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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组织部长说:“是长期下去或是限期再回来?”

最后大家议定,完全彻底!不带工资下去是不痛不痒!

大家议定,不限时间!如明确归期必无效果。

组织部长说:“这两个人下去是仅带行政关系下去或是连工资带下去?”

政协主席在下面悄声议论了起来,他和职称科科长有点亲戚关系。他想的是,如果不把这两个问题提出来集体拍板,一年半载后,他想想办法,还有灵活处理的可能。现在组织部长这么木板上砸钉子还转了脚,以后就没有说话的余地了。他跟组织部长开玩笑说:“部长啊,现在办结婚证、离婚案的人都没有你这么问得认真了,人家还是六十年姻缘哪!”

会议的最后一天,高南翔把整治党政干部吃企业这个方案提了出来。大家一讨论,没有谁不同意这个方案。只是要组织部落实时,组织部长把一些具体问题提出来议了一番。

组织部长不明其意,还是极其认真地说:“关于人的问题,大家都很敏感,不认真不行啊!这些问题事先不搞定,到时都是绕不过去的。我一个人怎么答复?”

常委会与往日不同,全体成员被拉到双月湖水库管理所关门搞了三天。双月湖水库管理所是灌溉与旅游并举的,远离了闹市,苍松翠柏,蓝天碧水,是个开会休闲的好地方。

这次会后,第一颗炮弹就是在机关干部大会上宣布了吃企业的两个干部被作为典型强行调到企业去了。于是,整个机关到处飘起了呛人的火药味,有的悄悄地把从企业弄来的钱退给了企业。干部们把市级班子在双月湖开的这次会议称着“双月湖会议”,四处打听这个会议还研究些什么,只担心还有什么措施会与自己有关。

照惯例,应在这个月底开常委会,但这些事让高南翔心里着急,他把常委会提前几天开了。

高南翔注意到了机关的这些反应,他要武湘怀这几天到各办公室里转转,多收集些这方面的情况并随时跟他汇报。

万世耿说:“现在的干部,油条作风严重,一般的开会布置很难得到落实。这个典型抓得好,是会有些震慑力的。”

这天,小左来给高南翔房间打扫卫生时说:“高书记,有两人在大门口围住组织部长又哭又吵,说是要找你申冤。”

高南翔说:“我也是这么想。企业的财富是块唐僧肉,妖魔鬼怪都想吃。下次常委会要把这个作为一项内容提出来让大家讨论形成决议。我还想不到‘吃企业’这股歪风这么难刹。”

高南翔说:“什么冤?”

万世耿在电话里笑了,说:“上次在整顿‘吃企业’问题的会上,我就跟那十六个单位的一把手说过,你衣袋里有尖端武器。你怎么就想出这么个好办法来了?我以前也想弄个办法出来,可就是弄不出这么个好办法。我看啊,不仅是这两个科长,今后凡发现有单位吃企业就照此办理!这就叫让他们设身处地,叫做换位思考!”

小左说:“我只是急着赶来上班从那里路过,也没有过细听清楚。”

高南翔说了这些天在工厂里调查得来的情况,说自己很气愤,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把职称科科长和安全科科长弄到水泥厂去当个副厂长。

上班时,高南翔就叫武湘怀去组织部问部长是怎么回事。武湘怀回来说,是职称科科长和安全科科长死活不肯去企业,要见高书记。当时组织部给挡了驾,跟他们说,见也没用,在双月湖会议上集体定的,找谁也改变不了!

高南翔近来本已很少喝白酒,记得还是人代会上喝过几小杯。于是,晚上回到房间兴奋得很,老睡不着。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着如何根治这吃企业的歪风。最后,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要把这个职称科科长和安全科科长都放到水泥厂去当个副厂长。这么想过,高南翔给万世耿通了电话。高南翔问他在忙什么,万世耿说:“正在看政府办整理出来的调查材料。”

高南翔正听武湘怀这么汇报,组织部长来了电话,说:“高书记,两个下企业的干部一定要见你,我给你挡过一次驾了,现在他们又来了,你见不见?”

深入工厂查看财务报表告一段落,高南翔对这几位高级会计师的配合工作很满意,他们顶住了各种各样的作假手段,把真实情况弄了出来。高南翔很感谢他们,在小结工作后的晚餐上,高南翔敬了他们几小杯白酒。

高南翔说:“见!不见倒像是我理亏了。他们现在在哪儿?”

高南翔真是哭笑不得。在我们如此庞大的机关里,这两个小部门能算老几?可是,他们都会这样整捉企业!往下,简直就不敢设想了。高南翔亲自打电话问了这两个部门的上级领导,职称科的上级领导说,按规定收职称评定费,那是上面有文件的,向企业这么要钱他根本就不知道。安全科的上级领导也说他只知道按规定收取锅炉工培训等费用,向企业这么要钱,他根本就不知道。高南翔没有跟他们说别的,只是说:“你们当一把手的不知道就好!我就怕你们知道了放任他们这样做。不知道那是他们的事,知道了那就是你们的事!”

组织部长说:“在部里坐着。”

师傅说:“他把牌子拿走了,你烧起来就安全了!”

高南翔说:“叫他们过来。”

高南翔说:“那给了钱呢?”

组织部长说:“你不会有什么松动吧?”

高南翔一行来到锅炉房外面,武湘怀把锅炉师傅叫到高书记面前,问他知不知道安全科到他们厂里要钱的事儿,锅炉师傅说知道。武湘怀问为什么要给他们钱,那师傅说:“不给钱他说你锅炉不安全,给你挂块牌子严禁使用,弄得厂里生产生活都成问题。”

高南翔说:“我知道你有这个后顾之忧,放心吧!”

高南翔说:“那行,我们问烧锅炉的师傅去。”

一胖一瘦的两人一会儿来到高南翔的办公室,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说:“高书记,我们想不通!”

厂书记说:“我带你去锅炉房问问就明白了。”

高南翔说:“谁是职称科科长?”

高南翔又问:“那安全科来要钱,又是个什么理由?”

那胖的说:“我就是。”

高南翔说:“我明白了。难怪!”

高南翔说:“那你就是安全科科长了?”

厂书记说:“当然喽。”

那瘦的说:“我就是。”

高南翔说:“那给他们这么些钱,论文就能过关了?”

高南翔这才叫他们坐下来说话。

厂书记说:“按规定交钱,论文过不了关。”

高南翔说:“你们想不通是不是?那好,我来帮你们想通。我问你们,你们到企业要钱的事冤枉了没有?”

高南翔说:“评职称你按规定给他们交钱不就行了吗?”

两人说,没有。

厂书记说:“高书记,你不知道,我们的职称要他们评。”

高南翔说:“你们吃别人就想得通,现在让你们去挨别人吃的地方工作就想不通了?这个社会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你们这个逻辑?”

高南翔和武湘怀找到厂党委书记的办公室里坐下来,说:“书记,别怪我不讲客气啊!你们厂里是什么理由要给职称科那么一笔钱呢?”

胖的说:“我错了。”

武湘怀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污泥。企业有企业的难处,它处于最底层,只有它,什么权力都没有,只有任人吃。”

瘦的也说:“我错了。”

高南翔最后深入的是白鹤水泥厂。会计师们打开报表一看,发现有好几个党政部门到这儿要过钱,其中市职称科和市安全科是处理了太洋公司之后来要钱的。高南翔觉得不可原谅,要抓住这一典型,就跟武湘怀说:“企业的钱为什么就这么好拿呢?”

高南翔说:“错了你们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高南翔这一手很绝。半个月下来,看了十来家在行业方面有代表性的大小企业,有红火的,也有要死不活的,还有彻底垮台的。从财务报表上发现的问题让高南翔睡不着觉了。近些年来,几乎每家企业都被市里机关单位用各种名义吃过,有的是在他处理太洋公司问题之前吃过的,也有的是在他处理太洋公司问题之后吃过的,被吃的数字小到几千元,大到几万十几万元。而且如蚕食桑,很有规律,哪家企业红了,大家就去吃哪家,这家吃垮了又去吃另一家。企业吃垮了,税收上不去,财政入不敷出,干部待遇保不了;干部待遇保不了,又会使劲去啃企业,这是经济欠发达地区的一种恶性循环!

两人说,吃企业的人多的是,为什么单把他俩调到企业去?

高南翔决定集中一段时间深入工厂企业。他这次下企业,不想听领导汇报,他抽了几个高级会计师带着,准备直接去看财务报表,也不通知要去的单位,就像联合国核查小组,想到哪儿到哪儿,他想,现在要弄到真实情况,就只有这样。

高南翔说:“你们俩太典型了!事情又是在处理太洋公司的问题之后发生的。”

高南翔参加完全国高科技产品博览会回来收到了刘伯的回信。他原来只是想常和刘伯通通电话,写写信保持一种密切的联系,没想到刘伯给他回的是一封长长的信。刘伯鼓励他就这么干下去,并要他特别注意不要让那些刹下去的歪风重又抬头。告诉他反复出现的东西是最麻烦的!刘伯还写道:“有机会他要跟有关部门建议一下,要他们派人下来整个经验材料,把白鹤的好经验做大一些。”他当然明白刘伯的良苦用心,于是,他又想起上次去太洋公司碰到的问题和后来的处理情况,觉得自己在白鹤工作还是很有力的,特别是对吃企业的人开了那样弥漫火药味的会议,讲了那样有杀气的话,应该可以在白鹤把吃企业的这股歪风刹下来了,这股歪风应该不会再抬头。他从内心里有了一种欣慰。但是,刘伯的话又提醒了他,他又担心这些歪风悄悄抬头,现在的人都不好对付,喜欢明一套暗一套。如果刘伯跟省里有关部门说了,要是上面来人一看情况有了出入,那可就不好办。于是,他决定进一步深入几个企业去进行调查,看看下面还有些什么问题自己没有发现,还要进一步解决。

两人说,请高书记饶了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敢了。

跟张一圆说完这些,高南翔又把白鹤近段工作和下一步工作想法写成一封长信寄给刘伯,要刘伯多给指指方向。

高南翔说:“不行,没有以后!”

一圆秘书长这才明白高南翔下一步的工作意图。

两人说,那能不能把工资关系留在机关?

高南翔说:“我曾经说过,一个地方最重要的经济环境是人,尤其是我们这些掌有权力的领导人!我们各级领导都要大兴调查之风,要提倡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要等到出了问题再解决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办法是领导下去调查,掌握主动权,出现问题再去解决问题的结局就有可能是制止群众起来闹事,那是被动的。比如我们国土部门这个干部就是不深入了解情况,才造成了这样的恶果。如何使机关干部的作风好转,我正在考虑,你也认真考虑一下,到时候我们要研究些具体措施。”

高南翔说:“这已经研究过了,不行!”

张一圆说:“高书记,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两人说,能不能只下去一年半载就回原单位?

刚和万市长说完话,张一圆秘书长来了。一圆说:“机关干部这些天都在议论沿河大道那户人家先是被强行拆迁,后来万市长又要政府按规定赔偿的事。好几个局长说政府办事不能这样软弱无能,就是拆错了,也应该坚持到底!”高南翔说:“由他们议论去。万市长的处理办法是对的!政府的人做错了事,就应该由政府承担责任,不能逞强赖账。怨不在大,可畏惟人。一圆啊,我们白鹤的经济工作现在步履艰难,这种困难恐怕不是来自上面宏观政策,也不是来自下面的基层群众,我看,要白鹤的经济形势好转,这恐怕就是‘果要作诗,功夫在诗外’的道理。”

高南翔说:“也研究过了,不行!”

万市长说:“我们的干部作风是该好好整顿了。”

胖的哭了,说:“高书记,你这可是断了我的后路哪!”

高南翔说:“这就对了!王安石为变法先行取信于民,搬一石而赏千金。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政府花了点冤枉钱,但维护了政府的威信。”

瘦的也哭了,说:“是啊,你这可断了我们的后路啊!”

过几天,高南翔打电话问万市长,关于沿河大道强行拆迁的那户人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万市长说:“都是我们自己干部惹的祸。明明是政府规划的土地,国土局的一个干部却把这块地批给他建房。结果,理儿在别人手里拿着,政府只得按规定给他赔了几十万。不赔不行啊,政府职能部门盖了章啊!我们只有一边给人家赔偿,一边撤了这个滥用职权的干部。”

高南翔说:“话怎能这么说呢?到企业去工作又不是判你们的刑。”

散会后,高南翔和万世耿从市政府三会议室里走下楼来,走到大门口,就遇到一二十个人静坐在地上,要找市长说理。高南翔和万世耿走过去一问,这些人就围住万市长说了起来。原是城中区沿河大道搞建设,要将一户人家强行拆迁,说他是违章建筑,不能按国家规定赔偿;而这户人家说自己是通过国土部门正式批准建房的,根本就不是违章建筑,必须要按国家规定赔偿。最后,强行拆迁人员和这户人家打了架,双方都伤了些人。万市长叫那家户主到他办公室里去说情况,让其他人都先回去,他把情况弄清后,一定给一个合乎政策的答复。

胖的说:“高书记,到这个份上,别的漂亮话我们都不想说,只想请你清一清,我们机关的干部还有谁的妻子儿女在这样的企业?你要我们下去不再回机关,我们的子女就业都将受到牵连啊!”

由于企业不景气,市里的财政依然捉襟见肘,干部工资这几年加得较快,中央财政补贴部分到位了,该地方拿的钱还是有一部分很难兑现。省里专门开了财税工作会议,要求兑现工资政策。快到年底了,为了开源节流增收节支,贯彻省里的会议精神,圆满完成全年的财税计划,市里召开了财税工作紧急会议。

高南翔心里暗吃一惊,心想,这两个家伙肯定是作了清理才这么说的。这还真是一个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啊!但是,高南翔回答说:“你们自己当了科长就已经光耀祖宗了,还想荫及子孙三代?”

高南翔回到市里后对借娘屯一行感慨万千。

高南翔虽是这么斩钉截铁地把这两人骂走了,但他们提出的问题又让他感到新鲜。机关大小干部的妻子儿女当真是没有一个在这样的企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