐正不露声色地说。记得我曾跟你说过,赵书记,咱们呐,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服务生送来一包软中华。

我操你妈,就没见过你这么阴险的家伙!赵源在心里骂着。

赵源知道,当年在讨论能源国际饭店这个项目时,部里的意见也不统一,在这件事上有发言权的吴孚,那时的态度是趋向于不建,可是后来不知怎么搞的就上马了。

赵源嘴上说,我不是也说过嘛,徐局长,到啥时候,我都跟你背靠背,拿大顶一块儿下地狱!

要是往这上说,你得去问武局长。徐正拍打着鼓鼓囊囊的肚皮。

3

那当初,市场调研是怎么搞的?赵源问。

赵源自驾车连夜赶回了北京。

地理位置,流动人口,在那限制着,这里给谁也不好经营。徐正说。

出发前,她给秦晓妍打过电话。

但愿交过去,市里能把它经营好了,别像现在似的,成天净琢磨着怎么少赔几块大洋。赵源把盖在肚皮上的浴巾往上拽拽。

天哪——听过赵源对昔日那场撞车事件的简单描述,秦晓妍不由得一声惊讶。

嗬,看来这里是要变成别人的家业了,要一盒烟都费劲了,连局长也不称呼了,改成先生了。徐正自嘲。

你马上跟你弟弟联系,叫他也过来。赵源神色不安地说。

服务生走过来,彬彬有礼地说,先生您请稍后,这就给您送来。

那好吧。秦晓妍怯生生说,那你路上,慢点儿开。

徐正招呼一个服务生,先生,我要的软中华,怎么还不送来。

赵源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说,行了,我知道,你赶紧跟他联系吧,无论如何,今晚都要找到他。

徐正和赵源,从池水里上来半天了,身上差不多没有水珠了。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秦晓妍说,你一定要加小心。

此时在这里游泳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彼此间差不多都熟悉。你想啊,上江市就这么大个地方,但凡你有头有脸,在这里就能碰上熟人,赵源和徐正进来时,就遇上了往外走的宁妮和鲍克勤等一伙老外,宁妮说她们现在要去小酒吧,还邀赵源和徐正游泳后也去哪里喝几杯。

赵源放下电话,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冲了一包速溶咖啡,吸溜着喝下去,关掉笔记本电脑,拿起桌上的手机,阴着脸走出房间。

这里的消费方式,实行的是会员制,一般老百姓不到这里来消费,价格不菲是一个方面,另一个因素是身份和地位也够不着这儿。

夜里十点五十分,赵源到了家,秦宇立已经来了,坐在沙发上看光盘,跟个没事人似的,惹得赵源没好气地说,你还有心思娱乐?

游泳场建筑风格新颖,半露天,就一个深水池,各种功能的灯光,投放在不同的区域,地面上光影的层次感错落有致。休闲区域倒是不小,葱郁的绿色植物下,摆放着洁白的躺椅,一个饮料吧,掩映在几株绿油油的芭蕉树下,轻松舒缓的萨克斯背景小夜曲,情调悠悠缠绵,一如置身某亚热带旅游圣地。

秦宇立嘻皮笑脸道,怎么着姐夫,法治国家里,你还想没收我的自由啊?

这里是能源国际饭店碧清波贵宾游泳场。

宇立!秦晓妍瞪了弟弟一眼。

2

没事,姐,天塌不下来。有人愿打,有人愿挨,自由买卖,多大点事呢。秦宇立斜了赵源一眼。

这个电话里说的事,也是件让人闹心的事,一家待移交单位的职工,把领导的小车砸了,把办公室主任也打了,报警后市里来抓人了。

赵源往沙发上一坐,脸色苍白。

放下电话,赵源警觉起来,正往下深想这件事时,桌上的电话铃声,扯断了他的思路,有关毕庆明这会儿在海南干什么这件事,只好在此放下来。

秦晓妍这才想起来,手里拿着的湿毛巾是给赵源准备的,就送了过去。

陈上早走后不久,就打来电话,说毕庆明这会儿正在海南谈项目,前天去的,估计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赵源接过毛巾,擦了几把脸,往茶几上放毛巾时说,宇立,你姐说过的话,我就不再重复了。细想一下,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你姐,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给你们找的麻烦。

赵源从抽屉里拿出几封信,递给陈上早,正色道,回去,好好看看,以局党委纪委的名义,找毕庆明谈一次话。这也许是一块硬骨头,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办法啃。你这就跟毕庆明联系,看看他此时在哪里。好了,我没别的事了,你忙去吧陈书记。

秦晓妍和弟弟面面相觑。

陈上早嘿嘿一笑。

赵源说,我匆忙回来是想跟你们说,这件事,不简单,这不是一般人布下的一般圈套,揭开了就是一桩受赌案件,后果不堪设想,我这是指我说的。宇立,我问你,当初你有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文字东西?

赵源看着他说,话在你嘴上,答案在你心里,你还有必要问我?

秦晓妍紧张地盯着弟弟的脸。

赵书记,俄已经把庞总,弄出来了,不过他腚沟沟上的稀屎,还没擦干净,相当于保外就医的性质,人家只给他半身自由,啥时招呼他,他得啥时去。陈上早眼里叽哩轱辘,见赵源没应声,又道,他对赵书记,感激涕零,想让您接见他一下,问俄行不,俄对他说,赵书记这阵子忙呢,过些天再说吧。赵书记,那个啥,俄这么跟他讲,对不对?

秦宇立关了电视,冲着赵源直摇头。

陈上早来了,把几件小事汇报过去,才把压轴的事抖落出来。

赵源长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小舅子面前,拍着他的肩头说,这就好,这就有回旋余地了。

赵源刚把脸上的笑憋回去,听他这一说,笑又冒出来了。

你有办法解决了?秦晓妍问,眼里一亮。

当官为人民服务,光荣!演小品那是个啥,闹笑话的事,轻飘,份量不一样。

赵源说,试试吧。晓妍,你先把你准备买车的那笔钱……说到这停下来,思考后面的话是说拿出来合适,还是借给我更贴切,最后他选择了后面的话,直视着爱人道,借给我。

赵源哈哈笑起来,你还当什么官啊陈书记,演小品去算了。

你要干什么?秦晓妍讷讷地问。其实她已经明白了他借钱干什么,这么问一下,纯属心疼钱的本能在表现。

嘻嘻,那个啥赵书记,你说的那个啥,音调不准,俄的那个啥,才是山沟沟里人,说的那个啥哩,赵书记。

赵源道,宇立,你明天拿着这笔钱去找当事人,看看能不能在两辆车的差价上,把这个事解决了。

赵源道,那个啥陈书记,俄这会儿有工夫。

非要这样吗?秦宇立问,表情很不情愿。

陈上早说,那个啥赵书记,你这会儿要是有工夫,俄下去汇报一下工作。

什么非要这样不非要这样?赵源一脸气色说,现在拿钱要是能摆平这件事,咱们就谢天谢地了。哎对了宇立,你神通广大的铁哥们不是多吗,你处理不明白的时候,你可以借他们一把力嘛。

正要给陈上早打电话,陈上早就把电话打来了,赵源心想,看来自己跟这个知道什么时候说那个啥,什么时候不该说那个啥的西北人,命中注定有缘,不然像打电话这种事,怎么会巧合到这个份上?

秦晓妍看看赵源,望望弟弟,咬了一下嘴唇说,宇立,你就照你姐夫说的去做吧,明天一早,姐去给你取钱。

赵源觉得,陈上早带有浓郁西部特色的聪明,与毕庆明那充满商业气息的老道还是有一碰撞的。

秦宇立抬起头,眯缝着眼睛打量赵源,姐夫,问你一句,你在上江,就没有小金库什么的?你去了快有一年了吧?就没人给你送点?既然你刚才说了,这件事都是你惹的祸,那你总不能铁公鸡一毛不拔吧?我姐攒那点钱,也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再说你也不能让你小舅子,就这么把你看成一个吃白饭的厅局级领导吧,你说呢姐夫?

上班后,赵源经过深思熟虑,打算让陈上早出面,打着局党委的旗号,找一下毕庆明,拿有人写匿名信做幌子,试探一下毕庆明的心态。赵源的这个意图里,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想进一步了解东能那里的水究竟有多深,此举就算惹了徐正,前面也还有陈上早的身板挡着,自己从中还有回旋余地;再一个,就是想检验一下陈上早,看看他处理复杂问题时的应变能力如何,还有他的机警意识是否灵敏到位。

赵源下意识看了爱人一眼,蠕动了几下嘴唇,没说出话来,腮帮子上的肌肉抽搐着,咯咯吱吱的磨牙声,听着让人肉麻。

赵源觉得,于副主任这个赶早电话,虽说是以提醒名义打来的,没说出东能有什么具体问题,但他凭直觉猜测到,东能那里存在的问题,一旦揭开了,就不会是小问题,因为小问题,根本到不了于副主任的嘴边,而且现在的情形是,这股风还在于副主任头顶上刮着呢。

秦晓妍突然泪流满面,扑过去捶打秦宇立,你怎么这样呀宇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懂事呀,你难道要毁了姐姐这个家?

赵源跟着笑了几声,听那边把电话挂了把身子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躺下,睁着两眼,盯着屋顶,在记忆里重播于副主任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秦宇立一动不动,脸上冷若冰霜。他说,姐,我听你的话,明天我就去办这件事,你别哭了。不过你的私房钱,我不要。

还在被窝里吧?我都跑步回来了。于副主任笑道。

不要不要,你个月光族,哪来的钱?秦晓妍抽噎着说。

于主任,谢谢你,谢谢你,等回北京,我去看您。赵源说。

你别管姐。秦宇立甩了赵源一眼,目光极具攻击意味,我就是去借,也不会冲一个女人开口!说完,梗着脖子走了,深更半夜的把门摔得山响。

警钟长鸣,前途光明。于副主任感叹道,赵书记,移交的事,进行得还算顺利吧?部里的一些老同志,老领导,对你可都是充满信心啊,未来这个社会,唱主角的,可就是你们这一茬人了,赵书记。打扰你了,不多说了,勤沟通吧。

赵源仰起头,嘴里呵呵着。

于副主任是个老同志,赵源给吴孚当秘书的日子里,对于副主任一向是敬重有余,也曾在他老闺女考大学这件事上帮过忙,解开了系在于副主任心上的一个死结,不然平时不善社交活动的于副主任得被老闺女的未来命运,愁闷出一场大病来。

秦晓妍把一只手搭到他肩膀上,小声说,你别怪他,宇立的德行,你也是知道的,等到明天他就没事了,我跟他一块去办这件事。

于副主任打来的这个电话,准确一点说是个预警电话,说是广东那边的一起成品油走私大案,有可能牵扯到东能油品销售股份有限公司,眼下这股风,还在上面刮着,他这是从非正规渠道,获得了这么一点信息,提醒赵源这几天里多戒备点,别一头扎进移交里,其他的事就不管不顾了,这是个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年代,不然就有可能一手抓到了金块,一手抓到了狗屎。

赵源闭上眼睛,把她搂到怀里,正在怨恨着的心刹那间就软了,他红着眼圈说,对不起晓妍,我也是不冷静,明天你替我向宇立道个歉。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明天电话联系吧。

你不用紧张,赵书记。于副主任笑道,是这样……

要不,今晚就别回去了。秦晓妍望着他的脸说,太晚了,你情绪又不稳定,我担心你……

身份在那摆着呢,他说有事,还这么一大早,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事了,赵源的脸,刷一下白了,说,于主任……

没事。他说,拍拍她的头。

赵源心里直扑腾。

她离开他的身子,久久地注视着他,他被看得有些不自然。

心里有事,觉就少嘛,赵书记。

那我开车送你!

赵源一激灵,反应过来,这是部纪检委于副主任的声音,心里顿时没底了,忙不迭地说,于主任你好,起这么早啊?

他一愣,上下打量着她,半天才说,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赵书记,我是老于呀,吵你睡觉了吧?

那我陪你回去,这样行吧?

看着来电号码,意识到这是北京的手机号。赵源眨了几下眼,觉得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就犹豫不决地接了。

他又是一愣,跟着心酸起来。他控制着情绪,他不想今夜在秦晓妍面前流出泪水来,尽管他现在很想流泪。

窗外的天空,可能刚刚放亮,这个时辰手机响,对像赵源这样的领导来说,往往是没什么好事,他们最不愿意在这个钟点里接手机了。

明天的事,还得你操心呢。他说。

然而清脆的铃声,还有手机上那一粒闪烁不停的小红灯,重重地击碎了他恍惚如梦的感觉。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赵源猛地坐起来,心惊胆战地望着放在枕边的手机,感觉像是在做梦。

赵源看不下去了,把头扭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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