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官场小说 > 领导生活 > 第14章

第14章

祁洁进去了。靠在卧室门口,把门关上了。

吴江到厨房劝了劝帘子,出来后跟祁洁和郑啸风打了招呼,然后就回家了。吴江一走,郑啸风就到了卧室,点支烟往床上一躺,向客厅叫道:“祁洁,你来一下!”

郑啸风说:“你说说,你今天生什么气?”

这一叫,反而把帘子的一串眼泪叫了出来,弄得满脸都是泪了。吴江连忙揪一把餐巾纸递给她,给她使个眼色,让她别哭了。帘子用餐巾纸捂着脸,呜咽着到厨房哭泣去了。吴江匆忙把碗里的饭吃完,想去劝劝帘子。可他一想也不对,郑啸风还在吃饭,他不能自己吃了就不管市长了,得陪着他吃。郑啸风看出了他的意思,对吴江说:“不要陪我,你去吧。”

祁洁说:“没生什么气。”

郑啸风看了看祁洁,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样使性子,象个任性的小女孩。他把脸转向吴江,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们吃吧,你多吃些。吴江知道郑啸风在解围,在努力扭转不和谐的气氛,便埋头吃起来。郑啸风见帘子在旁边哭丧着脸,眼泪在眼眶里转悠着,便说:“帘子,你也来吃!”

郑啸风说:“没生气,是发火吧。发火干什么?冲我发还不够,还冲保姆发?全世界都惹你了?”

祁洁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不饿。”

祁洁一只脚压在另一只脚上,反复交替着位置。“心里堵。看什么都不顺眼!”

祁洁的举动让他们都很扫兴。她把大家就餐时的兴奋降到了冰点,几双眼睛一齐看着她。郑啸风说:“你不吃了?不吃排骨,吃点其他菜吧?”

“堵?心里堵什么?”郑啸风坐了起来。

“菜没问题,那就是我舌头有问题!”祁洁把筷子啪地打在了碗沿上,筷子没放稳,滑落在桌子上。筷子翻了个跟斗,又从桌子的边沿掉在地上了。帘子正要弯腰拾起来,祁洁起身,离开了餐桌。

“不高兴。”

郑啸风也尝了尝排骨,在嘴里咂着,说:“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为什么不高兴?”

帘子用筷子尝尝排骨,并没觉得盐加多了。可她又不能反驳,愣头愣脑地站在旁边,等待发落。

“心里堵!”

祁洁扭过脸去,阴阴地盯着帘子:“没有多加?难道是盐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郑啸风听着她绕圈子,知道她发火没有充足的理由。郑啸风说:“心里堵就要把它疏通!不要莫名其妙地动怒!外面楼梯上有广告,让专业疏通管道的来给你帮忙!”

帘子赶快从厨房跑过来,说:“阿姨,我没多加盐呀!”

祁洁向前走了几步,逼迫床沿站着,向床上吐出三个字:“都是你!”

祁洁小心谨慎地咬了一口,排骨上的瘦肉在嘴里缓缓地翻卷着,噗地一下吐到了桌上,瞪了眼睛说:“帘子,今天的菜怎么这么咸?”

“我惹你了?”郑啸风感到很委屈。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燃烧着的烟灰呈弯曲状态。

帘子端上来一盘刚刚烧好的排骨,色泽鲜明,香味扑鼻。还说了声趁热吃,然后转身进厨房了。郑啸风夹了块排骨放在祁洁碗里,说:“这是你喜欢吃的。”

“公开招聘副局长的事,我没搞上。本来,我是最有竞争力的。请你帮忙给局长打个招呼,你可不愿帮忙,让一个小白脸给抢去了你知道吗?你让我丧失了人生最佳的一次奋斗机会你知道吗?这个竞争跟体育竞赛不同,没有并列的第一名,也没有并列第二名。这是一种政治权力的竞争。当两个人的实力相近的时候,就是看谁有关系,谁善于利用关系!而这种机会对我们省国税局来说,对我这年年龄来说,这种机会再也不会有了!”祁洁脸色冷峻地看着他,眼睛里喷着火舌,口气里充满讥讽与冷笑。“你真不错,你没有为妻子的前途而投机取巧,你没有跟你关系最好的同学打招呼,你没有为一己之私利而丧失一个优秀共产党员的品格!你是中国人民的好儿子,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在你身上真正体现了共产党员的先进性,起到了先锋模范带头作用!目前中央和省委都还没发现你真有这样优秀,否则仅仅是凭你这种精神态度,你的事迹就应该上《人民日报》!”

祁洁说:“别管我。你自己快吃。”

“你数落完了?”郑啸风把香烟蹭灭了。现在他才清楚,原来祁洁回家就发无名火,就是因为竞争副局长的事落空了,心里藏着积怨,所以堵得慌,要发泄。

帘子永远是最后一个吃饭的,别人吃饭的时候她要服务,要端菜,要给他们倒酒水。郑啸风问祁洁想不想喝点葡萄酒,祁洁说不喝,就喝点饮料。郑啸风说,你不喝酒就多吃点菜。祁洁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试探性地咀嚼起来,确认没有问题了才咽下去。郑啸风和吴江都同时关注着她的表情,好像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郑啸风说:“你是不是没胃口?”

“没有!”祁洁眼睛都红了。祁洁发红的眼睛里滚着泪花。

“好吧。尝尝帘子的手艺。”祁洁入座了。郑啸风和吴江就跟着入座了。

“那你继续!”郑啸风直愣愣地看着妻子。他希望一次把怨气撒完。

“你多少吃点吧。”

“你知道吗?这次公开竞聘当上副局长的那位,是一位有劣迹的小人。当然他在工作上有能力,原是某市的国税局长。可群众反映强烈,告状不断。他是带病上岗,带病就职。他凭什么在关键时刻上去了,而我就在关键时刻下来了?就是因为他走了关系,而我没走关系!你以为你清清白白做人就好?实际上反而对事业不利的。是你成就了他,是你给了他机会。让这种名不副实的人钻了空子,必将带来危害的。”

祁洁说:“我不大想吃。”

郑啸风说:“你说的这个人我可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竞争失利,就说别人不行。这是大忌。作为人事处长,你应该有一点包容胸怀。”

郑啸风说:“我们吃饭吧!”

“你错了!本人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祁洁噗哧笑了。她这一笑给郑啸风,吴江,帘子他们都带来了喜悦。屋子的气氛迅速变得温暖而融合了。

祁洁扔下这话就转身到洗手间了。她要洗澡。已经是秋天了,帘子忙碌着可能忘记了打开热水器的电源,祁洁放出来的水是冰冷的,她庆幸自己没脱完,只是用手试了一下,然后嘴里嘟囔着到另一个洗手间去了,那里是燃气热水器,可以随开随洗。郑啸风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有点轻度激动,就开始收拾被褥,整理床单,抚拉得平平整整的。他想给祁洁一个清爽可意的感觉。郑啸风还在进一步琢磨,怎么才能让祁洁的气消下来,把她的坏心情往好的方向扭转。正如祁洁说的那样,郑啸风对待工作招数很多,可他常常在妻子面前弱智无能。祁洁生气了,他没有办法哄她高兴。祁洁高兴了,也没办法让她更高兴。祁洁是很少生气的,可生一回气就象生一回病那样从心理到身体都受到损害,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她,目光所到之处全不顺眼。所以,每当这时,郑啸风就觉得当好一个丈夫并不比当好一个市长容易,都是一件有难度的工作。

“原来你还是知道认错的。”

祁洁洗澡之后才发现自己没准备好睡衣,在洗澡间里大叫帘子。帘子把厨房收拾好后就开始收拾客厅,挨骂后的帘子不象以前那样轻松了,她领教了女主人的厉害,所以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特别小心翼翼。也许是太专心致志的缘故,祁洁叫了几声她才听到。听到了她就往洗澡间的方向跑。只见门口裂开一条小缝,露出祁洁湿润而清新的脸庞。祁洁瞪着眼睛说:“这么大的声音叫你都听不见,耳朵聋了?”

郑啸风的心象撕裂了一样难受极。祁洁向来对他的工作和能力都是非常赞赏的,从来没象现在这样严厉批评过他。这哪里是一个妻子的语言,简直就是一个不注重调查研究的领导!可即使一个专横跋扈的领导,也只会在下属犯了错误时才会口出此言呀。因为吴江和帘子在家,郑啸风也不能跟祁洁直接顶撞,他极力使自己的态度温和一些,用一种玩笑的方式说:“谢谢你的批评。如果以前有什么不足之处的话,我将在以后的工作中尽力改正。”

帘子说:“我在收拾屋子。”

祁洁说:“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缓解矛盾的能力跟不上矛盾加剧的能力!”

“快去给我拿套睡衣来!”

郑啸风脸色大变,没想到祁洁冲他发起了政绩牢骚。郑啸风笑笑,说:“怪我这个市长当得不好。让你憋久了!可是,你并不知道,缓解交通紧张的速度没有交通加剧紧张的速度快啊,我这里立体交通,公共交通,环城路,地道,道路拓展,等等都在上,可车辆和人口也在剧急膨胀,这对矛盾在赛跑呀!”

帘子就跑到主卧室去敲门,郑啸风把门开了,他正在里面抽烟。帘子说:“阿姨在洗澡,让我取套睡衣。”祁洁的衣橱从来别人都是不能动的,一向是她自己收拾。郑啸风就从祁洁的衣橱里翻找,随意取了一套,帘子就送到洗澡间去了。祁洁一看,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祁洁说:“裤头呢?”帘子又掉头往回跑,对郑啸风说:“阿姨让我取件裤头。”郑啸风又开始翻找,取了一个裤头递给帘子,帘子又拿着裤头往洗澡间跑,敲开门递进去了。祁洁一看,说:“都是猪!这哪是我的裤头!”帘子知道又犯错误了,再次返回去,十万火急地对郑啸风说:“叔叔,裤头取错了,不是阿姨的。”郑啸风不耐烦地说:“事儿真多啊!穿谁的都一样嘛!”这么说着,他又重新取了一个裤头给帘子,帘子又往洗澡间跑,这回祁洁已经把门关死了,正在里面穿衣服。帘子对着门叫:“阿姨,我拿来了!”祁洁说:“不用了!”几个来回穿梭,帘子跑出了一身细汗,拿着裤头回去对郑啸风说:“阿姨说不用了。”说完把裤头扔在了卧室的床上,扭头走了。

“火车没晚点!是在你的地盘上晚点了!”祁洁满脸不悦地说:“真不知你这市长是怎么当的,居然能堵车二十分钟!你上台的时候不是说要大力发展市内交通吗?要缓解交通紧张的局面吗?要解决居民出行困难的问题吗?你当市长三年了,我看就没有什么改观!”

祁洁从洗澡间来到卧室的时候,郑啸风正在叼着香烟找音乐资料,为他们夫妻的团聚准备一道丰盛的精神晚餐。烛光,音乐,都不是他喜好的,可是祁洁喜欢,他就要去做。他想努力讨好妻子,尊重妻子,改善今天骤变的家庭生态。祁洁见他盯着唱盘,冷笑一声,说:“别找了!”

祁洁从卫生间出来后,把外套脱了,交给帘子挂在衣帽钩上。郑啸风连忙陪笑着道:“辛苦了吧?是不是火车晚点了?”

“为什么?”

大家都明白了,此时的祁洁主宰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今晚不需要!”

帘子已经把她精心制作的菜肴端上桌了,等候祁洁出来吃饭。郑啸风则叼着一支烟,六神无主地在客厅里徘徊。吴江走过来悄悄地说:“郑市长,祁阿姨今天心情不好。你可不要惹她。”郑啸风见吴江那神秘的样子,觉得很可笑地笑了笑。

“你不是很喜欢吗?”

祁洁到家的情形跟郑啸风想像的完全不同,进门时面孔就是板着的,不是生气类型的板着,而是面无表情,肌肉硬僵,失去了往日的鲜活与滋润。帘子和郑啸风两人在门口迎接,象对待国际友人一样夹道欢迎。祁洁说了声“我要上卫生间”,然后几乎是夺门而入,迅速把门关掉了。卫生间在厨房旁边,郑啸风惊讶地看着她闪过的路线,仿佛留下了风驰电掣般的痕迹。由于憋尿时间过长,祁洁蹲在马桶上半天尿不完,总觉得还有许多残余分子隐藏在身体内部,卡在某个角落隐隐作痛。

“没兴致!”祁洁伸手把大灯关掉了。

祁洁是在一个小时后到家的。吴江的车在中途堵塞了,拖了许久时间。祁洁在火车上时就有了尿意,但想到要到家了,就憋着回家算了,她嫌火车上的厕所太差劲。谁知吴江的车子就在大街上停止不动了,马路上排成了长龙,据说前面出了重大车祸。什么事情一旦重大了就非同小可了,祁洁的尿意持续升温,憋得脸都红了。要是平时她会骂几句,但一想到吴江在场,她还装一副淑女的样子,略微表示了几句怨言。祁洁一向觉得北安市很小,一看这塞车的场面,才知道它并不小,作为中等城市它已初具规模。一塞车就能把人憋得难受的,塞成一个大城市的模样。

郑啸风站起来,把唱盘放在床上,振振有词地质问道:“就是因为没当成副局长?因为今天堵车?因为帘子把盐加多了?因为裤头取错了?然后就对什么都没兴致了?”

郑啸风说毕回到书房去了。老婆是他生命的根,听说祁洁要回来,郑啸风心里总有有几分激动。几乎从来不做家务的他见书桌上很乱,还亲自动手清理了一下,把那些到处乱放的文件和书籍重新整理了一下,变得井然有序了。然后把桌上桌下的灰尘也擦拭了一遍。这些灰尘是他自己积攒起来的。他不让帘子动他的书房,除非他让帘子清扫,帘子才敢进去。郑啸风把书房收拾好了,然后背着双手自我欣赏了一下,感到很满意了,才坐下去品茶,神闲气定地等待祁洁的归来。他甚至想,老婆进屋后,是先亲她一下还是抱她一下?是只亲不抱,还是只抱不亲?还是亲与抱同时进行?他想这都不行,要看她的情绪。祁洁是个情绪化的人,高兴的时候亲她,她说胡子扎得真舒服啊。不高兴的时候,她说怎么胡子也不刮干净呢?能对我尊重点吗,把嘴巴周围的环境卫生处理好吗?同样是胡子,在她的眼中就有善恶之分。所以这个老婆啊,又可气又可爱。

祁洁说:“对!你说的很对!”

“真是孩子!”

郑啸风非常扫兴地把唱盘放回原处,抱着睡衣洗澡去了。洗澡回来,郑啸风惊异地发现,床铺已经被两床被褥一分为二了。祁洁已经睡觉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被子外观呈现出一座山脉般的隆起。床的另一半就是郑啸风的了,被子平平实实地放着,一看就是荒无人烟的样子。郑啸风和衣躺下了,然后关掉了小灯。屋子顿时一片漆黑。他已经感觉到,夫妻冷战从此拉开了序幕。

帘子嘻嘻直乐:“我还以为真是这样呢。”

“把小灯开着。我不习惯。”祁洁说。

“那是鼓励你。”

郑啸风就把小灯打开了。

帘子说:“阿姨说我做的什么菜她都喜欢吃。”

“倒杯水来吧,我怕一会儿想喝水。”

“你看她喜欢吃什么。按她的喜好做。”

郑啸风起来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了。然后重新钻进被窝,紧闭双目,一副安详之态。他想很快睡去,并强迫着自己尽快入睡,可是,睡意是个最有叛逆精神的怪物,你只能顺其自然,越是强迫越是睡不着。倒是祁洁不错,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声,且一动不动。郑啸风无法判别祁洁是否真睡着了,但听那呼吸声,必是睡着无疑。郑啸风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的,夫妻两周不见,你看人家女人家,说睡就睡了,可他堂堂一个市长,挨着老婆却怎么也睡不着。床头灯的微光轻轻拂在脸上,他能从眼皮表面感觉到红色和朦胧的光线。

吴江脸红扑扑的,噢了一声,放下大蒜就出来了。吴江目光下垂,不敢正眼看郑啸风。而帘子埋头切菜,看得出她也是惊魂未定。帘子颔首说:“叔叔,阿姨要回来?”

可就这么熬着也不是回事,他也不敢总是翻身,害怕影响了祁洁。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祁洁是真睡了还是假睡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郑啸风玩起了自欺欺人的游戏,伪装起来,轻轻地打起了鼾声,无论从节奏还是力度上都像模像样的。他在伪装的鼾声中密切关注着祁洁的动静,感觉祁洁的被子动了动,又很快归于平静了,觉得老婆真是睡着了。他很气愤,气愤得咬牙切齿。他们都半个多月不见面了,她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地睡得着呢?她怎么就能酣然入梦呢?

郑啸风说:“吴江,去车站接你阿姨!”

假装出来的鼾声持续了半个小时,郑啸风还是没能真正入睡。他想看个究竟,看祁洁到底睡着了没有。可他又怕吵醒了她。于是他悄无声息地撑起腰板,抬头去偷看祁洁。原来祁洁正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郑啸风轻轻地问:“你还没睡?想什么呢?”

郑啸风听说老婆马上要回来了,顿时心花怒放了,说,我今晚可就幸福了!祁洁在电话里呸了一声,郑啸风拿着就走出书房,准备叫吴江开车去接她。郑啸风推开厨房门,发现吴江和帘子两人正挨着脸呢。二人的手头都忙活着,吴江手上拿着大蒜,帘子手上拿着菜刀,两人倾斜着身子,稍高一头的吴江屈着双腿,身子下躬,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把两张脸贴在一起了。郑啸风窃想,如此这般,可是一个难度系数很大的动作,他们什么时候发明的?见厨房门响,二人迅即闪开,作一本正经状了。

“睡过一觉了。你一动我就醒了。”祁洁说:“你也睡醒了?”

看到别人的恩爱,郑啸风就想起了自己的老婆祁洁。有一周多时间没打过电话了,上次祁洁说近几日要回家看他的,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郑啸风在书房坐下,就打了个电话,祁洁说我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怎么没收到?我正在回家的火车上,还有半小时就到站了。你准备好欢迎仪式吧。

“我睡得很香。”郑啸风说,脑袋往回缩了缩,准备归复原有的睡姿。

说是不管,帘子还是到厨房去了。两人开始了新一轮合作。之后,郑啸风听到厨房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郑啸风有点坐不住了,端着茶杯到书房去了。

“你刚才都有鼾声了。”祁洁说。

帘子说:“你自己来,我就不管了。”

“你听见了?”

吴江说:“随便烧点菜吧。我自己来。”

“我醒来听见的。”

帘子说:“如实说。东西很多,你吃得了吗?”

郑啸风明白了,祁洁也没入睡。郑啸风说:“我没在梦中叫你吧?”

帘子亭亭玉立地站在旁边,她用眼睛问吴江。吴江说:“有啥吃啥。”

“可你在心里叫我。”

郑啸风说:“我随便。你问问吴江想吃啥。”

郑啸风噗哧一笑,原来老婆也发现他没睡,原来都在为了那点自尊心各行其是地装腔作势,看来总得有人率先结束这种暗中赌气的游戏才对。郑啸风噗地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不容分说地钻进祁洁的被窝,说:“都老夫老妻了,装什么硬气!”

现在,郑啸风坐在沙发上,喝着刚刚泡好清茶,帘子走过来说:“叔叔,一路很累吧。你想吃点啥?我这就做去。”

“你你你。”祁洁把他往外推,缩着脖子嘻嘻直乐:“一点文雅的样子都没有了。”

郑啸风每次回家,帘子都是一脸的眉开眼笑,以最灿烂的方式迎接主人的归来,象个亲生的乖乖女。接着茶呀水的什么都上来了,还要问他吃了没有,想吃点什么。这使郑啸风能够始终保持一副好心情。如果回家时后面跟着吴江,帘子就更不一样了,那笑容里多了一份柔情,眼睛里多了几分媚意,脚步里也多了一丝轻风。她会步履款款地走过去泡上两杯清茶,然后又款款地走过去端上一些水果。尽管她的目光并不直接注视吴江,但心里却是全装着他。郑啸风当然也非常明白帘子的心,他甚至能感觉到帘子的心飞翔了起来,似水柔情弥漫了整个屋子,却又把一个女孩所有的含蓄、婉约、内敛和矜持都统统表现出来了。可郑啸风也纳闷儿,一个乡村女子,进城学习也没几年,怎么就这么会恋爱呢?怎么会把恋爱谈得如此舒缓流畅呢?

“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干什么?连申请国家项目都在减化程序呢。”郑啸风说着,就开始删繁就简。他希望给删繁就简的过程注入几分瞬间的诗意,顺手一摸,却不知道妻子什么时候一丝不挂了。

郑啸风参加野草镇边界公路奠基仪式后回到北安市,吴江开车直接把他送回了家。以前,郑啸风不让他送回去时,吴江是不敢自作主张把市长送到家里的,他当然更不敢擅自闯入市长的家门。可自从吴江跟帘子恋爱了之后,吴江到市长家里就多了一个理由,就跟到岳母家里一样,自然得从容不迫了。可一进屋,吴江就不多么自在了,毕竟是个司机,毕竟是在市长家里,坐在那里多少有点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