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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祭祖

听到他答应下来,母亲放下心,笑眯眯地舀口汤喝着,又说:“知道你孝顺,不过真孝顺就赶紧把终身大事办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尽快抱孙子。”母亲点点萧昊的额头,笑着说。

萧昊只觉得头大如斗,只怨自己一时口快,把卫菊的事透出去,正好撞到枪口上,长长出一口气,无奈地说:“妈,你先吃饭吧 ,这事我来安排。”

萧昊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嘀咕着说:“知道了,今晚我叫上她一起吃饭。”

“不行,说不定是你误解她了,先带来给我看看。”母亲看都不看餐桌上的美食,不容置疑地说,“这么多年,换了那么多女朋友,个个有问题,就你没有?小昊,我告诉你,你爸最近可不断托梦给我,不给萧家留下骨血,以后我没面目到下面见祖宗!”

搭飞机到南昌,再坐五个多小时的巴士,徐伯春总算回到家里。随着祖国高速发展,众多乡村子弟纷纷出外打工,并把收入源源不断汇回来,贫困的家乡面貌已起了显著变化,昔日随处可见的简陋茅屋,已换成一栋栋或高或矮的小楼房,泥泞狭窄的村道也整修得平坦宽敞,很多地方徐伯春已辨认不出自己童年时留下的痕迹。

“本来是要带给你看看的,可惜昨晚没通过考验。”萧昊指着桌上的炖盅说,“妈,这是虫草炖鲍鱼,大补的,趁热吃。”

徐伯春的家是一幢五层楼房,虽然用大城市的眼光看,外观设计得土里土气,毫无美感,但在村里,无论面积还是屋内的设施,都算得上一流。为建这房子,徐伯春从家里拿了20万元,又从私房钱里拿了20万元,出的钱最多,自然最有面子。村里人个个交口称赞,都说昔日的高考状元赚大钱了,还是读书人有本事,而父母更是脸上有光,高兴得很。徐伯春心底也颇感安慰,毕竟多年在外,未能回家尽孝,能花钱让二老满意,也算自己尽点儿女的本分。

“你现在有新女朋友了?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先带来给妈看看。”老太太的脸色立即由阴转晴,连声说。

祭祖是家里的大事,只要有空,出外打工的兄弟姐妹们都得赶回来祭拜,比春节还要隆重。除了老五徐伯春,大哥、三姐、四哥、七妹全部携家带口赶回来,加上留在家乡的二姐和六弟,只有参军的八弟因拿不到假而回不来,再加上年轻的第三代,一大家族的人吃饭时整整摆了三桌,看着儿孙满堂,氛围热烈有加,其乐融融,70多岁的父母高兴得上牙不见下唇,笑得合不拢嘴。

“是,是,其实当和尚还真不错,六根清净,清心寡欲,人简单得多。”在最亲的人面前,萧昊嬉皮笑脸,就像长不大的孩子,和平常工作时的威风凛凛判若两人,“像我刚找的这个,开始还觉得不错,挺乖巧的,可惜也是个嘴上溜火车的主,说话没句真的。唉,娶个信不得的媳妇,整天提防着,还不知哪天被卖了。”

兄弟姐妹之中,徐伯春算是混得最好的。这次回来,他专门准备不少礼物,大大小小人人不落,还给侄子、侄女、外甥发红包,乐得每个人五叔五伯地叫得欢。吃饭时喝了些酒,身旁的四哥不经意地问:“老五,今年怎么还是你一人回来?你那口子呢?”

“胡说八道,那怎么每天还有那么多人结婚?”母亲的脸色板起来,责备说,“照你这么说,个个都去当和尚好了。”

“她在香港出差,没法回来。”徐伯春头也不抬,简要说道。

萧昊抱起拳头,对着母亲连连作揖:“我说老妈,不是我不找女朋友,而是现在这社会,就是找不到能结婚的,个个玩心计,人人耍手段,我总不能找个苏妲己回家祸害是不!”

“每一次她不是工作忙,就是出差,总是这么巧。”大哥斜眼看着徐伯春,话里带刺,“老五,不是我说你,再这么下去,别说孩子们,连我们都快忘了她长啥样啦。”

这烧鹅烤得色泽金黄,外皮酥脆爽口,肉质嫩滑多汁,不愧为镇店之宝。但母亲只是尝一口,便放下筷子正色说:“是好吃,不过小昊,你已经36岁了,事业也有一定的成绩,得把玩的心态摆正过来,好好找个女孩,成家过日子,再 这么下去,你是不打算让妈在有生之年抱孙子了是不?”

徐伯春眼光一闪,憋住气,啥也不说,漠然吃着菜,父亲看在眼里,拿着筷子敲敲碗,大声说:“吃饭吃饭,今儿高兴,别说其他的。老四,你别喝那么多,待会儿又耍酒疯。”

“个性合不来,没办法。”萧昊不想继续这话题,夹了一块烧鹅给母亲:“妈,试试,最有名的香港烧鹅,在家绝对吃不到。”

四哥嘿嘿一笑,说:“我就是提醒老五一句,又没说啥。”

母亲讶异得很,定定地看着儿子,失望从眼神深处渗出:“春节才过了多久,当时还一起出国玩,现在就分了?”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完饭,又喝了壶茶,安排好明天祭祖的事情,徐伯春回到三楼刚收拾好的房间,拿出电脑来刚想上网,却见门被推开,满头白发的父亲咳嗽一声走进来,往床边一坐,说:“老五,有件事我得和你说说。”

萧昊怔了一下,直接双手一摊:“我们分了。”

“爸,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徐伯春搬了张椅子坐到旁边,只见父亲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说,“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那口子是不是不愿意回来?”

母亲并没在意萧昊点了什么菜,她仔细观察着儿子,爱怜地说:“你又瘦了,出来这些年,你也该学会照顾自己。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人,上次陪你去澳大利亚的女孩呢?”母亲把话题转到最关心的事情上来。

“她是城里人,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个大小姐脾气,对我们这儿不习惯。”徐伯春心知瞒不过,表情无奈地说。

午饭的地点选在福至酒楼,这是一家发源自香港的连锁酒家,以烧鹅起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成为专门烹制高端菜肴的食府,素有富豪饭堂的美誉。两年前开办南泽分店,开业时专门从香港请来几位一线明星剪彩和表演,轰动一时。这里也是兴华日化接待集团高层的必到之处。

“她是我们徐家的人,嫁过来这么多年,才回来两次,让亲戚朋友怎么看!”

母子半年多没见,自是分外亲切,一路唠着闲话。母亲是一县城的中学教师,萧 昊六岁时父亲因车祸去世,便由母亲独自撑起这个家,虽然因顽皮没少受皮肉之苦,却很是孝顺,这世上能让他心甘情愿听话的,也只有母亲一人。今年春节,他本来想带母亲一起到澳洲旅游,但老太太嫌出国路途远,不想动,只能和方玉岚去那过二人世界。他早就想让母亲来南泽看看,好说歹说终于劝动老太太来待几天,为此就算上京在即,事情千头万绪,萧昊依然请了几天假,专门侍候老人家。

父亲的语气严厉起来,虽然做了一辈子农民,但大家长的气势实在得很,饱经风霜的脸上不怒自威。

“是你爱吃的家乡小菜,还有很多土特产,这儿买不到,我专门带过来给你。”母亲微笑着说。

徐伯春低下头,无言以对,父亲接着说:“在家里,你是不是说不上话,全是她说了算?”

“哎,我都和你说带几件衣服过来就好,其他的要什么就在这儿买,你还带这么多,一路不累啊。”萧昊边走边埋怨着。

“不是,只是她那人犟得很,动不动就耍脾气。”一想起赵萍,徐伯春只觉得满肚苦水没地方吐,郁闷得很,“我要不让着她,日子还怎么过?”

“不会,刚才等行李比较久,有一件刚刚出来。”母亲牢牢注视着儿子,似乎要把所有的想念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

“让?什么叫让!”父亲厉声说,“老五,我看你读书读傻了。在家里,我们才是主人,什么时候轮到女人说话?该做什么,就是大老爷们说了算,让她回趟家都做不到,你还当什么爷儿们!”

母亲循着声音看过来,满脸的皱纹舒展开,一边点着头,一边微笑着走过来,等她刚走出禁区,萧昊迫不及待迎上去,伸手把她的行李全部揽过来,亲热地说:“妈,你可是出来了,我差点以为你没搭这个航班。”

徐伯春白皙的脸庞一下涨得通红,想辩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听父亲继续训斥:“你当时带她回家,我看了就觉得不顺眼,但你自己在城市发展,也就不想管太多。只是这几年来,她越来越过分,根本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乡里乡亲找过去,态度更是不好,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这事在乡里传开了,指指点点的,说你找的女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人!我和你妈可是抬不起头来见人了!老五,我告诉你,回去好好教训她,她肯改就好,要是下次她还不肯回来,我们徐家就当没这媳妇!你们又没孩子,真散了也没啥!”

该不会没上机,或是搭错航班吧?就在萧昊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准备向工作人员询问时,一个矮小枯瘦的身影拖着大袋小袋的行李,缓慢地从通道内走出来,萧昊的眼神顿时亮起来,使劲挥着手,大声说:“妈,我在这儿。”

徐伯春木然点点头,缓缓地说:“爸,放心吧,这事我会处理好,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代我向乡亲们道个歉。”打开行李箱,拿出四叠一万元的钞票,交给父亲,“两万元给你和妈,还有两万,您看找个机会给四哥,他今年又生个小孩,一家五口,靠他一人打工不容易。”

从沈阳到南泽的旅客三三两两走出来,萧昊守在机场大厅二号旅客出口处,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走出来的客人越来越少,他的心情也焦急起来,伸长脖子不断向里张望。

接过钱,父子俩一时相对无语,房间内的空气静谧得沉闷,就像徐伯春心里的石头越来越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坏蛋,就想着这个。”卫菊装腔作势往他胸膛一捶,虽然萧昊紧紧搂着她,表情和动作没什么两样,但刚刚那两个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题,在她心里投下一道阴影,随着萧昊老练的攻势,温暖的卧床,肉体的欢愉,很快就把这道阴影抹到不起眼的角落中,剩下的就是男欢女爱的原始运动。

“你不是说要接待客人嘛,怎么有空来找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卫菊诧异地问。

“帮忙?现在就有。”萧昊指指停车场外面的楼宇,那是他买的房,“不过要去上面帮。”

“很简单,因为客人想见你。”萧昊单手操控着方向盘,稳稳把车从狭小的车位里挪出来,动作潇洒而娴熟。

“好的,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记得和我说。”

“那客人认识我?怎么会想到见我呢?”卫菊好奇心大起。

“没什么,随口问问。”萧昊把车子停好,说,“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人过来,我得陪她三四天时间,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待会儿你们就认识了。”萧昊吐出一口气,慢慢说,“她是我妈。”

“是我爸的朋友,关系很好。”卫菊硬着头皮回答。萧昊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卫菊心里发虚,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想起说这个?”

卫菊的脸色一下变了,不可思议地睁着大眼睛,无论她想象力如何丰富,也没想到拍拖还没十天,就要和萧昊最亲的人见面,不管从哪方面看,他们两人的关系都没稳定到这地步。看着她的表情,萧昊不由得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老太太这几天来南泽,非逼着我带女朋友让她认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她就担心我没人要,过几年得出家当和尚,哈哈。”

“黎总是你世伯?是你爸还是你妈的朋友?”

“那你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完全没准备。”卫菊有点紧张。

卫菊对这问题猝不及防,凭着自然反应随口就答:“是啊,没去过其他公司。”

“行了。”萧昊本来想打趣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但转念一想,把话硬生生吞回去,改口说,“就是吃个饭,见个面,别搞得跟见皇帝似的。”

卫菊正要说蔡雪儿的态度也变得很奇怪,不远不近,似乎和自己有了层不大不小的隔膜,但想想还是把话咽回去,只是简单点点头,萧昊右手握着方向盘,视线凝望着前方,又说:“你以前就在外贸公司实习过?去过其他单位吗?”

卫菊犹自不放心,又拉着萧昊追问需要注意的地方,萧昊简单答了,车子在汉唐大酒店停下,萧昊打开车门,说:“下午带老太太来这儿做头发,晚上就在这儿吃川菜,你先到四楼蜀国天香六号包厢,我去发廊带老太太上去。”

萧昊毫不意外,说:“你进来还不够两个月,以前又没工作经验,就给个肥缺,他们不嫉妒才怪。不用理他们,有雪儿帮你,有我看着,只要工作不出错,谁也搞不出啥来。”

坐在包厢内,卫菊克制住紧张的心情,在心里将待会儿要注意的细节一遍遍预 演着。五分钟后,门缓缓推开,萧昊搀扶着一个60岁上下的老太太走进来,卫菊第一时间迎上去,既恭敬,又亲热地说:“阿姨好。”

“今天开始移交了。”这问题勾起卫菊的心事,语气充满担忧,“让我接替她,出乎大家的意料,对我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好,好。”老太太眼睛一亮,拉着卫菊的手,眉开眼笑,转过头不满地说,“小昊,你怎么不介绍一下?”

“这倒是个严重的问题。”萧昊说,“林燕的工作移交给你没?”

“妈,她叫卫菊,是我朋友,也在我们公司上班,媒体中心的。”萧昊扶着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下,“你们先聊,我来点菜,这儿有你最喜欢吃的水煮鱼,泡椒田鸡做得也很不错!”

“好啊。”卫菊雀跃着说,“我也觉得自己该锻炼了,再胖下去,以后还怎么见人?说不定别人还笑你找女朋友的眼光呢!”

“行,你点吧。”老太太拉着卫菊在身边坐下,眼神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笑着说,“闺女可长得真水灵,多惹人疼爱!”

“拐弯抹角的,你骂我是猪。”卫菊用力一拍萧昊的手背,萧昊反手握住,柔声说,“减肥不是靠节食的,运动才有用,明儿我给你办张健身卡,没事就去锻炼。”

“阿姨您叫我小菊吧,大伙都这么叫。”卫菊乖巧地说,“他刚刚才告诉我您来南泽,太仓促了,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真不好意思。”

“体质这东西,你得找上帝。有些人每天大鱼大肉也瘦得跟竹竿一样,有些人就算吃素都胖得和猪一样。”萧昊笑着说,“我看你就属于后者。”

“瞧你说的,还要什么礼物,就吃个饭,唠唠嗑。”眼前的老太太平易近人,完全不是想象中尖酸刻薄的模样,卫菊悬在半空的心落下,思路便活跃起来,说话更是伶俐得多。

“胖人的痛苦,你是理解不了的。”卫菊直摇头,看着萧昊,羡慕地说,“你那么会吃,又能吃,怎么就吃不胖的?有啥秘诀,快和我说说。”

老太太接着说:“小菊,你是哪儿人?”

“能吃是福,有什么好减的?”萧昊伸手往她脸上拧一把,笑嘻嘻地说,“手感多好。”

卫菊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含笑看着萧昊。萧昊耸耸肩,拿起遥控器,自顾自地看起电视来,心想谁说三个女人凑个市场,两个女人就够了。整晚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嘴巴没停地唠着,菜都顾不上吃几口,卫菊鼓起三寸不烂之舌,逗得老太太开心不已,看得出,她的可爱贴心给老太太留下很好的印象。萧昊在边上也不插嘴,自娱自乐吃着菜,由着她们去聊个痛快。

和徐伯春在感情上满腔郁闷相比,萧昊则是春风得意。先带卫菊享受一顿日本料理,接着就到南泽最老牌的海岸冰室吃著名的棉花碎冰,回到车里面,卫菊拍拍肚子,吐着舌头说:“每天和你这么吃下去,我的减肥大计肯定实现不了。”

一顿饭下来,已换成卫菊自然而然地搀着老太太,两人亲热得像母女一般,来到大堂。

此时此刻,看着头顶耀眼的水晶灯,徐伯春表情木然,一个声音越来越响亮地在心里回旋震荡:这日子没法过了!

拉了一下卫菊的手,萧昊说:“先送妈,再送你回去。”

徐伯春颓然坐在椅子上,突然间有一股将桌子掀掉的冲动,但理智很快就将自己控制住。和萧昊的决战就要开始,而近来工作上又不太顺利,他就想利用清明假期回去拜拜祖先,既是尽孝心,也是放松心情。他清楚,赵萍素来对自己的家人很抵触,但她那么多年没回去,家里人少不了指指点点,而徐伯春只能是无言以对。这次他刻意安排这饭局,就是想尽量鼓动她回去,没想到又回到话不投机――针锋相对――不欢而散的老路上。

上车后,卫菊和老太太坐在后面,说:“阿姨,我请两天假,陪您到市内的景点转一转。”

看着徐伯春怒火冲天的样子,赵萍腾地一下站起来,嘶声说:“好啊,你敢拍桌子?我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简单,你要有本事就拿出来看看,别只会对我发火,没有我爸,是骡子是马,你自己清楚!”话音落下,她提起手袋,愤愤然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驾驶座上的萧昊眼光一闪,眼角一扫观后镜,只见母亲满脸喜色,想了想又说:“小菊你不上班吗?耽误工作就不好了。”

没有我,有你们的今天!这句话就如针一样扎在徐伯春心里,他的脸色立即苍白起来,声音顿时提高八度:“是,我们是帮家里做了不少事,但做人不能忘本,没有我父母,没有我那几个兄弟,我能读得起大学,能认识你?现在我们混得还行,回头帮一把怎么了?是,我的事业是你爸支持的,但是,我徐伯春在这里说一句,没有你,我也饿不死!”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右手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碗筷乒乒乓乓抖动起来。

“没事,最近也不忙,难得您过来,一定得陪您欣赏南泽的景点。”卫菊显得极为善解人意,萧昊插口说:“妈,有她陪你也好,工作上的事,我会安排的,你放心吧。”

“你们每年那么多名目的人情,还有乱七八糟的亲戚朋友求助,要不是你老婆,我何必费那心思!谁都以为你长进了,有点屁事就找上门来,要钱要工作,你知不知道就春节这段时间,有多少人来找?你当家里是村委会还是慈善总会?就说你那侄子,把那么大个食堂承包给他,钱赚多了,他有没有记着你什么好处?上次让他降个价都不情不愿,也不想想,没有我,有你们的今天!”一张口,赵萍就像机关枪一样扫个不停,“他们还有啥好说的!”

老太太脸上乐开花,拍着卫菊的手,不住说:“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钱的问题。”徐伯春好声好气说,“你是我家的媳妇,这么多年不去亲戚家走动,说得过去吗?”

把老太太送进家门后,两人才下楼回到车里,卫菊一吐舌头,拍着胸口长出口气:“阿姨真是和善,亏我还担心了好久。”

“谁爱说说去,你爸妈要是想看我,可以来南泽,或者到北京,又不是不负责他们的费用,干吗让我跑到那穷乡僻壤去受罪?”赵萍说,“明天我去给他们买点东西,让你带回去,就说是我送的,这总可以吧。”

“讨人欢心可是你的强项,哪用担心。”萧昊露出淡淡的笑容,打开手提包,拿出厚厚一叠人民币递过去,“这几天你就陪我妈好好玩,别坐公车和地铁,全部打的,钱尽管花,不够就找我拿,要是最后钱没花完,我可唯你是问。”

“从结婚到现在,你已经有五六年没回去,每次就我一个人,这几年可是有人在说闲话了,而且就回三天,又不是让你在那儿长住,有那么难?”

卫菊接过钱,嘿嘿笑着说:“遵命,领导,赚钱我不行,花钱绝对不差。”

“回去?”赵萍放下手里的筷子,“要回你回,我不想去乡里,住不好,吃不好,还有那么一大堆亲戚要走动,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称呼就搞得我头晕,受不了。”

“我听说市内有家按摩院叫康健,技术不错,明天要是玩得累了,你就带老太太去那儿捏捏,放松一下筋骨。”

徐伯春咳嗽一声,那被人看穿的尴尬,令他非常不舒服,虽然那人是自己结婚近十年的太太。聪明的女人是内秀的,对事情了然洞明,却懂得把握啥该说,啥得往心里揣,像赵萍这样,只是自以为是地卖弄小聪明,却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虽然感觉不爽,但该说的始终得说,徐伯春喝口茶清清嗓子,说:“过两天清明休假,两年没回去了,今年我想和你一起回家扫墓。”

康健两个字,震得卫菊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心脏几乎要从喉咙处跳出来,脸 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眼光飞快在萧昊脸上划过,还好他脸上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平平淡淡的,看来就是无意之间说的话,并没试探的意思,不敢多说,简单答应下来,又岔开话题:“好的,阿姨吃饭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赵萍将肥美壮实的蟹腿肉放进嘴里,不置可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正事吧。”

“她喜欢吃辣,和你一样,其他的蛇肉不吃,牛肉也不太喜欢。”萧昊说完,车子已接近兴华工业城后门的路口,卫菊伸手一指路边说:“我在这儿下吧,这会儿来来往往的同事不少,再过去容易让他们看见。”

“这么说来,责任倒在我身上了。”徐伯春苦笑起来,“行,只要你愿意戒,除了迫不得已的工作餐,其他时间我一定陪你。”

“那小心点。”萧昊一如既往地在卫菊额头轻吻一下,柔声说,“到宿舍后打给我。”

徐伯春一愣,不知说什么好,赵萍剥起蟹腿,淡淡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看过我抽烟喝酒吗?”

卫菊甜甜一笑,真比花儿还要娇艳:“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萧昊微笑着点点头,目送着卫菊拐过路口,眼光才收回来,表情很是奇怪,既是失望,又有无奈,点根烟抽了几口,默默把心里的想法整理一遍,才开车回家。

看着碗里面的蟹腿,赵萍怔了怔,露出个奇怪的笑容,喃喃说:“要是你天天这样陪我吃饭,戒烟戒酒算得了什么?”

刚进门,洗完澡正整理衣服的老太太看着墙上的时钟,说:“这么快就回来,没和小菊出去玩?”

“能戒掉最好。”难得有让赵萍听话的时候,徐伯春夹了个蟹腿放到她碗里,柔 声说,“上次爸还打电话给我,说你的烟瘾越来越大,每天要抽两包,酒也喝得猛,这样下去,他担心你身体受不了,让我想想办法。”

“没,她不明天还得陪你嘛,晚上早点睡才有精神。”

赵萍耸耸肩,用力抽了两大口,才把烟拧灭,把桌上的烟盒放回袋子里,摆摆手说:“别说我和你对着干,今天就听你的,行了吧?”

“这孩子不错,体贴,懂人意,人长得也不差。”母亲连珠炮地说。

看着赵萍吞云吐雾,徐伯春忍不住说:“别抽了,对身体有害,说了那么多次让你戒掉,就是不听。”

“她是太懂人意,聪明过头了。”萧昊摇摇头,说,“你看她像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吗?”

“这话放以前还说得通,现在可不一定,上一次出来吃饭,我可记不起来是啥时。”赵萍的声音沉下来,熟练地点根烟,吐出一大口烟雾,挡在面前,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而一股无法言喻的滋味,在徐伯春心底悠悠升起,有惆怅,有愧疚,更多的则是无奈。这两年来,赵萍是北京南泽两头跑,徐伯春也经常出差,就算在南泽,夫妇二人也是各做各的,一个重心放在工作上,一个顾着呼朋唤友,吃喝玩乐,除了晚上睡在一起,醒的时候见不到几次面,更说不上几句话,用一首歌来形容,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像这般出来边吃饭边享受二人世界,倒确实罕见。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小学都有谈恋爱的,我这当老师的还不清楚?”老太太不以为然地反驳,“重要的是心地好,素质好,会持家,这才是过日子的人。而且她年纪小,有什么缺点,还能纠正过来,没啥。”

“说哪儿去了,以前来过那么多次,你喜欢吃啥,我会不知道?”徐伯春不以为然。

萧昊不想和老太太纠缠这事,挥挥手说:“妈,她是什么人,你没我清楚,该怎么做,我也心里有数,你就相信我吧。我累了,先去洗澡睡觉,明天她九点钟过来接您,想去哪儿逛,想买什么你们自己安排。”说完就一头钻进卧室拿衣服,只剩老太太在客厅不满地自言自语:“相信你?要是信得过,我早抱上孙子了!”

咖喱蟹、酸辣虾、冬阴功汤,还有蔗虾、椰汁西米糕,每一道菜式都做得精致诱人,酸辣爽口,纯正的泰国风味。在南泽大名鼎鼎的精泰越膳内,赵萍喝一口鲜榨的西柚汁,咂咂嘴半真半假地说:“难得啊,还记得这几个我最喜欢的菜式。”