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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苗莲芬抬起头,舒展了一下酸溜溜的臂膀。她这时已经在记事本上,记满了两页纸。

张副省长提醒她,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说如今能源局的日子,大不如从前好过了,他们也在忍痛往市场经济这条路上扭转,这从国家能源战略调整上,就可以看出能源行业的潜在危机。另外,能源局现在两个当家人手中的权力,都还贴着代理的标签,从这个意义上说,在移交这件事上,他们不论是为了大局利益,还是个人前途,势必都要在移交的得失上全力与上江市较量,都渴望从工作业绩中获得完成结束代理一职的资本,所以说移交这件事,不是急火急炖的事,要拿文火,慢慢煨着,在灵活中寻找主动,在合作中求进展,尽可能使市局两家都能在这个空前重要的大事上,做出亮色来。

后来张副省长暗示苗莲芬,移交这件事在省里也很晃眼,她在这件事上每迈出一步,都必须在地上留下清清楚楚的脚印。

张副省长首先是站在宏观角度上,强调了这次移交工作里所包涵着的政治意义,进而针对苗莲芬本人指出,此次移交,虽是她展现工作才能的一个窗口,可也是个能把她整个儿吞噬的泥潭,荣辱取舍,到时就看她在行进的路上,如何躲闪红灯了。

张副省长说,夏国金已经被移送到司法部门了,这你都听说了吧?

苗莲芬拿出了笔和记事本,神色很虔诚。

苗莲芬谨慎道,我听说了,张省长。

张副省长笑道,指示也好,关心也好,我就简单说几句。

张副省长叹口气说,错走一步,倒退一生。

苗莲芬点头道,有关移交补偿方案的事,我都跟秘书长汇报了,到这里来就是想听听张省长的指示。

张副省长提到的夏国金,是营三市的市长,十几天前被双规。

张副省长看了一眼手表说,苗市长,今天只能给你十分钟时间,稍后我还有事。

苗莲芬心领神会,张副省长这是要自己在移交这件事上千万不能起贪心,更不能拿上江市的利益满足自己的私欲。

握过手,寒暄了几句,张副省长把苗莲芬让到沙发上。

说完正事,张副省长问道,苗市长,是不是这一次,又轮不上我请你吃饭呀?

苗莲芬一笑,推开门,迎着张副省长的目光说,是我,张省长。

尽管明白张副省长这是说的一句客套话,但苗莲芬心里还是一热,忍不住说,张省长,你看你每次都是这么客气,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来了。晚上,我跟建设厅巩厅长他们一块坐坐。

苗市长吧,请进。

噢,巩长英。张副省长捏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当——当当——手指敲击出来的声音,节奏舒缓,回音悠长。

3

苗莲芬在门口稳定了一下情绪,低头瞧了瞧下身,试着在脸上摊开一种含有淡淡羞涩的微笑,感觉热身准备差不多了才举手叩门。

五点四十分的时候,巩长英过来接苗莲芬。去酒店的路上,巩长英对苗莲芬说,今晚他只是个陪客,请她的大东家,这会儿已经在酒店里等着了。

张副省长办公室的门,半开半掩。

你这是在藏什么猫猫啊,巩厅长?苗莲芬有些摸不着头脑。

由于跟张副省长跟得太紧,在上江市和省城里,一些看出了名堂的人,不免要拿闲言碎语磨牙,发出来的变调声音,苗莲芬的耳朵也收藏了一些,但她对这样或是那样的传说,始终保持泰然处之,似乎是故意在有与无、虚与实之间,人为制造裙带气氛,再就是也有另外一种嫌疑,即有意利用这样一种省市之间的舆论捆绑,获取无形的官场身价效应,总之在她与张副省长的关系上,这几年里一直罩着一层神秘色彩。

巩长英一笑,神神秘秘地说,咳,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直到张副省长的车子开走了,还有人瞪着两眼发愣!

巩厅长,你不会把我那个了吧……

此情此景,让那些地市级的领导全都看呆了。

别,您千万别再往下想了,苗市长。巩长英脸上的笑,不是好笑。

前年,苗莲芬在省委党校参加地市级领导“思想再解放经验交流会”,张副省长到会作报告。散会后,张副省长被事追着,急匆匆跟大家告别,健壮的背影被一群地市级领导的目光推着朝车子走去。就在张副省长快要接近车子的时候,苗莲芬突然从人群里跑出来,冲到张副省长跟前,举起手里的傻瓜相机,招呼立在车旁的张副省长的司机过来,帮忙给她和张副省长照个合影。

等到了酒店,苗莲芬一看今晚做东的人,居然是上江市一个女房地产开发商。

苗莲芬深信这句话!所以,在官场上只要有机会,她都要向上级领导靠拢,有时甚至在不是机会的时候,她也能因地制宜,即兴发挥,为自己创造出亲近领导的机会。

这个女人长得瘦小,眼睛不大,嘴唇很薄,肤色光滑,简约的身段像是给南方水土滋养出来的,年纪虽说不大好猜测,不过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已是个迈出了青春门槛儿的女人。

一个人的仕途机遇在哪里?百分之八十,在你上级领导的权力里!

苗莲芬认识这个女人。今年初,在佳德汇展中心奠基仪式后的酒会上,工商银行的一个行长,把她引见给了苗莲芬,说她是正宗的上江人,过去一直在深圳开公司,现在回上江发展了,对上江的房地产前景不是一般的看好,于是就找了一个台湾人,合资收购了上江市一家经营不善的房地产公司,可以说是实力不凡,话里话外的味道,大有让苗市长多多关照的意思。离那回初次见面不长时间,苗莲芬又在上江市一个居住环境研讨会上,再次见到了这个女人,不过这一次,苗莲芬只是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从此以后,苗莲芬就自觉地站到了张副省长的队伍里,平时有事没事都要打电话汇报工作,心思用得周密,有时为了给领导提供更多的便利,她恨不能把上江市档案局整体搬到张副省长家门口。尤其是今年,她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信息,听说张副省长年底有望变成常务副省长,这下她的活动欲望就更强了,想着法儿增加去省城办事的次数,哪怕每次只能跟张副省长说上几分钟的话,她也心理满足,偶尔赶上张副省长忙,不能给她几分钟汇报时间,她也不在乎,因为踩着省城的土地通个电话,照样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情,特别是没啥正经事的时候,通上一个问候的电话,比见面的效果还要好呢,这是她从实践中品味出来的。

苗莲芬回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姓白,具体叫白什么,一时就叫不准了。与此同时,她也就明白了巩长英为什么要苦心经营这样一个饭局,跑不了也是冲能源局等待交还的那几块闲地皮来的。

想当年,苗莲芬朝副市长那个位置起跳时,差一点儿没扑空,多亏了张副省长托了她一把,托住后又稍稍往上一举,她的命运从此就改变了。

苗市长,白总,还用我给你们再介绍一遍吗?巩长英笑嘻嘻地问。

当推开那扇一通到顶的走廊门,张副省长的办公室就一览无余地袒露在了苗莲芬视野里,她的心跳荡起来!

我要是不认识苗市长,那我还能算是上江人嘛,我说老同学,你可真会说笑话。白总说完,就把一只瘦小而白晰的手朝苗莲芬伸过来,你好苗市长,多谢你赏光。

苗莲芬从秘书长屋里出来,没直接去见张副省长,而是去了卫生间。小解过后,她站到洗手池的壁镜前,打开鼠灰色随身包,取出一把精致的象牙小梳子,把鬓角上的散发往一起收了收,然后开始补口红,最后是往后退两步,把镜子里的半截苗莲芬仔细端详了一遍,觉得够劲了才挺胸抬头,离开卫生间,走楼梯上到四楼。这过程中,苗莲芬把她做女人的另一种细腻表现在了手机上,她把手机的铃声调换成了震动。

苗莲芬感觉白女人的手小不说,还软绵绵,心想这才是一只女人味十足的手,不像自己的手,骨节大,肉也多,要是光看手不看面部,会让人觉得自己的这双手,简直就是一个干粗活的男人手。

苗莲芬把移交补偿方案,交到了省政府秘书长手里,秘书长让她这就去张副省长那里,说张副省长正等她呢。

噢,原来白总是巩厅长的同学呀?苗莲芬松开手说。

每当她有那种动荡的感觉时,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像自己这样一个厅局级市长,如果打算体会一个普通老百姓提心吊胆去村委会,或是乡政府办事时的忐忑感觉,那你就到省委省政府机关大楼来,因为在这两个地方,每一双眼睛面对你这个厅局级的市长都能流露出权力的霸气,以及主宰者高高在上的傲慢。

巩长英道,中学同学,苗市长。

苗莲芬收回手,靠在座椅背上,心里怦怦直跳,又重温到了历次来省政府机关大楼时的那种动荡感觉。

刚才我听巩厅长讲,巩厅长跟苗市长也曾同学过。白总说。

那是一个副省长的专车。

苗莲芬接过话说,中学真,高中假,进了党校都不傻。白总,你说我跟巩厅长一年的党校同窗算是哪一出呢?现在人们可是都在说,人生知己,十有八九出自中学同窗啊。

迎面开来一辆崭新的奥迪,苗莲芬让司机放下车窗,伸出手,冲着错车的奥迪不住地挥舞,那辆奥迪没减速,打了两声喇叭开走了。

苗市长,我说你这张嘴,可是又要开锅呀,你就煮我吧。巩长英说,一脸舒服的表情。

下午将近四点钟,苗莲芬的车驶进省政府大院。

原来苗市长是这么幽默的一个人。白总说,用手势招呼苗莲芬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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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说白总,我这位红颜知己,不光会幽默,还是个出了名的女强人呢。巩长英津津乐道。

正是因为得到了这样一个对上江市补偿方案具有参考价值的信息,苗莲芬才背着余启值私下动手,把定稿的方案改动了几处,主要是针对能源局两步走这个意图,在几组数字上做了添加,想通过加码,以及埋设伏笔之类的小动作,为下一轮谈判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我知道苗市长在上江的口碑,玉白水清。白总笑盈盈地望着苗莲芬说。

那天秘书说,这个细节是他和爱人去逛商店时,遇见了能源局一个秘书,聊天时,对方无意之中就说出了两步走的方案。

苗莲芬被他俩的一唱一合,搞得有点怯场了,脸也红了。

苗莲芬把那顶科长的帽子戴到方国华小舅子头顶的当天晚上,就往方国华家打了电话,直说了他小舅子的事,然后绕着不大不小的圈子,打探了一下能源局这边与移交相关的信息,谁知方国华守口如瓶,每次话一绕到移交上,他都能机警地闪开,一点信息也不透露。后来得到信息的渠道,超出了苗莲芬的想象范畴——能源局移交实施细则分两步走这个大框架,是她的秘书告诉她的。

因为苗莲芬与白女士半生不熟的缘故,今天的这个场面就变得有些戏剧性了。虽说大家脸上都不缺少笑容,可彼此也都能体会到别人心里的别扭。

苗莲芬在最后关头敢这样改动方案,并非一时灵感所致,而是信息的作用。

这两位的双簧,唱得还算有戏,难怪他们是中学的同……想到这,苗莲芬也不知受了什么指使,把同窗的那个窗,想成了床,心里禁不住一阵好笑。等让过这阵意外感受,苗莲芬心说,这年头,可不好说,什么不假呀,嘴巴上造一个假同学,那还不是一眨眼就出来的事?

按说上江市的方案,也可以在两天前送往省城,慢了半拍是因为苗莲芬临时把成形的方案突击修改了一下。虽说改动的地方也就是几笔的事,但却是动了方案的魂。

白总说,第一次跟苗市长出来坐,也不知道苗市长喜欢什么口味,苗市长请随意点吧。

能源局的移交实施细则,比上江市早两天送到了北京。

苗莲芬没有接菜单,而是把菜单推到了巩长英面前,挥了一下手道,巩厅长知道我的口味,就请巩厅长代劳吧。

苗莲芬此行省城是去递交移交补偿方案。

巩长英瞧了白总一眼,接过菜单说,也是,市长上桌,哪能亲自点菜呢?要不说我这人眼神不好使呢,天生不会侍候领导,没多大出息了。

如今在利益面前,哪里都是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现在自己应该从移交中拣出重点来关注,具体说,就是把心思,放到即将接收单位的资产流失和闲散人员膨胀上来,巧妙地把移交补偿方案的关键细节放大,从能源局那里能多捞一点,就多捞一点,反正都是国家的利益,无非是把左口袋里的钱,倒腾进了右口袋里。

你巩厅长要是再有出息,我们还不得跑到联合国总部去找你呀!苗莲芬说,抿着嘴笑。

不过苗莲芬心里也明白,到余启值面前嘀咕那几块地皮的人也不在少数。

白总瞟了巩长英一眼,也是一脸笑咪咪。

也难怪苗莲芬此时为土地而激动。眼下那几块土地,虽说还没有回归,但已经有房地产开发商、民营老板、乡镇企业家之类的人物在打那几块地皮的主意了,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找到苗莲芬这里,有打算搞果树苗培育基地的,有琢磨建高尔夫球场的,有计划上马蔬菜保鲜项目的,劲头都不小,设想中的利润气息格外诱人。

巩长英总算把菜点出来了,两个女人都没有异议。接下来巩长英问苗莲芬喝什么酒,苗莲芬不假思索地说,看白总吧,我随白总就行了。

着眼未来,土地是什么,土地就是钱匣子,就是一个地市级政治家走向辉煌未来的资本!

巩长英瞪大了眼睛问,苗市长,你说什么?白总喝什么,你就喝什么?哎苗市长,今天我可是跟你说真话,白总除了白酒,可是不喝别的酒,而且白酒的量……半斤往上去。

现在苗莲芬意识到,冲着这几块在计划经济时期白白送给能源局的土地说,这次移交,至少让上江市解决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苗莲芬知道巩长英擅长颠倒黑白,就笑道,那我今天就学着喝点白酒吧。

这以后不久,市里见在这几块地上死活播不下种子,便沉下脸来找后账,拿这几处土地的归属权问题向能源局发难。于是两家只好放下一些正经事不干,回头翻阅历史档案,走访历史人物,一来二去,折腾了一溜够,到头来光是听到了呼呼的拉锯声,就是不见往下掉木头渣子,谁都没能把自家的观点说过百分之五十,原地打转,引起争议的那几块土地最终还是挂在能源局名下荒废着。

苗莲芬能喝多少白酒,巩长英心里是有数的,一年的党校生活,酒桌上的节目自然不会少,酒上谁会逞能,谁真有实力都是摆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那时巩长英见苗莲芬喝得最多一回,也不过一啤酒杯小糊涂仙,照眼前这位白总比,少一半的量。

那时节,能源局还处于分家状态,农场攥在武双手里,刚当上市长的苗莲芬跟香港一家投资公司,谈了一项共同开发现代化养殖场的合作意向,上江市出地皮,香港那边出资金,挺有干头的一件事,结果却是夭折在了武双的门槛上,那一次苗莲芬把武双恨得够呛,等她再另寻地方合作时,嗅觉敏感的香港人,调头把资金投到了与上江邻近的麻乌市。

当连着被白总敬了三盅后,苗莲芬才意识到事情不妙,刚才巩长英说的话,可能没有颠倒黑白,自己有可能把这个瘦小的女人小瞧了。

苗莲芬想,这些年里,能源局守望着这几块闲地,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她知道,能源局里的领导也曾动过脑子,打算引进资金,或是用集资方式盘活这几块地皮,开发一些热点项目,然而每次都是立项怎么拿到市里,时隔不久又怎样拿回来,政府各相关职能部门,谁也不给开绿灯。反过来,上江市绘制经济发展蓝图时,也曾盯上了这几块闲地,派人到能源局来活动,有意通过协商方式,把这几块收回去,合理开发利用,具体说,就是搞新型产业示范园区,然而能源局也不买上江市的账,事情总是谈不到愉快的程度。苗莲芬就曾在能源局农场占用的这块地上碰过一鼻子灰。

以往跟巩长英这些人喝酒,苗莲芬但凡觉得不对劲时都会找理由耍赖,少喝一些,可是今天这个场是白女人支起来的,她明白一旦输了酒,也就等于输了面子,而女人在女人面前,最顾及的就是一个面子。

另外在能源局里搁荒的土地,还有能源仓库和能源培训基地,这两个单位也都远离城区,占地面积都不小,眼下也是没什么大用途了,烂摊子的模样,能源局每年还得拿出一定的费用维持运转。

苗莲芬想,撑着吧,撑到哪算哪,喝大了没准还省心呢。

这个农场,是能源局来上江落户第二年,无偿从上江县(那时上江就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小县城)拿走的。那时这个农场对尚在创业时期的能源局来说,管大事了,职工们吃的蔬菜、鸡蛋和活鱼什么的,大都由这个农场供应。然而随着岁月更新,时代变革,以及人们观念的变化,能源局的这个农场是眼见衰败了,尤其是这几年,索性什么也不种也不养了,因为种的养的到头来还不够四周围老乡们偷的。

然而白总像是看破了她的心里盘算,三盅酒过后,就不再拿酒找热情了。

车过让和乡后,苗莲芬的目光透过车窗,把能源局农场拉进了视野,心里一阵翻涌,因为能源局这个近些年来种啥收不到啥的农场,就要回归到上江市了。

而巩长英较之过去也明显反常,就是不跟苗莲芬闹酒了,这在过去在酒桌上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车子好不容易过了晒麦子的地段,苗莲芬长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车窗外。

今天,一盅酒,巩长英也能斯文地敬上几次,苗莲芬心里就豁然一亮,把巩长英和这个小女人的关系,联想到包子皮和猪肉馅上去了。

苗莲芬没兴趣吃巩厅长的饭,正琢磨着编个什么理由把这顿饭推辞掉,不料对方把电话挂断了,苗莲芬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把手机放回包里。

酒上消停了,正事从巩长英嘴里流出来,苗莲芬就觉得,看来这个白总,事先与巩长英对今天饭桌上的行动步骤进行过口头彩排。

咱们之间,还客气啥,就这么定了,到时我再跟你联系。

苗莲芬还真就猜对了,从巩长英舌头上掉下来的东西,果然是能源局待交的那个农场。白总有意把那个农场买下来,建造一座豪华墓地。如果整体出卖市里有困难,白总说租用一百年也行,如果说这条路也走不通,看看能不能跟市里联手合作,一家出地皮,一家出资金。

那怎么好意思,巩厅长。

苗莲芬琢磨着,这个白总还真不是一般商人呢,活人的生意她做,死人的生意她也惦着。在那块良田上搞墓地,这是那么回事吗?于是苗莲芬在心里埋怨巩长英不长脑子,这样的忙,居然也能帮?亏你还是建设厅厅长呢,心里都没个活人和死人的用地标准了!

你苗市长目标多大啊,你一滚动,这影子还不就跑到省里来了。好了,长话短说,晚上别安排事了,我请你吃饭。

见苗莲芬磨磨蹭蹭不开口,巩长英就说,苗市长,我知道这件事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这个道理,白总也懂,是吧白总?

巩厅长,你这是长了千里眼了吧?

白总接茬说,是啊,苗市长,一些具体内容,下来咱们可以回上江找时间再具体商谈。

正在路上吧,苗市长?

苗莲芬应酬道,巩厅长的事,就是我苗莲芬的事,只要有这个合作机会,我会想着白总的。

打来电话的人,是省建设厅巩厅长。

谢谢苗市长。白总说,这才拿出名片,毕恭毕敬递给苗莲芬。

巩厅长你好。苗莲芬说。

苗莲芬假模假式看了一阵名片,然后抬起头,皱着眉头说,哎呀白总,不好意思,我的名片,忘到车上了。

苗莲芬的手机响了。她打开皮包,拿出手机。

我回上江找苗市长,还要用名片?白总笑吟吟说。

过去,市里针对农民这种因地制宜的做法,下发过整治文件,可作用不大,政府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农民照旧年年在马路上晒他们辛辛苦苦收到手的麦子。其实在别的地方也一样,红头文件上的建议和呼声,离农民兄弟的生活需求和实际困难,总还是有一段舌头够不着、脚片子量不出来的距离。

就是就是,苗市长这张脸,就是整个上江市的名片。巩长英说得很开心。

苗莲芬的专车出城后,速度一直提不起来,这多少影响了她今天出行省城的情绪。路两旁的农田里,此时已是空空荡荡。收割下来的麦子,这会儿都摊在了马路两边,借来往汽车的轱辘把麦粒摘下来,这是本地农民多年来形成的传统做法了,一来图省事,二来也是打谷场地紧张。

苗莲芬端起酒盅说,来来,借花献佛,我敬巩厅长和白总一杯!

午后的阳光,舔得苗莲芬乘坐的这辆奥迪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话题,就又回到了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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