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官场小说 > 官事 > 第三辑 权力规则

第三辑 权力规则

老郑却没有举杯,问我:“我问你,张院长给市长做手术没有?”

于是我端起酒杯来说:“老郑,来,喝酒,别说他了。”

我想都没有想,说:“肯定没有!”

话说到这里似乎可以结束了,但酒还得喝。

老郑却说:“你错了,他做了!”这下子我又目瞪口呆地盯着老郑:“他敢做?!”

老郑眼睛湿湿地说:“因为他是领导啊!我们不帮他行吗?”

老郑苦笑道:“在市长麻醉后、手术前,他故意先把自己的右手食指给做了。”

我无言以对,但我还是要问他:“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子帮他啊?”

“哈……”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而更让我痛心的是老郑最后的话——

我摇了摇头。老郑说:“他是1976年的高中毕业生啊!”

张院长用白纱布包着浸着血的手指立在市长的病床边,市长关切地问他:“张院长,你的手指?”

老郑狠狠说道:“他所有这些成绩都是我们医院很多医生给他做出来的。他当科主任时,他的大专文凭是我帮他考出来的;他当副院长时,他的本科是一位医大毕业生帮他考出来的;他当院长时,他的硕士文凭同样是一位分配到医院里的毕业生帮他考出来的;他的论文都是我们这些人帮他写的,帮他发表的!你知道他来医院工作前的文凭是什么吗?”

医院办公室主任立即接应道:“市长,张院长给您做手术时不小心把手指给弄破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在哪里,我只是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头,但到底错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于是市长很心疼地说:“哦,张院长,请你以后做手术时一定要小心些啊!对了,市委准备给你加更重的担子!”

老郑说:“有如此业绩的外科主任医师竟然不会动手术,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院长,不,现在是张局长了,嘴唇颤动着,两眼都是泪……

很有成就的一位医学专家啊!

我也在流泪,却是在心里流啊!

张进前,男,1960年3月出生,医学硕士研究生,现为市医院外科主任医师、院长,在国内外医学杂志发表论文30多篇,其中国家级杂志20余篇,外国著名医学杂志10篇,出版医学专著一部,系中华医学会市医学分会常务副会长。

我也终于明白了张院长,不,张局长就是亚领导啊!

张院长简历

场面

老郑展开一张白纸,里面有几行字——

王琼华

老郑说:“我给你看张院长的简历,你就知道原因在哪儿了。”

在局机关春节团拜会上,小席对局长的一番话铭记在心。在祝词中,局长脱稿说:“我再次强调,同志们一定不要去给我拜年,更不能送礼。要知道,说不定你那番好心还会把我害苦的。所以今年过年还是去年过年那条广告词——‘今年过年不收礼’,这里恳请同志们配合一下,支持一下!”

这真的不可思议了,堂堂的外科主任医师竟然不会做胃切除手术?这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吗?我不信,我真的不信!胃切除手术是很简单的一个手术嘛!

散会后,小席跟局长说:“局长您讲得真好!要是都像您一样的话,那红包和礼品就没地方送了。”

“那是因为张院长不会做手术!”老郑终于说出事情真相。

局长一叹:“这也是我有感而发吧。说实话,这过年不要讲究太多礼节该多好!”

我没法儿,只好和他喝了杯里的酒——

“是啊,这类事真让局长您挺为难的。”

老郑却端起酒杯,目光如炬地说:“来!干!”

“唉,所以我才年年在团拜会上再三强调这事。对了,你虽然刚从基层所里调来跟我当秘书,情况还不太熟,但你也有责任帮我挡挡驾。记住,你不要把领导当成自己的保护伞,相反你要主动为领导撑起一把保护伞。”

我听着老郑的话,看着他的手势,有些好奇了:“那你说啊!”

“我……我可没这能耐。”

老郑摆摆手,道:“你不懂,你真的不懂!”

局长抬手指指小席的脑袋,说:“这里头还会没主意吗?关键看你舍不舍得拣出来用、拣哪一条来用!”

我摇摇头:“这有什么大惑不解的呢?很正常啊!”

小席眨眨眼,若有所思噢了一声。

老郑却问我:“你知道吗?张院长为什么要请省里外科专家来主刀吗?”

看着局长远去的背影,小席半天才吁出一口气。他蓦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不过,他攥攥手后,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局长的期望。

听到这里,我有些不耐烦了,老郑的故事一点也没有新意。我调侃他道:“你说这种一点不曲折生动的故事给我听做什么?你应该把这一年来听到的看到的新鲜故事讲给我听,这样我可以写出更新鲜的小说出来嘛!”

初八正式上班这天,小席径直跑到局长室,笑眯眯地跟局长道了几声新年祝福。半晌,局长才闷闷问了一声:“你没在机关过年?”

张院长一听这话眼睛都湿润了,顿时好感动。

小席一愣:“在呀。”

市长安慰张院长:“我信任你!”

“怎么没看见你的影子呢?”

张院长忙表示:“不是这意思,我是怕您担忧啊!”

“我……我没敢去打扰局长您的休息。脑子里本来也有一些想法,只是强忍住了,我一直在努力提醒自己,作为您的秘书要带头遵守您的要求。”

市长不同意:“你是外科主任医师,难道还切不了我的胃?!”

局长乜了他一眼,没吭声。

确定张院长为主刀后,张院长却还在征求市长的意见,张院长说:“市长啊,您是一市之长,对您的身体健康,我们要负最大的责任,但为了对全市人民负责,我们医院还是想请省里的外科专家来给您做手术,您看好吗?”

小席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局长,今年来打扰您的人不多吧。”

那天市长胃出血,病情很严重,经市长本人同意决定第二天做胃切除手术。市长请张院长亲自主刀。因为张院长是医院独一无二的外科主任医师。

“什么意思?”

大年初六,好友老郑来拜年。酒喝到一半时,老郑说要讲个亚领导的故事给我听。我有些不解,问老郑什么是亚领导?老郑说你听完就明白了。老郑知道我写小说,见面时总要讲一些发生在他医院里的故事给我听——

“年前的团拜会后,我对自己怎么样去落实您有关‘保护伞’的重要论述一事整整想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好办法。”说这话时,小席脸上浮起几分得意的笑容。局长问:“什么办法?”

徐均生

“我私下跟好些人说,局长过了年马上调走。我想,这些人跟您拜年送礼,绝对不是因情而拜,因情而送,纯粹是另有所图,纯粹是因为私欲。这些人很现实、很势利,一旦听说您要调走,恐怕上门的人要大打折扣。”

亚领导的故事

局长两眼一鼓,一动不动地盯住小席,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感到很奇怪,以为这些人统统飞到三亚休假去了。”

张三在大街上碰到李四,横眉立目就想扭头而去,但不知咋回事就站住了。李四看见张三,腮帮子抖动一下,两条腿就走过去了,两个人手就拉在一起了。张三说,咱老弟兄俩不知道成天争个啥?李四说,本是做给别人看的,不知道咋回事就弄成真的了!张三直拍脑瓜说,可不,对劲时看你哪里都好,一对立看你就哪里都是病了!李四说,这就是辩证法!张三说真后悔死我了!两个人勾着肩膀说,哎呀,再不能这样了!于是,张三看着李四,李四看着张三,都觉得自己又找到真朋友了。

“那……那效果还是意想不到的啊。”

两个人斗来斗去,单位议事就不顺利,班子意见很难统一。单位一把手以前常为张三李四拉帮结派跟他作对而苦恼,现在反而为协调他们的矛盾而费心。就这样煎熬着过了两年,上级来调整领导班子,按年龄画线,张三李四统统被切下来,当了调研员。

“意想不到?我更想不到的是你还有这种主意。哼,也亏你这个秘书能想出来。真是天下奇才!”小席笑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勺子。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对立”了。一次开全体会,张三提议让单位租车送职工上下班,李四马上表示反对,说这样加大单位成本,还不如省些钱过春节发福利。张三就和李四吵起来,吵得一把手意外,吵得大家奇怪,一个个看看张三又看看李四,不知道说啥好。以后两个人就经常争论不休。比如上边布置搞调研,李四让下农村,张三立即说该到工厂。春节单位聚餐,张三提议去吃涮羊肉,李四立即说该吃海鲜。外省同行来单位考察,酒宴后该送往火车站,李四说让面包车去,张三说该去小轿车,争来争去把客人上火车都耽搁了。时间长了,张三完全忘记了当年的约定,觉得李四这个人奸诈阴险,诡计多端,做人不地道,跟他合作,简直是受折磨。李四也淡忘了当年的商议,觉得张三愚蠢自私,粗俗无聊,蛮不讲理,这样的人进班子,实在是单位的耻辱。

但很快又让小席摸了一回脑勺子。几天后,他重新回到基层所上班,而且连原有的基层所副所长的职务也没再安排。据说在局长办公会上,局长说:“这个小席真是太没有原则了,竟敢在外面造谣说局里主要领导要调走。扯淡!扯淡!”

在重重压力之下,李四只好找张三商量,说咱俩意见一致配合默契,别人就忌妒不是?张三说可不,小人那么多!李四说咱俩友谊得隐藏。张三说是的,怪不得电视上老是演地下工作,可现在又不是解放前!李四说咱俩得装,装作不好的样子。张三说就是,咱俩得装。李四说你记住,以后我提啥你就反对啥。张三说,你说黑的我偏说白的?李四说,当然你说啥我都要反对,这样他们就没意见,不会投咱反对票,领导也不会再找咱的事了。张三说,咱俩要装作对立才行?李四长叹一声说,这时只好这样了。

小席很沮丧。他一时还想不明白,怎么好心把局长保护了,反而害苦了自己呢?

单位领导班子有四五个人,别的人散沙一片,只有张三李四一心一意,口径出奇的统一。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张三提议,李四立即赞成。不是违心赞成,而是打心底里觉得张三说得对。只要李四提议,张三立即欢呼。不是违心欢呼,而是觉得李四提出的办法恰到好处。两人关系铁,一把手轻易也不敢惹,惹了他们就一起上阵,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人们惹不起,只好背地里说长道短。有人说是拉帮结派,还有人说是同性恋。后来上级来考察,单位就有好几个人反映,一把手也表示不满。上级领导就找张三李四谈话,说工作不错,友谊也不错,但不能拉帮结派。要就事论事,好的是好的,坏的是坏的,不能老是一唱一和,再这样下去恐怕你们的政治前途要受影响。

看到小席这样子,送他重返所里上班的司机在车上讥笑他:“小席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糊涂一事呀,怎么把场面上的事太当真呢?”

张三是副职,李四也是副职,他俩是莫逆之交。李四觉得张三大胆泼辣,说话干脆,办事利索,是难得的古道热肠;张三觉得李四思路清晰,虑事周全,早就该当一把手。俩人看对方举手投足都是优点。

重要位置

范子平

乔迁

副职

小张和小李是同一天来局里上班的。报到那天,局办公室主任把他俩领到了局长办公室,请示局长如何安排他俩的工作岗位。两人见了局长都很拘谨,尤其是小张,从来没有见过局长这么大的领导,头都晕了,愣愣的。小李还好些,虽然也紧张,但始终对局长谦恭地微笑着。正巧局长要喝水,拿起杯子要喝,一看杯子里没水了,小李眼疾手快,连忙取过暖瓶给局长倒上了。局长喝了一口水后,指着小李对办公室主任说:“他就留在我办公室做个秘书吧。”局长头一转望了一眼小张说:“值班室的老王不是不干了吗,让他先去顶一顶吧。”

朱领导的年龄问题成了大问题,朱领导的母亲和夫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丧事迟迟不能办。无奈,治丧小组写了这样一份讣告:朱领导同志,出生年月不详,于2006年元月因病医治无效,不幸逝世,享年50~62岁。

于是,小李就留在了局长办公室当秘书,小张就去了值班室。办公室秘书的位置是很令人羡慕的,小李刚来局里就留在局长办公室做了秘书,可谓是一步登天了。有的人是怕一步登天的,因为他没经历过苦难,就不会懂得世故的艰难。一步登天的小李就不免傲气了起来,除了局长以外,局里的其他人小李都不怎么恭敬,包括几个副局长在内。有一次钱副局长来找局长说事,居然让小李给挡了,闹得钱副局长很不高兴,局长也不见了,气哼哼地走了。

朱领导走了,可朱领导的夫人还得继续往前走啊。如果把朱领导的年龄改回原样,那也就意味着朱领导的夫人也要往回改年龄。朱领导的夫人已经适应了自己虚构年龄段的生活,如果自己一夜之间长了十来岁,那怎么成?

去了值班室的小张,其实跟单位打更把门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区别也就是别的单位把门的大都是货真价实的老头儿,而这里却是刚刚参加工作还十分年轻的小张。值班室能有什么事,除了来人登个记就是收收信件什么的。做这些事对年轻的小张来说是一种煎熬,但小张始终做得很好,从来没有埋怨过,对待来办事访问的人总是客客气气热情接待,对局里的人也是如此。局里的人上下班,出去进来的都要经过值班室门口,只要经过了,不管是谁,小张都要站起身来对其微笑一下,包括一同来的小李。只不过每次小张对小李微笑,小李都像没看见一样,昂着头就过去了。

又到了组织部门考核干部的时期,朱领导整日坐卧不宁,寝食无味。那天,朱领导刮了脸,染了头发,换了身显得精神的服装,找到了考察组长说,我得向组织坦白,我的年龄没有如实上报。当年我母亲为了我早日参加革命工作,把我的年龄改大了几岁,我的实际年龄应该是……朱领导拿出户口本等做证明。考察组长翻看着朱领导的材料,诚恳地对朱领导说,老朱啊,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你不能再小了啊,你瞧你的年龄,快同你儿子成哥儿俩啦。朱领导就退居了二线。朱领导心情郁闷,忽然一天就不省人事,从此再没醒过来。

小张的微笑和礼貌没多久就赢得了局里人的赞许,尤其是赢得了钱副局长的赞许。钱副局长每次路过值班室门口时,只要不是太忙,都要停下脚步,对微笑着的小张点点头,甚至还多次走过来拍拍小张的肩膀,虽然没说什么,但也让小张受宠若惊了。对一步登天的小李来说这可能不算什么,但对在值班室里的小张,一位副局长的赞许已经能让他感到天大的荣幸了。

朱领导任期4年,组织部门来考察。朱领导向组织坦白自己的年龄搞错了,自己实际上要小4岁,并拿出证明和户口簿给人家看。结果朱领导继续留任。朱领导的年龄从此就成了摸着石头过河的事,走着说着,户口和身份证上的年龄时常变化。这就引来了一个问题,朱领导的年龄越来越“年轻化”,而朱领导的夫人仍然在走向老龄化。以至于他和老婆外出游泳,夜里被当地派出所敲门查验。朱领导明白自己忽视了夫人的年龄,夫人也应该随着自己年龄的变化而变化。于是,朱领导着手变更夫人的年龄,好在夫人也不当官,年龄更改也容易得多。

一年后局长调走了,钱副局长升任局长。钱副局长当了局长后,有一天领着几个副局长从外面回来,经过值班室门口时,站住了。钱局长指着微笑着起身恭迎的小张对几位副局长说:“小张的位置很重要啊!虽说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值班室,可它代表着咱们局的对外形象啊!”副局长们都点头称是,一致赞同钱局长的说法,都说值班室很重要,小张的位置很重要。

朱领导当上单位领导后,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像天上飘过的云,抓不住拽不停。没当领导前就爱听“干部需要年轻化”,当上领导后,就怕听这句话。朱领导虽然很注意保养,也染了头发,可年龄是个问题。朱领导的心思就花在了年龄上。

在以后的日子里,钱局长不止一次经过值班室门口时对随从他的人说道:“小张的位置很重要啊,这可是对外的一个窗口啊……”不久,局里人都知道了,小张工作的值班室是局里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单位的人觉得朱领导母亲提出的问题还真是个问题。故人已去,总不能让还活着的人再背黑锅吧。大家商量按朱领导母亲的说法,朱领导的年龄就比档案记载的年龄大了10岁。人都去了,年龄又有什么值得较真儿的呢!可问题又出现了,朱领导的遗孀不愿意了。

年终时,局里要进行工作岗位调换,钱局长在局办公会上说道:“小张那么重要的位置也是要调换一下的,重要的岗位不能总一个人坐着。”局长办公室主任问钱局长:“小张那么重要的位置谁能接替呢?”钱局长想了想说:“小李怎么样?年轻人嘛,是要在重要的岗位上锻炼一下的。”

朱领导的母亲对单位负责治丧的人说,朱领导的命苦啊,5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如果按他档案记的年龄算,朱领导就是在他父亲去世5年后出生的,这让我快入土的老太婆怎么向先人和后人交代?

小李就接替了小张,去了值班室。

朱领导第二次改年龄还是因为女人的问题。自从有了跟邻居家姑娘的苟合之事后,朱领导的欲望就非同一般地疯长。朱领导谈了个女朋友,还没几个月,姑娘的肚子就蓬勃发展。当时,单位正准备提拔朱领导在部门担任个小负责人,作风出问题可是了不得的事。无奈,朱领导的母亲再次动用关系,把朱领导的年龄改大,改到符合法定结婚的年龄。朱领导在一个月之内就既当了新郎又当了父亲。

只是,小李接替了小张到了值班室后,小李一次也没听钱局长说过值班室的位置是个很重要的位置了。

朱领导第一次改年龄是18岁那年,朱领导对邻居家的一个女孩子发生了兴趣。那女孩瘦瘦弱弱的,还没发育开,小脸盘,稀头发,背还有点儿驼,唯一的亮点就是皮肤白。女孩夏天穿着裙子,常常能露出雪白的腿。女孩也挺喜欢朱领导的,因为朱领导发育得跟个真男人一样,说话声音嗡嗡的,有磁性。朱领导和女孩坐在树下乘凉,女孩听着朱领导东拉西扯,无意间就露出了自己白亮白亮的腿。朱领导浑身燥热了起来,手就不安分地放在了女孩的腿上。姑娘身子打战,却没有拒绝的举动。朱领导气就粗了,搂着女孩滚到了树丛中。偷吃了禁果的朱领导很害怕,也很后悔。邻居家的姑娘也很害怕,回家就告诉了母亲。女孩的母亲又气又惊,哭着到派出所告了朱领导。派出所派人调查,朱领导的母亲慌了,一边找人说情,一边做最坏的打算,托关系把朱领导的年龄改小了两岁,即使是真出了问题,朱领导也算未成年人。结果,调查说是两相情愿,加之托人说情,事情不了了之,邻居也搬了家。

关系

朱领导突发脑溢血去世,朱领导去世后留下的最大问题是他的年龄无法确定。无法确定死者的年龄,后面的讣告、悼词就无法往下进行。人事部门以档案记载为准,写了份讣告请朱领导的家人过目。朱领导的母亲瘪着无牙的嘴唇说啥也不答应,我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我还不清楚自己娃几时生的?我娃属猴的,比你们记载的大10岁。人事科长说,我们要以档案记录为准。老太太说,你那记录都是改过的,能准吗?光我就给我儿子改过两次年龄。

刘国文

刘建超

老实巴交在单位办公室当了15年主任的郑常被提拔为副局长,这叫单位的人百思不得其解,就连郑常自己也如坠五里雾中,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组织部的红头文件白纸黑字地印在那里,他郑常的名字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显地摆在上面。他想,组织上还是公平的,尽管自己没人没钱,不照样提起来了?

年龄是个大问题

这天,郑常刚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坐定,就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财务科的出纳小李。“郑局长,你看这屋里还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去买。”郑常连忙说:“小李,别叫我局长,咱们还是哥们儿,你还和过去一样叫我老郑吧。这屋里的东西够全的,你想得挺周到的,少什么我会找你,谢谢你了。”小李嘿嘿一笑:“那怎么行呀,你是局长。我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能再叫你老郑呀。”说完,小李站在那里不说话了。郑常觉得有点儿奇怪。这小李平时里可是个快嘴,那张嘴像是机关枪似的,说起来哒哒哒地没个完。“小李,还有事吗?”郑常忍不住问。小李脸一下子红了,嗫嚅了半天,说:“郑局长,我听说您和县委孙书记关系不错。我想,等什么时候您有空了,把孙书记邀出来一起吃个饭。”一番话把郑常说愣了,他对小李说:“小李,不是我驳你的面子,我和孙书记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真的,我这个人你知道不会说谎。”小李没说什么,怏怏不乐地走了。但郑常看出来他满脸的不相信。

时间真的很宝贵,也仅仅是一年的时间,大胡就出事了。当冰凉的手铐套在他的手上时,他就想起了李副局长,想起李副局长和他作对的日子。他想,要是有对手就好了,有了对手自己也就不敢胡作非为了。

下了班,一个久没联系的同学孙兵打电话,让他到宴宾酒楼喝酒,说邀了几个同学给他贺喜。郑常不想去。孙兵是个势利眼。有一次同学聚会时,郑常给他敬酒,他说什么也不干,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而在县纪委任副书记的一个同学敬酒,他却一口闷了。那过分的热情,那一脸的媚笑,叫人恶心。可郑常又有点儿左右为难。如果不去,以后同学们会怎么看自己?刚当上副局长就端架子,会给人留下小人得志的印象,思来想去郑常还是去了。那晚的酒场气氛出奇的好。孙兵跑前跑后地照应着郑常,让过去侍弄惯了人的郑常很不适应。酒席间,郑常去卫生间时,孙兵跟了上来。“老同学,你行呀。有这么硬的关系也不显山不露水,怕大家跟你沾光啊?”一番话说得郑常一头雾水。他忽然想起了单位出纳小李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说:“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传闻,我真的和县委书记没有关系。咱们同学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听你解释,咱们是最要好的同学,以后我有什么事孙书记那儿你得给我办去。”说完,也不等郑常说什么,搀着他往外走。郑常原本愉快的心情一下子糟透了。自己明明和县委书记没有关系,却闹得沸沸扬扬。回到酒场上,郑常对同学们的过分关心不再做任何解释。他知道越抹越黑,干脆不作回应。

那时的日子真的很好,顿顿山珍海味,夜夜莺歌燕舞,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也没有反对他的声音。仅仅一年的时间,他携妻带子踏遍了长城内外,他也带着情人情洒长江两岸。每每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切,他便忍不住大骂李副局长,害得自己白白耽误了两年宝贵的时间。

喝得晕乎乎的郑常回到家。打开家门,屋里烟雾缭绕。橘黄色的灯光被烟雾笼罩着。“怎么了这是?”郑常问妻子。妻子见郑常回来,给他介绍说:“郑常,这是我娘家的三叔,这是三叔的儿子小阳。小阳今年大专毕业了。也不知听谁说你和县委书记是铁哥们儿,让你给小阳找个工作。”听到这里,郑常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他耐着性子给妻子的三叔解释:“三叔,我真的和县委书记没有关系,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三叔是一个脸色黝黑、带着一脸憨厚的农村老头。听郑常一说,便站起来:“侄女婿,我知道现在的事不好办。你放心,别看我是农村的,该花多少我听着,我不会叫你为难的。都说是亲三分向,是灰热过土。三叔没什么门子,小阳的工作就指望你了。”三叔的一番话,一下子把郑常噎在那里。他知道,不管他怎么解释,三叔是不会相信他的。没关系?没关系能提你当副局长?这真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就在郑常沉默的工夫,妻子的三叔把从家里带来的小米、大枣、花生等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客厅里,还在茶几上放了一个信封,然后拉着小阳知趣地走了。

没有对手的日子真的很好。没有反对他的意见,没有人给他使绊子,局里局外的人都仰望着他,对他微笑,给他关怀,对他谄媚,给他威严。他要什么有什么,他说什么是什么,常常是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要什么,只要他想什么就会有什么。

送走三叔,郑常心里七上八下。心想这天下也真有掉馅儿饼的事呀。可这馅儿饼先把自己砸晕了。郑常正在胡思乱想,电话铃声大作。郑常看看来电,是外地区号,他没有接。过去经常出现这种打错了的外地电话。可是,电话依然不屈不挠地响着。他没好气地拿起电话:“你找谁?”只听电话里问:“真是官大脾气长,连战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战友?郑常一时想不出是哪位,他问:“没听出来。你谁呢?”“我是张强呀。听说你当官了我讨杯酒喝,什么时候请客?”郑常愣住了:“你消息够灵通,听谁说的?”张强说:“听你们孙书记说的。两个月前我们组织部的几个同事陪你们县里的孙书记在省城喝酒,酒桌上我和他说起你,让他多关照你。没想到他昨天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把你提成副局长了。”听着张强的话,郑常几天来的疑惑全明白了。

因为大胡非常努力,作为副职的李副局长也不敢懈怠,因此单位不但工作干得有声有色,而且廉政建设也搞得很好。于是,大胡得到了重用,被提拔到另外一个更有权的局担任了局长。上任以后的大胡发现,这个局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做他的对手。

郑常缓过神儿来,正想对张强说些感谢的话,那边张强先开口了:“老战友,我们单位新调来的关仁副部长听说是你的老同学,他可是正管我呀。你一定要给我拉上线呀。”郑常仔细想了想,上届是有个叫关仁的校友,是个尖子生,可自己和他连话也没说过,再说这么多年了没联系过,根本拉不上关系呀。郑常正想和张强解释一下,那边张强意味深长地说:“老战友,这个关系可影响到你我的前途呀!”说完就放了电话。

李副局长干好了工作,大胡就有成绩,也就没有赶走李副局长的理由。没有了赶走李副局长的理由,他也发现了李副局长的能力,他更加努力也更加谨慎了。他不仅努力地工作,也努力地清正廉洁。他想,既然赶不走李副局长,只有自己努力工作等待组织的召唤了。

郑常一下子呆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然,身边有一个对手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比如说有什么得罪人的活儿,他就让李副局长去做;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他也可以交给李副局长去办。如果李副局长不干,他就有了赶走李副局长或是收编李副局长的理由。而李副局长呢,自然也不会推辞,都会竭尽全力地去办。因为李副局长明白,局长交给他的不仅仅是工作,也是赶走自己或是收编自己的一个借口。

听书记的

身边有对手不仅工作不方便,其他的事情更不方便。外地的同学来了,他想用公款耍一次大方,担心李副局长知道了胡说;到南方开会老婆孩子想顺道去看看风景,又害怕李副局长到上级那里去打小报告;单位有公款想给职工发一些买几句好听的话,却害怕李副局长去告状。看别的单位局长和副局长团结一心吃喝玩乐,他眼气得不得了,可就是没有办法。尤其是遇上有同学让他用公款消费他不敢答应的时候,他恨得牙根发痒却又做声不得。有时也想找一下领导,把班子调整调整,又害怕领导有什么误解,于己不利,只好作罢。

熊磊

身边有一个对手的日子真不好过,做什么都害怕留下把柄让对手逮住了。因此,大胡无论做什么事情,提前都要深思熟虑一番,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考虑到,也都征求一下李副局长的意见,总担心不和他通气会出现问题,给他留下大做文章的机会。

陈平到一个乡里当纪检书记。

李副局长不仅这一次没有和他沟通,以后的多少次努力,李副局长都不愿意和他沟通。大胡没有别的办法,就权当是一个对手,小心地提防着。

陈平不知道,他是乡书记点名要去的。之所以点名要陈平去当纪检书记,是因为陈平这人听话,意思就是听领导的话。乡里原先的纪检书记经常跟乡书记对着干,乡书记就到县里去请求,调整一个听话的人过来当纪检书记。乡书记跟组织部长交情不浅,组织部就将陈平从另一个乡的副乡长位置调整到这个乡当纪检书记。

大胡当上局长的第一天就发现李副局长对他充满了敌意。大胡虽然才当上局长,但他知道班子团结对于一把手的重要性。班子不团结了,不仅工作不好开展,什么事都不好办,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你,无论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为了消除李副局长的敌意,他找了一个借口,想和李副局长沟通沟通。可是,李副局长并不领情。

陈平的优点很多,听话是其中一个方面。做事也挺卖劲,只要是书记定了的事,就扑下身子抓落实。这其实也属于听话的一种。

刘立勤

举两个例子吧。

对手

有一段时间,县里下发了工作日中午严禁喝酒的文件,抓得很严,发现了一律要给予处分。陈平是纪检书记,乡书记自然指示他负责。陈平按照书记的指示明察暗访,发现招商办的几个人在工作日中午喝酒,有一个还喝醉了。陈平将事情调查清楚了,向乡书记汇报。乡书记说,招商办的同志确实违反了文件规定,给个处分也不为过,但也是为了招商引资工作需要。让他们写个检查,保证下不为例,处分就不要给了吧?还问陈平,你是纪检书记,这样处理行不?

更让我纳闷儿的是王主任给我盖章时,刘局长和张副局长都坐在办公室喝茶抽烟。他们像根本没看到王主任给我盖章,他们也像不认识我一样。

陈平说,听书记的。

我心里又纳闷儿起来,既然局里下过这样的文件,那张副局长干吗还去请示刘局长?官场上的事太复杂,想来想去,我就是想不透彻。

还有一件事。上面拨给某个村一笔植树造林专项资金,专项资金是高压线,碰不得,但这个村的主任却动用了其中一部分,给村干部发工资。陈平向乡书记汇报时建议给村主任留党察看处分。乡书记说,村干部也确实有难处,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工资少得可怜,还总是拖欠,也难怪他们会打项目资金的主意,也算是情有可原。再说,村主任也是为了大家,并没有挪用资金谋私利,能不能给个警告处分算了?

王主任就说:“这章我现在就给你盖。因为局里下过文件,凡是能调入别单位的,一概放人。”

陈平说,听书记的。

我摇头,很肯定地说:“没有。”

类似的例子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我只好又拎着个包去求办公室王主任。王主任问我:“你这事求过刘局长和张副局长吗?”

乡书记对陈平是相当满意,经常在大会小会上表扬他,说陈平大局意识强,原则性跟灵活性结合得好。

“只要符合政策的事,办公室主任就可以盖章。但是你切记,你千万别说你已经为盖章的事求过刘局长和我舅,要不,你想盖章就是白天做梦。”

不过,乡里干部私底下说起陈平来,都说他不配当纪检书记。

“办公室主任有那么大的权?没有领导的同意,能随便盖章?”

陈平所在的这个乡是农业大乡,上面经常会拨农田水利建设专项资金。有资金,便有利益。陈平来之前就经常有人写举报信,告农办主任贪污项目资金。乡纪委查过,县纪委也查过,但没有查出问题。

“你可以直接求办公室主任。因为公章归办公室主任管。”

陈平也收到了同样内容的举报信。这是大事,陈平不敢随便做主开展调查,得听书记的。

“那我的事不就泡了汤?”

这次陈平没有事先向乡书记汇报,而是在党委会上将这事提出来。乡书记当时脸色很难看,但表态很明确,这事查过好几次,虽然没有查出问题,但还是有人告状,说明群众不满意。所以,这次一定要认真调查,查个水落石出。没有问题,还人家一个清白;有问题,就严肃处理,决不姑息。

“你以为当官的像你这样傻?今天一上班,我舅就同刘局长说了这事。刘局长问你是我舅的什么人,我舅就说你是我的战友。刘局长就知道你已求过我舅了。”

书记说到最后一句时还用力地将手一挥。

“可是刘局长怎么知道我去了你舅家?”

陈平说,听书记的。

一会儿王强找到我说:“原来都是你自己把事办砸了,你不能求有矛盾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办同一件事,你开初就没讲你已经去过刘局长家了,要不我也不会再带你去求我舅。”

陈平带着乡纪委两名干部,将农办的项目资料及财务凭证全部搬了过来,收入支出一笔一笔地核对。陈平在审计局工作过,查账是他的老本行,没查几天,还真查出农办主任虚列工程套取项目资金私分的问题,数目有十几万。农办主任后来被反贪局抓了。

原来刘局长和张副局长不和,可是我不理解他们的不和与给不给我盖章有什么关系,我就打电话给王强,求王强帮忙。王强说:“我这就给我二舅打电话。”

抓人那天,有人对陈平说,你胆子不小,不知道农办主任是乡书记的小舅子呀?

可是我星期一去找刘局长时,刘局长冷冷地说:“你去找张副局长吧。”我去了隔壁办公室找张副局长,张副局长眼皮也不抬一下:“你去找刘局长吧。”我说:“张局长,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我这二把手没权,你还是去找一把手。”

陈平说,知道啊!

我感到更踏实了。

那人惊讶地问,知道你还敢查?

张副局长也一口答应下来。

陈平说,是书记让查的,我听书记的。

我想我盖章的事尽管刘局长答应了,但如果张副局长也同意了,那我盖章的事更稳了。我二话没说,又去了商场,出商场时,口袋里的300元钱就一分不剩。

那人又说,你傻啊,你在党委会上提出来,书记还不是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星期六,我在街上碰见了战友王强。闲聊中,王强得知我办调动的事遇到阻力,就很热情地说:“你这事怎么不早跟我说?工业局的张副局长就是我二舅,走,我这就带你去见我二舅。”

陈平不语,讳莫如深地笑,边走边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

我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可是局长仿佛是瞎子,他仍慢腾腾地喝茶。我提着个空包千恩万谢出了门。

那人自言自语,看不出陈书记还会唱《智取威虎山》哩。

我对刘局长说明来意。刘局长这回一口答应下来:“行,明天我就让人给你盖章……啊,明天星期六。那你就星期一再去办公室找我。”

细节

晚上,我便拎着鼓胀胀的包去了刘局长家。

刘军

我连局长姓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知道住处。后来打听到局长姓刘,住在青山湖小区9幢1单元401室。

钱宁到单位报到时,父母就告诉他,年轻人要注意细节,衣着举止要得体,要学会察言观色,少说话,多干活儿,这样才能讨领导和同事们的喜欢。钱宁一一记在心里,暗自加以实践,果然获益匪浅。

我便想晚上去趟局长的家。

钱宁的单位是个大单位,有好几百人,办公楼却只有两部电梯。每到上下班时间,电梯口就成了集市,能让人等上好长时间。后来,行政科修改了电梯的软件系统:一部电梯只能在双号楼层停,另一部则在单号楼层停。电梯拥挤的情况才算稍微好些。

局长说:“你这事,我们得开党委会研究研究。”局长打的这官腔明白无误告诉我,并不是一支“中华”烟就能让他盖章。

每次乘电梯时,若有领导在,有眼色的人会抢着为领导按楼层号。局领导们都集中在八、九两层办公,以前只要依照领导的办公室楼层,按下8或9就好。现在电梯进行了改造,情况有了变化,有时需要按7或10才行。一天,钱宁和同事们在双号电梯里遇到了局长,局长的办公室是905,钱宁的同事老郑就按了个10。老郑对局长说,您老的腿有关节炎,为什么不等单号电梯来?省得麻烦。局长回答:不碍事,不就是下一层楼梯的事嘛。老郑对领导体贴入微,让钱宁佩服不已。

一到县城,我就拿着调动表找到局长。我恭恭敬敬递上一支“中华”烟,并恭恭敬敬点上火,然后说明来意。

这天上班期间,钱宁到楼下传达室取信。上楼时,他进了单号电梯,还没站稳,就见孙副局长赶着进来了。钱宁与孙副局长打了个招呼,知道他的办公室在801,论理按7也行,按9也行,考虑到下一层楼比上一层楼要省劲,就按了9。

总编放了我一个星期的假,让我回县城办调动手续。

钱宁暗暗为自己替领导考虑周全感到高兴,孙副局长却冷冷地看了钱宁一眼,又亲自按了个7。钱宁被他的冷眼看得直发毛,心里颇有些不安,暗暗嘀咕着孙副局长为什么要自找麻烦,放着省劲的路不走,非要上一层楼多受些累。

能成为报社的正式职工,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下班回家,钱宁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母亲。母亲一下就明白了,提醒他机关单位有些“坑沿”上的干部,行事常常大有讲究,就电梯来说一般是喜“上”不喜“下”,“上”意味着提拔,“下”意味着仕途不旺。你们局长很快就要退休,那个姓孙的一心想挤掉别的副局长,接替局长的位置,正是忌讳“下”的时候,你怎么能让他下呢?钱宁这才恍然大悟。母亲又说,别看这是小事,可放在领导身上,小事就成了大事。你年轻,对细节问题一定要特别注意,有的领导专门通过细节考察人呢。

在报社编了三年副刊,总编很欣赏我。经编委会研究,报社决定正式调我。

钱宁突然觉得自己对不住孙副局长了。此后,钱宁的心里老是有点儿像亏欠了他似的,非常想在他面前改正错误,修正一下被“扣分”的印象。

我退伍后,被县民政局分到都盛县工业局工作。后又受聘省城一家报社做副刊编辑。

平常空闲的时候,钱宁会争着去拿报纸,或是送文件,以期能在电梯里遇到孙副局长,再为他按上一次让他“上”的楼层号。此后一段时间里,钱宁还真有两次遇上了孙副局长。一次电梯里人很多,轮不到钱宁动手,别人就已经按了号,当然是让他“上”的那一层。另一次孙副局长和几个中层干部一起下楼,连看也没看钱宁,钱宁心里更加惴惴不安了。

陈永林

时间过得很快,局长退休了,孙副局长如愿从竞争对手中胜出,提了正局长,办公室也换到了905。这一天,钱宁终于和孙局长单独乘坐电梯了,是双号楼层停的电梯。钱宁毫不迟疑地按下了8号,孙局长冲他笑了笑,伸手按了个10,说:“还是下一层省事啊。”钱宁心里一惊,马上就明白了,边笑边附和着说:“对,下一层就是比上一层省事!”

复杂与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