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勇不知道迟瑞成为什么有些无精打采,钟勇却兴奋得目不暇接,边走边看。在这条大理石构筑的高高的走廊里,走廊顶上绘着连绵不断的宗教画像:有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蒙难像;有怀抱圣子的圣母像,那张圣洁的脸上充满动人的柔情和悲悯;一些满头卷曲金发的胖娃娃飞翔在蓝天白云之间,背上扇动着雪白的翅膀。走廊两侧则伫立着一尊尊深栗色的大理石胸像,胸像下的石基上镶着金色的铭牌,上面密密地镂刻着这些男女工程技术人员、企业家和文化人士的生平,还有为本州作出的贡献。华裔官员不时回头,为大家简短地介绍着他们的事迹。
一进大门,钟勇看见门口横着金色的活动栏杆,几个健壮的男女警卫站在后面,其中多数是胖胖的黑人,少数几个白人瘦削挺拔。在这些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团员们与簇拥在身旁的前来访问州政府的这个国家的人们一样,掏出数码相机和兜中的钥匙、硬币什么的,放到栏杆后面小桌上的盘子里,然后一个挨一个进入安全门。当团员们顺利聚集到州政府大厅后,陪同的那位华裔官员解释道:“9·11”前,除了机场,这国家各处都没安检,可现在连博物馆都有,只不过比机场好点儿,不要你脱鞋和裤带。大家在大厅里等了没多一会儿,一位脸膛通红、西服笔挺的高个儿官员匆匆走来。团长和华裔官员迎上前去,这位官员老远就笑着伸出手,与他俩寒暄起来,接着与身旁的团员们一一握手,再领着大家上楼顺走廊走去。
高个儿官员领大家进入一个大房间,房间门后站着州廉政委员会办公室的六七位男女官员,他们都真诚微笑着,与进门来的人们一一握手,说着表示欢迎的话。钟勇随着前面参差不齐的话语,说着“Thankyou(谢谢您)”。大家一个挨一个顺次坐下。钟勇看到,面前的桌子竟与厅机关食堂的餐桌十分相像,这一张张桌子拼成U形,在U的缺口处才放着一张稍显气派的长桌,桌上搁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投影仪。而后这些官员稍显拘谨地站到长桌旁的墙边,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官员站了出来,面向培训团,双手交叉在腹前,说着深感荣幸的欢迎话语。这位办公室主任的话一结束,从他身后的官员行列中走出一位有着古铜肤色和漆黑头发很像南美人的年轻女官员,坐到桌后,熟练地操作起电脑和投影仪来。白墙上出现了一幅幅表格和一行行英文说明。办公室主任将一根细细的不锈钢棒拉长,滔滔不绝地讲起反腐倡廉的经验来。华裔官员翻译着。
第二天,培训团飞到这个国家最富庶的那个州,据说这一个州的GDP就相当于意大利全国。出了机场,大家在这个国家无处不在的中餐馆里吃完午饭,大轿车开到州政府门前,培训团走上高高的阶梯。
迟瑞成心不在焉地听着,钟勇埋头在桌上,一刻不停地迅速记录着,团员们一个个也如此。团长转过脸来看了迟瑞成几次,迟瑞成不能不打开本子了,可钟勇发现,迟厅长却仅仅做出记录的样子,笔尖悬空移动着。他猜不出老大哥为何这般抵触。
忽而他一激灵,看到了那个小伙子正站在车门旁边,食指点动着,清点着上车的人数。
忽然,大家鼓起掌来,州廉政委员会主任从里间匆匆走出。这位中等身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官员一脸疲惫,他径自走到大家面前,却没坐入身后的座椅里,而后一句客套没有,大声讲起廉政委员会的工作来。办公室主任离开上司,微微笑着,与手下的官员们站到一起。华裔官员郑重其事起来,从上衣的下兜里掏出个小本子,迅速记下要点,然后流畅地翻译起来。
钟勇出了图书馆,走下高高的阶梯,坐到图书馆楼前广场的长椅上,等待着同行的人们。这时,他似乎又看到上午在州政府大楼前大理石基座上矗立的那组人物雕像。他想,为什么呢,这个国家的立国根本和精神象征从来不动摇?想着想着,他陷入沉思。
主任说:“现在,就连我们国家很多人的信仰也变了,就是如何有个好收入。所以,怎么保持我们国家的蓬勃生命力,就成了政府不能不深思的重要问题,办法是:一靠信仰,用宗教的强大力量,制约人们决不可为发财不择手段;二靠法制;三就依靠我们廉政委员会的作用,来制约政治家和公务人员,一旦越轨立即严惩。不过,正像世界各国一样,监督是很难的。所以,我们非常想跟中国同行们交流这方面情况。我没去过中国内地,因为没休过假。有次开会路过香港,我站在九龙的山上,遥望中国内地,想:什么时候,我一定要去中国大陆。”
钟勇轻骂一句,快步出了展室。他知道,在这个国家,反共反社会主义是主流,文艺当然更不能例外,这些作品自然要把共产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相提并论,而且这么做,作者一定会得到褒奖。不过,尽管如此他也能看得出,这些展品的作者们对马克思、列宁和毛主席还是比较尊重的。他想起了读过的尼克松回忆录。这位美国前总统回忆起老一辈中国共产党人,反而对“美帝国主义”的这些头号敌人充满敬意。在接受政府培训的旅途中,那位华裔官员也在车中介绍:美国很多白领相当崇拜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认为他们代表了人类追求平等和公平正义的理想;很多蓝领看现代中国,认为不过是一出典型的好莱坞电影,一个关于好人与坏人的故事,“弱小和正义的毛,打败了强大和腐败的蒋”。出国前,他在网上看到: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说他最爱读和读了最受益的书,是《毛泽东选集》。
大家笑了起来,不约而同鼓起掌来。团长站了起来,那张方正的脸上透出真诚和蔼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说:“欢迎主任来中国。到我们省后,希望按照名片上我的地址、电话,跟我联系。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团员都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主任提供应有的方便。”
他背手转了起来。这个展室都是政治漫画,画得最多的是希特勒和墨索里尼,还有托洛茨基。他不知道这是毕业生们的原创还是照前人的漫画临摹的,反正有些画挺熟悉,就像那幅画托洛茨基的:他浑身赤裸,头发倒竖成菱形,那副著名的夹鼻眼镜脱落在鼻梁上;他一只精瘦的胳臂扬在半空,青筋暴突的手掌攥着把刀锋朝下的带缺口的匕首,刀尖下是一片交替层叠的密密麻麻的骷髅和股骨。除了这些画以外,还有丑化斯大林的,间或也有几张画马克思、列宁的,还有几张毛主席的画像也摆在这些展板正中,虽说这些画是按照国内的标准像临摹的,却把面孔涂得通红。在出口处一幅毛主席标准像下面,却也同样画着层叠的骷髅。
大家再度鼓起掌来。
接着,闪光灯突兀地亮起。钟勇不知是团员们还是跟着聚拢来的白人们在拍照。像从地下忽然冒出来似的,一位中年工作人员出现在大家身后,不高兴地说了句什么,众人立即缓缓四散了。钟勇听见旁边一个团员解释道,不许照相。钟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除这展室外,其他展室都随便拍照。
主任连说“谢谢”。接着,不知为什么,他却解释自己的第二学位是东亚史。钟勇听出,他话语中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了感情。
钟勇不由肃立,感到一股巨大力量扑面而来。他不由思索起来:为什么呢?真是人们常说的“艺术魅力”?他细细端详着,却依然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精妙,反而觉得如果对比刚才的油画塑像,这幅画倒简单粗糙。但是,这股强大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像是要推着自己也跟着往前走似的。他反复思索起这句话——“到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这话在他心中引起共鸣。他想自己毕业后这七八年,难道不是“大风大浪”吗?他再端详起来,却仍搞不清这画中力量从何而来。不过,尽管他琢磨不透,却依然在这画面前呆住了。团员们聚拢过来,钟勇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惊奇声和欣喜声,然后却是一片沉默。
“也许因为我研究过这方面的大量资料,所以非常佩服老中国共产党人:抛头颅,洒热血,坐穿牢底,横尸法场。我发现,他们有种很单纯的信仰,就是救国救民。这不能不让所有研究者生出由衷的钦佩。”
一张宣传画迎向他:一位穿着草绿色军衣、扎咖啡色腰带的胸脯丰满的女红卫兵立在他的眼前。她一只手将毛主席语录的小红本护在胸口,另一只手笔直前伸,像在召唤什么,她的前面是一片耀目的红旗。在这张充满喜悦的秀丽面庞的上方,层层叠叠着一片穿着深蓝色、浅灰色学生装或白衬衣蓝长裤的男女学生们,同样将小红本护在胸口,身子俯前,迎向那片红旗。横贯在他们身下的,是那个时代的最响亮的口号:“到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
大家又鼓起掌来。钟勇却见迟瑞成直视着这位主任,眼中流露出一种钟勇说不出的非常复杂的神情。
他进入下一个展室,不禁一震,顿时停住了飞快的脚步。
主任转入正题,毫无保留地介绍起州廉政委员会的人员构成、工作流程和工作情况。钟勇听着,却觉得自己不是在听一位外国官员述说,却像听一位纪委书记汇报工作。廉政委员会主任跟他这机关纪委书记一样,是专职的,除主任外的四位委员,也跟机关纪委的四位委员一样,都是兼职的;廉政委员会下设处理日常工作的处室,不过没像纪委那样叫检查室、审理室;工作任务也跟纪委一样,就是接待和处理来信来访,还有查办案件。
他推开了一扇门,差点儿碰上一位提油漆桶的工人,这人身上满是油漆斑点,脚下还踩着张报纸,肩上扛了一架轻便的铝合金梯子。钟勇立即知道自己走错门了,进入了一间正在装修的屋子,马上退后,刚想用英语说对不起,却见团员们围拢过来,手中的一部部数码相机全对着这位工人,接着此起彼伏地闪起光亮。钟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穿短袖花格衬衣和背带工装裤的健壮汉子竟是尊塑像。
主任流露出苦恼的神色,说:“州廉政委员会每年处理两百多个案件,工作非常繁重,但让我们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查办案件中的阻力。公务员们倒没对我们的工作构成压力,因为政府对他们行使权力有着严格的规定,不光有明确的工作标准,还有随时清除不合格公务员的措施,更有来自公众和媒体的强大监督。对我们委员会构成压力的,主要是利益集团。”说到这里,他那白皙却又有点儿发乌的脸颊透出愤怒,说:“一些议员和政治家充当利益集团的代理人,提交的法案或者建议,却是为一些大公司、大财团说话,损害了公平正义的原则,损伤了我们国家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为了维护本州的繁荣和人民的团结,廉政委员会不能不同他们展开坚决的斗争。”
他飞快地走过油画、雕塑,发现团员们也跟自己一样,只有那些白人脚步缓慢,在作品前驻足凝神端详。
培训团静静听着,但全都成熟地不露声色。钟勇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主任,用目光替他使劲。主任举了一些斗争事例后心平气和地道:“为了对付廉政委员会,在讨论州政府预算时,这些政客便勾结起来,大幅度削减廉政委员会的费用,逼得我们不得不解聘工作人员,结果也就不能不撤销案件。”说到这里,他突然挥了一下拳头,吼道,“这下,政治家们哈哈笑了。”
可他转念一想:对于我们这些参观者,她们大概早习以为常啦,日复一日地看见从世界各地汇集来的人们,对这些好奇羡慕的目光,再也不感兴趣了。这时,钟勇不觉想起位于北京白石桥的国家图书馆,每逢出差他都去那里,总能看到:无论哪个图书室和阅览室,里面全是人,不光坐满桌子四面,好多年轻人还席地而坐。钟勇想,这些姑娘小伙子为了让管理员们破例——没座位也放自己进去,不知要说多少好话。现在,他看着这图书馆里那一道道空荡荡的长桌,看着这大片幽暗中的零零落落的绿色柔光,不由浅笑一下,然后尾随迟瑞成愉快地从大厅上楼去了。
离开廉政委员会,大家走在长长的走廊中沉默不语,忽而队伍中响起迟瑞成冷冷的声音,“都一样。”钟勇却一点儿没有沮丧,反而非常激动,竟觉得这位外国廉政官员就是自己的好战友好兄弟。他思忖着,怪不得让我们来考察,有道理呀。
一进门,迟瑞成却与大家反其道而行之,直扑这世界闻名的图书馆,钟勇赶忙跟随他。外面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图书馆里却幽暗静谧。他跟在迟瑞成后面,站到门口,向里望去:正对他俩的是一道一道供人穿行的长长的通道,像有无数条,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每条通道的两旁,排列着同样一道道似乎也看不到尽头的栗色长桌,这些长桌又被似乎无数个乳黄色的塑料板一一隔开,在长桌上形成了一个个隔断,每一隔断里还摆着一盏有着嫩绿色玻璃灯罩的台灯,每个隔断的下面还摆着把椅子。图书馆门口,横列着长长一排深棕色的桌子,上面摆满了书籍,高高的书堆仿佛要把年轻的和中年的女管理员们淹没。钟勇看见,没一个管理员抬脸看大厅的人流和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们。到这个国家后,钟勇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国家人们的认真劲儿和敬业精神,包括眼前的视而不见……
之后,培训团又乘车赶到另一个州的州议会。走在最前面的负责接待的官员拉开那扇高大沉重的厚厚的黄色木门,团长站到门边,帮这位彬彬有礼的一直微笑着的官员拉住房门,对进门来的团员们小声道:“议会正开会。上二楼,看一下就出来,别出声。”
一听不能进图书馆参观,钟勇和迟瑞成的脸上不觉透出沮丧的神情。那个小伙子对转身而去的人们喊:“转一转,开阔一下眼界。”
钟勇和大家一起放轻脚步,顺着狭窄的楼梯,鱼贯上了二楼,小心翼翼地就近坐入后排。前排坐了一些正在旁听的这个国家的人们。钟勇挺直腰板,好奇地向下俯望。议会大厅正面,是一片栗色长桌层叠搭起的高高的主席台,主席台最高处并排摆着两张气派的高背座椅,一位头发花白、仪表堂堂的男人和一位高贵典雅的中年女人坐在上面。一面高大的国旗和一面同样大小的深蓝色州旗斜着矗立在他俩左右两边。钟勇猜想,准是主持会议的议长和副议长。他俩下面,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站在一张半圆形高桌的后面,对着麦克风声音洪亮地说着什么。在这发言席下面,是一长排同样的栗色长桌,白人还有少数其他肤色人坐在桌后,全神贯注听着,从这些人非同寻常的气质看,都像是这个州的重要人物。
大轿车在一幢尖顶建筑前停了下来。钟勇好奇地看着这宽广的门廊,又抬头看着被根根圆柱托举着的高高的拱顶,拱顶下的两扇大门足足有一层楼高,门上镶嵌着咖啡色的波纹玻璃。听着小伙子的介绍,钟勇才知道,这就是这个大学的图书馆,可看上去既像教堂又像中国的礼堂,它巍峨壮丽又古色古香。大家下车,不约而同围成个半圆,那个小伙子站在正中,说:“这图书馆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一、二层是图书馆,不对外开放;我们到三、四层参观,有历届毕业生的美术作品。”
这层层叠叠的桌子下面就是大厅,行行深黄色的桌子排列得整整齐齐,桌子每两张拼在一起,并排坐着两位议员,纵横成行呈扇形正对着主席台。议会大厅里座无虚席,正聚精会神地听着那位发言人的陈述。
钟勇恍然大悟,想:是的,别看眼下我们跟这个强大国家差距有多大,可要比比这三十多年来中国学生的勤奋,还真把它远远抛在后面。他看了迟瑞成一眼,迟瑞成向他笑了笑,秀气的脸上充满自信。
忽然,坐在最高处的女议长朗声说了些什么,一下打破了这肃穆的气氛。此时钟勇还沉浸在对那位州廉政委员会主任话语的思索中,结果只在这急促的略带激动的话语中听懂一个音节:“China(中国)。”忽然,议会大厅掌声雷动。钟勇正在发愣,迟瑞成急推他一把,急急道:“站起来。”钟勇摸不着头脑却也顺从地起身,顿时看见楼下大厅里议员们纷纷转过身,面向培训团所在的二楼,用力鼓起掌来。培训团成员们也齐整地从座椅中站起,面对楼下用力鼓掌。前排的这个国家的人们也回转身来,向后排的这些中国人鼓掌。顿时,楼上楼下掌声交融,越来越激昂,几乎把议会大厅抬起。钟勇看见,两位议长边鼓掌边欢笑,一些议员还走出座位,站到座位之间的过道中,向楼上这些中国人用力地拍着巴掌。几位深肤色的女议员高扬起双臂,向来自中国的公务员们频频晃动,表示欢迎和敬意。几乎所有议员的脸上都流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你想想,”他说,“要是清华、北大,能这样吗?”说完,他得意地向钟勇点了点头。
钟勇的眼睛湿润了,一下想起多少年前上海租界公园里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警示牌,想起眼前这个国家历史上曾经有过的排华法案,想起了那位州廉政委员会主任讲过的话,这位官员对“抛头颅,洒热血”的老中国共产党人表示了极大的敬意。钟勇又想起自己对王丽萍讲过的那四百名中国工人的事情,还有自己在省廉政建设先进单位看到的公务员们的奋斗,还有跟着纪工委到外省那个地级市看到的一切——那座亚洲跨度最大的斜拉桥。这时,他好像又听见那位指挥长的声音:“我们的工程已经创下几项亚洲第一……”
钟勇看见,迟瑞成脸上却浮起莫测高深的笑容。他有些不解,看了看这位老大哥,迟瑞成也看了看他,将身子侧过,越过两排座位之间的通道,在他耳边悄声说起——还是那种好为人师的教导小学弟的口气,似乎已经忘掉上午的不愉快了。
钟勇的鼻子不由发酸了,却看见迟瑞成也用手背迅速抹了一下眼角。这雷鸣般的掌声后,州议会继续开会。在团长的示意下,培训团悄悄退场,一直到出了议会大楼,大家还激动不已。
下午,大轿车进入绿荫遮蔽的大道,按照培训日程安排,驶入这个世界闻名的大学。培训团的成员们面对着车窗,脸上不觉浮起敬畏的神色。钟勇觉得,培训团好像不是来到一所大学,却好似驶进了一个森林公园。他惊异地发现,无论是在大片大片绿茸茸的草地上,还是在道路两旁的浓荫蔽日的树林间,甚至是在被绿荫半掩的一栋栋楼房前后,都见不到几个身影。那位陪同的小伙子告诉大家,今天是双休日。一些团员笑了起来。每天忙忙乱乱,目不暇接,与那些客气的彬彬有礼的官员们打交道,聆听相当新颖的执政经验,结果都忘掉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周六、周日了。
在车中,钟勇忽然对迟瑞成小声道:“我非铲掉那堆垃圾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