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官场小说 > 双规 >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她把心思收回到饭桌上,呶着嘴,接过螃蟹,看过几眼就又放到盘子里。

给你,这一只是孕妇。他把一只肥大的蟹递到她眼前,还随赠了一句听似诙谐的笑话。

他又送过来一只皮皮虾,吃这个,也是母的。

是啊,有过离异婚变的金宜不会不懂得,一个女人的弱点,往往表现在对一件事情的前后看法相距甚远。女人心灵的苦痛,就在于得到了不想放弃!女人真正的遗憾,不论从哪里开始,最终的落脚点也难逃情感这个陷阱,所以说女人注定脆弱!女人啊,在最风光的时候,在最富有的季节里,命运不是成了别人的舞台,就是具备了让一艘远洋货轮停靠歇息的驿站功能。由此可以说,女人的独立,女人的自由,女人的尊严,女人的荣誉都是已消耗血气和吞食寂寞为代价的!

她看了一眼装皮皮虾的盘子,也跟他幽默了一把,我要是把母的都吃了,还不剩下半盘子光棍?

有开始,注定就要有结束!金宜现在明白了,时下的女人,对前后左右的进攻和索取,大都智慧多多,办法多多,而对于防守,就都显得力不从心了。

他歪头一乐,换了话题说,等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劝业场转转,我要选一样礼物送给你。

她想,唉,有些话,在这里就不必问了。人家让你在异地分享一个陌生老人的追悼会,人家的真实用意,还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人死了可以举行葬礼,而一个活人身上的某些东西,一旦没有任何意义了,是不是也可以拿出来,以死的名义,举行一次葬礼呢?还有,他刚才在卫生间里的平淡表现,这一切都足以说明这个男人借异地暗示给自己的东西,似乎已经无须语言补白了。尽管这个形式很含蓄,可内里的主题却是直率!其实,金宜早就看出来了,自己现在已成了他身上的沉重负担。心里的色调一灰暗,金宜就想到了那些缠绵的夜晚,尽管伤感得不行,但她心里,还是没有办法糊涂,像他这样在官场淘金的人,只要是在仕途上走着,情感世界的门,就不会大敞大开。哪怕是风和日丽的时候,恐怕他也不会让一个固定的女人,用完他一生的情感!这是因为,在他的情感里,掺杂着为政治利益护航的东西,而且那东西绝对是个人隐私!

她把一条剥了皮的皮皮虾,蘸了小料,举到他嘴边,他挺了一下脖子,望着她,张开嘴。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应该什么时候离开天津。她说。

他想,她的这番话里,肯定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就咂了一下嘴。

他正在大嚼她给的皮皮虾,某种刚刚找回来的熟悉的感觉,这时一忽闪就从脑子里溜掉了,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她说,嗨,过去了,就过去了。有得,必有失,那个和那个,不能兼得嘛!

要不,明天咱们一起回上江吧?他说。

他有些尴尬,迟迟不开口。

她说,不,吃完这顿饭,我就回去,晚上我值班。再说了,坐你专车回上江,你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我还在乎人家品头论足呢。

她微笑道,我看这里有药酒,你不想喝一点?。

他紧绷绷的脸又红了,因为她拐弯抹角的嘲讽,把他的自尊心碰着了。

想喝点什么?他问。

受损的自尊心,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性欲和呓语,这是赵源从天津回来后意外感悟到的。那天从海鲜馆出来,他们没有马上去劝业场购物,而是回到了饭店。那一刻,赵源一扫往昔在做爱上的儒雅举止,粗鲁地把刚换上拖鞋的金宜拦腰抱起来,往床上潇洒一扔,三下五除二就把金宜全身的衣服除去了。序幕一拉开,立马挺枪,进入战区,直逼金宜深处,到位后重复轰炸,战事激烈,四十分钟的光景,他就把源于金宜体内的快乐转换成了她嘴上一串串呓语。

他们在金港湾饭店附近找了一家海鲜馆。点了清蒸螃蟹,盐水皮皮虾和油爆海螺。

哦我不走了,不走了就在这里……她死死掐着他的肩膀。

他们没有上床休息,收拾利落后,就离开了房间。

哦我爱你……他神魂颠倒地哼叽着。

他满脸通红,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软着舌头说,中午,我请你吃海鲜。

再说金宜,也是在事后意识到,那天赵源是头一次把我爱你几个字从嘴里说出来。

她转过身,盯着他,似笑非笑道,我大老远的跑来,你就拿一顿快餐把我打发了?

3

这个压制他们身高的姿势,保持了不长时间就收场了。

从天津回来后,赵源对金宜的一份愧疚还没有在心里弥漫开,他就被眼前的工作全部占有了。政治的激情,随时都能主宰赵源的思维方向!

她估计他已经在状态了,就弯下腰,双手撑在水池边上,尽可能把自己的中间部位,突出来给他的使用。他就做出了骑马蹲裆式,从她的后面,扳住她的肩头,开始从这个从未用过的姿势里品尝新鲜……

赵源从《上江日报》上得知,苗莲芬又离开了上江,这一次是陪主管农业的副省长,就减轻农民负担问题下去搞调研。

恶作剧。她这是故意的!他急忙调出温水,伸手把她拽进一团细长的水丝里,两只手在她身上翻飞着。

赵源给市委副书记打了个电话,就移交工作联合领导小组下一步工作事宜与副书记交换了意见,副书记说,上江市最近事多,苗市长老是没空,老往外跑,她不在家,移交这件事别人搬不动,也抬不起来。

这一次,她显得格外主动,她把他顶到了墙上,解开他的衬衣扣子,顺势也解除了他的腰带。在新一轮热吻之中,她又剥去他的衬衣,他则是把落到脚面上的裤子甩掉。她别着他,他往床上引领她的那股劲,硬是被她的肢体消化了,变成了她的能量,她把他顶进了卫生间。她腾出一只手,打开莲花喷头,一股直下的凉水,把他激得跳起来。

打过这个电话,赵源的心思就一下子飞到了北京,祈祷着趁苗莲芬这会儿不在上江,部里最好能给一局两制纲要一个满意的说法。

嘴上的柔软接触,一点一点把膨胀的感觉,向他们心的方向引领,不久后就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琴音一般共鸣着!

等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闹心的事。

为了把所有的气力都用到刀刃上,金宜将吊在胳膊上的坤包轻轻往下滑落,直至掉到地上,两只手才缠绕到他脑后,把正在进行中的这个亲吻姿态,无声地定格住。

武双为了落实下一步工作设想,带着课题下到基层单位开座谈会去了。

赵源一抽鼻子,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雕塑似的金宜拽进房间,亲吻时腾出一只手,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了出去。

赵源为了多掌握一些动态情况,就让秘书小高通知组织部长、党办主任、宣传部长、纪委副书记、团委书记、文联主席等党群一路的领导,过半小时到他办公室临时开个碰头会。近来这些部门都在忙什么,他心里不大有数。

金宜一身时装打扮,落叶黄的薄羊绒套装,简约而高贵,在短裙与黑色高跟长筒靴之间,两条小腿匀称秀气,像是烧制出来的陶瓷工艺品,赋予了她浓浓的清纯魅力。

与会的领导,逐个汇报本部门近期的重点工作,赵源在记事本上不停地写着,偶尔插几句话。碰头会开到了十二点二十分还没完,赵源就叫高秘书去机关食堂张罗工作餐。

一个屋里,一个门外,两个人居然都有些认生,愣愣地对视着。

将近一点的时候,会议才散,大家说说笑笑,拍拍打打去了机关食堂。

这之后没多久,金宜就到了。

吃完工作餐,赵源没有回招待所休息,而是返回了办公室,他要把碰头会上的一些事,静心梳理一下。

筋骨都活动开了,赵源脱去身上的一次性睡衣,换上自己的裤子和衬衣。

午休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下午第一个来到赵源办公室的人是陈上早。

他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冲着一轮红彤彤的太阳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赵书记,那个啥,有件事,俄跟你汇报一下。陈上早说,嘿嘿一笑,工程二公司,第二批赴苏丹劳务人员的业务培训后天结束,公司想请赵书记过去,给这些即将远征的职工作一场报告。可是周经理,不好意思找您,就托到俄这来了。赵书记,您看这个事……

赵源给出了房间号。放下电话,赵源揭去身上的毛毯,一骨碌下了床,揉着眼睛去了卫生间。他坐在马桶上,一边解决体内的排泄物,一边刷牙,两只眼睛半睁半闭。等走出卫生间,他的迷糊劲就过去了,眼睛里有了神气。

赵源笑道,这个事,让武局长去讲比较合适。

金宜道,跟着感觉走,那我就坐火车回去了。好了,快告诉我房间号。

陈上早嘿嘿一笑,转着眼珠道,都一样嘛,赵书记,武局长刚回来,要找感觉的地方不少,俄怕他时间上……

赵源被金宜这句话一下子挑逗精神了,笑道,那你就跟着感觉走吧。

后天有没有事,我现在也说不好。赵源说,要不这样吧,陈书记,到时你代表局里去说几句。

领导要咱中午前赶到,咱哪能可丁可卯,怎么还不得提前个把小时。好了,你快起来吧,我去了你要是还在被窝里,你说我是上床还是不上床?

陈上早连连摆手,不行,那哪行,俄算个啥?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向赵书记学习的空间,还大着呢。

哦,这么快,坐几点的火车你这是?赵源坐起来,眨着惺忪的睡眼问。

你再向我学习,这个地球,可就盛不下你了,我说陈书记。赵源抖着肩说,我看你就别大姑娘上轿,遮遮掩掩了,你这是回老家,多亲切呀,到时小幽默话往麦克风里一吹,还不等着收好?

金宜说,没起吧你?就知道你还在睡懒觉,我已经下火车了,这就打的过去。

俄那是扯淡。讲理论,说道理,俄照赵书记,差十万八千里。赵书记,你要俄陪您去,拎个包啥的,那俄行。陈上早说。

折腾得疲惫不堪的赵源,洗过澡,喝过茶,上床就睡着了。直到次日上午十多钟,他才被金宜的电话唤醒。

没工夫准备,还是你去献身吧。赵源说,你是前任经理,回去说几句送行的话,祝福一番,临了再提点希望,也合适嘛。

赵源是通过油田驻津办事处预定的金港湾饭店。金宜在电话里并没有问赵源为什么要她去天津。

赵书记,那个啥,这次您就唱主角吧,以后再有机会,俄可以试试。

当晚,赵源住在了大港,在宾馆里跟金宜通了电话,要她明天中午前赶到天津,还把金港湾饭店的具体位置告诉了她。

赵源道,后天要是移交上没事,我倒是可以考虑。就怕到时万一……我要是真脱不开身,那真就得你去串场了。陈书记,你看这样总行吧?

赵源一到大港,就把专车放回上江,他对司机说大港的事结束后,他要去天津办点事,就不用车了。

陈上早想想说,那俄就代表周经理,谢谢赵书记了。那个啥赵书记,还有一件事,周经理心里也没谱,就是随队医生那个事,怕是到时还得请赵书记,跟医院领导说说,借两名大夫。

熬过一个没滋没味的夜晚,转天一大早,赵源就去了天津大港油田,代表能源局参加一个离休老指挥的追悼会。那个老指挥在世的时候,曾在能源局干过几年,离开那一年头上戴着一顶正科级乌纱帽。

去苏丹挣脱美元,这种好事也用我管?赵源说,心里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2

陈上早说,赵书记,苏丹您去过,挣美元不假,可那环境……再就是业务素质,身体素质,也是两道关口,不是脖子上挂个听诊器,就能行的事。

赵源把心思收回来,想了想明天的事,也没什么好补充了,就跟刘四学闲聊了几句,他现在很需要跟刘四学这样的下属说说话,因为这样可以分散精力,从而把过重的心理压力减轻一下。

行行,这个事,俄管了。赵源挥着手说,对了,陈书记,部联合审计检查组的工作进展还顺利吧?

后来党办主任刘四学来见赵源,说是大港油田那头的事都安排妥当了,问赵源还有什么吩咐,明天几点钟走。

徐正出事后不久,部里就派下了联合审计检查小组,同时对东能公司和国际饭店进行清理。检查小组的工作,以独立方式进行,不需要能源局配合的时候,能源局任何部门及领导都不得主动往上靠。

情人的感觉,这会儿对赵源来说,已经没有香甜味可以咀嚼了,他这时感觉情人就像一口甘蔗沫,堵在了嗓子眼很难受。

没什么新情况,赵书记。陈上早认真起来。

这时站在窗前的赵源,猛然想起了金宜,意识到自那天接到她的报警电话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她,期间只是打过两个电话,一次通话时间长一些,一次就是几句话的事。

赵源道,没有好啊,陈书记。不过,你们纪委在与人家保持适当距离的同时,也别忽视了后勤服务工作。

到了下午,立秋后的第一场雨,哗哗啦啦落到上江市内。开始时,雨下得蛮欢畅,地上到处乌烟瘴气,噼啪的声响连成一片,可是过了没多久,这头场秋雨就开始往回使劲了,模糊的地面变得渐渐清晰,低洼处的积水,左一摊右一池,被风摇晃着。

那是那是,赵书记,这个您就放心吧。陈上早又笑了。

一个平静的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陈上早离开后,赵源脑子里突然一闪,把二公司打算借医生这件事,刷一下就联系到了金宜身上,心里嗵嗵跳了几下。

苗莲芬走后不久,上江市委副书记给赵源打来电话,说苗市长去成山县处理事故了,移交联合领导小组的一些原定工作,这几天里就先放一放吧。

这次把金宜约到天津去,赵源确实是想借异地,借工作性质的奔丧,向金宜传递一种两难的情感信息,有意从这以后,把两个人的关系降降温,如果说金宜配合,而且也有往后退一步这个意向的话,那今后就可以把关系维系在好朋友这个层面上。导致赵源产生这种心态的直接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危机,而是他们的情人关系,已经失去了隐蔽性。他知道,如果情人的性质发生转变,那么情人这两个字,就能轻而易举毁掉自己的前程,还有北京的家,扩散出去的影响,对其他人来说也势必造成一定的伤害。想到这,赵源拿起话筒,打通了周经理办公室电话。

然而赵源的诸多担心,都给上江市今天上午突发的一桩恶性事故暂时化解掉了。在离上江市六十多公里的成山县辖区内,一座县级规模的小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死伤人数不详,苗莲芬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后,放下手头上所有工作,带领有关部门负责人,匆匆离开了上江市,赶往出事地点。

赵书记,赵书记你好。周经理说。

从北京返回上江,赵源的神经空前紧张,他担心苗莲芬在这个时候,把他和金宜的私情公开化。再就是顾及苗莲芬从某种渠道,过早获得一局两制的信息。他想,如果是第一种现象出来,那将直接要了自己的命,而第二种事情发生,吃苦果的人虽说是苗莲芬,可联带着自己也得倒霉,因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苗莲芬,到那时的脑子还能保持冷静吗?不拿你赵源狠劲揉搓才怪事呢?

赵源故意挑起声音说,怎么着周经理,我赵源就那么不好说话?还要劳驾陈书记当二传手?

赵源诚恳地说,我们会小心翼翼的,到目前为止,这个改制方案也只有他和武局长知道。

不是不是,赵书记,陈书记是我们的前任经理,您是陈书记的老领导,也搭那会儿找陈书记有事,就一并把请赵书记讲话的事跟陈书记说了。

由于事先通过电话,赵源和武双到北京后,没用等,就进入了汇报角色。事情重大,听完汇报后,部领导让他们回去等待研究结果,并再三叮咛,在部里没有明确指示前,不能走漏任何风声,更不能跟上江市把关系闹僵了。

不管怎么讲,还是陈书记面子大啊,周经理,他把你说的两件事,都扔到了我办公桌上。赵源暗暗一笑。

那一刻,心里不是滋味的赵源,从武双脸上感受到了一个父亲隐匿在内心深处的苦痛和慈祥。

谢谢赵书记,谢谢赵书记,领导一支持,我们底下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本来,赵源打算跟武双合坐一辆车,可是那会儿武双吭吭吃吃,一脸为难,最后不得不对赵源说,等北京的事办完后,他要去康复中心,看看女儿小虹。

借医生的事……赵源思忖道,你就直接去医院,找院领导商议吧,我看问题不大,附合你们条件的专业人才那还不多的是,你就说干部住院部的金主任吧,金宜,你认识吧?对对对,那都是呱呱叫的业务尖子,像金主任这样经验丰富的医生,难道还不够格吗?

秋风阵阵,灰色的天空,看上去硬突突的。通往北京的高速公路上,赵源和武双的奥迪,一前一后奔驰着。

周经理道,要是能把金主任借到苏丹去,那当然没什么说的。可是我跟金主任不太熟啊,赵书记。

1

事在人为,你们这些搞工程闯市场的人,还会没有办法?赵源说,好了,周经理,我还有事,就跟你说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