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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黎仕国连任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喜欢。”徐伯春顿一顿,举重若轻地说,“不过我记得你喜欢。”

晚餐的主菜,徐伯春点了意式烧牛柳配芝士大虾,林晓晴则是煎鳕鱼排配墨汁意粉。看着徐伯春有板有眼地切好牛排,林晓晴莞尔一笑:“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吃西餐,总说卖相好看却吃不饱,一点不实惠。”

正低头切着鱼排的林晓晴,优雅的手势如受到阻滞般停下来,徐伯春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说:“陈年旧事,难得你还记着。”

看到萧昊看似毫无表情,实则愤怒至极的样子,再想起黎仕国和气慈祥的态度,卫菊不由得浑身一激灵,打个冷战,原本良好的食欲消散得无影无踪。

“世事如老酒,越陈越香。”徐伯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马上就觉得这话很不对劲,但想收回已来不及,烛光摇曳下,白皙的脸庞隐隐有些发红,眼眸中有些懊悔,却又不乏紧张和期待。

“好,我要真出来,你可得帮衬着。”萧昊附和着,放下手机,眼里的光芒凝聚起来,比针锋更加尖锐,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原来是要上市!现实果然比拍电影还精彩,到现在才露出庐山真面目,他也真能忍。”

林晓晴稍稍怔了怔,放下手里的刀叉,端起酒杯,从从容容说道:“那就让我们品尝美酒,干杯。”

“好吧,那我和老爷子说。兄弟,总之以后有事你说话,别的不说,以你的能力,自己出来闯荡天下多爽快,何必受那鸟气。”唐向鹏说。

这是最得体的回答,轻描淡写化解掉双方可能的尴尬话题,徐伯春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佩服和欣赏,女人不一定要漂亮,芳华弹指即老,艳丽的外貌在岁月飞刀下必将凋残,只有智慧,会随着光阴的沉淀而绽放出愈加迷人的芬芳。

“说啥呢,好画要有知音欣赏,给我这俗人没意义。难得老爷子喜欢,刚好给我个借花献佛的机会。”萧昊很冷静,说得举重若轻,这社会最有价值的资源是人脉,尤其是高层人脉,只要在社会上行走,自然谙熟那一套摆不上台面的 潜规则,让唐家父子欠下一个人情,迟早有还的时候,事办不成就拿回东西,弄得和交易一般,那是俗不可耐的小家子气。

林晓晴岔开话题,“我很久没见赵萍了,你也不带她一起来。”

“靠,咱兄弟不说这个。你的那幅画,老爷子很喜欢,他看完了,是真品,找个时间我给你带过去。”唐向鹏说。

“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三十多岁了,还是不讲理的大小姐。”徐伯春苦笑着摇头,“带她过来,这饭恐怕吃不下去。”

“没事。”萧昊笑着,用无所谓的语气说,“这回真是麻烦你和老爷子了,记得代我向老爷子说声谢谢。”

“没这么严重吧,我记得她虽然泼辣点,但心地不错。”林晓晴随口说,“孩子读小学了?”

萧昊注视着卫菊,不置可否,手机响了,这回是唐向鹏打过来,愤愤不平地说:“兄弟,他奶奶的,下午江应坤和老爷子通电话,你们公司要上市,为了稳定,那姓黎的总经理连任,不过他答应你的事会放在心上,以后机会大把,他不敢向老爷子忽悠的,这点你放心。”

徐伯春涩声说:“还没孩子,我在南泽,她经常待在北京,分居两地,有小孩不方便。”

“他只是介绍我进公司,哪会告诉我这事。”卫菊心知萧昊起了疑心,暗自叫苦,立即撇清关系,“你以为我是他找来接近你的?拍电影呢?”

林晓晴意外地哦一声,说:“你们还年轻,倒也不急。”

卫菊吐吐舌头,没有接话,萧昊边倒啤酒,脸上如罩着一层坚硬的寒冰,淡淡问:“你不知道这事?”

“我们还算年轻?”徐伯春忍不住笑了,“你这句话安慰的性质太明显。”

“按理说应该是我,对吧?”萧昊想也不想,帮她接下去,“可惜有人算计得狠,只有两败俱伤,他才有机会收拾残局。”

林晓晴也笑了,不管露出什么表情,做什么动作,总是那么温文尔雅,徐伯春喝口水,压住心里撩动的情丝,若无其事地说:“你的先生和孩子呢?还在美国?”

“这也太奇怪了,大家都看好你和徐伯春,这次食堂出事,按理说……”卫菊突然刹住话头,意识道这句话是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年前我就离婚了,两个孩子都跟我先生。”林晓晴很平静,就像在娓娓道来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做我们投行的,全世界飞来飞去,没时间照顾家庭,慢慢感情淡了,他找到更合适的,就协商分手。”

“集团决定破例。”萧昊吩咐服务员再拿两瓶啤酒,冷笑着说,“官字两个口,规 矩还不是人定的。”

徐伯春惊讶得眼镜几乎掉下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像林晓晴般近乎完美的女人,居然会遭遇婚姻挫折,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林晓晴眨眨眼睛,带着一丝狡黠:“不用这样吧,离婚而已,你怎么像听到杀人放火似的。”

“不会吧!”卫菊一声惊呼,“黎总不是已经干满八年了吗?”

“是没什么。”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徐伯春感慨不已,“当爱情已消散,理智分手才是最好的抉择,勉强凑合下去,只能让两人越来越痛苦。”

章俊凯的疑惑,源自他没法看到萧昊的表情。卫菊则不同,看着萧昊脸色阴沉地放下手机,哧溜哧溜吃着猪肉炖粉条,埋下头一声不吭,不敢去触这霉头,也默然吃菜,一时无话。过了七八分钟,萧昊放下筷子,一口将满杯的啤酒饮尽,抬起头,忽然咧嘴一笑:“任命出来了,黎仕国再干四年。”

林晓晴观察着徐伯春的表情,像是感觉到什么,微笑着提醒:“世界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但也必定有不一样的痛苦。美国崇尚自由,家庭的建立和分解,早已习以为常,不会承受什么社会压力。中国还不行,不只涉及单纯的家庭成员,往往还牵涉到家族间的利益,我可不是什么好榜样,你别眼红。”

出人意料的是,电话里,萧昊很是热情,听到黎仕国的任命时,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并没多少激动或失落的情绪,弄得章俊凯合上手机后暗自嘀咕,难道他早就知道无望?否则,以他大情大性的脾性,怎会如此冷静?

徐伯春默然,注视着林晓晴,眼里回荡着的光芒,犹如月光下的春水。这个眼神,林晓晴太熟悉,十二年前的象牙塔内,那个才高八斗的穷困少年,就是用满腔的似水柔情,深深将女孩打动。只是当一个轮回过去,昔日的郎情妾意,如指缝中的细沙,纷纷洒落,等到手掌打开时,唯留难以复见的痕迹。

徐伯春刚挂电话,章俊凯马上打给萧昊,消息的价值,往往在于速度。当别人还不知道,那是一字千金,而当众人皆知时,便一文不值。而且,自从上次演讲会后,萧昊或许已察觉到被引入歧途,虽然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态度已冷淡许多。如果徐伯春能当老总,萧昊肯定走人,章俊凯也无所谓他的态度,但形势已发生变化,调走的是徐伯春,萧昊很有可能留下,得罪他可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尽力挽回。

林晓晴打开手机,用手指点了两下,递到徐伯春面前,亮丽的屏幕上,天色湛蓝,雪山无垠,林晓晴全身着厚实的滑雪装,旁边的男子足足高出她半个头,手臂环在她腰间,两人甜蜜的笑容,灼得徐伯春眼睛生疼。

徐伯春没心情和他闲聊,简单用几句话收尾,抬起头时,只见窗外灯火阑珊,光彩渲染下的都市分外迷人,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举步走回餐厅时,一个念头突然升起,萧昊听到这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是我男朋友,Jerry。”林晓晴轻声说,“我们在一起一年多。”

“那都是特定情况下,而且也是七八年前的事。近年,集团对高层领导的任免 控制得很严,两年前深圳房地产公司的杜总,业绩够好吧,为了连任,走了多少关系,甚至找到部委领导出面,不还是被调回总部?”章俊凯感慨地说,“黎总还真厉害。”

徐伯春嘴角抖动,勉强牵出笑容:“很般配,长得像布拉德?皮特,打算什么时候请喜酒?”

只是黎仕国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居然能令集团破例?如果这事早就定下,就算自己被蒙在鼓里,赵海光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只能是集团突然的决定。而在自己出事后,萧昊还不能上位,这也表明集团不看好他的态度。想到这儿,徐伯春的心情顿时舒缓不少,反正是要走的人,只要不让萧昊得手,其他已无所谓:“集团的决定自然有道理,黎总继续当总经理,虽然令人意外,不过他还没到退休年龄,以前上海和大连分公司不也有过连任三届的例子嘛。”

“我们不准备结婚。”林晓晴淡然说,“把爱情寄托在一张证书上,并不是件靠 谱的事,这是我们的共识。”

一句古话腾地升到徐伯春脑海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所有人把焦点集中在他和萧昊身上时,当他们两人竞争得头破血流时,黎仕国却不声不响躲在幕后,冷眼旁观,运筹帷幄,突然一下骤然发力,冲过终点,将两人甩在身后。

徐伯春把手机还给林晓晴,举起酒杯,声音有点干:“祝你幸福。”

“黎总?”徐伯春失声说,着实大吃一惊,他不知道黎仕国去了北京,还以为这回肯定是萧昊捡了个大便宜,早就意兴阑珊,就算集团不处理,他也要申请调动,万没想到,最终却是黎仕国继续稳坐钓鱼台。

“也祝你幸福。”林晓晴回答得很温和。

“黎总,集团破例让他再连任一届。”章俊凯惊叹地说,“他中午赶到总部,还和江总一起吃饭,谁都以为不是你就是萧昊,没想到黎总却杀个回马枪。”

随着清脆的碰杯声,徐伯春明白,所有的往事,所有的希冀,所有的情感,在这瞬间已完完全全化为粉末,随风而散。

“是谁?”徐伯春配合地问。

过去终已过去,往事再美,却如海市蜃楼,观之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

“没事,我又没帮上什么忙,下班前郑总让我发任免文件,你知道总经理是谁吗?”章俊凯故意卖个关子。

送林晓晴回到宾馆,徐伯春只觉心中空空荡荡,就像丢了一件随身已久的物品般,既感失落,又不习惯。干脆把车开到观海长廊。这是南泽的著名地标,跨海而出,四周花草依依,绿树成荫,各式各样的石雕星罗棋布,还有小亭楼阁,鹅卵石铺路,加上拂面的海风,壮阔的海景,构成一幅闲逸宁静的优美画卷。

这结果徐伯春早已有数,但真听到决定时,还是觉得心里似乎被揪了一下,难受得紧,不过他说出的话依旧客气:“谢谢,既然犯错误,只能接受公司的处理,倒是让你费心了。”

只要不下雨,这儿总是熙熙攘攘,慕名而来的游客,休闲漫步的老人,谈情说爱的情侣,戏耍玩乐的孩子,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徐伯春漫无目的地散步,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看着一张张鲜活而快乐的脸庞,几分嫉妒的感觉忽然在心头闪过:这种快乐的感觉,自己有多久没体会过了?

“你好,徐总。”章俊凯的声音低沉,“有件事得和你说一声,集团已决定调走你,具体的去向还没定下来。”

站在栏杆处,举目远眺,宽阔无垠的海面上,几艘轮船正由东向西,朝港口方向驶去。南泽有着天然的港口优势,20世纪90年代初,这儿是全国闻名的走私天堂,财富就像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海水,破闸而出,很多人靠倒卖批文,走私货物而赚得盘满钵满,奢华名车随处可见,高档消费场所的生意一间比一间红火,在很多财大气粗的老板看来,钱就像纸一样,根本不用放在心里,只 因唾手可得。

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在空中轻轻碰撞,徐伯春抿了口酒,刚要说话,桌面上的手机唱起歌来,看一眼来电人的姓名,脸色稍稍一变,拿起手机,和林晓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餐厅外接听:“你好,章秘。”

那七八年,是所有南泽市民最念念不忘的好日子,钱赚得容易,花得豪爽。可惜很快他们就深深领悟到出来混,始终要还的道理,随着20世纪初反走私风暴的来临,大批充当保护伞的官员落马,商人携资远赴海外避难,外贸企业和货运公司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倒下,昔日繁忙的南泽港口,顿时门可罗雀,跌落谷底。直到近两年来,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才慢慢恢复元气,只是始终未能回复往昔的风光。

林晓晴含笑举起红酒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恭喜你到达这境界,干杯。”

徐伯春不禁笑了,在社会面前,在环境面前,在大气候面前,一座城市尚且要承受坎坷起伏,微小的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刚想到这儿,手机便响了,是赵海光的来电,他的声音有点疲惫:“刚才和郑瑜吃饭,集团确定由黎仕国再干四年。我和他说了,希望能让你到资产部当总助,他答应尽量帮忙。”

林晓晴默然,侍者端上来的头盘是意大利杂菜沙拉,青葱翠绿的菜叶切成细长的条状,浇上白色的沙拉酱,卖相养眼。徐伯春拿起刀叉,故作轻松地说:“事情发生了,公司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不能虐待自己。”

资产部主管兴华集团旗下所有分公司的资产运作情况,实权不小,走到哪儿各分公司都要伺候着,能到那儿去,确实是很不错的安排,不过徐伯春并没多少兴奋的感觉,平静地说:“爸,麻烦你了。”

“事情不大,但是影响恶劣,大公司最怕出这有损声誉的事情。”徐伯春耸耸肩,“何况内部还有人借机炒作,不断打压,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没什么,你能来北京也好。”赵海光的语气里透出几分不忿,“你知道黎仕国是怎么获得集团破例的吗?”

“情况很严重吗?”林晓晴坐直身体,关心地问。

“不知道。”徐伯春简单地回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通报会,我宁可躲远点,上镜了也是丢人。”徐伯春的笑容中,藏着浓浓的苦涩。

“他利用关系,推动日化公司的上市审批申请,而你和萧昊又斗得太狠,集团领导觉得你们不成熟,只有他才能稳定大局。”赵海光冷笑着说,“这老狐狸,早就算好一切,让两个接班人打架,自己收尾,真有他的。”

“知道你最近忙,你们公司最近出的那件事,报纸和电视上有。”林晓晴打量着徐伯春,“还好,看来一切顺利。”

坐收渔利这一层,徐伯春早就想到,不过奇怪的是,此时他并没多少被算计的 愤怒感觉:“这么说,兴华日化要上市了?”

“不至于吧,老同学的情分,连吃顿饭都值得大惊小怪了?”徐伯春笑笑。

“审批基本通过,即将开始走上市流程。”说到这里,赵海光的遗憾还是表露出来,“多好的机会,可惜你就错过了。”

把餐牌递给侍者,林晓晴望着对面的徐伯春,打趣说:“下午接到你的电话,还 真有点意外,心想是不是打错了。”

“没什么,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徐伯春淡淡说,“您好好休息吧,别太劳累。”

南泽市悦海大酒店33楼,有一家尚轩西餐厅,大厨是40多岁的意大利人,获得米其林二星荣誉,声名显赫。这儿的装修并不奢华,却处处显出极致简约的意式情调。餐厅四周全是巨大的落地窗,地面是旋转设计,顾客可以边吃饭,边360度欣赏市区夜景,美食美景,相辅相成融为一体。

把手机放回兜里,徐伯春对着海边,深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离开南泽后,以后再想惬意呼吸湿润的海边空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