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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书记 第9章

肖像眼皮往下一垂,说:“没有。”

王小孩走过去,说:“找到了吗?”

“那你停下来干什么?”王小孩逼近一步,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你不就是以为我们家还有赃款吗?那你就把地板全部挖开找呀。”

肖像说:“我在为你找东西。”

肖像木然地站在那里,先前的热汗变成了现在的一身冷汗。他感到无言以对了,说:“找赃款又怎么样?找出来还不是为了我们今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王小孩说:“你在干什么?”

王小孩看看被他撕着大口子的席梦思,看看被他撬得四分五裂的衣橱,还有被他扔在地上的床上用品,仿佛被劫匪抄家了一般。日本鬼子进村也不过如此。这就是跟自己同居的人所干的事吗?这就是自己所爱的人干的事吗?这就是想与自己相伴终身的人干的事吗?甚至连畜牲都不如。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小孩一边流泪,一边骂道:“你放屁!什么我们我们的,以后没有我们了!你是你,我是我。”

肖像对她的突然出现一惊,也许是时间过得太快,也许是自己干得太认真了,忽略了这是在别人的家里,在别人的房间,也忽略了王小孩在上班。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提前两个小时回来。他故作镇定地说: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加班吗?”

肖像却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肖像说:“你怎么这样?不就是翻了一下房间吗?”

王小孩就是这时回来的。她在外面叫了两声肖像,肖像没有应声,她就到处寻找。在这个近两百平方米的四室两厅的屋子里,她终于看见父母的房间开着。她看着这乱七八糟的景象,心里已明白了大半。她的脸上说不清是怒火还是悲伤,直愣愣地看着正在撬一块新地板的肖像。

王小孩说:“你给我滚!我们家前八辈子都倒霉了,认识了你这么个小人!”王小孩说着,就扑过去了,眼泪簌簌地往外流着,双手把肖像往外推。肖像在她的推动下一步一步往外挪动。身子退到客厅,肖像一屁股坐下来,她推不动了,不推了。

肖像突然有些怨恨王国强了。这个昔日的朋友太笨了。你要贪污受贿,就要时刻准备着东窗事发,就要时刻把钱放到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否则,一搜查就把你全部所得一下子掳光,连一点余地也没有。哪怕进了监狱,也要给子女留几十万呀!他一边站起来歇歇,一边责怪王国强不会犯罪。他觉得,一个犯罪的人没有犯罪技巧,是件比犯罪本身还悲哀的事情。

肖像奸候地笑着,不停地给王小孩赔礼道歉。王小孩只是哭泣不止。肖像说:“你别哭了。就算我不对好吧。你歇着,我去买菜,今天我烧饭。你只管吃就是了。”说完就穿好衣服出去了。他准备将功赎罪。

肖像又失望了,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他发现王国强夫妇的卧室里有一块异色的地板,说不准那就是里面藏钱的标志。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螺丝刀插进去了,使劲撬起来。终于撬开了这块地板,可里面依然没有他所要的东西。肖像身上的汗水却一阵比一阵猛烈,凡是他碰过的地方,都无一例外地沾上了他的汗水。

王小孩并不因为肖像的道歉而消气。她已经气愤到极点,身子开始不停地发抖。什么狗屁爱情,且不说情义,连仅有的安全感都没有了。她彻底翻脸了,也彻底崩溃了。趁肖像出去买菜的功夫,王小孩给宣传部叶部长,县委办赵主任,公安局长打了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请他们马上来一下。

床铺已经没什么油水了,他将目标转移到墙壁上。他站起来歇歇,喘着粗气向四周观望,揣摩着四周存在藏匿的可能性。吊顶上可能是没什么隐藏的,除非在装修时就做手脚。可那个大衣橱就很难说了。但他无法找到衣橱的钥匙,文明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只有武力攻克。就决定用手上的工具撬开。那个精致的庞然大物貌似强大,也经不起折腾,肖像一个猛劲使出来,只听得咔嚓一声,锁舌就脱口而出了。衣橱六个门,他用同样的方法全部打开。他突然发现,那些小偷为什么不用钥匙开门,原来螺丝刀就是最好的钥匙。一刀开万锁。衣橱里面,全是王国强和其夫人的衣服之类,万紫千红,五彩缤纷。散发出一股霉气和樟脑的混合气味。他所关心的不是衣服,而是衣服上的口袋。他开始一一检查那些口袋。口袋一个个都空空如也,除了发现一张过期的机票之外一无所有。于是他就翻找衣橱上的那些夹层处是否有暗道机关,木板与木板之间才是最有可能存放存折的地方。他摸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他就用工具撬开缝隙,随着一声撕裂的声音,木板开了,可里面并没有什么存折之类的东西。

就在肖像买菜还没回来时,叶部长和赵主任他们都先后进屋了。接着,公安局长开着警车来到楼下。王小孩一边哭泣一边说:“你们看看,这就是肖像干的事。我今天上班,回来时就成这样子了。他总是以为我们家里还有赃款,他跟我谈恋爱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这时的肖像已经被欲望烧红了眼睛,比检察官的权力还大,比检察院还检察院了。他要来个破釜沉舟。见床肚子里没有,便在床下去找。床下有一条离地缝隙,仅容一手。他先用铁丝在地上划动,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心头一喜。便使劲地拨,可又拨不出来。他从厨房找来一个木块,把床抬高,然后把木块垫在床脚,下面的缝隙就宽大了。他脱下半边衣袖,像老和尚的裂装,露出一只雪白的手臂,将手臂从缝隙里伸了进去,他终于摸索出一张纸一样的东西,一看,果然是张百元钞票,上面落满了灰蒙蒙的尘土。然后继续用手在缝隙里探索。从这边摸到那边,几乎绕床一周。他摸索的姿势有点像浑水摸鱼。他承认这种寻找具有一定的盲目性‘。可这不是顺藤摸瓜,也不是瓮中捉鳖,不盲目是不行的。正在他摸到床头下面的时候,他摸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团卫生纸,像是凝固了的沾胶。他认定那是王国强夫妻的排泄物。皱皱眉头,一下子扔掉了。纸团跳了几下,停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肖像。

眼前的一切,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为肖像的荒唐举动而气愤甚至害羞。他居然是党员,居然曾经是宣传部副部长兼文明办主任。叶部长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会出这种事!不知他肖像是怎么想的,我都觉得脸没地方搁!”

他又找来王国强夫妻房间的钥匙,把他们的房间打开。进人这个四十平方米的卧室,他有种深人金矿的感觉,满眼是沉醉般的迷乱。他认定,藏匿钞票或存折的最大可能性就在这里。他决定先从床铺找,再到墙上找,再到地下找,层层剥皮,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王国强的财源所在。他把床铺上的被子统统放在地上,面对天衣无缝的席梦思,他一起子插下去,马上就是一个洞。然后顺着这个洞撕开一条口子,在它的心脏里面找寻。可除了弹簧和海绵之外,什么都没有。至此,那张做工精美质地考究的席梦思床,已是千疮百孔,华颜不再。

叶部长话音未落,肖像拎着菜回来了。见屋里来了这么多人,便知道是王小孩叫来的。他慌忙把菜放进厨房,尴尬地笑笑说:“各位请放心。这是我们个人的私事,与诸位无关。”

肖像打开工具箱,拿出铁锤、起子和扳手准备行动了。他先找那些有缝隙的地方下手。那些地方可以隐藏存折,他把能撬开的地方都撬开了。一个原本很好的壁橱,他三下五除二就弄开了一条大缝,然后用铁丝在里面掏,可什么都没掏出来。之后又用铁锤使劲把它锤上了。尽管已经变形,但毕竟合上了。在合上的同时,他已累出了一身汗水。

叶部长把脸拉得很长,脸上堆满了痛苦,恨铁不成钢地说:“肖像啊,你自己说说,你都惹了多少事了?你不要脸,宣传部的其他人还要脸啊!”

肖像一觉醒米已经是十一点钟了。匆匆在微波炉里热了饭吃,就坐在沙发前看电视。在这个装饰豪华的庞大空间里,他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在这里呆着。心里产生了无限遐想。他又想到了王国强的受贿资金问题。他想,老谋深算的王国强绝不会一次把钱交出来的,检察院在搜查过程中,也不会一次把隐藏的钱都全部查出来的。也许留有很多死角或漏洞。如果他能把这些钱找出来,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据为己有。检察院不知道,王小孩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说,说了王国强就死得更快。肖像心中蓄谋已久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今天王小孩的加班给他创造了天赐良机。他将在屋子里展开一场赃款大搜寻!

这句话是挖苦还是抱怨,只有肖像本人能够体味。肖像突然恐怖地冷笑起来,先是嘿,嘿,嘿地在肚子里笑,时冷时热;再变成了嘿嘿,嘿嘿,嘿嘿地抽动地笑,断断续续;再变成了嘿嘿嘿嘿嘿一串长笑,像京剧中的曹操。这时就变成了一条疯狗,他的目光从公安局长看到叶部长,再看到赵主任,然后又回到公安局长脸上,他用指头指着他们说:“你,你,你,还有你,不要说我不要脸。我算什么东西?真正不要脸的,就是你们这些常委!在你们身上,什么丑恶的事情没有!”

第二天王小孩吃了早餐就上班了。肖像还在床上睡觉。走之前,她对肖像说:“你好好睡。睡好了冰箱里有剩饭。晚上买点菜回家,如果愿意做,你就把晚饭烧好,让我吃顿现成的。中午我就不回来了。” 肖像嗯了一声,又睡了。

在场的有三个常委,公安局长是其中之一。让这样一个无耻之徒胡骂一通,作为一个公安局长就窝囊了。看来不给他颜色看是不行的。他大喝一声:“给我带走!”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双休日了。县委机关腊月三十放假,眼下都忙着。可肖像是清闲的,没什么事,决定双休日就在王小孩家过了。王小孩提醒他说:“明天我要加班。要打印杨书记的工作报告初稿,周一要开会讨论。” 肖像一听说杨子晨的工作报告,就更气了,说:“双休日,打什么狗屁报告!”王小孩说:“狗屁报告也好,不是狗屁报告也好,你这辈子是别想做了。” 肖像说:“我可从来就没指望过。”

旁边的警察会意,马上把肖像带走了。

而今却感到了异常清冷。尽管父母是罪人,可王小孩还是想念他们的。那天晚上肖像又来到她家留宿,王小孩就对肖像发出了最后通碟:如果你真爱我,你就应当到看守所去看望我的父母,并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也就放心了。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爱情就别谈了。这一招也真灵,一直徘徊不定的肖像终于下了决心,觉得自己的婚事确实不能再拖了,就决定在春节前去看望她的父母。可两人跑到看守所,才知道只有母亲一人在本县关押,父亲王国强是重犯,关在外地。王小孩带着肖像看了母亲,向母亲说了她和肖像的事,母亲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看不出有多少高兴,倒是看出了几分无奈。她身陷图圈,没心思也没能力去管王小孩的婚事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肖像急了,扭着头问:“你们要干什么?”

春节一天天逼近了。肖像除了希望杨子晨他们出事,最大的愿望便是他自己的婚姻问题能够顺利解决。他已经打定主意和王小孩结婚了。可是越逼近年关,王小孩越是觉得凄凉。以前过年是合家欢喜,享不尽的天伦之乐。春节前的几天家里都是宾客盈门,凡是过年所需的东西都有人送来,父母亲只管倒杯水递支烟有个笑脸就行了,尽管是地处偏僻的贫困县,但日用消费品方面,他们家依然可以享受到世界各地的名牌产品,如美国的苹果,法国的酒,瑞士的手表等等。不需要你去买,自然会有人送来,送来的人还担心你不要。

公安局长说:“我就要让你给我说清楚!常委们有什么丑恶事情让你抓住了!”

肖像一直盼望杨子晨和刘赫然出点风流韵事,做梦也想看他们的笑话。一切能够采取的手段他都用上了,他已尽心尽力了,可就是没看到有什么轩然大波。他每天所看到的杨子晨照样一副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模样,在寒风中更显威风,甚至略微透出一丝王者之气。这更让肖像懊恼不已。

肖像被带到公安局“说清楚”。警察们自有一套对付人的办法,色厉内茬的肖像嚣张地吼叫了几句,很快就一落千丈了,心理防线迅速被攻破。不到半小时,就把他年前用望远镜窥视杨子晨和刘赫然的事,把他控告杨子晨的事,一一抖落了出来。他之所以要全部讲出来,一是迫不得已,二是要让别人知道他也不是吃素的,三是要展示他的聪明才智。再说,他已隐约感到命运岌岌可危,说与不说都没有实质性的区别了。

肖像不是心跳,而是心灰。从楼上掉下去之后,他的心情沮丧到极点了。寒冬腊月的,马上就是年关了,要不是命大,那条命就没了。肖像本来不想把这事告诉王小孩的,可王小孩还是知道了。机关就这么大,有点新闻大家都会传递的。王小孩说:“你真玩得出格啊,我都差点守寡了。” 肖像说:“你不知道那楼顶上的风景有多美,看着看着,就忘乎所以了。”说到这事时,肖像还是有点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