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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姻缘

“对不起,您的车挡住了我的车,请您挪一下。”

“是啊,您是?”

多么温柔的声音,多么礼貌的语言啊,别人的车挡住了自己的车,还要说“对不起”,有档次。党超立刻说:“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请问是尾号1109的车主吗?”一个非常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党超心里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宝马车的女主人了,心“咚咚”直跳,他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党超打开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赶快接通了。

“车钥匙!”李彬彬说着,把车钥匙扔给了党超。党超接过钥匙说了声谢谢,就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快下楼,向停车地点奔去。

“怎么样?快接!”李彬彬盯着党超的手机,眼里冒出兴奋的火花。

到了停车地点,党超左右环顾,却找不见那个高挑个儿。等了一会儿,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稍胖,皮肤很白,很有气质的妇女走了过来,说:“小伙子,这是您的车吗?我要出去一下。”党超听出来这个声音就是电话里的声音,但人怎么和声音反差这么大呢?但从气质看,可能是高挑个儿的母亲,于是他想不能马虎,一定要谨慎对待。

说话间,“叮铃铃!”党超的电话响了。

“阿……大姐好,对不起,是我的车。”他本来是要说阿姨好的,但觉得叫大姐对方似乎会更高兴一些。

“会的,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不要关机,一定会有电话打来的。”

他迅速钻进车里,从倒车镜里看到,“大姐”正拿着一块抹布擦宝马车的挡风玻璃。他把车挪到一边后,从后备箱取出一个油拖把,笑嘻嘻地走到宝马车旁,帮助“大姐”擦起了车。

“那她会打电话吗?”党超半信半疑。

他常常坐李彬彬的车,但从来没帮李彬彬擦过车,当然李彬彬的车也是辆旧车,脏一点儿也没关系。他这才发现,这辆宝马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清洗了,挡风玻璃上几天前下雨时淋的雨点儿,带着雾霾已经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灰色雀斑。他很奇怪,车这么脏,但当美女开着这辆车擦肩而过时,他怎么觉得车那么靓丽呢?

“什么叫不地道?老实人关键时候要有智者的帮助,否则机会不等人。”

“大姐”站在一旁不停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怎么能让您擦车呢!”

“这样不好吧?有点不地道的感觉。”党超说。

“没事,我挡了您的车,耽误了您的事,应该帮您。”

李彬彬把他如何用车挡住宝马车和留了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党超。党超想,用这种办法接触美女,如果被人家觉察到,不是弄巧成拙吗?

“我那丫头只知道开车,从来不知道擦车。”

“不要急,美女会找你的。”

“这车不是您开的?”党超明知故问。

“这就是你找的美女?”党超举着煎饼果子问。

“上下班我女儿开,我偶尔开一下,现在要去一趟超市。”

李彬彬买了两个煎饼果子,自己一个,给党超捎一个。上楼后,党超已经在门口站着,接过煎饼果子就咬了一口。李彬彬说:“不要急,慢慢吃。”

“你女儿在哪里上班?”

“找你,怎么半天不回来?回来时给我捎个煎饼果子。”显然,党超也饿了。

“中央电视台,是少儿节目编导,整天疯疯癫癫,永远长不大。”

这时候,李彬彬感觉到肚子饿了,便向小区门口的小吃摊点走去。突然,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摁了接通键:“喂,你好,找谁?”

“电视台?好工作,上镜率高啊!”

他把车开进了小区,找到了那辆宝马车,横着停到了它的前面。他想宝马车如果要出来,必然要叫挪车,这样,党超就有机会认识宝马车的主人了。当然,今天挪车的可能性不大,但明天早上是一定会打电话的。

“幕后工作者。哎,你是干什么的?”

李彬彬在大门外面找到自己的车,在车里面翻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张纸,拿笔在上面写上“挪车电话18611661109”,这个电话是党超的,然后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挡风玻璃上。

“国家林业局,搞电子信息工程。”

“帮你找美女去。”

“结婚了吗?”

“干什么去?”

“还没有。”党超脸红了,斜睨了一下“大姐”,只见她正在仔细打量着自己。他很快擦完了车,把脏兮兮的拖把放回李彬彬的车里。

“有了!”李彬彬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跑。党超对此莫名其妙,便问道:

“大姐再见。”党超很有礼貌地摆摆手,把车开走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李彬彬是真心想帮党超,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开始了飞速运转……

党超把车又停在了大门口,嘴里吹着口哨,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家。

“什么办法?快说。”党超说完,觉得自己急了点,脸颊微微泛红。

李彬彬听见门响,立刻迎了上去。党超告诉了李彬彬他是如何见到了美女的母亲,又如何帮助擦车的。其实,这一切,李彬彬已经在阳台上看得清清楚楚。他对党超说:“我看有门,继续努力。”

“不认识,但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认识。”

他们边说边笑下了楼,开始了小区院子的饭后百步走。

“宝马车里的美女你认识吗?帮我介绍介绍?”党超试探着说道。

不由自主,不知不觉,鬼使神差,他们又走到了宝马车停放的地方。只见原来的车位被一辆越野车“占领”了。党超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怨气,并暗自思忖:宝马车回来停哪儿呢?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楼西头有几辆摩托车占了一个车位,于是想宝马车如果回来了可以停在那里。就在此时,宝马车果然回来了。“大姐”驾着车,在原来停车的地方转了转,犹豫了。李彬彬推了一把党超说:“上!表现的时候到了。”

如何能让这些想象变成现实?毫无疑问需要有个人牵线,千里姻缘一线牵嘛!对,李彬彬可以帮这个忙!

党超走到宝马车前面,笑嘻嘻地说:“大姐,回来了?西边有个车位,我把摩托车挪开就可以了。”他飞快地跑过去,把三辆摩托车挪到了一边。“大姐”把车停好后,下车握住党超的手说:“太谢谢您了。”

这句话说到了党超的心坎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把这个美女想象成了自己的伴侣,他想象着怎样认识了她,又怎样邀请她喝咖啡、吃饭,甚至在一起唱歌跳舞,一起泡温泉,一起爬上了长城,长城上飘着雪花,寒风中,他把她裹在了自己的大衣里……

党超说:“没事,吃完饭在楼下溜达溜达,就碰见您了,这是缘分,我帮您把东西提回去吧?”

“装,你给我装,楼下宝马车的主人不是美女吗?”

“缘分?好啊,那就谢谢您了。我本来要打电话叫萍萍下来帮我的。”党超知道萍萍一定是她的女儿了,多好听的名字啊!

“我还没有瞅见一个美女,你发现了给我介绍一个呗。”

“大姐”把超市买的大米和油让党超提着,自己提着蔬菜和一大包卫生纸。从楼西边到东边要走一段路,“大姐”看着这个身高一米八、敦实憨厚礼貌大方的小伙子,心生好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栋楼住?”

李彬彬顺着党超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白色的宝马车,心里即刻明白了党超的心思,他拍了拍党超的肩膀说:“豪车很多,但美女并不多,瞅准了可不要放过噢!”

“叫党超,在前面一号楼上住。”

“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咱这小区豪车蛮多的。”

“你老家是哪里的?”

“在阳台上看什么呢?早早回来,也不做饭。”李彬彬说着,也往阳台上走去。

“老家在西北一个小城市,叫秦州市。”

随着钥匙开门声,李彬彬回来了。

“秦州市?我知道,我妹妹家以前就在那里,是一个军工企业,后来搬到了省城,我去过的。”

回到家里,党超不由自主地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朝楼下面看去。只见那辆宝马车依旧停在那里,尽管两边也停了车,但那辆车在他眼里格外醒目,就像一只白天鹅站在了鸡群中。李彬彬的眼光是很高的,找的媳妇也是百里挑一的那种,连他都垂涎的女人,肯定不错。此刻,党超有一种想见到她的冲动,但怎样才能见到她呢?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结婚了吗?会不会只是个花瓶,好看而没有内涵?嗯,一定没有内涵。上帝造人时,不会把所有的优点给同一个人——长得好的常常脑子笨,脑子好的往往长得丑。“美女方向感差”就是这个意思。但不见面怎么能妄下结论呢?人人都像他这样想问题,会不会耽误了好女子的大好时光呢?一定要找机会见一见,但好像机会不多……

“啊!太好了,大姐有空到我们老家去旅游。”

这天下午,党超回来较早,就没有坐李彬彬的车。他一个人快走到小区楼下时,一辆白色宝马轿车擦身而过,一看车牌号,正是那天李彬彬说的那辆车。他注意到这辆车在他住的楼后面一个车位停了下来,接着,下来一位女士,只见她挎着一个棕色的皮包,摁了一下遥控器,头也不回地往楼的东边走去,穿戴打扮正是李彬彬形容的样子。就是她,党超好奇地加快了步伐,试图跟着她看个仔细。但她走得很快,而且不回头,迎面过来的男人,都要忍不住地回头再看看她,有的还要回头看两次。党超判断:回头率高,长相气质一定非同一般。好奇心促使他一定要看看庐山真面目。

“不要叫我大姐,我姓温,你和我女儿年龄差不多,就叫我温阿姨吧!”

有一天下午,李彬彬和党超在小区散步,走到一辆白色宝马轿车前,李彬彬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指着这辆宝马车说:“昨天我看见从这辆车上下来一个美女,个头高挑,穿着卡其色风衣,留着齐肩短发,走起路来目不斜视,气宇轩昂,非一般人也。如果能够和她说说话、握个手我就彻底醉了。”党超听得很认真,但没有表露任何神情,只是默默地记下了车牌号。

“好的,温阿姨,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都在一个小区住,挺很方便的。”

李彬彬的妻子在河北老家一个市里的税务局搞工会工作,据说是当地税务系统的一枝花,周末常常来北京看望丈夫,一来二去也就和党超熟悉了。小两口异常关心党超的婚事,先后给他介绍了两个对象,工作、长相等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她们都嫌党超无房无车,就没有继续谈下去。党超心里有数,凡是见面就谈房和车的女人与他就不在一个层面,长得再漂亮也打动不了他的心。

“你的电话是?”

在北京工作的年轻人,在没有买房子前大多都是租房子住。党超就和同单位的一个叫李彬彬的同事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李彬彬是河北人,比党超大几岁,上下班开着一辆二手雪佛兰轿车,党超也就坐着他的车上下班。

“就是您下午拨的挪车电话呀!”

党超说的“先认识的是她妈,后来才认识她”并不是卖关子,真实情况就是如此。

“啊哦,你看我这脑子。”

党森林想笑,但又忍住了,其实,他也想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话间,他们到了温阿姨家门口,她家住在东边第一个单元的六楼,温阿姨摁响了门铃。“来了,来了。”随着声音,门开了,一个穿紧身红羊绒衫的美女出现在门口。党超惊呆了,这不是央视某个节目的主持人吗?

常贤惠马上倒了一杯水,放到儿子面前,然后调整坐姿,双手抱拳,支撑着下巴,目光中闪着星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党超,好像要聆听一位大领导讲话似的。

“妈,怎么不打电话叫我帮您提呢?”

党超放下筷子说:“吃饱了!说来话长啊。”

温阿姨看着党超说:“这是我女儿,叫李雪萍。”又给女儿介绍说:“这是小党,快叫客人到家里坐。”

“怎么回事?快说!”常贤惠显然耐不住性子了。

“不用了,有事电话叫我。”党超放下东西,看了一眼李雪萍,他发现李雪萍也在注视着他,而且觉得她眼里有闪烁着别样的亮光……

“先认识的是她妈,后来才认识她。”

经过温阿姨的牵线,党超和李雪萍认识了。

党森林看着妻子急切而渴望的目光,对党超说:“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

李雪萍比党超小一岁,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表演才能,被中央电视台录用。

常贤惠有满肚子的话要往外倾倒,好像奔腾的河水急于冲破堤坝那般——对象是做什么的?什么文化程度?长得什么样?家里都有什么人?干什么工作?什么时候来家里?等等等等。但此刻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犹如即将要泄洪的闸门,越是着急越抬不起来。

李雪萍的父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电影导演,由于陷入影视界的潜规则,或者说玩技不高失了手,被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腆着大肚子的三流演员纠缠不休。最初,他想用钱摆平这事,把这个演员送到了美国洛杉矶,谁知她生完孩子后又回国纠缠他。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弃之不忍,再加上这个演员的不断威胁,最终他还是抛弃了李雪萍母女。

党超突然冒出的几句话,使党森林两口子愣了神。这无疑是给他们带来了惊喜,但这惊喜有点儿突然,突然得使人措手不及。儿子总是这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其间的困难周折,自己一个人承担,从来不告诉父母。房子和媳妇是压在常贤惠心里的石头,想起来就沉甸甸地难受。这下两个难题都解决了,犹如一河冰川顷刻间融化了……

李雪萍的母亲曾经是一名舞蹈演员,在一次演出时不慎摔伤了腿,再加上后来离了婚,心情也不好,就告别了舞台,在一家话剧院当道具管理员,收入非常低。李雪萍还隐隐约约听母亲说过,自己好像还有个孪生姐妹,一岁左右的时候,被一个亲戚家抱养走了,后来再没有联系过,也就没有见过面。从此,李雪萍成了母亲唯一的亲人,母女俩相依为命,过着非常拮据的日子。李雪萍被中央电视台录用后,有了固定的收入,慢慢地,母女俩的生活才有所好转。

“过几天就来看望你们,人家母女俩已经到省城了,城里有他们的亲戚,你们就准备接待吧!”

李雪萍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求婚者纷沓而至,演艺圈、影视界的觊觎者更是络绎不绝。但伤了心的母亲,不会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所以,她绝不允许女儿在演艺圈里找对象。遇见党超后,她觉得这个敦实憨厚、勤快可靠的西北小伙子正是自己心目中的女婿。党超也经常帮助母女俩干一些力气活,节假日还陪着她们到郊外旅游。一来二往,党超就成了公认的准女婿。这次,母女俩利用春节走亲戚,主要的目的还是到秦州市拜见党超的父母亲。

“年底和谁结婚?”常贤惠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几天,党森林两口子格外高兴。常贤惠天天盼着准儿媳和准亲家母的到访,只是党超始终没有告诉到访的准确时间。因为母女俩要先到省城的亲戚家里,什么时候来,要和亲戚商议。

“九十八平米,两室一厅,四千元一平米。”

正月初三晚上,党超得到了准信:初四上午李雪萍的小姨将和她们母女一起来他家。

“房子多大?多少钱?”党森林问道。

第二天一大早,常贤惠把屋子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还专门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干果和水果,她总觉得前几天准备的水果不新鲜了。当然,过年期间饭菜是现成的,八凉八热说上就能上。党森林在书房的电脑上敲着论文,但明显心不在焉,一个早上打了不到三行字。党超则一会儿楼上一会儿楼下毫无目的地跑,但手机时刻都在手里攥着……

“什么?年底结婚?”常贤惠眼里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十一点多,党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一看,是李雪萍的微信,仅四个字:已到楼下。他给母亲说了声:到了!便飞快跑下楼去,只见一辆橘红色比亚迪轿车停在了楼外面。李雪萍母女和一个开车的中年妇女走下了车。党超热情地迎了上去,接过李雪萍手里的东西,搀扶着温阿姨上了电梯。

“你们不要操心,相信我的能力,最近单位分了自建房,过年后就装修,年底就结婚。”

党森林和妻子已经站在了门口,满脸堆着喜悦。

“怎么能不急?过年都二十七了,找对象不是买东西,看上了就拿走,谈恋爱要时间,磨蹭几年,就三十了。”

“欢迎欢迎,快到屋里坐。”常贤惠一改往日的方言,说的是普通话。

“见过剩菜剩饭,没见过剩男剩女。结婚不在迟早,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孙子早晚会有的。”党森林说完,自己笑了。

“新年好,给您拜年了!”李雪萍母亲双手抱拳说道。

她说的送礼金,并不是嫌钱花得多了,是说儿子落后了。因为这几年,只要遇见熟人,他们必问起儿子的婚姻问题,她只能含糊其词地回答“快了快了”。但几年过去了,却还是没有着落,好像儿子有什么缺陷,找不到对象似的。

“冷……怎么是……”党森林惊讶地说道。

“怎么老是‘你妈说’,你就不会关心关心儿子的事情?你也不算算过年后都多大了?我们局长都抱上孙子了,楼下老张家这几天就张罗着给儿子结婚呢!这一拨人都结婚了,我把多少礼金都送出去了。”常贤惠冲着父子俩开了火。

“怎么了?”

“听你妈说你们谈上了?”

大家看着党森林,发现他呈现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本来就认识,联系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快进屋里说吧!”常贤惠招呼着。

“听你妈说,你们联系上了?”

进屋后,党森林看着党超的女朋友:像,太像了,太像冷燕了,不过仔细看看,似乎比冷燕白一点,瘦一点,应该不是冷燕。常贤惠也觉得奇怪,天下怎么有这么相像的人呢?她见冷燕的面虽然不多,但今天看到党超的女朋友,长得的确像冷燕。不过女人的观察力还是比较仔细,她记得冷燕眉心间有一颗不太明显的黑痣,党超的女朋友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瑕疵。

“是啊!坐的一个航班。”党超说。

党超看见父母都仔细端详着李雪萍,开始以为是他们在审视自己未来的儿媳,可从他们惊异的眼神中,却感觉到了疑惑,特别是父亲在门口见到李雪萍时毫无由头地说了一个“冷”字,他开始还以为是说天气寒冷什么的,现在看来一定是另有原因,他笑着问母亲:“你们以前认识?”

大家坐在了一起,却没有人说话了。眼看碟子快空了,党森林首先打破尴尬说:“听你妈说,你是和玲子一起回来的?”

“不认识,不认识,就是觉得她特别像一个人。”

“吃饭,吃饭,边吃边说。”党森林已经摆好了饭菜,又麻利地分了两盘子菜,给母亲端到了房间。党超拉着母亲的手,坐到了餐桌上。

“嗯,她特别像我们秦州电视台的一名播音员。”党森林唐突地插了一句话。

客厅里,常贤惠拿着电视遥控器,心不在焉地换着台,党森林把妻子做好的饭菜正往餐桌上摆放。

“你们说的是冷燕吧?”李雪萍的小姨说道。

看来她今天是白忙活了。党超放下行李后,先到奶奶房子问候了奶奶,这才到客厅见爸妈。刚进门时母亲的问话提示他,今天一定是一个“三堂会审”的局面,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审讯”的心理准备。

“是的,像冷燕。”常贤惠忙说。

她在想:玲子进门后会称呼自己什么呢?嗯,一定会说“常阿姨好”!叫妈的火候还没有到。第一次来家里,又说了“常阿姨好”,要不要准备个红包呢?要,过年是要给晚辈发红包的!她打开抽屉找到一个红包,上面写着“恭喜发财”,不行,太俗了!她又找了一个,上面写着“百年好合”,也不行,为时过早!她翻了翻又找出一个,上面写着“吉祥如意”,这个可以。她数了两千元装了进去,想了想,又抽出了一千元,觉得两千元多了点;第一次给这么多,下一次就被动了,应该循序渐进,逐步加码,当然还要视其表现,考虑加码的多少。

“冷燕是我的女儿,她和雪平是孪生姐妹。她很小的时候,我姐姐就把她过继给我了,我没有孩子,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你们熟悉?”

今天,她认定儿子会和玲子一起回来。她精心做了四凉四热八个菜,高压锅里熬了一大锅儿子喜欢吃的八宝粥。做饭前她还特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先是洗了个头,她留的是剪发头,用毛巾擦干后,拢一拢就成型了。然后取出前几天新买的桃红色羊绒衫,穿好后在镜子前比划了好半天,她吸了吸微微隆起的肚子,挺了挺胸,觉得身材还过得去。她感觉嘴唇有点干,特意涂了点润唇膏,抿了抿嘴唇,才满意地跨进了厨房。

小姨的一席话,使党森林夫妇解开了心头之谜。

从母子俩的对话中,党森林明白了一切,他知道妻子这次又白忙活了。母亲总认为儿子是自己的组成部分,儿子的一切事情,做母亲的都要知道,都要操心。这种操心往往是主观臆断的,有时候会产生臆想和幻觉,并会不由自主地按照自己想象的场景行事。

“缘分,缘分啊!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常贤惠说道。

“吃饭是你说的,人家又没有答应。”

“从冷燕口里我也听说了党局长,您是给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官啊!”小姨这话是看着党森林说的,其实也是说给姐姐听的,她知道外甥女找了一个男朋友,却不知道这个男朋友的父亲就是秦州市的交通局局长。她在电视上见过党森林,也常常听冷燕说起过,今天一见面才对上号了。

“不是说好一起回来吃饭吗?”

温阿姨也觉得惊讶。她只知道党超是秦州市人,也听党超说起过自己的父母是公务员,但从来没听说过他父亲是交通局局长。他看着党超,心想这是一个多么忠厚踏实、个性独立、不善张扬、自强有为的青年啊!她越发地喜欢党超了。

“玲子回她家了啊,怎么了?”

党超之所以没有告诉温阿姨自己家里的情况背景,是因为觉得家庭情况和自己的婚姻关系不大。一则他不愿意用长辈的标签来装扮自己的门面;二则网络风波虽然平息,但总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和烦恼!当然,最主要的还在于他独立自强、不善张扬的性格。

“怎么你一个人?玲子呢?”常贤惠一脸的失望。

酒桌上,李雪萍的小姨异常活跃,俨然一个主人的姿态。她帮这个夹菜,帮那个斟酒,使得气氛异常和谐热闹。常贤惠忙里忙外,吃几口菜,就到厨房折腾一阵子,几分钟就又端出一盘菜来。

“叮咚”,门铃响了,常贤惠几乎是冲出厨房的。她迅速打开门,一股冷气和儿子一起进了门。常贤惠侧着头,眼睛直往党超身后瞅,党超问:“看啥呢?”

“天地说大真大,说小真小,没有想到我们两家竟然成了亲戚。要是今天不开车,我一定要一醉方休。”小姨的话似乎代表了两家人的心愿,接着她像主持人一样地宣布:今天就把婚事定了。

这次常贤惠听说儿子要和洪秘书长的女儿玲子一起从北京回来,觉得一定有戏,而且她给儿子打电话让和玲子一起回家吃饭,儿子也没拒绝。

常贤惠说:“孩子们大了,只要他们谈得来就行了,我们没有意见。”

在此以前,常贤惠还给儿子介绍过几个对象,都是秦州市里有头有面的领导的女儿或亲戚,如财政局长的女儿,民政局长的千金,公安局长的外甥女,还有一个副市长的侄女。这些对象也都和她的儿子党超有过电话联系,不知怎么回事,最后一个都没有成功。她打电话问过儿子,想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子的回答总是让她莫名其妙,没个准信。一会儿说好着呢,正在了解;一会儿说人家不着急,我也不着急;一会儿又说工作很忙,忙过这阵子马上就决定。其实他一个对象的面也没有见,他心里自有他的择偶标准。

温阿姨说:“我觉得今天就算认门、定亲了,挑个时间给孩子们把事情办了。”

党森林知道妻子说的玲子是市政府洪秘书长的女儿,大学刚毕业就安排到了秦州市驻京办事处工作。洪秘书长的妻子和常贤惠是一个单位的,俩人走得也比较近,于是就把孩子的婚事往一起撮合。两个孩子正好都在北京,也就联系上了。至于是否谈得来,只有孩子们自己知道。

李雪萍说:“妈,吃饭。”说着她给母亲夹了一块肘子肉片。

“飞机,洪秘书长安排人接的。”妻子一脸的高兴劲。

党森林说:“这些事情,让他们自己决定,咱们搞好后勤工作就行了。”

“坐飞机还是火车?谁去接的?”

饭后,李雪萍母女要告别了。常贤惠拿出一个红包,塞到了李雪萍的手里说:“这是我们当地的讲究,过年长辈是要给晚辈压岁钱的。”李雪萍说:“我都工作了,应该孝敬您才对。”说着看了看党超,党超眨了一下眼,示意把钱收下,李雪萍就没有再推让。

党森林问妻子:“需要帮什么忙吗?”妻子说:“不用,一会儿你儿子就回来了,可能玲子也要来,你把餐桌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外面飘起了棉絮般的雪花,李雪萍高兴地尖叫着用手去接,嘴里直喊:“好美,好美啊!”

这道菜妻子几乎每年春节都要做,做好后还要给隔壁邻居送一些,隔壁邻居也会把自家做好的拿手菜给她送来。这样一凑,一大桌美味佳肴也就齐全了。

李雪萍母亲说:“这是今年看到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啊!”

她还常常把肘子的做法津津乐道地讲给女同胞们听:先要把猪肘洗净,再用镊子拔去猪毛,然后沿着筋膜轻松剪下骨头,这是一个技巧活……

李雪萍小姨说:“雪花漫天舞,代表着纯洁和欢乐,老天在祝福你们啊!”

回到家里,党森林听到厨房里“叮叮咚咚”作响,他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放,推开了厨房门,只见妻子常贤惠已经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开来。地上放了一大堆刚刚买回来的各种蔬菜和肉食品,高压锅“吱吱”地冒着热气,妻子在案板上仔细切着洗干净的猪肘子。他知道妻子要做猪肉肘花了。做肘花是妻子的一绝,但是做起来比较麻烦,她是从小跟着母亲学会的。

党森林看着坐在驾驶室的小姨说:“路上注意安全,下雪路滑。”

党森林翻了一下桌上的台历,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下班前,他整理了一大堆资料,准备带回家,利用节日期间把写写停停、始终没有完成的《混凝土路面施工技术实践》一书整理一下。这个课题是他根据这几年在农村公路建设中,混凝土路面施工标准不一、缺乏规范而选定的。

常贤惠拍了一下党森林的肩膀说:“真不会说话。”

这几天街上到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购买年货的行人,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仿佛过年的快乐从人们的心里溢了出来,流淌到了全身。家属院里,有猴急性子的小孩子提前点燃了爆竹,零零星星的爆竹声提醒人们:过年了,该歇歇了!

小姨笑着说:“放心吧,有你们交通人修的高速路,风雨无阻,全天候通行。”说完,很熟练地将车驶出了小区大门。

春节终于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