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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郑永刚不再问了,说:“路过我们江河,那我该隆重接待你了。”

“你怎么跟小孩一样好奇!”

“不用。”

郑永刚凑近他:“不能透露一点信息?”

这时,帘子轻移莲步地走进来,给郑永刚的茶杯续水。帘子出去后,正要离开的郑永刚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告诉郑啸风,他已经把帘子的户口转成了城镇人口。郑啸风一听,脸色马上变了:“谁让你干的?你怎么突然想到给她转户口?胡来,真是胡来!”

“对我来说可能是重大的。”

郑永刚说:“是吴江专门找我的。我想帘子也很不错,一个户口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跟公安局打了个招呼,当天就办了。”

郑永刚说:“重大行动?”

“吴江找你办的?他为什么找你办帘子的户口?”

“我哪能有什么秘密行动?”

“他说他们是老乡。”

郑永刚又问:“秘密行动?”

郑啸风知道他受骗了,说:“你信他!吴江家在北安市!他父母住都是公务员,在市委家属楼里,怎么会跟帘子是老乡呢?你也不问问我。我猜想他们是不是在恋爱。”

“你们江河县是要去的。”

郑永刚自嘲地笑笑,说:“我想,他是不好说他们在谈朋友,所以就找这个借口吧。”

“到什么地方去?”

郑啸风说:“你回去把这个户口撤销了!不能这样没有原则。”

郑啸风说:“领导家里嘛,不要呆的时间太长。过几天我要下去走走,要准备一下。”

郑永刚诚恳地点点头。

郑永刚见哥哥赶他走,脸上一沉,说:“又要赶我走。”

郑永刚离开郑啸风家的时候,郑啸风没有送他,只是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子。郑永刚说哥你忙你的事,别送。郑啸风说我也不大想送。郑永刚呵呵一笑,说我真是自作多情。他来到客厅时,漂亮的帘子正在看电视,坐相端庄,脸上挂着一丝美丽的隐忧,似乎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见郑永刚要走,帘子就起身送他。在门口,郑永刚从口袋里掏出给帘子办的身份证,悄悄地对帘子说,办好了。帘子嫣然一笑,说谢谢小郑叔叔。帘子送走客人,忽溜一个转身就把身份证藏进了她紧锁秘密的抽屉里。

郑啸风大笑起来,在屋子踱了几步,说:“你也是来一次给我一次启发。现在的县长县委书记,有的人胸无点墨,目光如豆,却莫名其妙地自负。有的人也很谦虚谨慎,也想通过学习得到进步,可学的是什么?是《厚黑学》,是肮脏的官场权术。我们面临的问题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好好学习有用的东西?学习正经的东西?让我们的心灵光明磊落一些?”说到这里,郑啸风打住了:“好了,我也不发牢骚了。你回去吧,我得工作。”

“过来一下。帘子!”

郑永刚说:“看来我得经常到你这里来,来一次受一次启发。”

帘子听见郑啸风在书房里叫她。一般地说,家里没有客人的时候,晚上超过九点郑啸风是不会叫她的。这一叫,帘子心里就一阵紧缩了。咚咚地跑到书房,临门而立,等待问讯。

郑啸风说:“急什么?关键是要调查研究!要通过调查研究才能发现问题,才能找到发展的出路。”

郑啸风说:“你胃病好了没有?”

郑永刚说:“我现在最急的就是你说的这个。”

“好了。”帘子的大眼睛闪动了一下。

帘子端杯茶进来,放在茶几上,冲郑永刚宛尔一笑就出去了。郑永刚给郑啸风敬上烟,就谈了谈上任县长后的工作情况和一些想法。郑啸风听着听着就打断了他,说,“你不要老是汇报好的方面。假如你在江河县干七八年,你将怎样让它大变样?一个县长,眼中应该有一个成熟的长远规划,既要让百姓能从你身上看到希望,你也能给百姓带来希望。如果一个县长在任期间能做一两件造福于民的事情,你也不枉此生当了一回县长。你退休之后,回忆你的人生历程时,不仅是你个人享受过权力的美味,更重要的是,你在享受权力的过程中让更多的人得到了福祉。这样你就问心无愧了。”

“检查过吗?胃上有什么毛病?”

郑永刚说:“是的。”

“胃舒平。”

郑啸风见弟弟去了,转过身来,说:“秘书写的是例行公文,亲自写的才是自己的思考。如果都用秘书的脑袋,那市长还不成了秘书的专业读者了?为什么有人说领导好当,他们就以为稿子有人写,思路有人理,点子有人出。领导只需要出一张嘴,照本宣科就行了。这是一种本末倒置的。秘书在牵着领导的鼻子走,是秘书领导领导,而不是领导领导秘书。一个真正的好领导并不是这样的,他必须要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分析和解决问题,有自己独立的判断。”

“什么?胃舒平?”

“吃过了。”郑永刚环顾一下四周,不见郑啸风,便径直走进书房,见郑啸风正在打字,便呵呵一笑,说:“你也真是的,市长还亲自写东西。秘书干什么的?”

“医生说的。”帘子说。帘子根本就不知道胃病里有哪些病症,也没到医院去过,她只知道有个叫胃舒平的什么。一急之下,就说是医生说的。

郑永刚回家看看当然是要看郑啸风的。第二天晚上他就来到了郑啸风家里。彼时,郑啸风在电脑上写东西,帘子正在洗碗。帘子开门一见是郑永刚,就觉得突然亲切多了,那俊俏的脸上就盈满了微笑。她从吴江那里得知,她的户口就是郑永刚帮忙办的,自然心怀感激之念。叫小郑叔叔的声音都比以前柔和了许多。帘子问:“叔叔吃了没?饭还是热的。”

郑啸风一笑,说:“胃舒平是一种治胃病的药,而不是一种病。”

这次市政府开会,江河县来参加会议的本来是常务副县长罗小理,可到会的却是郑永刚。郑永刚自从上任县长后,急于成就一番事业,一直在乡下东奔西跑,无暇回家。郑永刚家在北安市,老婆也在公安系统。郑永刚跟老婆的关系确实不象郑啸风和祁洁的关系那样亲密,但也谈不上有什么矛盾,是平平淡淡的那种。郑永刚以前干公安,经常外出,老婆也习惯了。罗小理就对郑永刚说,我看这个会你去参加合适一些。你上任这么长时间,一次家也不回,又不是有多远。不知是你不想你老婆,还是你老婆不想你,反正长期这样是不好的。你正好利用参加会议的间隙回家看看。于郑永刚就来了。

帘子噗哧一笑,知道自己撒谎撒偏了。连忙顺水自救,说:“是的。医生就是给我开的胃舒平。”

姜克钢就如实把跟牛亚丽见面的情况说了。他说这个女人表面上还是很可爱的,有点天真,有点装嫩,也有点让人琢磨不透。郑啸风反问道,你干吗要把女人琢磨透呢?琢磨透了的女人就不好玩了,就不可爱了。你要让她身上存在更多的谜团,才能持续地吸引你。记住了,女人是不能透明的。郑啸风说得有板有眼,俨然一个研究女人问题的专家。郑啸风考虑到牛亚丽的身份,这种没有正式职业的女人往往胆子大起来就不要命的,一不小心就缠上男人的。郑啸风怕姜克钢吃亏,特别叮嘱说,你再喜欢都要放慢节奏,有些事不能急于去做,要水到渠成。姜克钢说,你指的是什么事?郑啸风说,你明知故问嘛!姜克钢呵呵地笑起来。

郑啸风说:“吴江给你办户口的事,你知道吗?”

郑啸风突然想到姜克钢的事,问道:“哎,你自己的恋爱如何?说来听听。”

“他办了之后才告诉我的。”

郑啸风一笑,说:“女大不中留。只要不胡来就好。”

“你们是同乡?”

姜克钢说:“那可难说,帘子也是成人了。对爱情可能略知一二了。”

帘子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郑啸风说:“不会是谈恋爱吧?”

“你们在恋爱吗?”

姜克钢说:“就是你回老家的时候。”

“是的。叔叔。因为没定下来,所以我没敢告诉你。”帘子说得很诚实。

郑啸风说:“你能回忆起是哪天吗?”

“你20了吧?不管你跟谁谈恋爱,我都不会反对。那是你们的事。”郑啸风说:“但是,你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和困难,在你自己解决不了的情况下,一定要给我说。”

姜克钢把四个指头的右手搓了搓,他没说看见他们亲嘴的事,只是说:“那天下午,我看见两人在饭店吃饭。”

“谢谢叔叔。”

可郑啸风是个敏感的人,姜克钢一问,就感觉到有什么事。郑啸风说:“你直说,他们怎么了?”

“还有,我要告诉你,你转户口的事做得不好,我要让他们撤销。户口的事以后再说。你在我家,虽说是保姆,我和你阿姨一直把你当我自己的女儿待的。所以,关于你个人的事,我们会为你打算的。即使哪天你不想做保姆了,我们也会把你安排好。”

姜克钢点点头。

“谢谢叔叔关心。”帘子本来有点怕他的,郑啸风这么一说,帘子就吃了定心丸,踏实了,轻松了。回到自己房间之后,马上打开QQ,向吴江汇报这个重要情报。吴江在外挖坑未归,QQ上面的头像是黑的,帘子就给打了满篇喜报式的留言,告诉他郑永刚把身份证给她办好了。

郑啸风说:“他们不存在什么关系呀!只是认识。帘子有胃病,让吴江拉到医院去过。”

郑啸风自己也是过来人,设身处地地想想,还是同情这两个年轻人的。他们这么大了,尤其是吴江,确实也应该恋爱了。如今这年头,耳朵听的,眼睛看的,到处都是诱惑春情勃发的各种信息。你就是不想恋爱都不行。郑啸风非常清楚,吴江和帘子两人并没有多少机会在一起的。吴江时刻跟着市长跑,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生活没有任何规律。帘子也是成天在家里忙着琐碎的家务劳动,尽管劳动量不大,也很轻松,但行动还是不自由的,象只关在笼子里鸟儿。可是郑啸风并不知道帘子和吴江在QQ上谈恋爱,他知道世界上有QQ这个东西,却不知道QQ有生产爱情这种特殊功能。

姜克钢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郑啸风:“你家保姆跟你司机吴江关系如何?”

帘子到自己房间去了,郑啸风拿起电话,把她和吴江恋爱的事通报给了祁洁。祁洁说,让他们谈呀!只是,千万不能允许他们在我们家里做什么。郑啸风说,他们能在我们家里做什么呢?祁洁说,亲热呀!你怎么就听不懂?郑啸风说,他们目前还是意向,没到亲热那一步。祁洁说,你可太小看当今的年轻人,他们节奏快,有些程序是可以省略的,想想你当年不也是急猴猴的嘛!郑啸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郑啸风说:“我还正想给你提建议呢,今后在纪委的工作中,要把查处一些县委县政府成天泡在文山会海的情况,把反对文牍主义也作为纪委的工作范围。”

帘子除了购物,她一般是不出门的,成天在家。家里任何时候都收拾得一尘不染,郑啸风也感到非常舒心,觉得应当给吴江和帘子创造接触的机会。周末那天,早晨起床郑啸风就对帘子说:“你给吴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

程万里喜欢开会,郑啸风又在会上大讲特讲文山会海的弊端,便有人认为郑啸风的讲话是针对程万里的。事情就传开了,传到了姜克钢耳朵里。姜克钢是一直关心郑啸风的,更关心市委班子的团结。他找到郑啸风说:“下面可是有议论了,说你的讲话针对性太强。你是不是以后要柔和一点?”

一听说让吴江过来,帘子就马上进入了兴奋状态,脸上流溢着花朵般的喜悦。抓起电话就说:叔叔叫你过来一下,有最新指示。吴江在二十分钟内就赶到了,以为有出勤任务。进来就急匆匆地问:“郑市长,今天到哪里去?”

邻座恍然大悟,这哪是记录市委书记的讲话!原来这是一个短篇小说的开头。事后讹诈了这位县长,逼迫他请了一次客,否则给他曝光。

郑啸风说:“不到哪去。”

故事发生在一个穷奢极欲的春天。一个长满了灰毛的下午,滚子垭上的张老三用大黄牛驼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回来,在土屋里狠命日弄,日弄得临墙的顶棚上土灰直落。正在这时,刘黑子来借他家的黄牛耕冬地,见门紧闭着,便使劲敲打。张老三对着门外回应:“我忙着。再过半晌来吧。”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会议一完毕,就有人议论开了,说是郑啸风的这番讲话是冲程万里来的。他们知道程万里喜欢开会,而且喜欢开长会,开大会。他是一开会就要作报告,一作报告就是长篇报告。某县的一位县长喜欢文学,业余时间写写短篇小说什么的。程万里作工作报告时,这位县长一直埋头刷刷地写着笔记,笔底如飞,全场的人就数他认真。中午休息时,邻座好奇,偷偷翻了一下他的笔记本,开头便是:

“帮帘子做饭!”

郑啸风是第七天才从老家看母亲回到市政府的。时间已经进入六月,回来就召开了一个夏收的工作会议,这是程万里书记非常重视的会议,他亲自主持。郑啸风觉得,这事儿就不需要把各县区的领导集中起来开会的,年年都是一样的内容,年年都没有任何新意,所提出的要求,所采取的措施,全是大同小异的,甚至可以把十年前的文件改个时间就行。郑啸风就十分反感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可是,反感归反感,市委书记让开你不开,到时候出了问题怎么办?那时就是领导不重视了。郑啸风左思右想,还是象模象样地召开了。于是,会议就在减少文山会海的声浪中召开了。不过,郑啸风在会上讲了,明年不要再开这样的会了,春种秋收之类的节令农事,不应该成为市政府年年岁岁强调的事情,农民和乡村应该有这样的劳动自觉性,就象到了下班时间该吃饭一样正常。政府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呢?绝不是催种催收,而是切实解决农民在稼穑中出现的具体困难和问题。他的这番讲话赢得了不少掌声,许多县长反映,我们从心里也反感这种会议,但市政府让来,我们又不敢不来。所以,形式主义还是大家共同培养出来的,也是集体智慧的结晶。走走形式,到时候真出了问题也好交待,至少不能说领导不重视。说到底,还是领导干部怕负责任的表现。领导干部怕负责任了,他必须用形式主义的躯壳来抵挡责任,防御风险,通俗地讲就是敷衍塞责。所以,明明知道可以不开的会议要开,明明知道可以不发的文件要发,明明知道可以不走的过场要走。这就是庸俗政治和官僚政治的极大悲哀。这个悲哀的核心是什么?就是彻底背叛务实精神,明明知道做了等于没做,还要当成大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