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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得了表扬,他们才让高书记走了。

高南翔听了,本来觉得这汇报里有些水分,但也不好多说,怕耽误去太洋公司的时间,只得匆匆忙忙地表扬几句,说工作干得不错,要继续多为老百姓办实事。

高南翔问刘师傅:“他们的车子跟着没有?”

县委书记见高南翔说得这般不可动摇,只得改了话说:“那好,我们就在这儿简单汇个报。”于是,说了近来如何按照市委的要求开展工作。

刘师傅说:“跟着呢。”

高南翔想起太洋公司的事,面有难色,说:“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不行,市里有急事。”

高南翔说:“他们不会再出什么节目了吧?”

县委书记因为要和别人说话走远了一点,这又回头走近高书记说:“高书记,今天无论如何要在武阳住下来,听我们汇报一下近期工作。”

刘师傅说:“看样子,他们是在护送我们出武阳。”

跟在县委书记旁边的人轻轻提醒说:“书记,你别跟高书记这么不正经。”县委书记也悄悄地回他说:“我这么说话有个好处,高书记知道我这张嘴油滑,就不怪我,以后要说什么也就方便了,失言了他也不太责怪。你们不要乱讲就是,别让领导看到是我把你们给带坏了。”

高南翔说:“还要他们护送什么呢?”

县委书记说:“我也知道我这张嘴该换,但是,生就眉毛长就的痣,哪有驼子扯得直?”

刘师傅说:“什么事做多了都成了规矩,不护送就失礼了。”

高南翔说:“你这张嘴啊,看病人不要糖!”

高南翔想了想,说:“他们说是下基层回来看到我们的车牌号,谁知道他们在公路边上等了多久才等到我们的车子过路啊!他们的信息真灵!”

县委书记说:“哪里呢!你不经常给我们作作指示,我们就要迷失方向了。”

刘师傅说:“不灵不行哪!人家怎么知道你内心里不喜欢这一套?如果你喜欢这一套,他们不这样做,让你冷冷清清地从这儿路过,不就得罪你了吗?很多基层领导就是不知什么原因把上级给得罪了。”

高南翔想了想,说:“机会难得?你说这话是批评我官僚吧?”

高南翔心里想着,有这么严重啊!他没有说出来。

县委书记说:“高书记,今天就在我们武阳住了,我们要汇报一下工作,机会难得哪!”

车子离开武阳,高南翔又想起令人头痛的太洋公司。

于是,大家都笑了,气氛和谐下来。

车进白鹤市区时,高南翔跟刘师傅说:“往太洋公司走。”

高南翔又笑笑,说:“你这话和他不是一个意思吗?他是跟你学的吧?”

刘师傅说:“快四点了,还去?”

高南翔做了个不高兴的脸色。县委书记赶紧纠正说:“小伙子你懂什么?我们高书记可不同于别人,最不喜欢你说这些奉承话。”

高南翔说:“十点也去。只往太洋公司转一路,不下车。”

旁边一个年轻人赶紧插话说:“高书记,你随便说句话就是深刻、独到。”

刘师傅便将车子往太洋公司开了。

高南翔说:“那好那好。现在呢,交通、通讯都很发达,很容易使我们当领导的脱离群众,工作就是要这么抓落实。”

车到太洋公司大门口进不去,那儿正在吊装一台巨型机器。

高书记只好下车一一握手,问他们到哪儿去。县委书记说,是响应市里号召,深入基层为老百姓办实事刚回来。

高南翔伸出头来问工人师傅说:“小师傅,怎么把机器往车上装了?”

县委书记被高南翔这么一说,感到不太好意思了,说:“高书记,你这么说话,叫我们下级怎么承受得了啊!”

那年轻工人师傅也不认识他是谁,红着眼瞪着高南翔说:“连砖头都要拉走!我看你们那些当官的来吃我个屌儿!”

高南翔说:“怎么?不拜码头就不能过路吗?我是到省里开会回来的。”

看来,万世耿的感觉是对的,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下面的确问题严重了。这么年轻的师傅一说到当官的也有这么大的火。高南翔碰了一鼻子的灰,就叫刘师傅将车调头往回走。

县委书记握了高书记的手说:“高书记,你怎么又微服私访了呢?到武阳来招呼也不打一声。我们是看到你的车号才知道是你来了。”

大门口围了很多人,有工人也有家属,车子在调头扭屁股时,有人朝车玻璃上砸香蕉皮,有人朝车玻璃上扔纸坨。刘师傅心痛自己的车子,摇下玻璃伸出头去骂道:“扔什么扔?”

高南翔散会后从省城往白鹤赶路,经武阳县时突然被一辆车子追上,然后,从车窗伸出手来直朝他挥手致意。高南翔正不知何故,叫刘师傅停下车来。那辆车也停了下来,车上走下几个人来,远远地就叫开了高书记。高南翔一看,武阳县的县委书记走在最前头,高南翔明白了,但也不下车。

这下可惹了大祸,一帮青年工人借故朝刘师傅围攻起来,领头的一个说:“你是要松松骨头了?正愁一肚子的气憋了多日没地方发泄,一看见你们这些乌龟壳里的人就想过过手瘾!”

高南翔去省里开会之前跟张一圆秘书长打了招呼,说他散会后就去太洋公司搞调查。高南翔走后,张一圆就叫武湘怀先秘密地去太洋公司弄些情况,为高南翔搞调查提供些线索,打好基础,作好准备,看看从哪儿入手最好,找什么人最可靠,但千万不要惊动了公司的人。

刘师傅说:“谁敢打人?只要你动我一下,保证你有好果子吃!”

说完这些话,万世耿走了。高南翔突然记起吕副市长,就打了吕副市长的手机,问吕副市长到了香港没有。吕副市长说,前天就到了。高南翔说:“那就请你到太洋公司总部去一趟,你以前和老总也有过接触,相互都认识,就请你跟老总说说白鹤太洋公司这边的真实情况。”吕副市长说:“我已经去过了,老总不愿见我,只是有人传话给我,说老总大动肝火,要全部撤走在白鹤的投资。”高南翔不好把话往下说了,只得说:“那好吧,我相信老总也是人,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真相的,他会理解我们的!”听吕副市长说香港的老总这么大火气,高南翔更急于想去太洋公司调查情况了。但省里这个会,他和万市长又不能不去。

那领头的青年工人扑过来,一手伸进车里将刘师傅的衣领逮了,一手将铁拳头捏得咕咕发叫地逼着他说:“你再硬一句?看我这拳头吃不吃肉!我先打死你这忠实的走狗,在你肛门上插一把狗毛,然后我去自首坐牢,我正下岗没有饭吃!”

高南翔说:“不行!有些事可以由别人代替,这个事我必须自己深入下去!通过整理出来的材料和自己直接听到、看到的真实情况是有区别的。散会回来我一定要先去转几家大点的民营企业。”

高南翔忍不住了,拉开车门走下去,指着那年轻工人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开他!他是我开车的师傅,他只负责开车。我是白鹤市市委书记高南翔,你们有气找我发,要打要杀你们都冲着我高南翔来!”

万世耿说:“要不,这样吧,我叫人整理一个调查材料给你。”

听高南翔这么说话,大家一回忆电视新闻里的高书记,再看看眼前的这高大个子,果然是他啊!于是,工人们将高南翔围了起来,说:“市委书记来了就好,我们要生活出路,我们要饭吃!”

刚说完这些,有人来送明传电报。高南翔看了明传,说:“省里要开经济工作会议,我们两人都得去开会。散会回来,我就下企业去。”

刘师傅急了,走到高南翔身边说:“高书记,我去打110。”高南翔一手将刘师傅拉回来说:“什么?你打110?我是白鹤市委书记,我面对自己的工人们,还要叫110来抓人?那我成什么官了?”高南翔又转过身去对工人们说:“你们今天找我要工作,找我要饭吃,找我要工作出路,算是找对了。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我想先问大家一句话,你们是不是怪我把你们这里的皮革苏抓了?”

高南翔又站起来,他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说:“老万,你要是不回来上班,我还蒙在鼓里!我看还是这样:你暂时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大会小会上都不要说。我也要到企业去调查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们再商量解决问题的方案。”

工人中有好几个不约而同地说,那畜生该杀!

万世耿说:“这些人要了钱,吃了喝了,发了奖金,还给我们喝倒彩,说,这都得感谢高书记啊!说要不是高书记到白鹤来把皮革苏这个老虎屁股捅了,我们这帮穷干部哪里知道民营企业好吃?哪会活得这么潇洒!”

高南翔心动了一下,如释重负地说:“那好!只要你们有这句话那就好办!那就说明我们的感情是相通的。你们说说,那为什么你们这么痛恨当官的?”

高南翔听得激动了,站起又坐下,说:“老万,还有些什么情况,你再细说些。”

刚才要打刘师傅的那青年工人站出来说:“我们太洋公司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搞垮的!”

万世耿说:“说出来会吓你一跳!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市直机关有些单位到各民营企业以各种名目要钱,多的要走了七八万,少的也是两三万,我这里了解到的就有二十多个单位,从民营企业那里要走了多达近百万元现款!这些去要钱的机关干部有管法的,有管钱的,有管人事调配的,有管安全的,有管职称的,有管广告的,有管政策的,有管计量标准的,有管新闻工具的。要走了钱,企业还不敢说。给你打电话的那都只是小个体户。你想想,这么下去,白鹤的哪一个企业会不垮?”

高南翔说:“你继续往下说,是怎么搞垮的?”

高南翔收拾了一下案头上杂乱的文件材料,说:“发现什么新情况了?”

那青年工人说:“你们当官的见我们是民营企业,就一批批来这里吃,来这里拿,个人拿了不算,单位还要拿。公司总部说了,白鹤的投资环境太差,他们要全部撤走。你过几天来就看这里的砖头吧!”

万世耿在高南翔的对面相视而坐,从公文包里取出他的工作记录本来,说:“高书记,白鹤下面出现了新的复杂情况了。我们有些干部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怎么把事情都往歪处办呢?”

高南翔朝青年工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有骨气!你还知道些什么情况?”

组织部长刚走,万世耿来了。万世耿从医院出来,一上班就到各家企业转了一路。

工人们吼起来,说他叫刘亮,是公司的中层干部,最清楚公司的情况。大家都叫刘亮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组织部长说:“我这就去跟他通气。”

刘亮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高南翔说:“那就往后推推再说吧!还请你跟刘副书记说说我这个意思。”

高南翔想了想,跟工人们说:“那就叫刘亮做你们各位的代表,今天就跟我一起去市里把情况都说出来,你们说行不行?”

组织部长说:“哪能有什么问题呢?大不了,找上门来的我们多跟他们做做解释工作。”

工人们说,行!

高南翔说:“往后推推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高南翔就把刘亮请进车里坐了。车子开动时,高南翔又摇下车玻璃,伸出头来对工人们说:“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高南翔是个什么样的人!”

组织部长送过来一份县级班子和市直分局的班子微调初步方案给高南翔看,并跟他很认真地汇报了些情况,等着高南翔答复。人事问题是机关的神经,大家都敏感,也是非常难得平衡关系的问题,但组织部长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很丰富,他知道,虽然是棘手的事,但只要书记、分管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步调一致,也就没有过不去的河。高南翔对这些被调整的人员只熟悉少部分,就问这个方案给刘副书记看过没有,组织部长说给他看过了,没有什么意见。高南翔想跟组织部长说他没有什么意见,可以按这个方案操作。但转而一想,一个新书记到任,怎么调整班子,那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表态,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导向,如果有什么失误,追究起来就难了。按照高南翔的想法是,他到任后提拔的第一批人应该在某些方面有突出一点的成绩,尤其应该有好一点的群众口碑,因为现在社会上对用人意见很大。但是,现在这些拟提拔的人员中有那么多他都不了解。为了慎重起见,高南翔想了想说:“我的意思是将这个班子调整方案往后稍推一下再说,你看行不行?”高南翔没有说别的,组织部长当然知道高南翔的真实想法。书记问他行不行,那是对他的尊重,他怎么能说不行呢?这些游戏规则,他们都用不着明说。组织部长只是解释说:“每年到这个时候,有些班子都要这么调一下,组织部只是按往常的工作习惯报来这么个方案。你慎重从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