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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正是高南翔要荣升的消息说得热火的日子,刘伯突然去世了。

高南翔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就说:“好吧好吧,不问!现在白鹤的工作局面也不错,能往上面走当然是好事;走不了,在白鹤干工作也很有乐趣。你到哪里去找万市长这么好的同事,万市长这个人是一块金子啊!”

刘伯去世时还在一个县里搞调查。刘伯是因患心肌梗死在那个县医院里抢救无效而去世的。

兰萍说:“你跟刘伯打听这些事,他会不高兴。”

高南翔和兰萍接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时,兰萍真是惊傻得不知道哭了,使劲儿掐自己的手背都不觉得痛,高南翔也变得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高蓓非常清楚地哭着叫着刘爷爷,志尚不知出了什么事,也跟着姐姐哭。

高南翔说:“你不肯问,我自己问。”

当天,高南翔举家前去省城为刘伯尽最后一次孝。刘伯的亲人和生前同事好友聚在一起时,说了很多关于刘伯的动人故事,说他从来不让儿女们打着他的牌子在外面谋私利,说他如何关心贫困地区的老百姓,说他为人民工作到了最后一刻……高南翔把刘伯对他的关心前前后后一想,就悲痛得躲到一边悄悄地哭了。他只是听着别人的诉说,他什么也没有跟别人说:真正的感情是说不出来的。

兰萍说:“他越是要栽培你,就越不会告诉你这些!”

处理完刘伯的后事,因为市里的工作,因为高蓓的学习,高南翔一家回到了白鹤,但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刘伯对他们一家的养育之恩,真是报答不尽。

高南翔说:“刘伯一直在关心我呢!”

这一天,夜深了,高南翔刚躺下去睡觉,华仕成来了电话,说他刚在茶楼里喝茶听人说了一个事儿,就急着想问问。高南翔问他听人说了个什么事儿,华仕成说,是关于他要荣升的事儿。高南翔有些不耐烦了,但仍抑制自己的火气说:“老同学,你下次再听到别人说这个话,你就代我问他一句:他给我的任命文件什么时候下来。”华仕成不再说话。

兰萍说:“你又想问刘伯。这事儿你能问刘伯?刘伯他能跟你说这事儿?”

兰萍说:“你也别那么大火气。平静对待就是。”

高南翔说:“兰萍啊,我们既然听到别人说了这个话,还是先问问刘伯,看他有消息没有。是也好,不是也好,问明白了,总算有个准信儿。”

高南翔说:“我本来是心静如水,但是别人要往我这静水里扔石头啊!那么大的石头扔进来,我能一点儿水花都没有吗?”

到晚上睡觉时,兰萍才告诉高南翔,她的同学说,高南翔今年内要进上面的班子。高南翔非常激动,又将信将疑。现在有这个说法,让他喜又让他忧。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明白,这个话说得太早了,不一定是好事,最好是到了成功那一天才让别人知道,不然,就会夜长梦多。

兰萍没有话说了,把床头开关叭地按了一下,熄了灯,亲了一下高南翔,安慰他说:“睡吧。”

兰萍喜欢得把志尚拉到自己面前亲了一口,说:“再读几年书,你都快成孙悟空了,可以钻到阿姨肚子里去翻跟斗了。”

南翔说:“不知为什么,刘伯一去世,我的心情就一直不好。”

志尚说:“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兰萍说:“要学会把自己的思维安上开关,该想问题时就拉亮,不该想问题时就关掉。”

兰萍说:“你怎么知道叔叔告诉我了?”

高南翔说:“做不到,我还不是机器。但是,我有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每次遇到这些烦心的事,就想些别的事儿来取代。”

志尚从卧室里跑出来,看着兰萍说:“叔叔都告诉你了嘛!”

兰萍说:“那你现在可以拿别的事儿来取代吗?”

兰萍就叫志尚,说:“志尚,今天还有大喜儿没有跟阿姨说?”

高南翔说:“当然可以。我现在就想后天河东大桥要通车了,白鹤市区与河那边的农村就要连成一片,将来把那一片农村作为白鹤的新区高起点地开发出来……”高南翔这么说着说着,兰萍却没有回应了。高南翔轻轻地叫了兰萍,兰萍已经入睡了,也不知她是不是假装的。高南翔知道兰萍也太累了,她要上班,而且做什么事都想比别人做得好;要照顾两个小孩子,尤其是高蓓今年要高考。各方面的事儿多,全是兰萍在操劳,他一天到晚不停地忙着,帮不了她什么,她是太累了。

高南翔一看兰萍承认自己猜对了,心里倒不能平静了,又想起现在上上下下都说他要调动的话来。他跟兰萍说:“兰萍,现在有那么一些人专门热衷于当业余组织部长,我不相信。我们千万别让孩子们看出这个缝儿来。今天这桌菜就算给志尚做的。志尚呢,今天可有两件大喜事儿:这次考试得了全年级第一名;又加入了少先队员。”

高南翔本已十分疲倦,但因思绪繁乱,睁着眼睡不着。手机又来了短信,一见是华仕成发来的,又不能不看:“南翔,知道你是当清廉勤政官员当得太累!别心烦,你要明白,我们这个时代很特殊。我发给你一首我自己编的《时代歌》你看看,也许能有些宽慰。”

兰萍说:“当领导久了,就会揣摩人!都成精怪了!”

下面即华仕成发来的《时代歌》:

高南翔说:“行,不要你说我也猜到八九分了。一定是关于我的事,你才这么高兴;你自己的事你不会这么高兴!我猜对了吗?”

这是一个步入法制的时代,这是一个有法难依的时代;

兰萍笑了,白了一眼高南翔说:“我再说细,就不等于是告诉你了?”

这是一个被人歌颂的时代,这是一个被人咒骂的时代;

高南翔说:“是的是的。但是,你可以告诉我,是关于你的或是关于我的或是关于别人的?”

这是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这是一个精神空虚的时代;

兰萍说:“你不是答应不问内容吗?”

这是一个享受快乐的时代,这是一个布满痛苦的时代;

高南翔说:“有些什么信息?我能共享吗?”

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这是一个艰难无序的时代;

兰萍说:“这还分得清吗?”

这是一个梦想成真的时代,这是一个迷茫期盼的时代;

高南翔答应不问内容,现在听兰萍这么一说,又问:“是闲谈还是透什么信息?”

这是一个最讲诚信的时代,这是一个虚伪盛行的时代;

兰萍说:“很重要的部门。”

这是一个最讲道德的时代,这是一个钱权至上的时代,

高南翔问:“什么部门?”

这是一个没有妓院的时代,这是一个暗娼泛滥的时代;

兰萍说:“在省里。”

这是一个强调传统的时代,这是一个流行时髦的时代;

高南翔说:“你可以不说内容,但你要告诉我,你的同学在哪儿?”

这是一个重视农村的时代,这是一个建设城市的时代;

兰萍说:“我可以暂时不说内容吗?”

这是一个体贴农民的时代,这是一个疏远农村的时代;

高南翔说:“是个什么电话?”

这是一个关心贫民的时代,这是一个贫富悬殊的时代;

兰萍说:“一个同学打来的。”

这是一个最讲廉洁的时代,这是一个严重腐败的时代;

高南翔说:“兰萍,你到底接到谁的电话,这么值得你高兴啊?”

这是一个最重和谐的时代,这是一个矛盾重重的时代;

高蓓又跑进厨房里来,搂了爸爸的颈脖子,嘴儿贴在爸爸的耳根说:“妈妈接到一个电话,好高兴哟!放下话筒就轻轻地哼歌。”

这是一个民族复兴的时代,这是一个面临挑战的时代。

兰萍说:“高兴!就做了这么一桌。”

高南翔看完,深深一笑自语道:“教授到底是教授啊!”于是,他终于入睡了。

高南翔见兰萍在厨房里,进厨房去说:“今天不是年不是节,怎么做了这么一桌好菜?”

河东大桥剪彩那天,市里四大家和各局都去了领导。从内心里说,高南翔平时参加到这些热闹的场面里去,都是作为工作来应付,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想起在这里开会规划大桥,在这里陪中央首长,在这里和两位老人喝酒论道,他内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由衷高兴。

高南翔拉着志尚的手回到家门口,开门一看,兰萍做了一桌好丰盛的菜。志尚因为高兴,进屋还没有放下书包就去拿菜吃。高蓓赶紧捉了他的手说:“你这猫爪子就想进菜碗?快去洗手!”

天气特别好,蓝天上零散的白云像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散落着一些悠闲的羊群。剪彩场面很热闹,桥这头集中了成千上万的城市人,桥那头集中了成千上万的农村人。

志尚说:“叔叔你和我爸完全不一样,叔叔你是好官!”

彩一剪,两头的人群洪水般对流过来,激起浪花,桥上沸腾了起来。

高南翔说:“叔叔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你将来应该比叔叔做得好才是。”

高南翔跟万世耿说:“真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啊!”

志尚说:“我将来也要像叔叔一样,做一个好官!”

领导们都兴高采烈地跟在高南翔后面走。高南翔走到桥中间站住了,凭栏远望,青翠的山峦是那样让人耳目一新,依山而去的碧水又是那样让人赏心悦目,俯瞰河中上下船只,远远而来,又远远而去,高南翔却对白鹤突然生出一种离愁别绪来。他还清楚记得大桥定位那天他和万市长一起在柳树岛上听那两位奇怪的老头儿对话。此刻,岛头上依然升腾着一柱袅袅炊烟,两个怪老头不来看这热闹,还依旧在那里煮鱼饮酒吗?他们还是在那儿笑谈人生的是非成败吧?

高南翔高兴地把志尚抱了起来,亲了他一口说:“这么大的喜事儿啊!叔叔小时候太顽皮,读到六年级了才加入少先队员哪!你比叔叔有出息得多,可不能骄傲啊!”

张一圆见高书记将那柱青烟看得发痴,就说:“高书记,你也羡慕世外桃源吗?”

志尚要高南翔蹲下来,将嘴贴在高南翔的耳边说:“我加入少先队员了!”

高南翔摆了摆头说:“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他们了。我羡慕他们的是,相约赶到这儿来煮鱼饮酒,但是,为了自己的观点,又可以争得脸红耳赤,互不相让。这才是真正的信任,真正的感情,真正的朋友!我羡慕他们那种真情。我在白鹤工作这么几年,我也喜欢上了白鹤人的性格。”

高南翔说:“叔叔哪能猜得着呢?”

万世耿说:“高书记,听你这说话的口气,你是真要把我们丢在白鹤了?”

志尚说:“我不说,你猜。”

高南翔笑了笑说:“其实你们也早就听到‘业余组织部长’对我怎么安排了,不过是不跟我当面说破而已。”

高南翔逗着他说:“哟嗬,我们国家喜事儿多,我们志尚的喜事儿也多啊,快说说。”

万世耿说:“真的,高书记。但这个话你不说,我们怎么好说呢。”

志尚摇了摇高南翔的手,说:“叔叔,还有一个好消息。”

高南翔说:“现在有些事情就是怪!关于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一点儿也不清楚。要走就走吧,到哪儿不是工作!只是心里边还记着很多事情没有办完。”

高南翔又抚了抚志尚的脸,说:“好啊!回去叫阿姨奖你一瓶娃哈哈牛奶。”

万世耿说:“谁能在自己任上把想做的工作都做完?白鹤有现在这副样子,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车进白鹤机关大院已六点钟,志尚刚放学回来背着书包在前面的暮色里走着,高南翔叫刘师傅在志尚身边停了车。高南翔下车,摸了摸志尚的头,志尚转过脸来,一看是叔叔回来了,拉了叔叔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笑着说:“叔叔,这次考试,我又得了全年级第一名。”

高南翔说:“老万你这是自吹自擂。你说了不算,要人民说了才算。”

高南翔从借娘屯回来,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连借娘屯的大禾都听说他要调了,这话是从哪儿说出来的?是这些日子修公路,县里干部在工地上说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