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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开北京212吉普车的司机在县政府车队是最不受欢迎的,这是一台打零杂的车,县长能坐一次,还给扔烟,这对司机来说已经是最高荣誉了。司机很高兴,嘴里哼着小曲,车子的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柳河村。车子一进村口,就被在村口等候的村支书柳铁汉等人围住了。金萍下车,上前握住柳铁汉的手,“柳书记,怎么在村口等我?”

司机高兴地点点头,“谢谢金县长,您也不是没休息嘛!”

“等你两天了。昨天听说你来,等了一上午,后来打电话,知道你在县上开会,今一早就来等。”柳铁汉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很粗壮,留着平头,“金县长,咱村虽然人口不多,可就靠这几百亩水田了,眼下渠里一点没水,秧也育不上,咋办啊?”

金萍当副县长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跟政府车队的司机,特别是开吉普车的司机都特别的熟。她一上车,就把一盒“红塔山”牌香烟扔给了年轻的司机,“星期六你也没得休息。”

“你们没有跟水库领导反映吗?”金萍问。

由于近年来的连续干旱,柳河水库的储水量大幅下降,周边的几个城市,对柳河水的需要加剧,原来的一期工程供水能力明显不足,都纷纷要上二期工程,增加柳河水库对城市的供水能力。而水库对城市的供水,也由过去的无偿变为有偿,而且水价也是一提再提,柳河水库的干部们盼上游下雨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急切,上游下雨,对他们来说,就是下钱,就是下奖金、下楼房,下轿车。

“反映啦,光我就去了三次,可当官的我根本见不到,见到一位科长,他就说,水库没水,人都不够喝的,哪里还顾得上你们育苗。我们想说说理由,可他们根本不听,转身就走,把我们村里的几个人扔在那里,真的是没有办法,这才找县长。”

柳河村是个移民村,因为建柳河水库而移民建立。柳河水库距襄汉市城东二十五公里,处在东部山区之中。柳河水库兴建于一九五八年,一九五九年十二月工程刚刚开工一年多就因为条件所限而停建,到了一九六八年工程又再次上马,一九六九年竣工,开始拦洪。一九七五年因地震坝体局部滑坡,进行保坝加固工程,一九八一年十月修复竣工。水库总库容六亿立方米,坝高五十米,是土心坝体,设计最大泄洪量2200立方米秒。当初建这座水库的时候,只是想储水,灌地和防洪,然而进入到八十年代中期以后,人们才发现,在临近的几个城市周围的三个水库中,只有柳河水库的水质最好,上游的山区没有工业,没有污染,达到国家二级饮用水标准。这在现代化城市中,是最难得的一个基础设施条件。八十年代中期,襄汉市率先上了一条引水工程,投资五个亿,把柳河水从水库直接引到市中心的水厂,稍加处理就进入城市供水网,这一方面大大缓解了城市供水的紧张状况,更主要的是让市民喝上了没有污染的柳河水,市民十分高兴,那一年政府换届,所有的指定人选全部当选。襄汉市用上了没有污染的柳河水,附近的另外两个大城市也很着急,水库归省水利厅管,他们又跑省厅、省政府,到九十年代初,这两个城市也各投资八亿元,上了两条引水工程,这样一来,柳河水库就由过去的灌溉变成了供水,功能悄悄地发生了十分重大的变化。

“可不是吗,往年要点水也费劲,就象我们欠他们似的,当年修水库,是我们移民搬家,水库的大坝,就是我家的菜园子,现在可倒好,守着水库用不上水。”一个男村民在一旁说。

金萍今年三十三岁,赤红面,大眼睛,留着齐耳的短发。十年前她从省农业大学水利系毕业,被分配到市水利局,一干五年,后来下派到乡镇当副乡镇长,干了三年,工作出色,又是党外的女干部,两年前柳河县政府换届,她由副乡镇长一下子进入县政府领导班子,担任分管农业和水利的副县长。前天和昨天,她先后两次接到柳河村党支部书记柳铁汉打来的紧急电话,地处柳河水库下游的柳河子村育秧无水,村里和水库协商几次都没有结果,村民们要集体去县和市上访。她在电话里安慰了柳铁汉几句,说自己一半天就到村子里去,请村民们不要有什么过激行动,昨天开了一天的政府常务会议,她没得脱身,今天也就只好占用星期六了。她把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往姥姥家一放,没顾上吃早饭,见县里的车来了,就下楼上车,直奔柳河村而来。

“县长,你知道吗,咱村的水稻,就因为这水好,卖的价也特别的好,现在还没育苗,就有人来定购水稻了,要是因为没水育不上秧,今年这日子可就完了,你当县长的可不能不管。”另一个村民也大声地吵吵着。

柳河县分管农业和水利的副县长金萍,顾不上星期六休息,跟县政府车队要了一台吉普车,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去柳河县的柳河子村。

金萍想了想说:“大家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这次来,也是想帮大家解决问题的,这样吧,由柳书记陪我到地里转一转,然后一同去水库找领导,大家都很忙,就回去各忙各的吧,人去太多了,水库方面会有想法,也不利于问题的解决,你们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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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围着的村民都说好,人也很快散光了。柳铁汉陪着金萍,朝村外的地里走去。

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柳河子村并不大,有一百多户人家,座落在水库的下游一里路左右,村前不远就是一条河,是水库泄水时用的,如今水库停止放水,河是干的,在河的旁边,修了一个提水站,水库的水就从这里提上来,流入村子的渠道,进入三百多亩的地块。金萍跟着柳铁汉从河边走到提水站,又在附近的地头转了转,真是一点水也没有。各家各户的地里,已经修好了一块块土地,有的已经用塑料罩上,这是准备育秧用的地块,由于无水,种子不敢放。转了一圈,金萍说:“咱们去水库吧。”于是二人回到村头,上了吉普车,直朝水库开去。

马冠军说:“我早就听人说过,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广州,不知道钱少,不到海南,不知道身体不好。”

水库管理局的办公大楼,就在水库大坝的左下方,四层的办公大楼,也算是很气派。到了楼前,他们下了车,进了大楼,被门卫拦住。金萍说,我是柳河县副县长,想找水库管理局的领导。门卫说,今天是星期六,领导休息不在,要找,只能回襄汉市去找,他们或住在省里,或住在襄汉。金萍又问,有没有值班的领导?金萍是学水利的,知道水库管理的一些基本知识。水库作为重要的特殊部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有领导值班的。门卫看了看他们两人,又想了想说,可能有吧,你们到三楼看看。

两位秘书长边吃边谈,一直扯到晚上五点多钟。贾秘书长说:“你头次到海门,晚上我陪你看看海门的夜景,过过这里的夜生活,告诉你,海门这个特区虽然开发时间不长,可这里还是很开放的。”

金萍和柳铁汉上了三楼,见局长、副局长等领导办公室真的都锁着,但见办公室主任的门有个缝儿,金萍上前敲了敲,里面有人问:“谁呀?”金萍推门进去了。办公室主任四十多岁,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金萍进门自我介绍说:“我叫金萍,是柳河县的副县长,想找水库管理局领导商量个事儿。”

“第四呢,你既是我的同学,又是当地的官员,你要尽力帮忙,这么大的会,我们襄汉市要来很多很多的人,吃、住、行都要安排好。我们不能带来一台车,也不能带更多的服务人员,这所有接待方面的事,就都要靠你了,但有一条,我们是按经济规律办事,一切都付费,襄汉市虽然还不算富,但开这个会需要的钱,我们还是有的,而且整个活动的预算安排,市长是下放权力了,让我一支笔,这就更好办了。”

办公室主任用眼扫了扫金萍,连坐也没有让,“局领导都休息。”

贾秘书长点点头,“这样弄我就好办了。”

“没有值班的吗?”

马冠军说:“这个我明白。出席会议和发稿子,我们都是有偿的,不会让记者们白干。标准呢,高出海门当地标准的一倍,这样可以了吧!”

“有一位,可他家里有点事,让我替值一下。”

“这个……这个有些难度。特别是中央和省的新闻记者不好请。”贾秘书长表示有困难。

“既然您替领导值班,情况我就向您反映吧。”金萍说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对柳铁汉说:“柳书记,你也坐吧,”又对办公室主任介绍道:“这位就是柳河村党支部书记柳铁汉。”

“第三,请你帮着邀请中央驻海南的新闻单位记者,海南省和海门市两级新闻单位的记者出席会议,并能把会议的消息在全国、全省、全市的媒体上及时的、大篇幅的宣传报道出去。”

其实办公室主任早就认识柳铁汉,柳铁汉也认识他,只是他装着不认识,柳铁汉也没好说话。

“这个也没有什么问题。我是政府副秘书长,可以做。”

金萍说:“柳河村现在育苗没有水,可能也来过几次,向你们反映情况,不仅柳河村,整个下游几个乡镇,也都反映这个问题,所以,我今天是代表县政府来和水库协商供水这件事。”

“第二,请你帮着我邀请海门市政府领导,政府有关部门,企业的领导出席我们的新闻发布会。”

一听代表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快的神态,“我们水库是座落在柳河县,但我们是省管单位,别说县,就是襄汉市,也管不着我们的人财物。”

“这个没问题。海门市的宾馆什么星的都有,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贾秘书长打断了马冠军的话回答。

“我没说管,只是来协商问题。农民育秧没水,水库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马冠军用餐巾纸擦擦嘴角说:“我这次打前站来,有这样几项任务,第一,找一个好的宾馆,一个好的新闻发布会的会场。”

“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天不下雨,水库无水,我们拿什么放。”

“啊,是这样。”贾秘书长听明白了。他提议举杯,两个人又喝了一杯。

“我们才去大坝上转了,库容不少啊,起码和去年持平。”

“这你可就不懂了。我们就要的是这种宣传气氛,要的是宣传效果,致于能卖出去多少企业,那不是我这次来的目的。”马冠军说。

“你懂什么,库容的那水,是给城市供水用的,不是给农民育苗的。”

“开会可以,可是没有人去买你们的企业,没有买主,签为上任何协议,开会又有什么意义呢?”贾秘书长说。

一听这话,坐在一旁的柳铁汉实在压不住了,“我知道你们那水,都是为了卖给城市,都是为了多挣钱。”

马冠军说:“那可不行。我来之前,是和一把市长说好的了,是专门打前站的,我们襄汉要在出售企业方面走在全国、全省的前头,这个海门招商会,是一定要开的。”

“挣钱有什么不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就是要体现在钱上,没钱,我们拿什么开工资。”

在宾馆安顿好以后,贾秘书长领着马冠军来到餐厅,在一个小包间里坐下,饭菜都已经摆好了,酒也已经倒上了,贾秘书长举起酒杯说:“欢迎我的大学同学,也是襄汉市政府的马秘书长到海门来,几年没见,见到你真是高兴,来,干一杯。”两个人碰了杯子,一杯啤酒一干而尽。吃了几口菜,贾秘书长说:“冠军啊,你给我打电话说要到这里来招商,电话里我是不使跟你说,在车上你已经看到了,海门的经济形热很不景气,这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想让这里的人去买你们内地的企业,恐怕不现实吧!我看,你就借这个机会到海南转转,我陪你各地走走,回去向头头一汇报,新闻发布会的事也就算啦!”

“可你们为钱不放水,我们没水就不能育苗,不育苗就不能种水稻,没水稻我们哪来钱,没钱怎么过日子?”柳铁汉的话很有劲。

飞机到达海南机场是下午一点钟,他的大学同学,海门市政府的贾副秘书长已在机场等候他了。贾副秘书长原先也在省里工作,当处长,后来海南建省,他就随一位厅长过来了。两个人也是几年没见,亲切握手很是热情。坐上贾秘书长的车,从机场去宾馆。马冠军是第一次来海门,他从车里向外望,见不远处一栋接一栋的半载子楼房,就问是怎么回事,贾秘书长说:“当年号召开发海南的时候,全国各地风起云涌,都到海南来投资,一下子上了很多项目,地皮也跟着炒起来,后来中央实行宏观调控,收紧银根,工程就都下来了。现在海门市,半载子工程比比皆是,房价也很低,如果你们襄汉市政府有钱要到这里来投资我们可是欢迎啊,而且政策也特别的优惠。”

“你们有没有钱管我啥事?那是你们县里、市里的事。”

大山公司购买机械厂的协议一签定,马冠军马不停蹄,第二天上午就乘飞机去了海南。在飞机上,他喝着空中小姐送来的的咖啡,看着窗外的朵朵白云,回想着当上这副秘书长两个多月的工作。尽管化工总厂发生了爆炸事故,但自己却没有落到什么责任,卖企业这件事困难很大,但靠自己的才干却开了个好头,这次去海南,再把招商会搞个轰轰烈烈,这副秘书长的“头三脚”算是踢开了。如果按这种进度干下去,到明年年底,陈秘书长因为年龄的关系,就有可能到市人大或政协任个副职,政府秘书长的职位就有可能是自己的。去掉个副字再干一年,那时要是刘荣当了市委书记,自己就有可能当副市长,这样发展的话,以后的路就会更顺了。想到这,他禁不住微微地笑了。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闭上眼,靠在航空椅上,他太累了,他要利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休息一下。

“你们怎么这么黑心,当年没有我们移民,没有我们修这水库,哪有你们今天这么做威作福。”

“听说人家要搞房地产。哎呀,你问这个干啥,这是你操心的事吗?卖厂子是市政府同意的,有意见找市里去。你走吧,我要到市里汇报去啦!”黄厂长一脸不高兴地说完,自己先走了。田再生望着黄财发离去的背影,想了想,又回家找蒋四平去了。

“谁做威作福?”

“卖了厂子这地方作啥?”

“你做威作福。”

“你懂啥?!三百多名离退休人员的保险金要人家出,现职的一千多职工要人家出面安排,安排不了的还要发生活费,买养老保险,还有厂里欠银行的贷款,欠别人的债务,都要买方来承担,算来算去,哪还有钱了。”

金萍一见他们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拉开了打仗的架式,也忙站起来,“铁汉,你别说了。这位主任同志,请你把我今天来的意思,特别是代表柳河县政府反映的这些情况,如实地向你们局长汇报,希望水库方面能尽快解决,铁汉,咱们走吧。”

“这么大的厂子,这么大的地盘,咋能不值钱?”田再生已经立起了眼睛。

办公室主任看了看这位年轻的女县长,连句送别的话也没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拿起了桌上的报纸。

“为啥?不值钱呗!”

从大楼里出来,上了吉普车,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到了村口,金萍让车停下,对柳铁汉说:“水库的事,看来不简单,我可能解决不了,星期一上班,我就去市政府找市长,请市政府出面帮助解决,你们村里,也要积极想办法,育苗也用不着多少水,做些水车,拉些井水,先把苗育上,别误了季节,但泡田,插秧却是个大事,不能马虎,你也多做做村民的工作,别激化矛盾。”

“为啥?”

柳铁汉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看着手表说:“金县长,快到晌午了,到村里吃口饭吧。”

田再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走的意思。“俺就想知道厂子卖了多少钱。你不说,俺也不能让你走。”田再生的倔犟劲在厂里是出了名的,认准一条道一直跑到黑。这一点,黄财发也是知道的。他看着一动不动的田再生,“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吧,厂子一分钱也没有卖。”

“不啦,我得赶回去,还有不少事要办呐,有事多打电话吧。”

“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卖多少钱与你有什么关系。没事你快走吧,我还要出去向市里领导汇报呢!”黄厂长已经不耐烦了。

柳铁汉十分感动地看着连口午饭也没顾上吃的女县长,和她挥手告别。

“不,俺就想知道。”

星期六,李子民是想休息一下,可心里还想着化工总厂的事情。刚吃过早饭,董英杰从省城打来电话,告诉他,已经和深圳的格林公司总裁格林先生联系上了,格林先生请襄汉市长和有关人员立即去深圳进行合作洽谈,邀请函已经发到了市政府,格林先生在深圳只能住一个星期,马上还要回欧洲,然后去美国。小董希望政府能马上组织人员去深圳。听到这个消息李子民的心里非常高兴,放下电话,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化工总厂的厂长郑刚。他高兴得满脸是笑,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白纸递过来,“李市长,传真来了。”

“你知道不知道有什么用。我们当领导的,都在为你们这些工人想事,你就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啦!”

李子民接过一看,是格林先生从深圳发来的邀请传真,邀请襄汉市长、襄汉化工总厂厂长去深圳洽谈合资合作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把政府的传真弄到了手?”李子民问。

“俺是工人,不都说工人是厂里的主人吗?俺想知道。”田再生一字一句地说。

“是小董先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去政府取传真,再来向您汇报。这下好了,有了合资合作的伙伴,咱化工总厂算有救了,李市长,我刚才到宾馆看了一下机票,星期一正好有飞深圳的航班,票我也已经预定了。”郑刚进屋连坐都没有坐。

“嗯,你问这个干什么?”黄厂长像不认识田再生一样,用眼睛狠狠地翻着他。

李子民说:“这事也不能这么简单,邀请函是邀请襄汉市长的,我不是市长,出去与外商谈判不方便,这事要向刘荣市长汇报。”

“厂子卖了多少钱?”

“市委不是全权委托您来处理化工总厂的恢复和发展吗,您不去怎么行,再说……”

田再生再次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时,会议正要散,只听黄厂长说:“大家这几天要抓紧时间,帐该结快结,东西该卖的快卖,一个星期内人家就要进厂了。我们一定把后事处理好。”会议的人散了,他看着田再生问:“老田头,有什么事,快说吧!”

“不要什么再说,我马上向刘市长汇报。”李子民说着拿起电话,打到刘荣家,没人接。他想了想,打到他的办公室,铃声响了两下,刘荣接了电话,李子民把深圳来函的事一说,刘荣说:“李市长,我正在办公室研究海门招商的事,马冠军已经从海门回来了,那里招商的一切准备已经就绪,这样吧,你马上到政府来一趟,有些事咱们共同研究。”

在空空的厂部办公楼里转了一圈,觉得没啥意思,他就下了楼,来到了自己的第一车间,车间的大门紧关,大门下的一个小门开着,他进了车间,在一排一排已经落满灰尘的车床前转着,他来到自己开的那台120型床子前,已经有一年多没开这床子啦,这台床子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在这台床子上培养了无数个徒弟,如今还没有退休,就已经和床子分手了,现在还要和厂子,和这些床子,永远再见了。他在地上拣起一块抹布,把自己这台床子上的灰尘擦了擦,他想把床子发动起来,按了一下电钮,床子没能动,车间已经停了电。看着这一台台床子,想起往日在车间里和大伙欢笑的场景,一种悲伤心情由然而生,眼里止不住掉下了几滴泪水。他走出自己的一车间,又到二车间、三车间转转。这时,厂子里已经来了一些人,都是昨天看新闻知道厂子卖了,这些人也是无目的的在厂里转来转去,还有几个人在一块儿骂着粗话。

放下电话,李子民坐着郑刚的车,一同来到了政府。进了刘荣的办公室,才发现刘荣异常的兴奋,马冠军也显得春风满面。刘荣说:“李市长,真是好事成双结对呀,冠军是昨天晚上从海门飞回来的,那边招商引资会议一切都准备就绪,海门市政府给予了大力的支持,新闻、工商界、政界都有大批人士出席我们的新闻发布会。我想咱们要组织一个隆重的代表团,各行各业,各县区都要有人去,所有要出卖的企业,都要有人参加,大批资料都要立即印出来,工作量很大呀,这个团我带队。去深圳的洽谈,也是大事,关系到化工总厂今后的发展,我看就请您亲自带队,把经委、外经委、化工局的有关领导带上,郑刚厂长当然要去了。您现在没配秘书,我看,就让办公室副主任白智陪同您去,一方面准备有关材料,另一方面也做好为您的服务工作,您看行不行?”

第二天一早八点钟,田再生就来到了厂里,他进了厂长室,见黄厂长正领着几个副厂长和会计开会,他张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让黄厂长给顶了回来,“你先出去,我们班子正开会呢,有事儿一会儿再来。“田再生想了想,还是退了出来。

李子民很佩服刘荣思维的敏捷。只几分钟的时间,就把这两件事安排好了,但他还是说:“外商是邀请市长的,我不是市长,去了谈判不方便,再说,也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田再生回到家,怎么也睡不着,平时躺在炕上用不了几分钟就鼾声如雷,今晚上去翻来复去,弄得一旁的老伴也睡不着。老伴说:“你这是咋了,没有平日打呼呼响声,我都睡不着了。”田再生说:“让老厂长一说,俺还真想了点事儿。这脑子不够用,就睡不着了呗!”

“您是市政府的顾问,在外可以代表襄汉市政府嘛,再说,您不当市长这才几天,外商怎么能知道。我告诉白智,对外介绍,名单、名片等一律说市长,不准对外讲顾问,这总算行了吧。还有郑刚,你这次陪李市长出去,是李市长为你们化工总厂招商,对李市长,你要全力服好务,如果服务不好,回来拿你示问。”刘荣看着郑刚,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笑容。

“老厂长,这个俺懂。俺就是来向你老讨主意的。俺什么也不怕,为大伙儿的事,豁出去了。”田再生把已经抽完的烟头狠狠地掐掉,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夹在耳朵上,离开了蒋四平的家。

“那是,那是。刘市长请放心,我一定服好务,服好务。”郑刚是连连地点头。

蒋四平想了一会儿说:“我是不便出头啊,不管咋说,我还是共产党员,离休干部,我现在再怎么穷,日子再怎么难过,我也不能带头给咱们共产党出难题。可话又说回来了,他们这么干也是给共产党脸上抹黑。再生啊,你是一个真正的老工人,有些事儿你出面好一些,把大伙儿的想法反映反映,厂里解决不了,就往上找,我看电视里,卖企业市长不是都讲话了吗,过去我当副厂长的那阵子,总爱讲这样一句话,叫人心齐,泰山移,现在我核计,也是这个理儿。我岁数大了,腿脚也不好,出出主意的还行,叫我往前头跑如今跑不动啦!”

李子民看到这情景,知道已经是推脱不掉了,就说:“那好吧,我走一趟,有什么情况,我再及时汇报。”

“老厂长,俺现在想开了,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卖厂子,俺可要找个地方说道说道,别看电视上坐着的都是什么领导,可现在搞腐败干坏事的,也都是这些什么领导,俺早就不信他们了。你当过厂长,看看这事儿咋办?”田再生边说边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别什么汇报不汇报的,您现在就全权代表我,该拍板就拍板,再说,我也不在家,去海门卖企业,恐怕也要十天八天的。您要是星期一走,就赶紧回去准备吧,和外商谈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刘荣关切地说。

蒋四平点点头说:“这么大的事儿,是要和咱们厂子的工人们商量商量呀,咱工人不是工厂的主人吗?不是要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吗?真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呀!”

从刘荣的办公室出来,李子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郑刚也随后跟了进来。他操起电话,拨了白智的家,无人接,他想了想,又拨了白智的办公室,铃声响了两下,白智接了电话:“喂,找谁?”

“嗯。”蒋四平很消瘦,头发全白,边点头,边把炕上的一包包装很差的烟盒扔了过来。田再生也不客套,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烟,拿打火机点着了,抽了一口说:“老厂长,可不能看着他们这么瞎折腾呀,厂子卖了,俺们今后可怎么活呀!”

“找你。快上楼一趟。”

蒋厂长叫蒋四平,六十六岁,离休前是机械厂管行政的副厂长。十六岁在四平解放时参加了解放军,连长见他没有名字,想了想,就给起了蒋四平这个名子。田再生推门进去,见蒋厂长也在看电视,他往炕沿上一坐,“厂长,刚才卖厂子的新闻看见了吧?”

“你是谁?”

“俺去找找蒋厂长,和他核计核计。”田再生出了自家的门,往右边走了三户,就到了蒋厂长的家。

“我是谁都听不出来啦!还当什么办公室主任。”说完,李子民挂了电话。

“工厂是俺们工人的,卖了厂子,俺们怎么办?他妈的,当官的一拍屁股就走了,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听着,得想想法。”田再生说着就下地穿鞋,老伴说:“这么晚了,你要干啥去?”

两分钟,外面有人敲门,李子民喊了一声请进,白智推门走了进来。“顾问,您找我?”

他老伴一边洗碗一边说:“你一个臭工人,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卖不卖的,管你屁事。”

“星期六不在家好好休息,跑政府来干什么?”李子民问。

田再生是晚上看自己家那台12寸的小彩电时,看到襄汉市新闻,才知道自己的工厂被卖了的。他的家就住在机械厂后面的一大趟平房里。这是早年建机械厂时建的宿舍,现在已经很破旧了,房顶漏雨,房子下窖,又没有暖气,在襄汉,也算得上最差的贫民窟了。田再生的老伴是前年从机械厂退休的,厂里每月发个百八十元的,什么也不够,好在她身体还不错,每天靠拣些破烂卖,他的小儿子也是机械厂的车工,下岗快两年了,无事可做,只好去蹬人力车,儿媳妇是去年和儿子离的婚,带孩子回娘家了,但把儿子与她的一室楼房要了去,儿子没有办法,只好回到他身边,三口人挤在一间旧平房里。田再生看过新闻,嘴里骂着,“他妈的,卖厂子这么大的事儿,俺们工人怎么不知道。”

“干什么?哼,我在这政府干了六年,什么时候休过星期礼拜?还不都是给你们写稿子。都写出职业病了,在家根本坐不住,有事没事也得往这跑,象中了魔似的。”白智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烟来。李子民一见,忙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软中华来,往他眼前一扔,“一等烟民,抽我的吧!”

晚上,一号小餐厅的一大桌,档次是宾馆的最高水平。顾一顺,刘荣和李子民与省教委、省建设厅,省监察厅的三名副厅长对阵,白酒是一杯对一杯,喝的十分开心,到九点钟结束的时候,六瓶茅台酒已经是一滴不剩了。

“啊,软中华,到底是市长,不,顾问也不错啊。”他拿起软中华,打开,拿出一支仔细地看看,然后点着,香滋滋地抽了一口,这才冲郑刚笑了笑,“真中华,不是冒牌货。”

“别,别,多住几天嘛,找个地方再玩一玩,这几天你们也是够辛苦的了。走,咱们下去吃饭吧,把调查组的同志们都喊着。”顾一顺热情地说着,又挨个房间看望调查组的处长们,和每个人都亲切握手,十分的热情。

郑刚看着白智抽烟,说话了,“白主任,你不就是喜欢烟吗,软中华,明天我给你拿几条。”

省建设厅副厅长说:“那明天一早你们把报告送来,我们调查也就结束,赶快回省吧。”

“你这话可当真?”

省教委的副主任一听,马上说:“既然市委已经把问题处理的这么好,还有正式的报告,那我们就听从市委的了,把市委的意见带回省里也就行了。”

“当真。我一个堂堂的大企业厂长,弄几条烟算什么,别看我厂子爆炸了,供你抽烟还不成问题。”

顾一顺听了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说:“你们调查组一来,我们工作就有了压力。子民同志亲自挂帅抓向阳小学的善后工作,刘荣市长又大力支持,市委常委会专门研究了这个问题。现在我要向省调查组正式汇报,向阳小学的事情全部解决了。市一建公司赔偿二百四万,向阳小学撤销,学生、教师就近分流到三所教学条件好的小学校,二百四万按学生数下拨,用于这三所学校的建设。这么一做,区里满意,学校满意,学生满意,家长也满意。符合国家调整学校布局的精神,倒塌的房子,不作为校舍,只是一建公司自己建的办公房,正在进行维修加固,那都是企业自己的事,与我们调查就没有什么关系了。通过这件事,我们受到了深刻的教育,我们将举一反三,狠抓工程质量,把坏事变成好事。这就是我代表市委向省调查组的汇报结果,有关正式的文字报告,市委办公室的同志正在加班起草,明一早就可以送来。”

“别,别。我可不是腐败分子,弄两条口尝口尝也就行了。以后还要抽我的‘红河’。”

“顾书记,现在对我们这么客气,等回去当了省领导,可别忘了我们啊!”

“白智啊,中华可不能白抽,这次跟我出去一趟,你的任务很重啊!”李子民开始下达命令。

“顾书记,您是越来越年轻啊!”

“顾问,跟你去哪儿?”

“顾书记,您这么忙还亲自来看我们。”

“去深圳。跟外商搞一次洽谈。”

到了宾馆才知道,市委办公室早已经把晚宴都安排好了。顾一顺领着刘荣和李子民,主动上了八楼,登门去看调查组的三位副厅长,顾一顺一见面就和三个人紧紧握手,“都怪我,都怪我,三位大厅长光临,我都没来得及陪吃口饭,现在陪罪、陪罪。”顾一顺在省委当副秘书长的时候,和这几位就很熟。三位副厅长知道他下来锻炼,弄好了回去还有步,对他格外敬重。

“口害,就去深圳啊,我还以为你带我出国呢。你当市长五年,我为你写了五年的稿,头发都写白了,可真正出国,出差的事,没轮到我一回,现在当顾问了,也没了秘书,又把我白智想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刘荣还是从心里佩服顾一顺,毕竟是省委下来的,想的,看的确实比自己远。

“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想去吗?”

“事还是有的。省里的调查组来了这些天,我们总不能架子太大,连顿饭也不请人家吃啊!”

“想去吗?还真的不怎么想去,不过我白智好歹也算个文人,文人要讲气节。你当市长的时候,我不巴结你,如今当顾问了,需要我去,二话不说,保证把工作做好,为您服好务,这就是我白智的人格,您分咐吧,都让我干什么?”

“顾书记,这,这有什么事吗?”刘荣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白智的一席话,感动得郑刚连连点头,“白主任,你够用,够用呀!如今政府部门的干部,象你这样的不多呀!”

“那就一言为定了,五点钟,在宾馆的一号小餐厅,你把子民也喊着。”我……我没事儿。”

白智说:“我在政府干了六年,我已经把现在的某些干部看透了,现在当干部,要想上的去,必须要充当三个角色。”

一听这话,刘荣楞了,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李子民一听这话,忙问:“大秀才,都什么角色啊?”

市委常委会开过的第三天下午四点多钟,顾一顺把电话打到了刘荣的办公室。“刘市长吗?我是顾一顺啊,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喝酒。”

白智说:“对上级要当狗,对平级要当鬼,对下级要当狼。一个人只有同时具备这三个角色,才能在官场上混,而且能混的好,我白智三个角色都不会,所以也上不去呀!”

市长亲自出面,加上姜大山财产做抵押,工商银行贷出了二百万。有了钱,可以交劳动保险,事情就好办了。马冠军在宾馆二楼大公议厅,主持了隆重的出卖机械厂大会,各县市区领导,市直各工业委办局领导,企业厂长们都被通知参加会议,省、市新闻单位的记者来了不少。姜大山和黄财发分别代表买卖双方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刘荣市长最后讲话,对这次企业改革的成功表示祝贺,并希望全市都要向机械厂的黄厂长和私营企业家姜大山学习,不等不靠,把出售企业的事情不断引向深入。当晚,襄汉市电视台把这个新闻作了头条报道。

郑刚听了白智的一席话,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白主任,你说的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马冠军回来又把这话向刘荣做了汇报,刘荣想想说:“货款的事,我抽空找找行长们吧。”

李子民说:“这都是社会上瞎传的,文人吗,没事时就编几句,不听他的。”

可是他跟姜大山一说,姜大山却摇头,“银行不好说话,不愿给贷款。”

李子民在办公室和白智、郑刚研究去深圳的方案,刘荣也在办公室和马冠军研究去海门的方案。人员已经敲定了几十人,但刘荣还是直摇头,好象还有什么人该去而没去。马冠军看着刘荣那张不好猜测的脸,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刘市长出门,还应当带谁呢?新闻记者有了,秘书有了,随团的医生有了,还有……他眼睛突然一亮,那就是女人,女人带谁去呢?带刘云娜?那样做影响好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一名二声了。

马冠军一听,连连点头:“还是市长高明,市长高明。”

“我看,还要带个写材料的。”刘荣自己说了出来。

马冠军当秘书长两个多月来,第一次有人给他这么大的气。回到办公室狠狠地把劳动局长臭骂了一顿,骂过之后一想,劳动局长都五十九岁了,马上就要退了,和他一般见识干什么,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是要办下去的。左思右想,他还得去找市长,把去劳动局的情况一五一十向刘荣述说了一遍。刘荣说:“劳动局长不同意是有道理的,劳动保险国家有政策,谁也无权乱开口子。要不这样吧,你让姜大山拿他的企业资产做抵押,到银行贷些款,等土地开发出来了,挣了钱再给银行还回去,不就行了吗?”

“对,对。”马冠军暗暗骂自己混蛋,办公室谁见谁喜欢的冷美人就在跟前,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马上通知吴清科长,让她做好准备。还有,您的新闻发布稿,综合科已经写完了,您还有什么意见,我一会儿就通知她来,让她直接听听您的指示。”

劳动局长白了他一眼,“劳动局是政府的部门不假,但那要市长发话,市长怎么说,我这个劳动局长就怎么办。”

马冠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马上给吴清家打电话,让她马上到刘市长办公室,有重要工作任务。二十分钟后,吴清走进了刘荣的办公室。“刘市长,有什么重要任务?”

马冠军也有些火了,“这不是改革年代吗,都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这深化改革怎么进行呀,你劳动局不也是政府的职能部门吗,改革的决定你也不办吗?”

刘荣打量着这位漂亮的女科长,笑着说:“你请坐。”他见吴清仍然站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请坐吗,以后到我屋就不要这么约束。是这么回事,我们政府马上要组织一个招商团去海门招商。经研究,决定让你随团前往,一方面要写好有关文字材料,另一方面吗,也想对你进行全方面的锻炼。”

“这怎么行。他们不交钱,我拿什么给工人发工资?你是政府的秘书长,连这个最基本的政策也不懂吗?”劳动局长很不客气地冲了他一句。

吴清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闪了几闪,脸上看不出任何兴奋。“白主任不去吗?他分管我们文字综合。”

“能不能作为特殊情况处理一下,先把工人接收下来,等大山公司把土地开发出来,挣了钱再给你补上。”马冠军说。

“他随李顾问去深圳,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外商洽谈。”刘荣说。

马冠军去了市劳动局,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老资格的劳动局长根本不把这位新上来的副秘书长放在眼里,一看协议就直摇头,“买卖企业的事儿我们不管,交劳动保险,我们就给发退休金,不交的,我们肯定不能发。”

“那好。我去。什么时候出发?需要我干什么?”吴清爽快地回答。

“嗯。是要抓紧。争取这个星期能弄出个结果。”刘荣赞成地点点头。

“工作吗,眼下还没有什么。新闻发布稿我看了,写的不错,可以印刷,具体有什么任务,马冠军会通知你的。不过,你出差走了,你孩子,你丈夫……”刘荣的脸上露着关切的笑容。

马冠军本想听到市长的表扬,却没想到热脸碰个冷屁股,他并不知道此时,刘荣因为向阳小学的事正心里不快。“市长,那我就赶紧去市劳动局,如果成了就尽快签协议,我心里急啊,办完了这件事,我还要赶紧去海南呢!”

“孩子跟他奶奶,丈夫吗,他总不回家。”

“不能靠估计呀,这么大的事,市里的劳动主管部门一定要有明确的态度,要不然,企业卖出去了,工人们的后顾之忧没人管,不行啊!”刘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哦,也难为你了。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的,就别客气。”

马冠军楞了一下,想了想后摇摇头,“还没呢。不过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谢市长,我可以走了吗?”

刘荣草草地把协议看了一遍,问:“离退休工人的老保和在职工人的保险,和市劳动局沟通了吗?”

“可以。”

马冠军把姜大山购买机械厂的协议书送给刘荣的时候,心情是十分兴奋的。他轻轻地敲了敲市长办公室的门,然后就快步地走到刘荣的面前,用双手把协议草稿递上去。“刘市长,这是大山公司购买机械厂的双方协议书草稿,请您审定。”他看着刘荣接过协议,又补充说道:“费了好大的劲啊,双方都做了些大的让步,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有眉目。”

望着吴清离去的背影,刘荣好一阵子没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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