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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兰萍见高南翔动了动身子,怕影响他休息,便说:“南翔明天来上班,你们见了面再说吧。”

秘书长说:“我就是原谅了自己,市里领导们也不能原谅我啊!”

第二天,高南翔一进办公室,张一圆就跟着进门来了。高南翔拉住秘书长的手说:“一圆,你看,回一趟家,又耽搁了这么几天工作。”

兰萍说:“秘书长,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要这么说,南翔听了就不高兴了。”

张一圆说:“高书记,你也太不给大家面子了。尊父大人仙逝了,我们送几个花圈总可以吧!你这么做,我们就太对不住他老人家了。”

张一圆说:“嫂子啊,明天该我先到高书记那儿去请罪了。”

高南翔说:“一圆啊,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这份好意我领了。我做得有些不近人情,也要请大家原谅我、理解我。我本是请五天假回去看望父亲的,我也想不到父亲走得这么快。既然这样,后事真是宜快不宜慢,如果知道的人多了,大麻烦也就来了。我也不愿意陷进那些扯不清的人情里面去。现在上面对领导干部办红白喜事要求严格,群众也在睁着眼看我们。后事处理得阔不阔气,我父亲他不在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这些做官的不当贪官。他临终时一直在说这个话,不说别的。当我把我现在所作所为的一些事儿告诉他时,他说走就走了。父亲走得很放心,我想这比什么都好。”

兰萍说:“秘书长,你每天早一次电话、晚一次电话打到我这里,还要怎么打听?你不要这么为难自己,明天我跟南翔说,叫他自己跟你解释。你知道他是这么个脾气。”

张一圆说:“越是这么好的父亲,我们越是应该敬重他啊!你要是告诉我们,让我们在他面前烧炷香、作个揖,我们也就尽心了。”

秘书长说:“这事儿不是他告不告诉的问题,是我们自己要注意打听。真是我失职啊!”

高南翔说:“好吧,一圆,我们不说这些了。三级干部会准备得如何了?”

兰萍说:“这是老高自己的事。他连我和我们的女儿都没有告诉一声,还能告诉你们吗?”

张一圆说:“主要材料差不多了,现在要研究一下会议的具体日程。”

十一点多钟,张一圆秘书长打电话到家里问高南翔父亲的病情,兰萍接了,见高南翔已经睡着,也没有跟高南翔说,告诉秘书长,高南翔的父亲去世了,高南翔已经处理完后事回来了。张一圆非常愧疚地抓着电话筒不肯放下,一再道歉说:“那就真是太对不起高书记了,万市长和市里其他领导都交待过,要我注意高书记父亲的病情,可是高书记的手机一直联系不上,打电话问过你多次,你也说不清楚情况。想不到情况是这样啊!你看,我失职啊!这怎么能原谅自己呢!”

高南翔说:“今年这个会议要开出些特点来,主要是要达到两个目的,一是要把干部的思想统一到聚精会神搞建设,全心全意谋发展上来,清理经济发展思路,找好新的经济增长点;二是要整顿干部作风,这是我市发展经济的保障。还有两周时间,会议要精心准备一下。”

这晚上,高南翔和兰萍以及两个孩子亲亲热热地说了很多。自己失去一位亲人,便感到亲人更亲。

张一圆说:“高书记,你这几天很累,多休息一下,会议的准备工作我会抓好的,有什么事需要请示你,我再来。”

高南翔说:“是啊,爷爷像神仙,到临终前还那么明明白白。”

高南翔说:“我还要找万市长商量一下,看他对这个会议还有什么好的想法,最近一两天再开个会,请有关人员来把具体事定下来。”

志尚说:“爷爷真是神仙!”

案头上已经堆了一大堆书报信件,张一圆一走,高南翔就着手阅处。其中有一封台胞写来的信,他拆开一看就怒不可遏。那位台胞反映的是他的几百万元人民币打到中国银行白鹤市分行,原准备投资白鹤开发钻石,后来投资项目未谈成,他要撤回资金,而银行迟迟不予办理,至今已快一年时间了仍是办事无门。他写道,大陆白鹤银行如此不讲信用,实在令人失望,长此下去,谁还来白鹤投资?他是出于无奈才给白鹤市委书记写了这封信,望能有个回音。高南翔看完信在信上批示:请有关部门速查,并将详情尽快报我!高南翔马上给武湘江怀打了电话,叫他去找有关部门落实。

高南翔说:“不是,他是跟叔叔说过很多话之后,说走,眼一闭就走了。”

还没有处理完信件,一圆秘书长来电话说:“《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的记者来采访周天好的事迹了。高书记,他们想跟你约个时间见见面,看什么时间为好。”

志尚说:“叔叔,爷爷也是跳进水井里死的吗?”

高南翔一听说《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的记者来采访周乡长的事迹,心里特高兴,说:“那我现在就去看他们。”

高南翔说:“你奶奶是为了让你能有好菜吃。”

高南翔放下手里的信件就去看记者。

志尚说:“我奶奶也是一个人在家里,她也年纪大了,她为什么喂呢?”

陪记者们吃过中饭,高南翔回到家里还记着这位台胞的信,心里很不是滋味,跟兰萍说:“我们白鹤的经济环境不认真治理一下,谁谈发展经济都是空话。我看,白鹤有权的人,杀鸡取卵者大有人在!”

高南翔说:“没有。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里,不喂猪不喂鸡。”

兰萍说:“在白鹤,你是市委书记,你不给治好,你还冲谁发脾气?该整的你就应该整,该治的你就应该治,不能让极少数人捞好处,损害白鹤人民的利益。”

志尚也跟着走出来问道:“爷爷家里有猪吗?有鸡吗?”

高南翔说:“是啊,我还能怪谁呢?我没有权力怪任何人,只有别人有权力怪我高南翔!不治好白鹤的经济环境,我就不罢休!”

高南翔说:“爷爷从小就要担,要抬,要扛,压弯了脊梁骨。所以爷爷拼死拼活要我读书,要我有出息。我从小主要是读书,搞劳动只是临时帮帮忙。”

兰萍说:“我还要请你看一样东西。”她说着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记录本放在高南翔面前,上面写着,某单位某人以什么名义送了多少钱。高南翔看着兰萍笑了,但不说话。

高蓓说:“为什么?”

兰萍说:“你笑什么?”

高南翔说:“没有,比爸矮一截。”

高南翔说:“发财了,怎么不高兴?怎么不笑呢?”

高蓓说:“还是老爸开明。爸,爷爷没老的时候有你这么高吗?”

兰萍说:“烦死人了!你不在家他们就来,以为书记不贪,书记老婆会贪!”

高南翔说:“兰萍啊,高蓓没有跟她爷爷一起生活过,你要她怎么样?她问这些话也很有意思。高蓓,你爱问什么问什么,爸爸愿意跟你说,爸爸也不会怪你。”

高南翔说:“他们这个想法一点不奇怪,事实上现在挖出来的贪官都是这样,领导不收钱,夫人收钱。兰萍,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在省里,我不算个起眼的,到了白鹤你就是市委书记夫人。说实话,我也在默默地观察你,看你当了市委书记夫人后怎么做人。看来我没有必要为你担心,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做得好!”

高蓓顶嘴说:“你想我哭?我哭不起来。”

兰萍说:“你别给我灌糖水了,你说这些钱怎么办吧?”

兰萍埋怨着高蓓说:“你真是不懂事,爷爷都不在了,还嬉笑个脸问这些。”

高南翔说:“我们也向万市长学习,也把这些钱登记清楚,属正常礼尚往来的就收下,我们也是人嘛,以后还要还给人家;非正常的数字也大,就都上交。这样,我们不就轻松了?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啊!这些人送的钱,你只要一收下,就等于是把自己卖给他了,你就得跟着他的指挥棒转,就得满足他无止境的欲望,就得跟着他一起做坏事!”

高南翔说:“爷爷到老都在搞体力劳动,留胡子不好搞体力劳动。搞体力劳动的人不留胡子。”

兰萍说:“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好了。”

高蓓说:“为什么?”

高南翔说:“兰萍,还要把这件事跟高蓓和志尚说个明白才好。因为有些钱都是别人给高蓓和志尚打的红包,你是从高蓓和志尚手里拿过来的吧,不说明白,他们还以为别人送给小孩子的那些钱,大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收了。”

高南翔说:“爷爷没有留胡子。”

兰萍说:“那你跟他们说吧。”

高蓓也只见过爷爷两三次,她似乎没有多少难过,只是问爸爸说:“爷爷长了很长很长的胡子吗?”

高南翔说:“开个家庭会吧。”

兰萍跟高蓓说:“你爷爷去世了。”

于是,高南翔就把高蓓和志尚叫来一起说话。

兰萍叫高蓓,高蓓走到客厅来。

高南翔说:“高蓓,志尚,过年真是好啊,那么多人给你们打红包,你们高不高兴?”

高南翔说:“父亲还问到高蓓。”

高蓓说:“高兴呀!”

兰萍说:“他是一位好父亲啊!”

志尚却低着头不出声。

高南翔说:“他老人家最不放心的就是怕我们当贪官,怕我们不为老百姓办事。”

高南翔说:“志尚,你怎不说话呢?是不是阿姨把你和姐姐的红包都收了,你不高兴了?”

兰萍说:“他临终时都说过些什么?”

志尚却悄悄地流泪了,摇了摇头。

高南翔说:“你对他的儿子这么好,他能原谅你!”

高南翔说:“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

兰萍眼眶红了,说:“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没去给他作个揖,磕个头,不像个儿媳妇。”

志尚说:“我爸爸没有死的时候,也有好多人给我红包。”

高南翔说:“父亲对你很满意。临终前还问到你。”

志尚这话一说出口,高南翔和兰萍都被震惊得两眼发呆。高蓓不论三七二十一就在志尚的嘴上打了一巴掌,骂道:“新年大节的你说这话?你这个臭嘴巴!”

兰萍痴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还一共才见过他老人家两次面。”

志尚大哭起来。

高南翔坐在沙发上说:“他老人家已经走完了人生的路,永远安息了。今天早上我送他上了山。这样也好,免得人家知道,我们也少了很多麻烦。”

高南翔一把将志尚拉到自己怀里说:“志尚啊,你说得对!这才是真话!”又骂了高蓓说:“你不如志尚啊,志尚才算是懂事了!志尚,你放心,叔叔不会像你爸那样。今天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我们想把那些无缘无故送来的钱用一个办法处理好,我们不要那些钱,你们说好不好?”

兰萍说:“父亲的病怎么样了?很多人都来打听过,也没见你来电话。”

志尚含着泪花点了点头。高蓓不好意思直接表态,一把将志尚从爸爸怀里拉到自己怀里,抚摸着志尚的脸说:“打痛了没有?姐姐对不起你,你没有说错。”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高南翔回到家里好像变了个人,一身衣服脏了,头发乱了,脸也黑瘦了许多。他一进门,兰萍就预感到父亲这次病得不轻。

兰萍和高南翔都含着泪笑了。

高南翔因工作太忙,急着要召开全市三级干部会议,在全村叔侄弟兄的帮助下,就按家乡“压三”出门的习俗,第三天便将父亲热热闹闹地送上山去了。因为地方太偏远,又急着要处理好丧事,害怕人来多了惹出麻烦,高南翔也没有把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家里,连兰萍和高蓓也没有去尽孝。他知道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也不合时宜,但他就决定这样做了,虽也有些愧疚,然而世上哪有万全之策?没有!父亲的遗愿就是要他一定做清官,父死儿不改志,这便是大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