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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拦路虎

项目处的工作人员连忙打电话叫来医生,并把老者抬进地头的庵房里,给老者挂上了盐水瓶。医生检查后说,老者是一个癫痫病患者。这时,一个围观的,十岁左右的小孩说:“这老汉羊羔疯又犯了,鼻子下面扎一针就好了。”医生问:“你怎么知道?”小孩说:“村里人都知道,隔三差五就犯一次。”

村民中有人喊:“打死人了!交通局打死人了!”

老汉听见后,睁开眼睛,看了看围在身旁的医生和项目部的同志,没等盐水吊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好意思地离开了庵房。

就在这个时候,村里的一个白发老者突然口吐白沫,浑身颤抖,倒在了地上。

傍晚,满身泥泞的王军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匆匆吃了晚饭,换掉沾满泥巴的衣服,冲了个热水澡,一头栽倒在床上,鼾声随即而起。

这时很不巧,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把在场的每个人都浇淋得宛若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土地经过雨水的浸泡,则成了稀泥一般。淤泥埋没了半条腿,每前行一步都是那么地吃力。

“叮铃铃……”突然枕边的手机响了,王军瀚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喂,哪位?”

混乱中,王军瀚拨通了110。约半小时后,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十几名警察赶到了,他们用话筒喊话,用摄像机、照相机取证,并当场抓获了打砸推土机玻璃的两个青年,方才平息了事态,制止了这起闹事行为。

手机里传来项目处一位女同志的声音:“不好了,村里一个拆迁户的妇女喝农药了,现在正在市中心医院抢救。”

就在开工那日,钟秦州和王军瀚邀请村民到碾麦场里开会。他们想用自己的真诚打动村民的心,从而换来开工的顺利。场里汇聚了二百多个村民,但很多村民道理已经难以听得进去。他们经不起个别人的煽动,大声嚷嚷着,喊着,骂着。就在推土机开进田野的一瞬间,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一百多号人,拿着锄头、铁锨、石头、砖块朝推土机围堵过去。他们砸烂推土机的窗玻璃,有的人还躺卧在推土机的链轨前面。在场的钟秦州和王军瀚等人,很快就成了村民的活靶子。纠缠,撕扯,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场面极其混乱。

“啊?!我马上就到。”王军瀚睡意全无了,他立刻穿上衣服匆匆离开了家。

罗星县的牛嘴村是征地拆迁中最为难啃的骨头,因为大桥西段的引线要从该村的土地经过。

到医院后,项目处的同志告诉他,这个妇女长期待在将要拆迁的用来看守果园的庵房中,死活不走,今天傍晚宣称自己喝了农药,被几个村民送进了医院。王军瀚叮咛医生一定要全力抢救,并守候在病房,目睹医生给妇女洗肠洗胃,一直忙碌到后半夜。

多数村民当月就领到了钱,一晃四个月了,却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按兵不动。王军瀚一次次地往村民家里跑,每一次,他都不空着手去:要么提着烟茶,要么拎着水果,当然口袋里也装满了香烟。见了村民的面,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不是把这个叫大伯大妈,就是称呼那个为大哥大嫂。嘴唇磨烂,好话说尽,但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事实证明,他们不过是虚惊一场。妇女也许是在撒谎,也许农药是假的,所谓的农药根本没有伤及她的身体。当王军瀚要离开病房时,这位妇女拦住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悄声说:“我看你是个好人,为我忙活了半夜,说实话,阻挡你们修路不是我们的意愿,是有人指使的。”

村民们似乎对村干部掌控补偿款不放心,项目处就采用“现金直通车制”,成立了由干部和村民代表参与的兑付领导小组,一个窗口对外,所有的村民可以直接领取款项。补偿金额以表格的形式,贴在村上的宣传栏里,方便群众查询。补偿表被一些村民撕掉,项目处又重新把它贴上。

“什么人指使的?快说。”

群众希望自己利益最大化不难理解,但一些群众的阻挠,对大桥的顺利开工,造成了巨大的障碍。

“我不敢说,说了我这个寡妇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部门之间的问题就这样一件一件解决了,但和农民打交道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没有哪个村民认为修桥是坏事情。大家都翘首期盼着大桥,苦苦等待修大桥通车。但在修建大桥中,一旦触及自己的利益,他们却又呈现出了另一种姿态。用王军瀚的话说:“一个国家一个旗旗,一个百姓一个脾气。要叫人人满意,只有下跪了。”其实下跪也未必能解决问题。这些人中有通情达理的,也有胡搅蛮缠的。客观地说,大多数群众显得宽容和理智,他们对拆迁采取了比较合作的态度,但总有一些群众,因为文化素质偏低,经不起煽动,又深懂“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于是以补偿款太低为由,抵制拆迁。他们抵制拆迁的办法只有一个字:闹!

王军瀚这才知道这位妇女是个寡妇。寡妇自然有寡妇的难处,他理解她的苦衷,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在这个沟里有文物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但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职责,这种职责对其他部门往往就是一道红线,谁也不能逾越。但把事情绝对化,按部就班去做,那许多事情就寸步难行了。有些部门还把这种职责当成一种特权,他们会拿出各种文件规定,说得振振有词,千方百计地设置障碍。遇到此种情形,有的人会强词夺理,据理力争,甚至拍桌子瞪眼;有的人则放下架子,讲明利害,顺应对方,求得支持。党森林深谙此道,他采取的是后者。

拆迁不顺利,直接影响着大桥的建设进度,这是压在党森林心上的一块石头。这天,他把钟秦州和王军瀚叫到办公室,商议和分析了拆迁的情况。大家认为:阻碍工程进度绝不是一般的群众行为,一定是有人在幕后组织策划。但是谁在幕后呢?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党森林想出了一个无奈的办法。

郝局长看着这位比她年长几岁,同样在基层多个岗位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两鬓已经花白,额头皱纹增多,一脸疲惫的党森林,心生一种莫名的怜悯。这种感觉是惺惺相惜,还是同僚相恤?甚或是女性特有的怀柔之情?她也说不清楚。但此刻,她的确被党森林低调、谦虚、真挚的诚意感动了,当即叫来文物科科长说:“交通局的工程是市上的重点工程,时间非常紧,可以采取跟踪施工法,如果发现文物立刻保护起来。”然后叫科长先行为其盖了章。

这天傍晚,他领着钟秦州、王军瀚和几名工程技术人员,扛着测量仪器,来到了牛嘴村的村口。党森林随便指了指村边的一片苹果园说:“就从这里开始测量,一直测到大桥连接的地方,能绕多远就绕多远。”

听完郝局长的讲述,党森林说:“我要向你学习啊!”

技术员们煞有介事地开始测量了,他们边测量边打桩,一直走了三公里多路,终于到了大桥连接处。测量中途,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郝县长回去后,又马不停蹄往省发改委跑,不久,国家发改委居然专门给秦州市渭华县追加了水窖项目资金,共五百万元。

第二天早晨,奇迹出现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交通局技术人员测量过的苹果园里,海市蜃楼般地出现了十几栋楼房,有两层的,有三层的,有的还在继续往上加盖,都是用干砖垒起来的,楼板也是临时性架上去的。单薄的墙体在空旷的野外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被大风刮倒。在没有庄稼的地里插满了各种树苗,用手轻轻一拔就出来了,其实只是一根根树枝而已。

她拿着文件,拿着山区群众衣衫褴褛、满脸泥垢下深沟挑水的照片,拿着因吃山沟里的水而得了大骨节病、粗脖子病的病人照片,通过在北京工作的亲戚,几经周折踏入了国家发改委的大门。国家机关一般是不接待基层官员的,但郝县长硬是好说歹说见到了主管此项目的一个女处长。女人之间的沟通自有女人沟通的方法。郝县长先是赞美女处长的长相、服饰,再赞美其风度、气质,然后把渭华县山区群众吃水难的照片拿来出来,一一展示给处长看,再接着介绍农民吃水困难的现状,特别是说到山区缺水,农民一年都不洗一次澡时,女处长惊得目瞪口呆。她问郝县长:“那如果有了水窖,农民可以洗澡吗?”郝县长回答:“也只能解决吃水的问题。”女处长说:“那为什么不安装自来水呢?”郝县长看出这位处长是北京城里长大的干部,于是就西部地区山大沟深的现状,农民吃山沟的水后得大骨节病、甲状腺病后生活的形态,绘声绘色地进行了描述,直听得这位处长唏嘘不已。最后女处长让她把申请项目资金的材料放下,回去等候消息。郝县长看到了希望,又给这位处长介绍说:“渭华县还是革命老区,是红军长征在陕北落脚的第一站,为革命作出过重大贡献!”女处长站起来握着郝县长的手说:“知道了,老区的县长,你的真诚让我感动,我一定会向领导详细汇报的。”

这规模,这速度,没有一定的严密而有效的组织,是不能够做到的。

那年,一个世界妇女儿童基金组织,到我国西部贫困地区调研。他们惊讶地发现,新中国成立几十年了,许多贫困山区农民吃水还非常困难,要到很远的深沟里去挑,条件好一点的农民靠打水窖蓄水吃。他们把调研情况给国家有关领导作了汇报,于是国家决定,每年给贫困地区解决一部分打水窖的资金。由于资金分批拨付,每年只给西部各省安排两个县的水窖工程,这就存在一个“僧多粥少”的问题。郝局长当时是渭华县的副县长,分管妇幼、教育和农村扶贫工作,她对山区农民吃水困难是了如指掌的。国家计划下达后,各县区都往省上跑,郝副县长也不例外,省上有关部门的门槛她跨了无数次,见人就递材料、赔笑脸、说困难。但最终,渭华县还是没有被列入当年的计划。她不甘心,决定到北京去找国家发改委。

党森林心里有数了,他和王军瀚一起来到了牛嘴村。他们径直找到了村委会主任牛金汉家。

“见人多说好话,别人不理解、烦你了,厚着脸皮再找呗!”郝局长打开了话匣子,讲起了那年争取项目的事情。

这是一个有四层小楼的院子,门楼很高,和周围建筑相比有鹤立鸡群的感觉。敲开门,一个四十多岁、面黄肌瘦的女人迎了出来。王军瀚问道:“这是牛主任家吗?”

“怎么讲?”

女人说:“是的。人不在家里,找他有事吗?”

提起水窖项目,郝局长眼圈红了,她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一肚子委屈要诉,但她此刻只说了四个字:“嘴甜,脸厚!”

王军瀚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郝局长过去在县区和乡镇担任过领导职务,她知道干一项工程,通常要找十几个部门,盖二十几个章子,这种过五关斩六将的艰难滋味,她是有切身体会的。党森林清楚地记得,郝局长在渭华县当副县长时,就凭着对山区老百姓的一腔热情,无数次跑中央和省市有关部门,硬是把一个叫“母亲关怀”的水窖项目争取到手,解决了当地农民吃水难的问题,受到了群众的高度赞扬。这件事,当时在秦州市影响很大。党森林说:“那年你是怎么把几百万元的水窖工程项目争取到渭华县的?谈谈经验。”

女人没好气地回答说:“好几个月都不闪面了。昨天晚上回来了一下,屁股没暖热就又走了,现在也不知道钻到哪个婊子的被窝里去了。”说完“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是楚楚动人的郝局长把我吸引过来了啊!”党森林笑着说道。接着他高度赞扬了文物科科长的责任心,说交通局的同志要像文物旅游局的同志学习;然后说,如果在施工中发现文物,将立刻保护起来,并及时报告文物旅游局。

党森林和王军瀚在村里走访了几户群众,特别是走访了几名老农户和去年卸任的老村委会主任后,对牛金汉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文物旅游局局长姓郝,是个文静的女同志,看上去四十多岁,穿着朴素大方,长得白净端庄,给人一种亲和善良的感觉。她见到党森林的第一句话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局长吹到我们这个清水衙门来了?”

牛金汉身高一米八二,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喜欢武刀弄棒。初中毕业后一直在村里闲逛荡,那年征兵,他因为有偷窃行为被派出所审查过,政审时被刷了下来。后来他就在村里纠结了几个游手好闲的哥们儿,专门干偷鸡摸狗的行当。他喜欢穿警察的旧警服,最早是上白下蓝的那种,后来变成了橄榄绿的,现在又成了藏青色。由于牛嘴村距离县城比较近,又是从秦州市区到县城的必经之地,罗星县的大部分工程建设所用材料都要从他们村经过。这样,牛金汉就和他的几个哥们儿私下里组建了一个建材供应公司,在村口自家的责任田里圈起了围墙,专门堵截外来的运输车辆,实行强买强卖。所有经过这里的水泥、沙子、钢材、砖瓦等,都会被他们截获,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如果谁不愿意贱卖给他们,他们也要强行卸下来一部分,顶作过路费。时间不长,他们就赚了很多钱。后来有人举报,有关部门也进行了调查,他们有所收敛,但对那些零星而势单力薄的外地过往车辆,还是照讹不误。

这位副处级领导在一名科长面前低声下气了半天,还是碰了钉子,只好回去给党森林诉苦。党森林听后,知道此事延误不得,只好亲自去敲文物旅游局局长办公室的门。

去年村上换届选举时,牛金汉组织他的哥们儿带着现金和烟酒、洗衣粉等日用品挨家挨户走动。除了给他们的亲戚、朋友打招呼外,他们给每户村民都送去了礼物,给那些看不上日用品、日子过得比较富裕的人家直接送去了现金。

钟秦州知道这位科长是在为难他,但又不好发脾气,只好一边递烟,一边说明情况。最后文物科长说:“我知道交通局的工程是市上的重点工程,但我们也要对工作负责,不能敷衍了事,之所以让我们盖章,就说明有盖章的必要,文件先放下,我给领导汇报一下再说。”

选举那天,牛金汉把他的十几个哥们儿分布在会场的人群中和会场的各个角落,密切注意选举动向。在选举大会上,牛金汉宣读了竞选报告,这份报告是他花五千元叫人代写的。报告有理有据,慷慨陈词,把牛嘴村的前景描绘得一片灿烂,无限美好,很有煽动性。

文物科长看了看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厚厚的考古文献书籍,一边翻着,一边很专业地说:“秦州是具有悠久历史的地方,文献记载唐朝几代皇帝都到这个沟里打过猎,怎么不可能留下一些物件呢?如果发现一只箭头,那可就是一级文物啊!前几天还有群众反映,在沟里发现了宋代的瓷片呢!”

最终,多数村民在牛金汉哥们儿的监督、威胁下,糊里糊涂地投了赞成票,牛金汉以高票当选了村主任。

钟秦州强压住火气说:“涝淤沟是一条多年被水冲刷的沟壑,怎么可能有文物呢?”

担任村主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的最大政绩就是在国家征地拆迁时,强行进行阻挠,表面上是给群众争取利益,实际上是在为自己和几个哥们儿捞取好处。当然群众的生活也因之而有了一定的改善,他们都认为这是村长有本事,带领他们争取来的。这次修桥征地时,王军瀚他们找过牛金汉,他口头答应得很好,但施工进地时他却躲得远远的。阻拦施工的大多都是老头老太太们,偶尔看见几个年轻人,就是他的几个哥们儿。他们拿着手机,随时向牛金汉汇报着现场的情况。

“快则一个多月,慢则半年到一年。费用嘛,当然是交通局出了。”文物科长不紧不慢地说。

情况了解清楚了,党森林决定亲自找到牛金汉。

“勘探需要多长时间?勘探费用怎么办?”钟秦州问。

但牛金汉能在哪里呢?这时王军瀚想到了喝农药的寡妇。那次送她回家时,王军瀚去过她家,于是他很快就找到了寡妇家。到大门口后,只见大门半开着,寡妇一个人在院子里洗衣服,见王军瀚来了,忙招呼进屋。

有一天,他拿着文件找市文物旅游局,希望在文件上盖个章,证明施工地下没有文物。他知道涝淤沟是个被水冲刷多年的沟壑,不可能有什么地下文物,盖个章也就是走个过程。接待他的文物科科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接过文件后对他说:“我们要进行勘探才能决定是否盖章。”

寡妇名叫徐风娥,长得还算漂亮,除了肤色较黑一点外,胸大,腰细,腿长,两只长长的辫子耷拉在屁股上,从背影看,绝对是一个美人坯子。她丈夫几年前在煤矿上患了矽肺病,后来治病花了很多钱,但还是没有留住性命。她拉扯着两个上小学的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异常艰难。那时候牛金汉还没有当村主任,三天两头往寡妇家里跑,时不时地送一些米面油和零花钱,每次送钱都是几十块,多不过一二百。时间长了,寡妇也就有了依赖性,牛金汉如果长时间不来,她还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牛金汉不会做亏本生意,他知道长时间的付出该有回报了,于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溜进了寡妇家,顺理成章地遂了心愿。

钟秦州把自己为大桥建设做的前期工作归纳为两句话:拿着文件找人,拿着香烟求人。他自己不抽烟,但每次出门,他的口袋里都不能缺少两样东西:一是文件,一是香烟。不管心里是否高兴,钟秦州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为办工程前期手续,他跑了十几个单位,有的单位竟然跑了几十次。逢人先微笑,见人就敬烟。有的单位的干事,官不大,僚却不小,训斥起他来,就像幼儿园的老师训斥犯错的孩童,但他并不意气用事,为了办成手续,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总是笑眯眯的,洗耳恭听。跑,让他身累,更让他心累。

后来,牛金汉强买强卖赚了大把的钱,再加上当了村主任,寡妇这个半老徐娘也就“退居二线”了,但她还是受制于牛金汉,为了阻挠交通局施工,那次寡妇喝农药的闹剧就是牛金汉一手导演的。

此刻,他想到了三个人:一是交通局副局长钟秦州,一是老局长魏凡海,另一位就是他当年的工友王军瀚。钟秦州真正是经历风雨之人,他身经百战,参加过多个项目的建设,有亲身带领施工队施工的丰厚阅历,更有着对事业负责的一颗火热滚烫的心,而且是局里唯一的高级工程师,让他全面负责大桥工程是最合适的人选。魏凡海是全省数得上的公路桥梁专家,也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有突出贡献的公路桥梁专家,退休后被湖南省交通厅一个重点项目重金聘请,但党森林一个电话,就把他从湖南召了回来。有魏凡海这样既有高超技术又有极强责任心的人当技术总监把关,大桥的技术和质量就会使人放心。王军瀚虽然是机关的汽车司机,但他事业心强,在多个与普通群众发生纠葛的场合,他都能让群众沸腾的怨愤得以平息。王军瀚懂得怎样用群众的语言和群众说话,懂得怎样与群众接触,更懂得群众的所思所想所忧所盼,他主抓拆迁工作,党森林放心。

那天,牛金汉给寡妇送来一瓶农药,告诉她:“这农药是兑了水的,喝了有农药味但毒不死人。”她犹豫着说:“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不会的,你在果园的庵房里喝,马上就会有人救来你。”牛金汉说完就走了。

怎样才能组织好这个“大合唱”呢?党森林知道,领导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包打天下。他要把最合适的人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从而让所有的鲜花都绽放,让所有的星光都灿烂。

黄昏时分,寡妇看了看表,按牛金汉说的时间一口气把农药喝完了,喝下去后,她感觉到头晕眼花,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来救她,便摇摇晃晃扑倒在门口,有气无力地呼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党森林知道,钞票不光用于买水泥、钢筋等建筑材料,不光用于付工程款,还要用于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地方。因为修建大桥不是单弦演奏,而是一个聚集众多乐器的集体大合唱。不说别的,单说拆迁,就足以让懦弱的人望而却步。拆迁是近些年社会的焦点和热点,是公众集中议论的热门话题,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群体性事件。大桥建设的拆迁涉及附近两个村委会和五百多户村民,其矛盾的盘根错节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国家规定的补偿标准与农民的心理预期相距太远,因此利益的纠葛甚至冲突的隐忧,早已潜伏,只是等待着时机浮出水面。

其实,牛金汉事先安排了几个救寡妇的哥们儿,但这几个人因为喝多了酒,把救寡妇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幸好一个过路的村民听见了呼救声,才喊来人把她及时送到了医院……

开工后的工程犹如老虎巨口,日日都要吞咽巨额钞票。

今天,王军瀚来到她家,打听牛金汉的去向,徐寡妇开始还有一点儿犹豫,但想起牛金汉让她喝了农药却不及时来救她,而且从医院里回来后,也不来看望她,心里越想越来气,就把牛金汉怎么样让她喝农药的事情告诉了王军瀚,并且把牛金汉经常落脚的地方也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