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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没有什么可交待的。”刘荣看着组织部长和纪检书记,没有丝毫的胆怯。“我是想当市长,这有什么错?我是襄汉市的常务副市长,工作了五年,政绩人所共知,我四十三岁,大学本科毕业,论哪一条我不够当市长?可是你们不让我当,提出了种种理由,什么书记年轻刚来的,市长要老一点的,说到底,我就是没有人,我这个官不是买的,我没有给省里任何人送过礼,当然也包括你们两位领导,我一个老农民家里出来的孩子,没有任何政治背景,本人又不会吹、不会拍,当然就得不到你们的赏识。你们不选我,不等于人民不选我,人代会不是给人民代表权利吗?不是讲民主吗?我刘荣得的票,是人民选我当市长的,这违反了什么法,我错在哪儿?”刘荣竟反问起两位省领导。

谈话是在省委小会议室进行的。除了组织部长和纪检书记以外,还有两位是做记录的。组织部长和纪检书记共同走进来的时候,只是冲他点点头,并没有象过去那样上前与他握手,这使刘荣的心凉了一下,他的自尊心也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我们找你来,是受省委常委会的委托,找你谈话。”组织部长的脸一直是沉着的,他的开场白也是在阴沉沉的脸色中开始的。“省委调查组根据群众的举报,对襄汉市一建公司经理刘云娜的问题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调查,现已查明,刘云娜不仅有经济问题,而且还有政治问题,她是襄汉市第十届人民代表,在今年一月份的人代会换届选举中,她大肆贿赂选民,搞非组织活动,把李子民同志选了下来,而把你选了上去。你们互相配合,搞了大量的非组织活动,你是知情者、参与者或者也可以说是组织者。我们找你,就是要你先交待这方面的问题。”

“你们贿赂选民,吃饭、送礼、送钱,这些都是有足够证据的。”纪委书记大声地说。

他挺着胸,大步迈出了政府办公楼,坐进了自己这辆A6奥迪车。他对司机说:“去省委。”

“这也没有什么。谁不吃饭?全国人代会期间也是到处请客呢,这叫联系感情,增进友谊。给人民代表送点钱物,总比给上面这些腐败的当官的好。起码人民代表得到了,他了解了你,他投了你一票。我看这要比向上边买官要进一步,靠买官买到副省长的,有之,买到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的,有之,星期五晚坐飞机跑北京活动,星期一早上坐飞机再回来的人不是大有人在吗?这些人有许多不是被你们提拔重用了吗?跟他们比,我贿赂几个选民算什么?再说,这也不是我直接贿赂的,是有的人民代表自愿发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刘荣的态度十分恋横。

刘荣是下午一点钟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让他在两点半钟准时到省委组织部,领导找他谈话。这个时间安排,使他已经没有了再做些别的空余时间,他也知道这次谈话可能意味着什么。这两天,他已经偷偷地把自己的办公室收拾好,贵重的个人物品都已经拿回了家中,他又抓紧时间,把桌上的文件批阅完,然后又满怀深情地最后看了看他坐了几个月的市长办公桌,市长办公椅,拿起公文包,使劲地关上房门,走到秘书室的时候,他告诉秘书,我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我去了,然后掏出身上带的钥匙串,把自己办公室的那一把卸下来,扔到了秘书的办公桌上,他的劲儿很大,那把金黄色的钥匙在秘书的办公桌上弹了两下,发出很大的声响,使秘书室里的另外两位秘书也向他投来不解的目光。

“刘荣,你要端正态度,这是组织上跟你正式谈话,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组织部长朱运河已经气坏了,当了这些年的组织部长,和那么多的干部谈过话,无论是提拨还是处分,还真没见过刘荣这样的。

省委常委会专门听取了调查组的情况汇报,决定由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朱运河和省委常委、省纪检委文书记共同找刘荣谈话,并将刘云娜调查组变成刘荣调查组,对刘荣的问题进行彻底的调查。

“我不过是陈述一个基本的事实。情况和过程你们也都了解了,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刘荣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刘云娜这一关,终于被省委调查组突破了。

纪委书记终于被激怒了,“刘荣,你的态度非常恶劣。我们正式通知你,经过省委研究,决定暂时停止你的市长工作,集中在省里交待问题,听见了没有?”

两天以后,苍老了许多的刘云娜终于向调查组承认了人代会上贿赂选民选举刘荣当市长的全部事实,也承认了与刘荣不正当男女关系以及她的所有经济问题。

刘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我来了也没想着能回去。”

这之后,刘云娜整整两夜没合眼,她怎么也睡不着,她和刘荣相识的事情就象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一幕一幕的闪现着,最初的相识,以后的交往,肉体的结合,利益的互补,最后定格的是那天早上他和政府办公室漂亮的女科长吴清一同从2号楼走出来。那一幕太深刻了。这些天的思想矛盾和斗争,都常常集中在这一幕上。如果那个女人是个普通的三陪小姐,她会不当一回事的,男人嘛,偶尔尝尝鲜也是可以理解的。而那个女人,却是政府办有名的“美女”,是政府大院出了名的漂亮女人。追她的男人有多少,当官的又有多少,据说谁也没有把她追到手,而刘荣呢,却真能把这个女人弄到手,这说明刘荣真的和她有了感情,真的爱上这个女人,既然她真心真意去爱那个漂亮的女科长,我为什么还要给他守口如瓶呢?我真的值吗?

望着刘荣离去的背影,组织部长气得拍着桌子,“我们怎么会培养出这样一个干部?真是太可怕了。”

刘云娜在省里“双规”的头十五天,态度还是很坚决,还抱有很大的希望。然而十五天过后,随着调查中发现的大量经济问题和选举中的贿赂丑闻,她所做的一切也大白于天下了。方组长最后找她谈话时明确地告诉她:“刘云娜,你的经济问题和选举中的政治问题,我们现在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了,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不影响这个案子的正常处理。我们现在之所以还力争让你自己讲,还是想给你一个自己承认的机会,这对于如何处理你还是有好处的。实话告诉你,刘荣保不了你,你也保不了刘荣。你为他这样,是犯不上的。希望你还是要再认真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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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姜大山连连点头。

省委关于刘荣停止工作,集中交待问题的决定正式通知给襄汉市委以后,顾一顺马上找到了李子民。“子民啊,咱襄汉市又出了这么大个事儿,刘荣怕是回不来了,政府不能一天没有人主事啊,那几位副市长,年轻的太年轻,经验也不够,政府的工作,我看你就给担起来吧。”

刘荣站起来说:“大山啊,你是明白人,有我刘荣当市长,就有你赚钱的,我真的要是下台了,李子民那老家伙,能会让你轻轻松松地大把挣钱?你帮我忙,也是在帮你自己的忙。”

李子民说:“顾书记,工作我可以干,但市长的问题要研究,政府不能没有市长啊!”

姜大山点点头说:“市长,钱没有问题,我姜大山现在还差钱吗?我会尽力去办的。”

顾一顺说:“等我忙过这几天,就专程到省里去,一是了解一下刘荣的情况,二是和省委组织部反映情况,干部问题请他们抓紧研究。在这之前,咱们襄汉市可再不能出事啦,再出事儿,我这个市委书记也不能干了。你是老同志,情况熟,你再想一想,看看还有什么可能要出问题的地方,问题想在前面,早做准备,这样我们的工作才能主动些,你说是不是?”

“那好,你要抓紧跑,打点人需要钱,你吱声,不要怕破费,无论如何也要把话给带去,让她坚持,什么也不要承认,我们再做工作。”刘荣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此举上了。

李子民看着顾一顺那张焦虑的脸,点了点头。他想了想说:“市里这几件大事我们都盯着呢。化工总厂的合资情况进展非常快,我刚刚从那里回来,设备已经进来了,正在抓紧安装,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原机械厂的工人都安排妥当了,工资也已经按月发了,没有一个上访告状的。只是新建柳河村的工程,我有些担心,这是刘荣亲自拍的板,工程给了姜大山,说是为了照顾他的损失,还说你也是同意的,我也就点头了,现在工程已经上马了,我担心怕质量出问题,虽然那不是什么高楼大厦,但农民的房子要是不给好好造,出了问题也是不得了的。而且这个姜大山,我总是对他不放心,机械厂的事儿他就应当负很大的责任,这次要是再出事儿,那可就……”

“这……这恐怕很难。不过,我可以给你往省里跑跑看。”姜大山说。

“对,你说的有道理。”不等李子民把话说完,顾一顺就抢过了话,“这个工程你应当亲自过问到底,遇有什么事儿,你是本地人,不好说话,我可以说,我敢拍这个板,核心就是一个,千万千万不能再出事儿啦!”

“那,那能不能通过什么关系,找到刘云娜,给她捎去几句话。”刘荣又提出了新的想法。

“嗯。我马上就去工地看看,有什么情况再向您汇报。”

“省里的领导都不行,北京的朋友就更不行了,县官不如现管呀,省委一把书记的事儿,只有找中央政治局委员了,可是这一级的干部,我现在还真的是不认识。”善于经商的姜大山,对官场的情况了如指掌,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连刘荣听了也只得点头。

离开市委,李子民一个人坐车去柳河新村建设工地。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新村址选在离公路一里多远的一片平地上,位置很好。李子民把车停在了公路边上,一个人走到了工地,十几个工程队正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建设着。在离他最近的两个住宅建设现场站下,他瞅一瞅,房地基已经打完了,正在砌砖,他不怎么懂基建,但有些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他用手动了动看来是昨天砌完的砖,一碰就都松动了,有几块还掉了下来,他看有一段留茬口的地基,用手扒了扒,竟没有看到钢筋,他的眉头皱紧了。这时几个力工正在合灰,他仔细地看着,那么一大堆沙子,只放了一袋水泥,还掺了十八锹黄土,他走过去,拿起倒完的水泥包装袋,上面印的商标模糊不清,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宗厂家生产的。他正看着,一个看样子象是工头儿的人喊了他,“你看什么看,要拣包装袋呀?不行,这袋不能外流,厂家要一个换一个呢!”

刘荣一声不吭,紧锁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除了他,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你在社会上交际的这么广,也不能没有招呀!”

李子民强装着笑脸,“我不拣,是看看,家里也要盖房,不明白,来学学。”

对方把电话挂了。嘟嘟地忙音在屋子里回响着。姜大山也把免提的键子消了,无可奈何地看着一脸愁眉的刘荣,“你都听见了,省委副书记都不敢插手,看来是很严重啊!”

工头儿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要学嘛,还真得他妈的找我学。”他边说边掏出一支烟点上,大口地抽起来。

“大山啊。这件事儿你就别插手管啦。我今天一早上班听他们汇报说,这是我们一把手赵书记亲自过问的案子,而且也不是一般的经济案子,主要是涉及你们襄汉市人代会换届选举的事情,是重大政治问题,而且我还听说,中组部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中纪委也过问这个案子,这是个高压线呀,你不能捅,我也不能捅。你还是少问政治,多多发展经济,多多挣钱吧!好了,就到这吧,以后来,提前打个电话。”

李子民走过去,装着不懂地问:“这合灰,水泥怎么放的这么少?为啥还要掺黄土呢?”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对方说话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水泥贵还是沙子贵?黄土根本不要钱,这样做不是省钱嘛!”

“是这么回事,我有一位好朋友,是我们襄汉市一建公司的经理,叫刘云娜,是位很能干的女企业家,也是市人民代表,前些日子,不知为什么,就让省纪检委的人给带走了,现在音信皆无,她家里人就出面找我,我们过去都是好朋友,我也不能看着不管呀,就请您跟有关部门过个话,通融通融。”

“啊!”李子民像是明白地点点头,又问:“那地基里不是应当放钢筋打圈梁吗,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说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我能帮忙。”

“一个农民住的平房,还打什么圈梁,都这么打下去,我还挣不挣钱呀!”工头儿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我,我有点事儿,不怎么好意思跟您说。”

“这房子不是省里拿的钱吗?”李子民又问。

“那好,你还有什么事吗?”

“看来你真是个老外。省里是给了钱,可工程转到我这,已经是第三包了,每一包就扒一层皮,到我这哪还有什么钱了,不在材料上弄点事儿,还要让我赔钱干活呀!”说这话时,工头儿已经把烟抽完,把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扔,大声对干活的人说:“你们都抓点紧干,速度第一,质量嘛,凑和凑和就行呀!”

“我这几天太忙,有一个大工程弄到手了,正忙着,等忙过了几天,我再专程去看您,也顺便再把那东西带去。”

李子民离开这两个宅基地,又到其它现场看看,情况是大同小异,也不知道这个工地到底有多少支队伍,现场是一片乱糟糟的。他在工地一角,看到了一个临时搭的房子,大门上写着指挥部三个大红字,他推门走了进去。

“我到北京开个会。是昨晚才飞回来的。你什么时候来呀?顺便就把那个瓶子带过来。”

屋里的三男一女正在打麻将,桌子上放着几张百元大票。麻将打得正是兴头上,他进屋了也没被这四个人发现。等这把打完了,找钱的时候,那个女的一抬头,看见了李子民,楞楞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找谁?”

“我在襄汉市呢!头几天专程去省里看您,还给您带去一件您一定喜欢的文物,是一个很精美的花瓶,我的一个专家朋友说,那是汉代的,我知道您喜欢这玩艺儿,放在我这又没用,就想给您送去,可您没在,我又不好交给别人,就又带了回来。您上哪儿去了?”

李子民的火已经涌到了脑门儿,但他还是控制着自己,“我是走进来的。我找你们这里的负责人。”

“啊,是大山啊,你在哪儿呢?”

那个赢了钱的男人看了李子民一眼,“我就是负责人,你有什么事儿?”

“杨书记吗?您好,我是襄汉市的姜大山呀!”

“工程质量不合格,必须马上全部停工。”李子民一字一句地说。

电话铃声响了三遍,真的有人接了,姜大山高兴地冲刘荣点点头,开始了电话里的交谈。

“你,你是谁?你有什么权让我们停工,我们是姜大山老板的人,这工程是市长亲自给的,你算老几,真是。”那男子一幅十足的傲慢样,一边说一边伸手洗起桌上的麻将牌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很大。

“那,那我现在就联系。”姜大山说着找出电话号码本,翻了几页,就拨眼前茶几上的那台红电话,他还特意按下了电话机上的免提键,对方电话铃响的声音刘荣也听得见。

李子民真的气不下去了,真的也看不下去了,他想起了大水中柳河村民逃跑的情景,想起了金萍牺牲时的场面,也想起了柳河村人面对省委书记的哭声,他一步上前,用手抓起蒙在麻将桌上的那块台布,使劲地往地下一拉,“哗啦啦,”麻将和钱洒了一地。“我就是市长,我看看你们能不能停工。”

“工程怎么来的你都清楚。我刘荣不说话,能到你的名下?你说怎么办吧?”刘荣的口气依然很严厉。

那个男人刚要发火,那个女的眼尖,觉得眼前这个老头儿过去在电视上常见,肯定也是个什么官,于是她用手拉了那个男人一下,脸上露出笑容说:“老同志,您别发火,您要是什么领导,也报个名,我们都不是管事的,都是给人家干活的,我们可把您的话向姜大山老板汇报。”

“没,没有。”姜大山摇摇脑袋。跟着又说:“我这几天不是忙吗,天天都忙这点工程。”

“我是市政府的李子民。”李子民说完,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他怀着满腔怒火,走到公路边,上了自己的汽车,告诉司机,去市委。

“这都过去几天了?那时不在家,现在不能回来吗?再说我也告诉你了,不在家也可以打电话联系嘛,你联系了没有呀?”刘荣紧接着问。

李子民把在柳河村工地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向市委书记顾一顺做了汇报。顾一顺坐不住了,他把秘书长喊来,让他立即通知建委、土地、规划、设计、质检、监理、公安、监察部门的一把手和业务主管,半个小时后在市委紧急集合。

“市长,我不是不办,上次去了,他们不都是不在家吗?”姜大山争辩地说。

这是一支有警车开道,二十多辆轿车组成的车队。临行前顾一顺对各部门的一把手说:“今天我们去看一个基建现场,你们都给我说实话,如果有人敢说半句假话,立即免职。”人们很少见市委书记露出这样恐怖的脸,一个个都小心地上了自己的车,在车上谁也不敢打手机,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什么进展情况?这个情况用不着我来检查,我是来问你,工程到手了,我的那件事你就不办啦?”刘荣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冷冷地说。

车队到了柳河新村工地,可把这些干活的民工吓坏了,他们没有见过这么多高档轿车,和这么多看样子都是很大的官的人们,他们都停了手中的活。李子民陪着顾一顺,一个一个场地的看,顾一顺气得用脚随意踢了一下刚砌完的墙,墙哗啦一下子倒了,有关业务部门的同志看着这样的基建质量,脸都吓白了。

刘荣看着姜大山,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却没离开姜大山那张白净的脸。这么看着,倒把姜大山看得心里没底了,他开口问:“市长,您来,是来检查我这个工程进展情况的吧?!”

这个时候,姜大山坐着他那台林肯轿车,风风火火地开了进来。他是听到下属的报告火速赶来的。他跳下车,一路小跑地来到顾一顺的面前,“顾书记,您好,您来视察工地,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是刚听说,就赶来了。”

屋里的另外几个工程队长,一听说是市长来了,赶忙都站起来,姜大山说:“你们都先到楼下等着,市长找我有事儿。”几个队长一见这架式,真的知道姜大山不是一般的人物,市长都能亲自登门拜访,这个工程肯定没有问题。姜大山那个漂亮的女秘书给刘荣倒了一杯茶水,也知趣地走了,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的工地质量怎么样?你清楚吗?”顾一顺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声地问。

在没有别的办法情况下,刘荣再次去找姜大山,这次他不是打电话让姜大山来,而是自己直接去了姜大山的公司,姜大山正为柳河村新建工程忙活呢,本来他和政府签的协议是由他施工,而现在他又层层转包,乡的、村的工程队都来找他,他是只顾压低造价,谁的最低就用谁,然后用计算器算着这个工程自己最后能净剩多少。刘荣见他的时候,他刚刚和一个乡的工程队长签定协议,看样子造价很低,因而满脸都是笑,见市长进来了,他乐得忙打招呼:“刘市长来啦,快请坐。”

“这几天我很忙,没怎么顾上来,可能,可能有些问题吧?!”姜大山说。

方组长仍然是这个案子的专案组长,只是又给他增加了一些人力,以便尽快使案子有重大突破。刘云娜开始的时候,态度仍然是很强硬,尽管调查组已经向她出示了一些证据,但她仍然是一口否定,什么也不承认。为了把案件彻底搞清,一方面对刘云娜进行“双规”,另一方面省里抽出力量,在襄汉市有关方面的配合下,对刘云娜的情况进行全面调查,一建公司及其下属几个主要单位的帐号已被查封,几十人的调查组对近年来她的经济问题进行全面、系统的调查。凡是参加市十届人大一次会议选举的人民代表,均被省调查组的同志找去谈话,了解选举的情况,希望他们能够说出真实的情况,特别是中共党员代表,要求必须跟省委保持一致,说明事情的真象,如果隐瞒真象,事后被调查出来,将要受到党纪的处分。这么大规模的调查,尽管是再保密,也是会传出风声的,也是要造成一定影响的,襄汉市上上下下都知道刘云娜出事了,都知道人代会换届选举出事了,哪有不漏风的墙呀,你传我,我传你,传得人人都知道,都背着市长刘荣,以为他不知道,其实,刘荣的心里比谁都知道,也比谁都着急。

“你这里不是小问题,是问题非常严重。”李子民在一旁接过话。“我们签协议的时候明确告诉你,只能由你的公司承建,而你却把这个工程包了出去,而且是层层包,层层剥皮,到现在的工程队,已经是第三包或者第四包了,为了挣钱,他们就偷工减料,合灰少放水泥,而且水泥也是不合格的,还掺黄土,你们谁听过有这么干活的?房地基没有圈梁,也没有钢筋,你们这是拿柳河村民的生命开玩笑,挣的都是昧心的钱,你们的工程必须全部作废。而且我在这里正式告诉你,由于你的这种行为,我们和你签的协议无效,一切损失由你自己负责,我们另行公开招标工程队伍,宁愿让柳河村老百姓晚住几天新房,也要让他们住上一个安全可靠真正满意放心的新房。”

刘云娜被安排在四楼的一个客房里,这种客房都是根据需要特殊设计的,房间很大,并排摆着三张单人床,刘云娜住在中间那张,两边各有一个从省纪委和反贪局抽调的女同志陪着她。卫生间设计的也很独特,很大,里面并排安着两套坐便,两个淋浴喷头,而且卫生间的里面也没有锁。屋里有空调,有电视,也有电话,但这电话只能在楼里的各个房间打,对外是打不通的。刘云娜的案件已经涉及到了经济问题,省反贪局已经介入到案子当中,由省纪委牵头,省委组织部、省监察厅和省反贪局配合,组成了一个刘云娜专案组,抽调了一些办案方面的精兵强将,旨在把这个很有特殊意义的案子搞清楚,查个水落石出,并公布于众。

“别,李顾问,别这样,。我们有问题,有错误,我们可以改嘛,这些工程队,我说话他们还是听的,我们重新建还不行吗?”姜大山哀求李子民。

刘云娜被带到省城以后,安排在省纪检委,省监察厅和省反贪局三家共同拥有的一个秘密招待所里。这个招待所不在省城中心,而是在省城的北郊,离著名的“大北监狱”很近,进了那里,让人首先感到的是离监狱之间已经是一步之遥了,在心理上造成一种巨大的压力,这是一座独立的四层小楼,独立的小院,四周绿化的很好,门口有武警战士日夜站岗,门前没有挂什么牌子,让人有一种军事机关的感觉,神神秘秘的。

“不行。今天这件事儿谁说也不行。顾书记是让我负责的,我现在对顾书记负责,更要对柳河村的父老乡亲们负责,为了柳河村的人民,年轻的副县长金萍她死了,她能为柳河村的人民舍去自己的生命,我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为了柳河村的人民,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不要再说别的了,三天之内,将已经建起来的一切建筑物扒掉,撤出队伍。”李子民的话斩钉截铁,抛地有声。

47

姜大山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他看着李子民足足有三分钟,然后把头转向了顾一顺。“顾书记,您是一把手,您还是从大局出发,给我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吧!”

刘荣的日子很不好过。

顾一顺冷冷地说:“我完全同意李子民同志的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出了什么事,我顾一顺负全责。”他说完把头转向了随行来的各部门的负责人。“今天的事情你们各位都看到了,这么一个省、市关注的重点工程,质量会搞到如此差的地步,你们各个部门没有责任吗?建委是怎么管的?质检呢?监理呢?这个工程你们为什么不来?是不愿来还是不敢来?不愿来是没有油水?不敢来还是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天是共产党的天,地是共产党的地,你们都把腰杆子挺硬实点,别跟着刘荣学,那不会有好下场。”

就在这个时候,刘荣的原秘书,被安排到市财政局当常务副局长的丁凡出事了。丁凡的事儿出的很简单,他应当拨下去的政府农业投入却迟迟不批,县、乡两级急得团团转,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当事人给丁凡送去二十万元,丁凡收到钱后,才把二百万的农业投入拨了下去。可是农业的季节性很强,这些钱是用来春灌和水利防汛方面的,钱到得很晚,没有发挥作用,当事人一气之下,向市反贪局做了举报。反贪局根据当事人的举报,经请示市委同意,对丁凡采取了突然措施,在他的办公桌里搜出十万元现金,在家里又搜出二十万元现金和三十万元存折。这件事立即在全市引起轰动,一个刚刚当了几个月的副局长,哪来的这么多的钱?这件事一发生,气得刘荣大骂,骂也是白骂,丁凡给他当了几年的秘书,他到财政局当常务副局长也是刘荣说的话,他在这个案子上只得回避。而且许多人还在背后议论,一个小秘书就有这么多的钱,那么市长呢?市长能有多少钱?

姜大山咬着嘴唇,目送着顾一顺和李子民的车队离开。他脸上那块刀疤连连动了几下,他把手中握着的一部爱立信788型手机往一块大石头上使劲一砸,“李子民,我姜大山不出这口气,誓不为人。”

贸易中心的工程进展也是十分顺利,五星级的宾馆、购物中心和娱乐中心都是由欧洲的设计专家设计的,样式非常独特。工程的招标已经结束,中标的省国际工程公司已经开始施工,挖掘机日夜轰呜,大型运输汽车把一车车残土运了出去,整个工地也是二十四小时不停。看到这两个大项目进展得如此顺利,李子民真的是打心里往外的高兴。

爱立信788手机被砸得粉碎。

处理完重建柳河村的事情以后,李子民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化工总厂的建设中去。格林先生的办事速度确实让人惊叹。襄汉市派出去欧洲考察的几个专家已经发回传真,设备制造基本完成,是目前国际上一流的,质量检查没有问题,近期即可装船运回国内。化工总厂的基础建设干的热火朝天,两个工程队一齐上马,二十四个小时开工,三个外方专家和郑刚等人,全部吃住在工地,整个厂房和设备按装的基本工程,都是按图纸严格执行,三个外方专家,就象是给自己家干活一样认真,乐得郑刚冲他们直竖大拇指,“好样的,好样的。”三个外国人听不明白,翻译翻过来以后,他们对中方厂长的表扬感到很满意,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市委常委会在研究政府办公室干部的时候,对拟提任办公室副主任的吴清提出了问题。吴清的民意测验和考核都非常的好,政绩突出,能力很强,群众信任。但市委常委、纪检委严书记提出,省调查组在准备把刘云娜带回省城的那天早上,看到了吴清和刘荣一同从招待所的2号楼出来,那么早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块儿,关系肯定不正常。而且刘云娜在交待自己问题的时候,也几次提到过吴清的名字,这也可以说明吴清和刘荣的关系不正常。组织部长也说,最后确定政府办副主任人选,也是刘荣确定的,是他最后敲定了吴清。

李子民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一字一句地说:“要按协议书的质量要求去干,不然,我会不让你的。”

鉴于这种情况,常委会做出了对吴清的情况进行深入调查,这次暂不任命的决定。而这一批其他部门以及政府办另外提拨的两名干部,都顺利地通过了。

下午,姜大山找到了李子民,正式签了承建柳河村的工程协议。他对李子民笑着说:“谢谢李顾问,我姜大山是不会忘记您的。”

吴清是在常委会开过的第二天上午知道这一消息的。政府办与她一同考核的另外两个干部都被市委组织部找去正式谈话,消息自然就传开了。市委常委会也是“跑风”的,对吴清的问题有人一打听,就知道了是与市长刘荣的关系问题,男女关系历来是官场上人们关注的热点,而吴清又是热点中的热点,一时间政府大院是议论纷纷,而唯独没有一个人去问吴清,或者打电话,大家都躲着她,都在背后议论她,也有人不相信,一项作风正派的吴清,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不相信这传说的人就是办公室副主任白智。

中午刘荣和姜大山见了面,刘荣告诉姜大山,工程全部由他干,已经这么定了,下午你就去找李子民签协议,姜大山听了很高兴。但他告诉刘荣,去省里找了两位领导,他们都不在家,一个去北京开会,一个出国考察。刘荣听了很急,让他尽快和北京开会的领导联系上,赶紧疏通,姜大山满口答应。

白智不相信是有充分理由的。他是吴清的主管主任,平时工作在一起五、六年,人的品质怎么样他能不知道吗?更何况,吴清要是那样的女人,现在也早就上去了,说不定还能当上秘书长呢。他愤愤不平地敲开了吴清办公室的门。

“那好,我下午就去办。”李子民答应。

吴清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已经没有了光泽,她强露出一点儿笑容:“白主任,您找我?有事儿打个电话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过来?”

“这事儿你不用担心,姜大山知道怎么把工程干好。时间这么紧,我看就不用再研究讨论了。工程就这么定了,你下午就去和他们签协议。这件事就算是我这个市长定的,出了事儿我负责。”刘荣的口气很硬,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

白智一下子坐在沙发上,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小吴啊,我是刚听说昨天市委研究干部没有你,这肯定是弄错了。你千万不要上火,也不要听别人的瞎议论。我是你的主管主任,虽然官不大,但我也要竭尽全力帮助你。市长出事儿了,关我们工作人员什么屁事?我们又不是人民代表。我刚才找了李顾问想向他了解一下情况,他是了解你的,他应当主持公道,现在政府的工作暂由他来负责,可是他不在,可能又去什么工地了。我想去市委组织部,直接找部长反映反映情况,部长在电话里说,他上午忙,找人谈话,让我下午去。我放下电话就来告诉你一声。”白智说着,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着火抽起来。

李子民想起昨晚妻子胡敏的那番话,又看着刘荣的表态,知道他们已经把工作都做到家了,自己再反对,对妻子、对市长、对书记都是说不过去的,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给姜大山干也是可以,不过我担心他的工程质量,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向省里交代呢?怎么面对柳河村老百姓呢?”

吴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淡淡地说:“谢谢你白主任。这件事你就不用找了。”

“有省的一家施工队伍,市里的一、二建公司,还有姜大山的公司。”一听姜大山的公司,刘荣马上接过话茬,“对姜大山的公司,我们要给予特别的关照,购买机械厂,人家损失了一百多万,他们是听我们政府话的,让买就买,让退就退,平时也为政府做了很多贡献,这个时候,我们不能不管。如果不管了,以后政府有什么事儿,还有哪个企业愿意上前呢?我还听说,这件事顾书记也知道,他也同意这个意见,我看这件事就可以这么定了。”

“不。我一定要找。这件事儿对你太不公平了。说真的,你的仕途怎么这么难呢?比你差的人有多少,都他妈的上去了,你差什么?”白智的那种文人的犟劲上来了。他的几句话,把吴清说得泪流满面。是啊,她的仕途怎么这么难呢?

“都有哪些队伍要干呀?”刘荣跟着问。

白智在吴清的办公室里把一支烟抽完,然后起身说:“我先走了,你千万不要上火,我找过领导以后有什么消息就告诉你。”

“工程别的都准备好了,就差确定施工队伍了。”李子民如实地说。

下午,白智真的找了市委组织部长石林,向他祥细介绍了吴清在政府办公室几年来的工作表现和本人的德才情况,组织部长很认真地听着,并不时地做着记录。白智说完了,组织部长问他是否了解吴清的生活作风问题,特别是和刘荣的关系问题。白智一拍胸脯说:“吴清的生活作风肯定没有问题,她能力强,年轻,长的又非常漂亮,许多男人,特别是一些当官的男人想追她,这都是事实。我是她的主管主任,我都看过,过去有几位副秘书长以上的干部,这里我就不说是谁了,拼命追她,吴清要是那样的女人,她早就上去了。她对这样的领导是近而远之,她一般都不一个人去市长或副市长的办公室,或者是让我去,或者是她把副科长或科员带去,她是十分注意这个问题的,只是前一段陪着市长去了一次海南搞招商引资,去了那么多的人,回来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呀!部长,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可是关系她今后前途命运的大事呀,对这样一个女同志,我们处理问题千万要谨慎呀!”

“李顾问啊,重建柳河村的工程进展怎么样?这可是省、市领导关注的重点项目,你可一定要抓紧呀。”刘荣不紧不慢地说。

组织部长合上笔记本说:“白智同志,你反映的问题很重要,我们会认真考虑的,当然也还要再搞一些调查。对于吴清来说,这次也算是一次考验,情况弄清楚了,不会影响对她的提拨和使用。你既是她的分管领导,又是主动来反映情况,就请你回去做做小吴的工作,相信组织,因为没有提拨的干部我们不找谈话,小吴是个特殊情况,你就代表我们既谈话也算是做做工作,你看好不好?”

“没什么事儿。没什么事儿。”刘荣说着,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没有事还坐下了,看来一定还有事。李子民只好放下手中的工作,陪着刘荣坐在了沙发上。

“好。我一定会帮组织做好工作。”白智爽快地答应着,离开了市委组织部。

早上八点钟刚过,刘荣就来到李子民的办公室。过去李子民当市长的时候,刘荣是一天最少去他的办公室两次,那真是早请示,晚汇报,恭恭敬敬。可自从他当了市长,李子民当了顾问,他就很少去李子民的办公室,有事就打电话让李子民过到他的办公室汇报,完全是一副新的上下级关系。今天进了屋,倒使李子民感到很奇怪。“刘市长,有事儿?”

回到政府办公室,是下午三点多钟,他上楼直奔吴清的办公室,敲了几下,没有动静,他就到旁边的两个屋,问吴清哪去了,两个屋的科员都说,没见到科长,她也没说上哪去。白智想想,也可能她心里不好受,到哪个屋或者哪个部门去散散心。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边抽烟,一边看报纸,五点钟下班铃响了,他往吴清的办公室打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又给她打了一个传呼,尾号落了三个444,这是工作上有急事传吴清的标志,可是传过去二十分钟,仍然不见她回电话,她这是怎么了?白智心理核计,仍在看报纸。

“好。一言为定。”两个人说着握手告别。

在政府办公室搞文字综合的这帮人都有个坏毛病,就是到点不爱回家,平时加班加点贯了,有事没事也愿意在办公室多坐一会儿,就是星期礼拜也总爱想办公室跑,像有职业病似的。一天的报纸和最近的几期杂志都翻了一遍,白智看看表,快七点钟了,他想了想,拿起办公室的电话小本,操起电话,给吴清的家打个电话,他想在电话里把和组织部长谈话的情况向吴清说一下,顺便再劝劝她。接电话的是吴清的婆婆,她告诉白智,吴清中午回来了,说是下午有急事要出差,她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又到学校看了孩子,然后拿个小包就走了。她还在电话里问白智,吴清是上哪出差呀,怎么会走得这么急?头一天连点儿准备都没有。

“吃了早饭我就亲自去省里,咱们中午碰头。”姜大山说。

白智急忙放了电话,一种不祥之兆由然而生。吴清会到哪儿去呢?她能出什么事儿呢?他想了想,快步走出屋子,来到吴清的办公室门前,又使劲用手敲着房门,并大声地喊:“吴清,吴清!”

刘荣一听,赶忙答应。“这事儿好说。我可以给你说第一句话。今早一上班,我就找李子民,一定把这个工程给你要过来,不过我的事儿,你也要抓紧呀!”

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他用手使劲推推门,门锁得很紧,像是在里面锁死了。他快步来到一楼值班室,找值班人员要来了二楼的全部钥匙,又快步跑到二楼,找到吴清办公室的钥匙,用紧张而又颤抖的手打开了吴清办公室的门,他使劲推开,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吴清躺在门旁的单人床上,脸色苍白,像是熟睡了,办公桌上整理的干干净净,传呼机的电池已经折下来。一个空药瓶放在玻璃板上,白智拿过来一看,是安定。他明白了,吴清是吃了大剂量的安眠药。

下一步怎么办呢?找谁去呢?找关厅长?不行。关厅长既是通报了消息,也是关了口。找人大冯主任?他和上面也不行。他突然想到了姜大山,这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或许他能有什么办法,他赶紧给姜大山打电话,姜大山还没有起床,一听说市长找有急事儿,也就赶紧坐车来了。俩人一见面,刘荣就把自己现在遇到了麻烦,刘云娜被带走的事儿全部告诉了姜大山,并请他帮忙。姜大山听后想了想说:“这件事儿看来很复杂,一般的调查你当市长的哪能不知道呢?看来人家是冲你来的,我在省里是有些朋友,我可以帮你去运作。不过你当市长的,也要帮我们着想,机械厂那件事我赔了,新建柳河村的工程我要干,我已经找了市委书记顾一顺,他说没什么意见,我又找了李子民,估计他也不能反对。现在的关键是谁说这第一句话,你们谁也不肯为我说第一句话,都怕担风险,你让我怎么能心甘情愿地为你跑事呢?”

白智操起电话,打了120急救中心,随后又告诉楼下的值班人员上楼,然后又给政府秘书长家挂个电话,告诉发生的情况。放下电话,急救中心主任亲率的急救车已经开进了政府大院。几个大夫拿着担架跑上楼,进了屋,把吴清抬到担架上,就往楼下的急救车跑。在抬吴清的时候,白智发现在吴清的身旁有张写着字的信纸,他拿了过来,顾不得看,装进衣兜里,关上房门,跑下了楼,跳上急救车。急救车一路尖叫着,直奔急救中心。

看见刘云娜被人带走,而且是省城的汽车,刘荣知道出事了。联想到纪检委书记瞒着自己,知道事情一定很大,而且市委书记顾一顺也一定知道,省里的调查组在襄汉,他们都知道,而唯独瞒着的是自己。他目送面包车离开后,快步回到404房间。

救护车刚一停稳,已经守候在那里的医务人员一齐上来,将吴清飞快地送到紧急救护室。紧接着,政府的陈秘书长,办公室其他几位领导也先后坐车赶到了急救中心。陈秘书长指示急救中心主任和中心医院院长,不惜一切代价,要把人抢救过来。同时要求做好严格的保密工作。熟悉政府工作的秘书长清楚,政府办公室的女科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自杀,这绝对是丑闻。在抢救期间,家属和其他人员都不得通知,严格保密。

刘荣看到刘云娜,发现她身边跟着几个陌生的人,知道是出事了,所以把脸一转,装做没有看见。刘云娜看见刘荣的一刹那,心里万分的高兴,她以为刘荣是来给她送行的,那就证明刘荣知道了这件事,他会在省、市有关部门为自己活动,寻找关系。可当她看见刘荣转过头,装做不认识,特别是看到刘荣出来送政府办公室那个漂亮的女科长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她特意看了一下那个漂亮的女科长,脸没有洗,头没有梳,一脸的疲劳,她也曾经多次在这个时候从这个楼的404房里出来,也是这个样子,只是刘荣从来也没有出来送过她一次,看来这个漂亮的女科长和刘荣决不是一般的关系,她可以用自己的经历来想象,昨天晚上,自己在202房间受审,他却和那个漂亮的女科长在404房间寻欢作乐,自己为了他可以挺住三天三夜什么也不说,他却可以背着自己,再搞一个漂亮的女人。刘云娜看着吴清的背影,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大步地跟着调查组的人上了省里的那台面包车。

白智从兜里掏出吴清写的那份遗书,交给了陈秘书长。他们俩个人一同看了这份用红色钢笔水写的文字:政府领导:我做了我不应该做的事情,万分的后悔。我对不起我的丈夫、孩子及其家人,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原来,省委调查组的同志也住在2号楼,只是他们住在二楼,而且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住进的。刘云娜就在二楼的202房间,由两个女同志陪着住了三天。这三天,刘云娜根本不交待自己的问题,她只是说自己是人大代表,选谁当市长是自己的权力,至于和个别人民代表交换意见,那也是法律所允许的。她没有给任何代表送过钱送过物,对建设、搬迁向阳小学的事儿,她更是一口否定,那是政府行为,自己是国有大中型企业,承担政府的基建任务是自己的职责,而且政府也有义务帮助国有建筑企业脱困,这里不存在什么利用职权谋取私利的问题。鉴于刘云娜的态度,方组长想,这可能与刘云娜在襄汉市,心里有刘荣做后盾有关,经过组里研究,又请示了省有关领导,决定把刘云娜带回省城,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两规”起来,为了怕平时走让人看见,调查组就想一早走,神不知鬼不觉,谁想会在2号楼门口,碰上了刘荣。

在政府工作的这几年,我是尽了我的全部精力的。我不求别的,只求公平合理就行,可是就这一点,我都远远没有得到。公平地说,按我的能力、水平和贡献,我早该被提拨到副主任这个职位上,可是我却迟迟不被提拔,原因我清楚,我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不肯就范的漂亮女人。我真不心甘啊,看着一个个远不如我的人都上去了,我常常地问苍天:我是女人,我是长得漂亮一点儿的女人,这能怪我吗?我真是必须要付出我不愿意付出的,那女人最宝贵的一切才能在这仕途中生存吗?

“这楼里没有别人,我就送你到门口,顺便我也散散步。”刘荣穿好衣服,走到吴清的面前,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他发现她的脸好凉,他又亲了一下她的唇,她的唇也很凉。他们一同出了屋,乘电梯下到一楼,就在大门口要分别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刘云娜被省调查组的几个人蔟拥着从楼里走出来,与刘荣和吴清碰个正着。

为了在这仕途的道路上走下去,我是下了多么大的狠心,终于付出了……可是等待我的仍然是如今的命运。看来,我真的是太蠢了。等我真正感觉到的时候,也已经是太晚了。

“不用。这地方你出去不方便。”吴清推脱着。

我走这条路,不怨任何人,只怨我自己。如果有来生,我不当女人,不当漂亮的女人,不走仕途这条路。

刘荣也马上爬起来穿衣服,边穿边说:“我送送你”。

吴清

早上五点半钟的时候,刘荣看着吴清从自己的身边爬起来,她默默地穿上裤头和乳罩,又把那件天蓝色的真丝长裙穿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对刘荣说:“我该走了。”

九月四日绝笔

这一夜,刘荣借着酒劲,疯狂地与吴清作爱。他觉得,吴清无论从容貌到气质到水平,都比跟他在省城一夜之欢的那个女研究生要强。那位女研究生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自从有了两性关系以来,刘荣与女研究生的那一夜可以说是让他终生不忘,也真是验证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一夜千金啊,那一夜不是千金而是万金呀!他想在吴清的身上得到那位女研究生的感受。然而,吴清不是那位女研究生,她尽管没有反抗,顺从着刘荣的动作,然而她没有激情,只是默默地承受,刘荣在她身上像发了疯一样的动作,一晚上需要了三次,她承受了三次,她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当刘荣满头是汗的从她身上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吴清流泪了,一行一行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到了雪白的枕头上,把枕头打湿了好大的一片……

也许是吴清命大,不该死,也许她的真正恩人就是她的主管领导白智。经过急救中心十几名大夫的全力抢救,终于在第二天凌晨四点四十分,吴清被抢救过来了,她终于脱离了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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