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圆和高南翔直奔医院。高南翔说：“一圆啊，你说这回老万受伤和上一次省纪委来人是不是有联系？”
高南翔说：“我们马上去医院，看老万的伤重不重，要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救治，万万不能出现意外情况。”
张一圆说：“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是像这么回事儿。”
张一圆说：“老万他爱人陪他去医院了。”
高南翔说：“要是真是一回事儿，那问题可就复杂了。”
高南翔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张一圆说：“不过，凶手抓住了就好，有个活舌头，顺藤摸下去，就一定会摸到老蔸儿。”
张一圆到人群里转了一圈，和公安接了头，搜集了一些情况回头跟高南翔汇报说：“高书记，还好，老万生命没有危险，安放炸弹的凶手已被当场逮住。”
高南翔说着摸出手机来跟公安局长打了电话，说：“胡局长，你现在在哪儿？”
高南翔赶到老万的家门口，张一圆也赶来了。万世耿的家门口已经被画上了警戒线，公安干警已经将现场守住，不让围观者入内。老万已由救护车送去医院。机关里的干部和家属围了很多人，他们议论着、猜测着万代市长到底为什么事得罪了谁？到底把谁弄得这么伤心？万代市长伤势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人多口杂，说什么的都有。
胡局长说：“在办公室里加班。”
就在与一圆秘书长通电话的这一刻，高南翔听到救护车叫进了机关大院。高南翔一看时间，才三点多钟，又马上给秘书长打电话说：“你马上给公安局长打电话，我这就赶过去看老万。”
高南翔说：“万代市长这儿出事了你知道？”
高南翔马上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跟张一圆说话，他强自镇静，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惊慌！
胡局长说：“刚刚才知道，就为这事来办公室。”
高南翔问是什么事，张一圆说是一颗炸弹在他家门口炸了，万市长受了伤。
高南翔又想起自己女儿被人抓去的事，就说：“那个凶手一定要认真对付！这案子可能很复杂，从这个凶手身上还可能挖出一些我们想象不到的材料。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股黑社会势力在起作用。”
一圆秘书长说：“高书记，不好了！万代市长家里出事了！”
胡局长说：“高书记，你一万个放心，只要你们不朝令夕改，我们这儿没有办不好的事。”
高南翔最早是从张一圆的电话里得知这件事情的。那时，天还没有亮，高南翔还在梦里和兰萍说话，要她来白鹤安家，电话就响了。高南翔当时还以为是兰萍来的电话，躺在床上抓起话筒，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接到那样一个电话。
高南翔说：“不要记老账啊！皮革苏的事儿特殊。”
可是，就在市里全力以赴准备召开人代会选举市长的日子里，一件震惊市内外的大案，在万市长的家里发生了。
胡局长说：“这案子一旦查出来，只怕还要特殊。”
高南翔回到办公室给张一圆打了个电话，问他人代会准备得怎么样了。张一圆说，大的工作基本上准备就绪，主题报告和财政预算报告还要认真讨论一下。张一圆又问了一句：“开会时间不会有什么变化吧？”高南翔明白秘书长是想打听省纪委的人跟他说了些什么，老万到底有没有问题。高南翔一想，干脆就跟秘书长直说了：“我已经请示过了，会议按原定的时间召开。”张一圆说：“那我就把会议材料往前赶了。”
高南翔说：“是吗？那就让要出来的事儿都出来吧！让暴风雨早日到来！如果有了什么新情况，你汇报要及时点！”
高南翔说：“我有个当教授的同学，专门研究《西游记》，很有成就，我是受他的影响，这些观点都是他跟我说的。”
高南翔挂了手机一看，车进了医院大门，心里不无一些紧张，不知老万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钱书记也说：“想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看来，搞纪检工作的，还得多看看《西游记》，多学学孙悟空！”
万世耿经过急救室检查，颈脖子上、腹部、大腿上到处是伤口。医生说，万市长真是福大命大啊！
刘师傅和钱书记都被高南翔给说得笑了起来。刘师傅说：“高书记，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再看一回《西游记》了。”
医生正在和万世耿说着，高南翔和张一圆来了。病房里挤满了人，有医院领导，有医生，还有两位当时赶来抓凶手的武警战士。张一圆还在门外就大喊一声：“万市长，高书记来看你了！”
高南翔摆了摆头说：“放《敢问路在何方》吧，最近心里很躁，对《红学》不感兴趣，想起大观园里那么多男男女女闲得无事，动不动就聚在一起大吃大喝，吟诗作对，这算什么事儿呢！真愁人！我看，一个封建王朝，就是这么吃垮的、玩垮的。我倒是特别喜欢《西游记》，你看那些在民间作恶多端的妖魔鬼怪都是天上下来的，犯下罪孽，主人还不知道，而且一个个都本事高强，要打倒他们还真不容易，就是孙大圣有时候也没法打倒他们，还得费九牛二虎之力，到天上的玉皇大帝那儿去上访，到水下的龙王老儿那里去上访，请他的主子来收回。”
万世耿马上要妻子帮忙给他把脱掉的那只衣袖穿好，他要穿得整整齐齐坐起来和高南翔握手。
刘师傅说：“那就放《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高南翔走近床前，见他缠着一身的纱布，没有和他握手，赶紧招呼他躺下，说：“老万，伤得重不重？”
高南翔和钱书记回来时，心情十分复杂。高南翔一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就说：“刘师傅，还有什么好碟放一个听听。”
万世耿笑了，说：“只是破了点儿皮！”
高南翔实在想好好接待一下省纪委的领导，但省纪委一位带队的领导坚决不让，说：“这次是为市里的事来的，不能吃你们的饭，喝你们的酒。我们有规定！”高南翔见他们说得诚恳，想想这话也的确有道理，就说：“那就只有以后再谢谢你们了。”
高南翔见万世耿还这么乐观，也笑了，说：“老万啊，伤得不重就好！这回把你吓了一大跳吧？”
高南翔越听越神秘，越听心里越犯难，就请示说，市里正在筹备人代会，准备选市长，现在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这个会是不是可以按时召开。省纪委的领导答复说，会议照常进行就是，如果有情况，会及时通知白鹤市委。
万世耿说：“我吓着什么了？那作案的凶手才被吓得没命呢！你没见那凶手吓成什么样儿？”
省纪委领导让高南翔和钱书记不要细问他们这次来白鹤的具体工作，他们也不能说，这是秘密。
高南翔说：“你快说说当时的情况。”
高南翔没有听出省纪委是为调查万世耿的情况而来的，只得问了一句：“听说有人反映万代市长有受贿行为？”
于是，万世耿说，当时他还没有入睡，想着市里就要开人代会的事儿。那时已经三点多钟了，他听到屋外叫得热闹的蛐蛐突然不叫了，凭他多年的经验，蛐蛐是受惊了。他轻轻地起来，穿了袜子不穿鞋，悄无声息地走到大门口，突然拉开大门一看，炸弹就响了。一个年轻人正仓皇逃跑，万世耿边追边喊，在机关里值班的这两位武警闻讯赶到，将凶手拿住。
省纪委的领导其实不像高南翔想象的那样，他们很和善地跟他见过面，说这次来是因为工作需要，就没有打搅市委领导。
张一圆安慰万世耿说：“万市长，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高南翔就想，今天这一场谈话，省纪委的领导一定没有好脸色给他看的。
万世耿说：“后福没有，后患是还会有的。我自己心里明白，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什么人。”
钱书记说：“他们是微服私访记啊！”
高南翔见老万要说市里的事儿了，就招呼医院的人说：“同志们辛苦了，非常感谢你们来得这么及时。你们休息去吧。”
这么说着就到了省纪委领导的住地。两人下了车，高书记说：“怎么让他们住这么个地方？这里的招待所没有空调，卫生间也只有公用的，条件太差了。”
支开了医院的人，高南翔才轻声地问道：“老万，你说你到底得罪了谁？”
高南翔说：“是啊是啊，我们这个时代你说哪儿有一个不受贿的清官倒让人怀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物以稀为贵，越是这年头，做一个两袖清风的官就越有意义！”
万世耿说：“还能有谁？”
钱书记说：“这个不能猜的。现在说领导干部受贿，说谁都让人相信，就是难相信还有不受贿的。”
高南翔说：“你是说这事还和太洋公司的皮革苏有关？”
高南翔说：“钱书记，你说老万能是这种人吗？”
万世耿说：“肯定嘛！”
钱书记说：“我不清楚，他们没有跟我说。今天他们找你恐怕就是通报一下情况。”
高南翔说：“我想不到问题会有这么复杂，抓皮革苏本是我的意思，后来我是顺水推舟，把责任往你头上推了。我当时真想不到还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老万，让你受惊了，我非常抱歉。”
高南翔想，可不能再在老万身上出了什么大案啊！皮革苏的事已经弄得他差点儿翻不过身来了，要是又来个什么受贿大案，而且是发生在代市长身上，自己在刘伯那儿还怎么好说话呢？高南翔说：“他们调查有结果了没有？”
万世耿最怕的就是别人跟他推心置腹地说话，他非常激动了，说：“高书记，你千万别这么说。你问你张嫂，我本来就是一个疾恶如仇的人，说实话，像皮革苏这样的人，我恨不得一下子给他们一网打尽！但是，现在有些有钱人不好惹啊！在白鹤，我们得靠皮革苏来办太洋公司、来带动企业发展，来纳税、我们有这么多行政干部、教师向我们要饭吃，我们背着沉重的财政包袱。像皮革苏这样的有钱人都有让我们难以看见的潜力势力。当资本与各种势力抱成一团时，那就是坚固难摧的城堡。我是怕你得罪了这些人不好下台啊！”
钱书记说：“是啊，是当着大案来办了。前两天我才打听到是有人联名去信反映万代市长很多问题，住的是将军楼，喝的是茅台酒，见钱不讲法，没钱就抓人，说是一次接受太洋公司的贿赂就有几十万元。”
高南翔说：“以前我并不真正理解你的这些意图，这些日子我开始理解了，今天我才真正理解了。看你这样子，我心里实在过不去，要不，还是照你以前说的，把皮革苏暂时从宽？”
高南翔说：“照这么说，他们真是当着大案来办了。”
万世耿一下子红了眼说：“高书记，你说你了解我老万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你把我老万看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吓怕了？我跟你说，我老万一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我跟你说，我骨子里就想和他们这些人干到底！高书记，你错在哪儿了？你问问你张嫂，我们在家里早就私下议论过，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万世耿！是我万世耿以前睁着眼明明白白办错事！是我万世耿给你出难题！是我万世耿对不起你！是我万世耿在向世俗投降，在扭曲自己，在慢慢毁灭自己的良心！我是罪有应得！多少日子了，我就等着能和你有这么个开诚布公的说话机会，高书记！”
钱书记说：“还没有。他们不让，而且不让别人知道。”
高南翔情不自禁地将万世耿的手握了，激动地说：“老万，你的心里是透明的，我看得清你的内心世界。”
高南翔问：“接待过没有？”
万世耿也用双手握住高南翔的手说：“高书记，说实话，自你来白鹤第一天，我就在观察你，我也看明白了你是什么人。你虽然比我年轻，但你处事比我有原则。从今天起，你看我老万会怎么支持你！”
钱书记说：“几天了。”
高南翔说：“老万，有你这话，我在白鹤工作心里就踏实了。”
省纪委的领导住在城边上一家不起眼的武装部招待所，对外叫八一宾馆。高南翔问钱书记：“省里领导来了多久了？”
万世耿又跟张一圆说：“如果公安那边审讯出什么新情况，一定要早早告诉我。我怀疑是有后台老板指使凶手这样干的，来安放炸弹的年轻人肯定与我无仇无冤。”
刘师傅开车，市纪委的钱书记陪着高南翔一起去见省纪委的领导。
万世耿虽然说话还这么兴奋，但看脸色已显疲倦。高南翔叫他好好养伤，又跟张嫂和武警说了些话才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