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克钢说:“明天周末,我们单位几个年轻人要聚会,我让他们到这里来大吃大喝。”
帘子动作敏捷,见祁洁刚刚下车,迅速从外面打了一盆清水进来,拿来一条没有使用过的毛巾,让祁洁洗手。祁洁边洗边对姜克钢说:“那你以后就多多来照顾生意,把你们那些公款吃喝的都叫到这里来。这地方经济实惠,可以一边腐败,一边节约。”
三人高高兴兴吃了饭,祁洁和姜克钢就走了。姜克钢搭乘祁洁的便车,祁洁绕道把他送到市委门口。想到郑啸风不在家,祁洁便气定神闲地在市区里逛了一圈。老公是市长,她带着一种检阅的心态,想看看北安市容如何,城市管理如何,北安市到底有多大变化。看毕了,她在心里给郑啸风的工作打了八十分,觉得城市发展的每个角落都可以看到他兢兢业业的影子。
姜克钢说:“我今天也是路过这里,被帘子抓住了。”
可是,当祁洁慢悠悠的回家之后,家里的情景给她劈头一捧,刚才的好心情迅速一落千丈了。开门便迎来一种怪味,灰白色的地板砖上,随处可见散落的头发,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放着杂物,厨房里的碗筷也没清洗,冰箱里则是堆满了剩饭剩菜,有的颜色都变了。沙发上的垫子歪歪斜斜地放着,主卧室还是她上回走时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过,只是窗台上的灰尘积厚了,床头上的木板用手一摸就是黑印。再把郑啸风的衣柜打开,所有要穿的秋装都没熨过,皱得像老人的脸,挂得也很没规矩,衣柜里钻出一股霉味。市长能穿这种皱巴巴的带着霉味的衣服主持政务吗?再看两个卫生间,有点象客人离开后还没打扫过的宾馆,浴巾毛巾都乱扔着,用完了的洗发水瓶也没扔掉,肥皂香皂都没装进盒子里,牙膏牙刷各在一处,乱扔着。再看帘子的卧室,被子都没叠好,象是清晨起床随意翻开被子就走了,桌上和地上都放着衣服,祁洁一不小心碰了一下鼠标,电脑显示屏一下子就亮了,原来电脑是开着的。祁洁好奇地看了看她的QQ,聊天窗口也是开着的。她拉开菜单看了一下她的聊天内容,帘子的网友真不少,数量达108个,其中大部分是男人。谈事业,谈创业,也谈性爱。性爱的内容占了很大比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话她看了都脸红。祁洁一气之下拨掉了电源。
祁洁坐下来,看了看菜,说:“这么多菜,不用加了。老姜,帘子办了餐馆,你就方便了,没地方吃饭的时候,就到这里来。”
祁洁气呼呼地走出帘子卧室,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环视着屋子的景象,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气不打一起出。祁洁是个有洁癖的女人,多少年来习惯了洁净优雅的生活环境,容忍不了屋子里这么脏乱,越看心里越堵,越看越不象市长的居所。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也不想叫家政服务公司上门来处理,便自己动手打扫起来。
帘子说:“阿姨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们也才开始。我让他们加菜,你就在这里吃一点。”
郑啸风就是在祁洁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回家的。郑啸风冲妻子很有风度地笑了笑,说:“领导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车接你呀。”
“八字还没一撇开呢。”姜克钢一边说,一边用四个指头打着手势,招呼祁洁坐下,说:“只要开心,每一杯酒都可以是喜酒。”
祁洁手里抓着抹布,已经擦拭得很黑了,黑一次清洗一次,已经反复多遍了。她伸着手说:“你看看,这屋子怎么这么脏?都成狗窝了!”
“我是自己开车回来的,没告诉他。我路过这里,看到‘帘子小菜’,知道是你开的餐馆,就停下来看看。”祁洁看看姜克钢说,说:“老姜,听啸风说你有目标了嘛,喝喜酒时可别忘了叫我呀!”
“再怎么说这也是高级狗窝吧。”郑啸风知道妻子看不下去了才自己动手的。郑啸风说:“你歇着,让帘子回来打扫。”
正在这时,祁洁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好像从天而降一样,让帘子和姜克钢都大吃一惊。帘子带着惊吓站起来,挽着祁洁的手说:“阿姨,你怎么回来了?郑叔叔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吧?”
祁洁走过来,伸长脖子质问郑啸风:“她是小孩,她不管,你就不管她?我看你太纵容她了。我真佩服你们,竟然能在这种房子呆下去!”
谈笑之间厨师已经把菜做好了,帘子很会安排,上了八个菜,都用清一色的精致小碟子装着,色香味俱佳,数多而量少,看上去很丰盛又不至于浪费。姜克钢能感受到帘子的良苦用心,一心一意要款待他。帘子又拿来一瓶半斤装的五粮液,要陪姜克钢喝酒。姜克钢细细看了酒的包装,这半斤的五粮液至少也要二百元,太贵了,便推辞中午不能喝酒,下午要开会,不能带着酒意入场。帘子见姜克钢坚决不喝白酒,就不再勉强,便换了一瓶干红。两人对饮,边吃边聊。帘子不胜酒力,一杯下肚脸就红了,姜克钢就不让她再喝了。
郑啸风说:“她这段时间很忙的。开了个餐馆。”
帘子嘻嘻地笑了,笑得很爽朗,很坦荡,也很好玩。帘子告诉他,她店里有个漂亮服务生就是一个局领导的二奶,她成天呆在家里没事做,实在是闲得无聊了,就在这里找点活干。也不要求工资收入,只图有个事混手。她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开心的时候,她把和局长爱人吵架的事拿来讲,逗得大家一阵轰笑。有时那个局长来了,就带来一群人,一人带一个女的,成双成对,大家心知肚明,互相认可,吃饭时也全点好菜贵菜。姜克钢听得有些惊讶,觉得帘子不是他先前所了解的帘子了,也不再是市长保姆的帘子了,真正走入社会了,是个社会青年了,对领导干部包二奶的事竟是那样坦然地面对,坦然地接受。她知道的事也要比他这个纪委书记知道的干部情况要多得多。姜克钢若有所思地问帘子,那个包二奶的局长叫什么名字,帘子说,我给你说了就是出卖朋友,你就要查处他,所以我不能对你说。反正这局长看起来很好的,有风度,有能力,也不是坏人。姜克钢说,我可没说包二奶就是坏人,也并不是说包二奶的就是好人。有一条可以肯定,领导干部是不能包二奶的。帘子追根究底地问,这么说,一般干部就可以包二奶?姜克钢被追问得无路可逃,连说你这孩子,总要把人逼得山穷水尽。
“我知道她忙。可是,她忙不过来就别干了。两头兼顾,总会顾此失彼的。”
此言一出,姜克钢吓了一跳。姜克钢说:“这孩子。姜叔叔是什么人,怎么能做违法乱纪的事呢?”
郑啸风走进书房,把包放下,然后出来给祁洁帮忙。郑啸风多年没做过家务劳动了,手生,有些家庭用具几乎都没碰过,加之郑啸风人高马大,魁梧挺拔,弯腰下去就很别扭,连擦桌子的手势都不象那么回事了。满脸汗涔涔的祁洁心里有气,一看他那企图将功折罪的样子又没气了,有点爱怜地说:“你还是别干吧,我看你就不是这种做家务的人!”
帘子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个别领导时兴包二奶,你可以包一个二奶呀!”
郑啸风放下手中的抹布,左顾右盼地看看,觉得自己不宜做这种细活,便说:“有体力劳动的活吗?”
姜克钢说:“你当我是公子哥呀,还考虑门当户对呢。”
“这就是体力劳动呀。”
“你那么好的条件,是不是要考虑门当户对?”
“我是说,有搬运东西一类的重活吗?”
姜克钢说:“你错了。应该是不象小年青那样单纯。再婚的人,考虑得周全一些。”
祁洁说:“劳驾你把沙发移动一下,下面很脏的,我要统统清洗一遍。”
帘子哦了一声,说:“你们都是过来人了,不像小青年那样复杂吧?”
郑啸风遵照祁洁的指示搬动沙发,把沙发往客厅中间的空白地带移动。沙发很笨重,又是连体的,需要拆卸,移动过后,暗藏在沙发底部的情形就暴露无遗了。有几张五元十元的钞票,有多枚一元硬币,还有一个胀鼓鼓的信封,上面布满了尘土。郑啸风一一把它们拾起来,说:“今天给我发奖金了!”
姜克钢说:“目前还没谱呢。可能是谈着谈着就不了了之了。”
祁洁拿着清洁工具站在旁边,准备清扫沙发下面的卫生死角,说:“你先看看信封里面是什么东西!”
帘子嘴角翘了下,露出一副调皮的样子,说:“怎么样?什么时候办喜事?”
郑啸风打开信封,里面是二千美金现金,还夹了一张纸条,纸条是江河县人民政府的公文纸,上面写着:“给石头的学费,请笑纳。”上面却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姜克钢说:“是有位阿姨去的,但也去得不多。昨天去了,就给我烧了许多菜放着。”
祁洁微笑着看着郑啸风和手里的信封,看他如何反应。
姜克钢把菜谱翻来翻去,到底点不出他喜欢什么菜,好像都喜欢,好像都不特别喜欢。后来他点了一个青菜钵,一个红烧肉,点多了他吃不完。可帘子就嫌两个菜太少了。帘子灵机一动,跑到厨房了,跟厨师交待了一些什么,然后过来继续陪姜克钢聊天。帘子坐在姜克钢对面,瞪大眼睛看着姜克钢,淡淡一笑,说:“好像你现在比以前讲究多了,是不是经常有阿姨去?你家里的菜是谁烧的?”
郑啸风表情凝重,没心思打扫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沉思起来。江河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都来过他家,可这是谁送的呢?送的时候为什么又没亲手交给他呢?或者是不敢亲手送出?或者是装在口袋里忘记了送出,结果从口袋里滑落出来卡在沙发缝里了?唯一可能排除的是郑永刚,因为郑永刚的字迹他太熟悉了。
帘子说:“你到底是领导,一说话就具有指导作用。”
钱既不能收下,也不能轻易交出去的。他必须弄清情况。可是,怎样才能获得他们的字迹也是一个问题。只有看他们的签字。那么多领导干部,郑啸风又不可能把江河县每个领导的签字都调上来,而且并非每个领导看文件都签字的。他得想办法。郑啸风马上给机要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她马上到江河县政府去,以检查档案管理的名义,调用一份关于市政府领导重新分工的文件原件,因为只有这种文件才能让每个县长都传阅都签字。机要秘书说,这文件市政府就有,用不着从下面调呀。郑啸风说,我让你去办你就去办,不要质疑。今晚就要。用我的车送你去,你找吴江。
姜克钢说:“用不着你自己上厨,老板见了朋友就亲自上厨主案,那厨师干什么?你这老板还怎么当?所以,老板最大的任务就是让下面的贯彻落实你的意图。”
郑啸风布置了任务,把信封放到书房里去了,然后出来继续打扫卫生。祁洁用征询的口气问:“这钱可能好长时间了,交还是不交?”
帘子说:“那就全都点上。哪怕你一样菜吃一口我也高兴。”
郑啸风看出祁洁有意想收下,便一口咬定说:“反正不能用。”
姜克钢说:“如果这菜谱上的菜我都喜欢吃呢?”
“哦。”祁洁轻轻点点头。丈夫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拒贿是他为官的第一原则。郑啸风早就对她说过,本来当官就当官,好好做事就行了,为民造福才是第一原则。可是,在贿赂成风的年月里,不该是第一原则的东西就成了第一原则。郑啸风认为,如果不能拒贿身子骨就不硬朗,就没有说服力,就站不稳。拒贿便成了从政立身的第一标范,是对一个执政者政治人格的基本确认。
帘子说:“姜叔叔,你说过你喜欢吃我炒的菜,今天我上厨给你炒。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两人说着就来到帘子房间,郑啸风没心思收拾,懒洋洋地站在门内。祁洁进去了,似乎也没有收拾的意思,随便把被子翻开了,又把衣柜里的东西翻了翻。郑啸风说:“让她自己收拾吧,你就别管了。不要翻她的东西。”祁洁说:“我为什么不能翻翻?”一边说一边翻,结果从枕头下面的垫子里翻出了一串安全套。祁洁把那串安全套拉直,在空中飘舞着,哭丧着脸说:“你看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以为农村姑娘老实,她们一点都不落后。”
帘子见了姜克钢就觉得非常亲切,要比跟郑啸风在一起自然随和得多,便一定要留姜克钢在这里吃顿“帘子小菜”。姜克钢家里剩饭多,是昨天牛亚丽去烧的。帘子说回去你得自己动手加热,在这里多方便呀,以后还得请你照顾我的生意呢。姜克钢说,我在这里吃了,家里的剩饭怎么办?帘子说明天吃吧,放在冰箱里不会坏的。你要是吃不完,我可以帮你吃。你是放不下领导的架子吧?帘子笑盈盈地说着,就拉住了姜克钢的一只衣袖往里面拽,衣袖的皱纹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姜克钢感到帘子盛情难却,也感到亲切可喜,就随帘子进了餐馆。帘子把他安排到一间很小的雅座里,取了一包好烟招递给姜克钢,大声叫喊服务员泡茶来,特别叮嘱要上等好茶。帘子陪姜克钢寒暄了两句,就把菜谱拿来,让姜克钢点菜。
郑啸风嘿嘿直笑。
“祝贺你当老板了!”姜克钢抬头看看“帘子小菜”几个字,这种字体他太熟悉了,遍布于北安市的各大名店。姜克钢说:“不错嘛,程书记给你写的字呀!”
祁洁说:“还笑呢。她就是缺少监管!你基本上是不管她的。”
帘子就咚咚地跑下台阶了,来到姜克钢面前,笑逐颜开地说:“我在这里开了个餐馆。”
郑啸风说:“我怎么好管?再说我也没这份闲心。”
有天中午,帘子站在餐馆门口,意外地发现姜克钢从门前路过。帘子叫了声姜叔叔,姜克钢侧目而视,停下了脚步,说:“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走出帘子卧室,把门重新关上了,祁洁说:“那是的,你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帘子声色俱厉地警告了他一回后,吴江有所收敛,不再频繁地带朋友来吃喝了,怕帘子给他们脸色看。帘子说话虽重,但平时吴江的朋友来了,还得笑脸相迎。来的都是客,心里不乐意,脸上是不能怠慢的。再说,帘子也确实感觉到了,市委市政府机关来吃饭的客人很多,生意也很稳定。这些,得益于市委书记程万里的题字,也得益于自己是市长的保姆,还得益于吴江那帮朋友的捧场。帘子也听到了一些议论,北安市中学这么好的门面房,多年来许多人想租来开书店都没租到,却让帘子租到开餐馆了,还不是沾了程书记和郑市长的光么?正因为这样,所以中学老师们来就餐时,帘子都要出面给他们敬酒的,在埋单时也要打折,尽可能地优惠他们。她希望在口碑上获得他们的支持。
一场清洁保卫战打下来,两人都有点累。郑啸风很会献殷勤,从衣柜里抱了好多换洗的衣服出来,供妻子洗澡后选用。祁洁看他勤快的样子,马上查看了他抱出来的衣服,乳罩是两个,裤头也是两个,连裙子都是两套。祁洁各选其一,把不用的放回原处了。然后迈着飘然的步子进了洗澡间。郑啸风也从卧室拿出了几件自己要换的衣服备好,也兴冲冲地跟了上去。可洗澡间的门锁着,郑啸风只好敲门。
“这种人气我宁可没有!”
祁洁开门了,露出脸来,侧目而视:“你来干什么?”
吴江说:“可是,顾客少的时候或没有顾客的时候,我这帮哥们儿就可以烘托人气呀!”
“我也洗澡。”
帘子说:“我知道你喜欢朋友,知道你朋友多,可这是营业场所!本来地方就小,你们占一张桌子,其他顾客来了就没有地方了,人家扭头就走,这就丢了生意嘛。”
“你到那边去洗。”祁洁她指的是另一个洗澡间。她手抓着门沿,一副防范的样子,随时准备关门。
吴江振振有词地说:“人是不能没有朋友的,人家愿意来白吃白喝,说明他看得起你这个人!否则,你请他他还不来呢。”
郑啸风在门口赖着不走,高大的身躯靠在门框上,煞有介事地说:“我还不是想节约用水嘛。”
帘子成了一个生意人,一个大忙人,餐馆的杂事一堆,自己没有管理经验,招收的服务员也没有经验,大家都在摸索。开业前,吴江说得天花乱坠,说他会天天来帮忙的,其实根本指望不到他。他除了陪市长外出,就是利用一切机会挖坑。他最关心的就是每天餐馆里的收入和挖坑的手气,当他听帘子说开头几天生意火爆时,便邀请一群挖坑的哥们来畅饮一番。这可苦了帘子,本来一天就很累了,帘子还要抽出时间招待这伙挖坑挖累了来吃饭的人。帘子知道吴江好客,对朋友很好,可这样隔三差五地来吃一顿,那费用也是不低的。那些哥们好像也不懂事,只管来吃就行,吃完嘴一抹,走人。高兴的时候,不仅要吃喝,还要玩,占一张桌子就打扑克挖坑,弄得里面闹哄哄的。那派头比在自己家里还自由,在家吃饭还得帮家人收拾一下碗筷呢,在这里玩全是服务员的事。有时吴江不在,他的个别哥们还对帘子评头品足,目光色迷迷的盯住仔细地看。有天那人还趁机把帘子的胸部偷偷碰了一下,帘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想那人非但没有脸红,还厚颜无耻地笑了笑。想到他是吴江的哥们儿,怕影响他们的团结,帘子也不好告诉吴江,只好忍气吞声。吴江只管来吃喝玩乐,而且非常大方,帘子有时就不免生气,对吴江说,“你哪里是在帮忙,而是在添乱!”
祁洁用考察的目光看着郑啸风,脸上微微地带着几分娇羞,眸子里散发着几许热光,嗔怪地哼了哼,开门放他进去了。之后,里面响起的并不全是水声。
郑啸风的生活还是陷入了无规律无秩序的状态。有时帘子回家做饭,可他又不在家里吃。有时外面没有应酬,要回家吃饭,帘子却不能回家做饭。两人出现时间错位,总是对应不上。其实,一个市长是不愁没有饭吃的,请他的人很多,想请他的人更多,只怕请不来他,有的想请也不敢请。可市长的嘴巴也不同于他人,是要严格管理的,管嘴是一项重要的进出口工作。进口的不能乱吃,出口的不能乱说。这是郑啸风一向以来的自律条款。唯一妥善的办法是既不回家,也不吃请,在单位吃饭。但中午在单位休息不好,他办公室是房中房,里面是休息室的,政府机要员是个年轻女人,是上一届领导安排的政协主席的亲戚。她身上有浓重的香水味,她每天要进出郑啸风房间多次取送文件,这种味道便毫无顾虑地随风而起,郑啸风常常有种刺鼻的感觉,且驱之不散。因为有女同志进出,他中午便很少在办公室休息。如果中午回家,帘子又不可能在中午赶回家给他专门做饭,郑啸风就要自己动手热饭,因为不知道微波炉的特性,总是把饭烧糊,或者把肉类食品烧得焦油四溅,在微波炉里炸得砰砰直响。微波炉的四壁通常是飞溅而起然后又凝结成颗粒的油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