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库,钟秦州傻了眼,所谓的车库其实就是一个土特产仓库,来自全省各地的各种特色土特产,横七竖八地堆到了房顶。自然也有各种包装精良的苹果,钟秦州精心挑选送来的几箱苹果,被“小屁孩”像扔垃圾一样随意扔进了车库,末了还说了一句:“以后不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这里拉,你看看,都没地方放了。”
一次,钟秦州拉着几箱苹果到省发改委找到那个管立项前期审核的干事,也就是钟秦州说的“小屁孩”,告诉他说,拉来一些苹果,是稀有品种,让他尝个鲜。“小屁孩”白了他一眼说:“什么稀有品种,有美国的蛇果好吗?有意大利的沙拉果好吗?”钟秦州压住怒火笑着说:“你尝尝就知道了,已经销售到人民大会堂去了。”“小屁孩”不耐烦地说:“那好吧,既然拉来了,就放到楼下车库吧!”
此举大大伤害了钟副局长的自尊心。
党森林知道钟秦州在跑立项时受了不少委屈。
党森林这时没有责怪钟秦州,他说:“不要情绪化,也不要因为一个人、一件小事否定一个单位,咱还是要穷追不舍,把项目的可行性、重要性、紧迫性给人家讲清楚,最好是当面给主任汇报一次,取得领导的支持。”
“我咋不知道这些,咱跑了多少次,好话说了多少回,人家一个小屁孩连正眼都不看咱一下。一个小小的‘三门干部’懂个啥?每次都是五个字‘回去等着吧’!”钟秦州余怒未消,继续嘟囔,“不就是衙门大点吗?我要是在省级机关工作,说不定都当上厅长了……”说到这里,他感觉到有点失言,眼睛瞄了一下党森林。
第二天,他们来到省发改委,直接找到了主管项目的副主任,汇报情况后,结果令他们无比欣慰。接待他们的副主任认真听取了汇报后,当即表示支持这个打通制约经济发展瓶颈的工程,争取煤电铝项目早日落地秦州市……
“不说这些,咱们合计一下,看问题出在了哪里,关键是咱们耽误不起,得想办法尽快立项。”
离开发改委后,钟秦州对党森林说:“我这次真正明白了一句民谚的含义。”党森林迟疑了一下,说:“是不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就是,进了庙门不能乱磕头啊!见不到真神白搭。”
钟秦州闷了半天才说:“去一趟回来就像害了一场病……”
一周后,大桥项目批复拿到了——该大桥不但可以开建,而且符合国家公路桥梁的收费政策,允许建成以后收费。收费,意味着可以贷款,后续资金有望了。
办公室里,党森林拨通了钟秦州的电话:“秦州,你来一下。”不一会,钟秦州推门走了进来。刚一落座,党森林便说:“明天我们再去省发改委一趟吧!”
党森林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电话告诉了省交通厅厅长梁智,梁厅长听后高兴地说:“祝贺你们啊!但这仅是万里长征迈开了第一步,下一步还有设计、资金等许多事情要做呢。”
建桥首先当然是立项。立项让党森林他们看够了人的眉高眼低,但在人屋檐下,又不能不低头。
发改委领导支持了,接着转移了目标与阵地,在比较了众多设计单位的实力之后,他们选择了省交通公路设计有限公司为大桥的设计单位。这个单位虽然是一个民营企业,但办事效率高,灵活性大,最使党森林满意地是他们的设计理念先进,而且收费合理。
修建一座桥究竟有多难?这曾是盘旋在党森林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疑问,他知道个中的滋味。外行人看修桥就像在戏台下看戏的观众,只是看到了演员的亮丽,只是看到了戏曲的徐徐推进,根本不知道幕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演员一个娴熟的动作背后,凝聚着多少血与汗、泪水与欢笑。
党森林信任设计单位,诚心对待设计单位,他一次次亲自把秦州的土特产送到设计人员的办公室。土特产不值几个钱,但一个市级交通局长这么做,这些设计人员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们从科学实用的角度,从为甲方省钱的角度,更为秦州未来发展的角度,据理力争,和有关管理部门进行了多次辩论和交锋。他们先后否定了悬索桥、斜拉桥,更否定了在半沟里设计一座矮桥的计划。在一个又一个的否定里,他们经过测算,经过对黄土地质的现场勘察,坚持选择了预应力混凝土连续刚构方案。
一座桥,犹如一把万能钥匙,可以打开多少把锁啊!
大桥之躯在于健壮,大桥之魂在于美丽。这座大桥设计创造了许多第一:全国地方性公路最长大跨径桥梁,黄土土层全国第一高墩桥梁,等等。看着电脑合成的大桥实体图,党森林热血沸腾,他憧憬着一年半后它将变成现实中的桥,他似乎看到一辆辆运输车从桥上隆隆驶过,一拨拨人在桥上欢乐嬉笑……他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说来真是奇巧,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把神手,在助推着党森林。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走进了市交通局的大门,成为秦州市交通局局长。当年沟底摔倒的窘境,已故刘师傅的遗憾,沟两岸群众的苦乐艰辛,罗星县的招商项目等,都仿佛一同跟随着他进驻了办公室。
有了项目,有了图纸,如果没有启动资金,蓝图再美好,也不过是一张纸。大桥总长两千米,墩高一百十八米,桥孔跨度一百四十米,预算投资两点八亿元!钱就像捆扎在党森林心头的一根铁丝,铁丝似乎被一只手拧转着,揪得人心痛。
当晚,刘师傅在罗星县医院住院了。经检查,左脚踝骨骨折,左边三根肋骨骨折,两个徒弟都是擦挂的轻伤。这样,战备仓库发电机的修理任务就只能由两个徒弟完成了。临出发时,刘师傅告诉他们,发电机故障有可能是电容器击穿了,这种毛病表面上不易被发现,去了换一个电容器就行了。到了战备仓库,党森林他们按照师傅的说法,对发电机进行了仔细检查,果然是电容器的问题,他们把仓库里的备用电容器换上以后,发电机立刻就转动了起来。事后,战备仓库还给益阳区农业机械厂发去了表扬信,高度赞扬了他们师徒三人的技术。通过这件事,党森林对刘师傅彻底刮目相看了。
那阵子,他一次次半夜醒来,坐在床边唉声叹气,怎么也睡不着觉。妻子心疼地说:“有多大的力气担多重的担子,不要大桥没有建成,却把你压趴下了。”党森林说:“你少操闲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妻子来气了:“那你半夜不睡觉,唉声叹气干什么?你这是屎壳郎支桌子——硬撑哩!”
党森林推着车上的刘师傅,王军瀚推着两辆自行车和工具箱、鸽子箱,在滑溜溜的雪地里一跛一瘸地前行。等上了塬,他们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在坡顶上喘息之际,党森林对刘师傅说:“谁能在这里架座桥,我给他烧高香!”刘师傅同意他的想法,不过他遗憾地说:“这辈子我可能看不到桥了。”说着,他指了指装鸽子的纸箱,党森林立刻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他和王军瀚把信鸽一只只拿出来,又一只只放飞。看着飞往益阳方向的信鸽,党森林想起他们那次吃师傅鸽子的事情,心里内疚极了。
很多人了解了情况之后劝说放弃建桥,说没有钱建什么桥呀?有拨款建桥是交通局的职责,没有拨款不建桥也理所当然!秦州市经济不很发达,加上又是一个资源枯竭正在转型的城市,尽管未来的前景一片灿烂,但目前的财力却是捉襟见肘。
这天,刘师傅带着两名徒弟,三个人各骑一辆自行车,党森林和王军瀚自行车后面带着各种修理工具,刘师傅自然是带着一箱信鸽。他们到涝淤沟时已经是下午了,路上雪迹斑斑,凛冽的寒风几乎能把人的耳朵刮掉。自行车下坡时,刘师傅走在最前面,快行至沟底时,可能因为路滑,也可能因为颠簸,党森林看见刘师傅的车子左右摇摆起来,甚感不妙。果然,不一会儿,刘师傅瞬间人仰车翻。他们两个下意识地紧急刹车,结果也因为路滑,双双跌倒。三个人爬起来时,浑身都是泥土,满脸都是血迹。两个工具包被甩出老远,信鸽箱子也摔开了。刘师傅手按在腰间,不停地呻吟着,没有了一点儿往日的尊严。他们两个扶着师傅,走了几步,不行,师傅挪不动脚步了,肯定是哪里摔坏了。奇怪的是,从箱子里面钻出来的几只信鸽,围着刘师傅“咕咕”叫着,没有一只飞走的。
桥不能不修,但钱却实实在在地没有。跑钱,就成了党森林和他的同事们相当一段时间工作的主体内容。
后来一个由省公安厅、省物资储备局保卫及人事部门组成的调查组来到了这个仓库。经过调查,没有证据说明刘师傅偷听过敌台,但他养信鸽、放信鸽是事实。据说,有几只信鸽放飞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信鸽飞到哪里了?是不是飞去了台湾?是不是送走了情报?台湾的氢气球为什么正好飞到物资仓库的上空而爆炸?疑点重重,疑点重重啊!刘师傅当然是矢口否认,调查组也查无实据,但嫌疑总是没有解除。经过几轮审查后,刘师傅被开除了公职,信鸽也被没收了。但他毕竟是有技术的工人,不久他就在益阳区农业机械厂找到了工作,而且很快就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但他喜欢养鸽子的习惯始终没有改变。
往省交通厅跑了多少次,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找厅长,找副厅长,找相关处的处长。见了人家就喋喋不休,讲修建这座桥的重要性,讲修建桥面临的资金困难,请求省厅的援助,请求上级主管部门对下级遇到的难题伸出援手。跑得多了,讲得多了,交通厅就有人开他的玩笑。一天他来到交通厅计划处,见到处长刚要开口,处长就说:“祥林嫂又来啦!”
搜寻完,民兵们把找到的宣传品、衣物、食品都如数上交了。但有一个民兵经不住食物的诱惑,把密封很好的塑料盒偷偷带回了家。他不相信食品有毒,到家后关好门窗,偷偷拆开品尝,啊,饼干——好吃!水果糖——也好吃!吃后他摇摇头,眨眨眼,掐掐手背,没事!再吃,还是没事。他给儿子几块饼干、几颗水果糖,叫他自己悄悄吃,不要声张,儿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出门就给小朋友们炫耀,最终还是被邻居举报了。他被带到了公安局后,如实交代了偷吃台湾食品的事情,审讯的公安人员也偷偷尝了一下收缴的食品,这才知道原来空降的食品的确是没有毒的。
党森林知道处长是什么意思,笑着说:“没有办法呀,大桥……”
恰巧这时候,一只硕大的氢气球从台湾起飞,乘着东南风漂洋过海来到了秦州地区的上空,又恰巧在战备物资仓库上空爆炸了。各种宣传品、食品、衣物散落在仓库周围的沟沟岔岔,绷紧了阶级斗争弦的当地农民发现后,立刻报告给公安局,公安局马上组织当地民兵进行地毯式搜寻,并告诫民兵们:“衣物上有细菌,食品是有毒的!”
处长打断他的话说:“大桥是制约秦州市区发展的瓶颈,是招商引资的关键,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师傅当年在这个单位时,这里非常荒凉,国家备战备荒,准备打仗的战备物资仓库找的都是这种荒凉隐蔽的地方。刘师傅和许多职工都是单身,为了排遣寂寞,他就开始养鸽子,最初养了几只普通鸽子,一长大就杀掉吃了。后来开始养信鸽,越养兴趣越浓,他每天下午把信鸽带到山上放掉,等回到宿舍,信鸽就已经飞回来了,听着它们“咕咕”的叫声,便抓一把破碎的玉米粒拿在手里,看着鸽子们在他手心里叼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时间长了,不知道得罪了谁,一封举报信使他失去了这份稳定的工作。举报信反映说,刘师傅有台湾间谍的嫌疑,有时候在宿舍里偷偷听敌台,特别是养了许多信鸽,常常一个人带到山上去放,有可能是传递情报。
“好,好,您的记性太好了!”
当时适值冬日,雪压枝头。机械厂接到通知,罗星县一个国家战备仓库的一台发电机出了故障,这台发电机是进口的,说明书全是英文,叫来当地的技术员,修了两天两夜没有一点儿动静。有人推荐刘师傅他们去修,因为刘师傅过去在这个单位当过机修工,捣鼓过这种机器。
“你每次来都念一本经,傻瓜都能记得住。”
党森林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他在益阳区农业机械厂当工人时,就和工友王军瀚以及刘师傅在这个沟里栽了跟头。
“那我们的资金?”
招商项目落地需要架桥,沟壑两岸老百姓的出行更需要一座桥。那时,在黑夜里走路,滚沟的事时有发生。老百姓自嘲地说,神仙都能把太行、王屋两座山搬走,给愚公让出一条道来,咋就看不到这儿的人恓惶,给沟里架一座桥呢?
“应该快了,最近就要研究一批项目,你再等一等。”
这座大桥也是交通规划中的项目之一,原计划三年内建成,没有想到一年半就要完成,党森林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压力。立项、设计、征地、拆迁、招标、资金筹措等一系列问题摆在了眼前。特别是资金筹措,依照秦州市当下的财力,要在这么短时间内架起这座桥,无异于一个人想步行登月那么遥远和渺茫。
类似的话党森林也听过无数次,但总觉得这次处长的语气、神态和前几次不大一样,他似乎从处长微笑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市委书记和市长当即表态:十八个月修通涝淤沟大桥!
党森林一刻也等不及了,过了几天的一个清晨,他又来到了梁智厅长的办公室门口。梁智厅长准时上班,他老远就看见了党森林,也知道他来干什么。梁厅长一边开门一边说:“你把我这里当成你们秦州市交通局的办事处了。”
投资商表示,如果能在涝淤沟上面架一座桥,解决运输问题,就把煤电铝项目建在这里。
党森林不好意思地说:“厅长啊,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在省里的一次春季招商会上,罗星县政府商谈了一个煤电铝联合项目,总投资二百多个亿,是秦州市历史上最大的招商项目,如果建成将给当地增加现有财政收入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税收,吸纳上万人就业,还能带动一批产业发展。市里、县里非常重视,市委书记、市长还出席了洽谈会剪彩仪式。可是,投资商到罗星县实地考察后打了退堂鼓,理由是涝淤沟制约了煤炭运输,因为煤电铝是一个联合项目,用煤发电,用电生产电解铝,用铝加工铝制品,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火力发电企业,其动力来自于源源不断的煤炭。要运输煤炭,运煤车就得从沟壑里穿过。狭窄而扭曲的盘山公路,坑凹不平,形成一个又一个壕沟,壕沟如民谚所描述的那样:晴天能卧驴,雨天能养鱼。如此路况,常常让运煤车的司机苦不堪言。单几年前的一场大雪,一天之内,就有七辆运输车侧翻在了沟里。
梁智是个实干家,自然他也希望自己所管辖的系统里,人人都是实干家。终于,厅长被他的执著与坚毅所打动,他对党森林说:“我欣赏你老牛撞南墙的个性和劲头。”停顿片刻,接着说,“公路资金就是用来修路建桥的,但必须把钱交到想干事和能干事的人手里。”
要到罗星县必须跨过一条沟豁,这条历史形成的沟壑,称为涝淤沟,每逢上游发大水,涝淤沟就成了涝淤河,日久天长,涝淤沟就越来越宽,越来越深。从市区通往罗星县唯一的一条道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修的一条三级路,道路从市区修到涝淤沟底,再从沟底修到对面的罗星县城。沟底修了一座滚水桥,若遇到发大水,水就会从桥上流过。跨越这条沟,汽车需要半个多小时,人若步行,最少也要两个多小时。涝淤沟不但制约了秦州市区的扩展,也制约着罗星县经济的发展。
其实,前几天厅里已经开会研究了给几个项目拨付资金的问题,秦州市的涝淤沟大桥也列入其中,并且根据项目的重要性和可行性位次,在原来一延米补助一万元的基础上再翻一番,也就是说可以给涝淤沟大桥补助四千万元。梁智把厅里研究的情况告诉了党森林,党森林一听,高兴得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梁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交通人肩上的担子不轻啊,回去好好干,这才刚开始。”党森林连连点头说:“一定一定,一定把钱用好,把事办好。”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秦州市区的面积在不断扩大,但东面和外省的一个市相邻,南面是一条河流,北面是高原,要扩大发展面积就只有向西拓展。秦州市区西面就是罗星县,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远古时期是一片开阔的牧场,由于地势平坦,气候适宜,唐太宗等几代帝王曾在这里建行宫、围猎场,每年秋季都要来此游玩狩猎,旌旗猎猎、宝马逐鹿的场景可以想见。
给雄鹰一双翅膀,雄鹰就能翱翔蓝天;给马儿一片草原,马儿就能奔腾千里。柴火可以点燃煤炭,但却点不着石头。四千万的资金到了党森林手里,犹如冰封的河流遇到了艳阳天气,一河的冰块解冻了,河水开始奔涌起来。
秦州市的地形地貌呈现着非常独特的形态,与坦坦荡荡的平原不同,也与山山峁峁的高原迥异。它位于两者的交汇点上,因此同时具备了两者的轮廓,却映现出与两者不大相同的性格。秦州有山,但都不高;秦州有河,但都不那么汹涌。一道道的塬岭,一道道的沟壑,沟壑似一把把锋利的切割刀,把本来连为一体的塬岭,切割成一个个的条块,一个个的条块形似孤岛,住在孤岛上的人难免闭目塞听。沟壑这边与沟壑那边,直线距离很近,甚至站在这端的人可以看清那端人的模样,但俩人想要说说话,却要步行很远的路程,如同一首民歌吟咏的那样:“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难。”山是障碍,沟壑也是障碍。沟壑阻挡着当地人的相互交往与交流,也在囚禁着人们的思维和观念。住在大山深处的人的出路在于开凿大山,而秦州人要融合、要发展、要突破,在于征服沟壑。
在返回的路上,党森林觉得浑身轻松,满目春光,他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开车的王军瀚看了他一眼,加大了油门。是的,此刻他们恨不得插翅飞回秦州市。
人这一生,只要穿上了鞋子,只要还能穿上鞋子,就注定要在路上行走,然而,人们脚下的道路并不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